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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赤潮 作者:郝连春水 晋江银牌推荐高积分VIP2015-06-10完结+3番外 非V章节总点击数:329209 总书评数:5043 当前被收藏数:3027 文章积分:90,217,560 文案 脑洞太大系列。 试阅文案: 对二度穿越的妮可罗宾而言,新来的这地界是个(=[]=)的地方。 能充当电话电视收音机的蜗牛,会变男变女变戏法的人… 吃个果子就不能游泳… 管天管地的不是警察… 更糟糕的是,这里有个同名同姓的通、缉、犯! ……… 然而,对这里的某一群人而言,曾经失踪二十年的妮可罗宾是个…… ……超、级、大、B、T ! 内容标签:综漫 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妮可罗宾 ┃ 配角: ┃ 其它:冒险,航海 【编辑评价】 对妮可而言,新来的这地界是个令人惊奇的地方。有能充当电话电视收音机的蜗牛,会变男变女变戏法的人。更糟糕的是,这里有个与她同名同姓的通、缉、犯!她二度穿越的人生,充满了悬念与冒险。作者以简练的文字,铺陈出一段跌宕起伏的冒险故事。文章有环环相扣的情节,又有出人意料的迂回曲折,添加对立双方隐秘矛盾的感情纠葛,引人入胜。 ================== ☆、第一章 最近,似乎和水比较有缘分。 ……… 在水里扑腾挣扎的同时,我相信了之前隔壁家那谁的占卜结果;果然不能得罪乌鸦嘴,即使在心里腹诽丫江湖骗子,也不该实话实说,看看~这不是成真了吗? 水厄。 咕噜咕噜…无孔不入的水从鼻子或许还有耳朵,呛进喉咙,囧。 谁能料到要找个定居沙漠的家伙,也会把自己弄进水里?绝逼是被诅咒了吧喂?! 四肢并用刨动一会儿,下边终于够着什么,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人热泪盈眶,我随便攥住能支撑自己的,不知是啥的温软玩意站起来,另一手狠狠抹了把脸。 然后…呸呸呸!什么鬼味道? 喉舌深处有让人觉得很不祥的诡异感觉,我果断决定不去细想,究竟喝到什么玩意;甩了甩脑袋,定了定神,然后,慢吞吞睁眼四下瞭望。 倒是从刚刚开始耳边就异常吵闹,象是有很多人惊声尖叫? 入眼,是一片蒸腾水汽,还有…嗯?肌肉?男人! 嗯~~~ 方圆几米内,半沉半浸在水里没穿衣服的汉子,反应很羞涩?一群大老爷们瞪着快要脱窗的眼睛,双手捧着脸颊作名画[呐喊]状,再外面还有几个人倒是神情戒备,只不过那姿势让人黑线了些,要么双手捂着某个部位,要么拿个物件遮遮掩掩。 这么看来,于是…这是掉进谁家公共澡堂子了?我抽了抽眼角,内心默默竖起中指。 擦!这等‘长相狂放野兽派’的艳福,劳资实在消受不起,回头就给‘还会有桃花运’的那家伙去死。 ……… 安静——安静——安静… 我被盯得压力倍增,这时水池外面又一声尖叫打破尴尬。 目测约莫十几岁的男孩义愤填膺(= =)吼道,“放开我们船长!” 啊啊——鲨鱼牙都龇出来了。 拔高的嗓门堪称绕梁三日,神情语气都颇激昂,就是那一边怒指一边没忘记遮挡的动作,有点搞笑。 船长?!顺着他指的方向扭过头,抽了抽眼角,然后抽了抽嘴角,沉默几秒钟,我松开手,干咳一声说道,“抱歉。” 对方面无表情望着我。 方才被当成支撑物攥在手里的男人,留着很有特点的胡子,金色卷发梳成贵族式背头,右眼一道直列的疤痕,形于外的气势倒是符合‘船长’这一称呼,只不过,盯了我一眼,他抬手点了点下面,也不说话。 我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脚底的凹凸不平却开始晃动?踉跄着再次抓住他才没面朝下栽倒,随后被对方顺势拖开,稳住身形才发现水面咕噜咕噜滚着气泡。 然后,慢慢的…探出一支胳膊。 接着,又一个男人如同深夜恐怖片般从水底冒起来,黑色/乱发沾了水盖住眼睛,鼻子底下两撇胡子倒是坚/挺/着,而且那形状也异常神奇。 见到他,边上的人立即鼓噪起来,包括扣着我不放的这位都松开手加上站在水池外的几个,一群人见到钱似的眼冒金光蜂拥上前,七嘴八舌,场面顿时嘈杂。 喂喂喂!你们还湿漉漉、滑溜溜,真豪放啊~我目瞪口呆,被围在中央嘘寒问暖的家伙笑得傻里傻气,然而在我打算趁乱溜之大吉之前,金发男人视线从混乱中准确的投射而至。 漫不经心的一瞥,眼神竟如同鹰隼般锐利,看得人徒然一凛。 瞳孔不自觉收缩,危险来袭时的警觉使得我行动快于思想,无声召唤出工具书,赶在金发男人有所行动之前,飞速解除咒文卡————磁力。 眼前场景蓦然扭曲,变化之前的那一瞬间,我看到被围在中央的黑发男人转过头,微微睁大眼睛,神情有些诧异,金发男人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却被他制止… 下一秒,所见漾起涟漪,视野渐渐模糊。 身体失重,空间转换开始。 ………分割线……… 那场澡堂子邂逅的意外之后,我回头做的一件事就是痛快修理了乌鸦嘴占卜师,结果,那丫鼻青脸肿还是指天发誓没有下什么诅咒。 原以为是测试中的道具存在不知名BUG,然而,除了那次偏差,再没有别的谁产生什么失误,李斯特他们研究过后,得出许是我自己人品方面的问题。 真是,让人一口老血哽在心头的结论。 可再如何追根究底也没有下文,我只能自认倒霉,随着时间过去,各式各样忙碌把空闲占得满满当当,莫名其妙的水厄,自然而然就被我抛诸脑后,直到,我又看见某几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 ……… 再次重申,最近,似乎和水比较有缘分。 ……… 站在齐腰的散发出浓烈调料香味的水里,我冲着眼前数张神情诡谲的脸庞,尴尬的抬手,“打搅各位用餐,实在不好意思。” 停顿几秒钟,低头看了看沾在身上的各式蔬菜肉片等等,我嘴角一抽,“能…先把我从锅里捞出来么?” 这温度,有点烫… (= =)。 话说回来,这坑爹的指定误差是个怎么回事?上次掉进浴池,今儿现身煮汤大锅?该庆幸已经开动了么?人品什么的… 嘤嘤嘤~感觉不会再爱了。 借着就近一人探出的手,从香浓美味的汤锅中爬出来,原地站定,顶着无数投射而至饱含各式意味的目光,我默默拿下发梢附着的一根菜梗,囧囧有神环顾四周。 这是一处大厅,也不知位于何处,总感觉有微妙的晃动感,脚下与头顶俱是木质,空间被桌椅占据,当然,还有人。 桌面堆满食物,绝大多数人坐在两边大快朵颐。 许是因为我的造访过于突兀,许多刀叉停在半空,还有刚刚站在汤锅附近的人都一副见鬼的表情,齐刷刷面朝这里张大的嘴里能塞进一个蛋,现场安静得象是被按下暂停键。 目测复数的眼睛与我面面相觑,沉默——沉默——沉默… “啊——”围观群众里有人终于拍案而起,穿着条纹上衣的男孩,顶着个硕大红鼻子,用‘你就是凶手’的决然语气大叫,“你是上次那女/色/魔!” 上下打量颇有点搞笑艺人风味的男孩好一会儿,我抬手按下额头迸出的青筋,转移视线在长桌中找到上次那个貌似能做主的,“可以借个浴室么?” 我觉得自己差个装盘就能上桌,为了避免等下暴躁起来做出什么有碍世界和平的事,比起挽回岌岌可危的名誉,当务之急是洗掉这身配料。 ……… 围在附近的人群安静下来让出一条通道,随着靴子撞击地板发出沉闷声响,黑发男人缓缓地越众而出,紧皱的眉心,绷直的唇角,使得正在接近我的这个男人气势十足。 他走到近前,半低头盯住我看了半晌,然后探出手臂,在我无比戒备的注视下,戳了戳我的脸颊,用很是困惑的语气说道,“新世界的熊,竟然会说话啊雷利。” == ,熊你妹啊!怎么办,好想抽死丫…默默的目测了下,在场这群人与自己之间的武力值,我在心里泪流满面。 肯定打不过…嘤嘤嘤~ 跟在黑发男人身后的金发男子一愣,紧接着一拳敲在他脑袋上,满脸恨铁不成钢,“你哪只眼睛看出是熊?这是分明女人。” “诶——”黑发男子瞪大眼睛,神情夸张的指着我叫道,“谁把夏琪煮了?雷利!”然后,他又得到一记手刀,正中头顶。 等他抱着脑袋蹲下,被唤作雷利的金发男子长叹一口气,“你的脸盲症给我差不多点,女人都和熊一个长相吗?” 顿了顿,视线微妙偏移几度,接下去说道,“还有,夏琪那种单手能举起狙击炮的,不是女人,那叫海王类。” 这两人的对话————让我不知从何吐槽起。 “哦~夏琪是海王类啊…” “喂!不要当真啊混蛋罗杰!” 静静的看了眼前上演的暴/力/乱/斗一会儿,我趁着周围注意力似乎都被吸引过去,正打算做点什么,位于骚/乱/中/央的金发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小姐,请别动。” 吵闹的场景瞬间安静,我的动作猛地停滞。 上次侥幸逃跑不代表我不知道双方实力差距。 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金发的那个男人…如果出尽百宝,或许有机会逃走,可惜,他身边还有比他更强的同伙,而我极度珍惜性命。 经过漫长岁月的血/腥/洗/礼,听从比自己强大之人给予的命令已经是生存本能。 因为,没有第二次机会。 ☆、第二章 即使事后无数次后悔,此时此刻,我还是不敢有进一步动作,直到黑发那个被称之为罗杰的男人再次站到面前。 “真的不动了,雷利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啊喂!” “我能做什么?”说着,金发男子一掌拍开堵在他面前的障碍,语气缓和下来,“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使用公共浴室,放心,不会有人偷窥。” 说完,他转过身,走出几步后又停住,回头瞥了我一眼,“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请你把手上的武器收起来。” “啊嘞?你的武器是卡片啊~” 我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手腕猛然间被擒住,随着耳朵响起的好奇满满的疑问,斜地里横/插/出来的手夺走了指尖尚未解除的咒文卡。 “……!!”我惊悚的瞪着能在毫无察觉间逼到近前的黑发男人————果然,很强! 代表着磁力的咒文卡被他拈在指间轻巧翻转,男人黝黑眼瞳里浓烈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能力者吗?”他把卡片翻来覆去研究一会儿,之后献宝一样举高,嘴里喊着,“真有意思呐雷利你看…” “哦~你竟然看得见?”雷利饶有兴致的往回走,边说边盯着半空中挥动的那只手,从他和周围人漫无焦距的视线能发现,看得见的只有黑发男人。 “似乎…有什么缠着你的手指…”雷利的语气不是很确定,边说话边伸出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指尖变成黑色,并且准确的握住… 等一下!我制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咒文卡在被黑色/手指触及的瞬间无声爆裂,碎片化作粉末四散消失在空气中,整个过程两秒不到… =口= 你对人家的交通工具做了什么啊啊啊?! ………… “啊?” “啊!” “碎掉了…”刚刚兴高采烈的黑发男人顿时垂头丧气,随后,他扭过头,满脸哀怨中透着些许期待的看向我。 该哭的人是我,你沮丧个毛线啊啊啊! 我后退一步,如临大敌,“你休想!”恶狠狠拒绝虽然没说出来却明显写满渴望的那双眼睛,迅速收起具现化出来的工具书,虽然使用了隐,但他能看到卡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收起来保险。 “诶——”黑发男人的眼神越发失望,随即象是想到什么眼睛猛然一亮,“果然不止一张。” = = 这种表现是…只看见咒文卡?于是,我多此一举是自寻死路么?果断扭头,冲着候在边上看貌似无奈实则纵容的帮凶,撇撇嘴角,“不是说借我浴室么?” 然后,没有然后了。 因为此番失误是使用磁力产生,在它恢复之前,我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不小心再弄出别的岔子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洗漱完毕,我与智商明显正常的金发男人进行了一番深刻对话。 关于,两次无意中闯入此地的误会,以及,因此双方产生的精神伤害,最后是我个人财务损失的赔偿问题。 经过友好协商,对方爽快的答应负责我离开之前的食宿,并且诚恳的,就他家船长的破坏力对我造成的损失和惊吓表示歉意。 以上,是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 事实真相是,与金发男人谈判全程,充满着我避之唯恐不及的胡搅蛮缠,他家船长只差没滚地撒泼…当然,在没弄清楚黑色的气是什么之前,我是死也不会同意,再把咒文卡具现化出来,看看也不行! 之前碎掉的磁力卡还奄奄一息躲在工具书里,完全恢复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我疯了才拿自己吃饭的家伙给人玩。 不愉快的过程省略不计,至少结果双方都还算满意。 我得到暂时栖身之所,顺带包括了解到信息如下: 黑发男人:哥尔D罗杰,职业海贼,职务船长。 副船长金发男子,西尔巴兹雷利;然后,干部若干,船员若干。 我正身处海贼船,奥罗杰克逊号上。 PS: 不久前他们进入伟大航道后半段,如今船只正航向第二个岛屿。 再PS:我之前的坏预感没错,转换地点时贪图方便使用磁力,千百次安全抵达之后它果断报复了我…这得要人品多差才能跳跃到别的世界啊啊啊! 还是第二次…QAQ 话说,在工具书里休养生息的咒文卡恢复之后,这次能安全返回么?我错了不行吗… …………分割线………… 即使是完全陌生的世界,海上的夜空同样美得令人窒息。 阳光痕迹消失在海天一线的彼端,骚动了整个白昼的海面也就此顺服下来,幻觉一般,仿佛所有动/荡都潜入深蓝水底,蛰伏着等待再一次日出。 星河横过靛蓝夜幕,比最纯净的钻石更璀璨的光芒倾泄而落,迎面吹拂的风中,让人无端暴躁的炙热被清凉替代,粘腻腻的盐分也不那么无法忍受。 这是随船航行的第三个傍晚,趁着大多数人集中在餐厅,我溜到甲板上,吹吹风,顺便感慨下杯具与餐具如影随形的人生。 嗯~这几天给我的感受就一个词可以形容,‘闹腾’,无论是与变幻莫测的大海拼搏,还是和偶尔狭路相逢的敌人战斗,他们的生存方式几乎是永不停息。 如果有人问我所谓‘海贼’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我大概会用[果敢无畏勇往直前,心无城府恩仇必报]来阐释,当然,也可能是我的结论过于浅薄,毕竟在这片海洋上,我只认识他们并且没几分交情。 这片海洋于我不存在特殊意义,无法感同身受罗杰他们百死不悔的向往,可是,思想的分歧不妨碍我认同他们。 就象,无论要我放弃什么,都必须生存下来的执念一样;梦想、同伴、自由,铭刻在他们骨血里,已经成为信仰。 所以,即使一开始就不会是同伴,我想,将来分别之后,我也会一直记得这群人。 ………… “喂!你在看什么?” 近在咫尺的大嗓门吓了我一跳,同时后背巨力传来,险些没把我从船舷上拍进大海。 你个混蛋没见人家正伤春悲秋么?!猛地扭头瞪着攥住我后衣领没让我真落水的这张脸,阴森森盯了他半晌,直到他讪笑松手,我跳回甲板,理理凌乱的衣衫… 然后,抬脚踹过去。 “喂喂喂!一声不吭就动手太无耻了!”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哥尔D罗杰在躲闪间隙,尚能拨冗叫嚷。 佛山无影脚————开口的话你能乖乖站着让我揍么? 就你有齿,牙龈都露出来的白痴————天马流星拳。 碰——心满意足收手,我看着头顶热腾腾包子蹲地的哥尔D罗杰,“什么事?”虽然不会他们那什么霸气侧漏,强化过的拳头,效果也还是不差的。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是不是逃走了。”揉了揉脑袋上凸起的包,哥尔D罗杰席地而坐。 半点形象也没有,说好的高大威猛狂狷邪魅呢?我抿抿嘴角,踢了踢甲板上一坨罗杰,“你赶我走?” 敢回答‘是’劳资弄死你,要知道被你们玩坏的咒文卡还在工具书里,娇花似的等待呵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我上哪去? “想呆多久都没问题。”他动了动,咕噜几声,往旁边挪了挪,又顺势大字型瘫倒,手里拈着根不知什么咬在嘴里,说话都含含糊糊,“说起来,你叫什么?” 瞥了眼不远处从船舱里探出来察看动静,如今又缩回去的几个脑袋,我捡着他边上空地坐下来,“我不知道。” “哈?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心不在焉。 “我是说,我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学着他的样子躺到甲板上,眺望头顶深邃星空,想了很久,我才把散落在脑海的零碎片段组织起来。 或许是往日那些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所以,在全然陌生的这里反而容易倾诉,被禁锢太久的回忆,其实已经模糊,可我始终舍不得丢弃。 “我出生在一个很和平的年代,那之前,断断续续的动/荡持续近百年,最近一场战争席卷整个世界,以无法估量的损失和数以亿记的性命为代价结束。” “世界反思过后,开始休养生息;经济飞速发展,科技日新月异,期间即使有争端,也控制在很小范围内。” “等到我出生,‘战争’这个词已经是教科书上的历史,后来回想,能够因为各种琐碎抱怨人生的自己,其实很幸福。” “然后有一天,我出门迷了路…” ………… 我沉默下来,支起身,看向发出动响的位置。 船舱里隐隐约约发出冲撞的声音,骚/动渐渐向外延续,下一秒,有道人影撞出舱门直飞到甲板上最后被船舷挡下来。 “你们这群混蛋敢弄坏甲板就给我去死!”船大工悲愤的吼声后知后觉。 又来了,我坐起来,头疼的扶额————话说,这群人吃着吃着都能切磋起来的节奏,究竟怎么回事? 眼瞅着甲板上热闹滚滚,说到一半的话自然就没心情继续。 起身,拍拍尘土,瞥了眼仍旧躺尸在那里不知是不是睡死过去的罗杰,我回头慢吞吞避开迎面撞来各种兴奋的人潮,往船舱走去。 ☆、第三章 随船航行第七个白天,头顶阳光灿烂。 一望无际的苍穹,碧空如洗,间或点缀几朵胖胖的白云,象棉花糖。 伟大航路后半段的气候比更年期女人更加难以捉摸,十几分钟前,奥罗杰克逊号刚从绵延数百海里的迷雾中挣脱出来,后方惊涛骇浪,眼前却已经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我一手拎着返回房间拖出来的躺椅,走到甲板上准备找个好位置晒晒太阳,给被水雾晕染的衣服里外去去霉气。 五分钟前,航海士宣布船只进入稳定的岛屿天候,控制室里绷紧的气氛顿时松懈,确定情况无误,哥尔D罗杰兴高采烈宣布,除必要岗位全员休息,为抵临下一个岛屿养精蓄锐,他自己则光速被船医拎走。 西尔巴兹雷利带领船员在后甲板调整后桅纵帆的角度,以保证航线正确度,除了警戒人员,其他人都各自回船舱休息,甲板上空荡荡的,安静得只余下风掠过帆布荡起的回音,或许还有遥远高空飞鸟的鸣叫。 很适合睡个午觉的慵懒时光。 将躺椅撑到能最大程度感受日晒的位置,我正打算把自己放进去,不经意间,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异样色彩。 走到船舷处极目眺望,远远的,海天一线彼端有个白色的斑点缓缓扩大…与此同时,主桅瞭望塔上敲响警报。 “注意,右舷前方出现不明船只。” 漫长的警报声逼得空气中最后一丝懈怠荡然无存,后方船舱内的安宁在顷刻间,被战斗前奏的骚/动打乱。 西尔巴兹雷利为首的人群集中到甲板上时,前方船只以满帆速度飞快接近,此时瞭望塔也传来最新情况,“敌袭!是白胡子的船!” “敌袭!敌袭!” 随着来者身份揭晓,人群起了一阵骚/动。 “哦哦~白胡子那老家伙来得正好。” “这次就把他沉进海里吧!” “劳资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 听了半天周围各种热火朝天的讨论,我揉了揉耳朵,隐晦的白了眼,这群有架打就无比亢奋的蛇精病们,踢开挡住视线的几堵障碍,抱着对来者的巨大好奇心,穿过人群,挤到前端视野开阔位置。 ………… 目不转睛盯着对面海上紧逼过来的,乍一眼看会误认为是鲸鱼的船只,我抿抿嘴角,对来人的造型表示各种新奇。 “爱德华.纽盖特,老对手,是来报上次一箭之仇了啊~”在船医叫骂声中跑到甲板最前线站定的罗杰,用极是感慨的语气笑道。 觉得苦恼你就不要用这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盯住人家啊! 侧眼看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特意走到我身边的罗杰,翻个白眼,转手掏出一件斗篷穿上,顺带用帽兜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每次看到你拿斗篷出来都觉得很神奇。”不务正业的船长在我身边兜起圈圈,那闪着晶光的眼睛里,写得满满的,都是要把斗篷剥下来一探究竟的好奇。 “你这家伙每次战斗都来这套,就这么见不得人啊!”红鼻子海贼实习生从人群里窜出来,指着我怒吼。 接着他很快被跟在身后的红发少年按住,后者表情和他家船长一模一样,“那么大团之前到底藏在哪里啊~” “口袋里。”我好声好气满足少年的好奇心,顺势一掌将眼看快粘到身上的某只拍往副船长所在地,“还不滚去作战斗准备。” 人家都杀上门来了,你这么悠哉没问题么? ………… 随着双方距离渐渐缩短,空气中那根无形的弦也绷得越来越紧。 打破宁静的是西尔巴兹雷利下令开炮的决定,奥罗杰克逊号上装载的炮台同时启动,轰然巨响中,对面尚未进入射程的海贼船也发起进攻信号,两艘船各自发射的几十枚炮弹在海面炸开,卷起冲天风浪。 附近海面瞬间被滚滚烟雾笼罩,风里硝烟四溢————这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热烈招呼声啊~ “全员,战斗准备!”呼啸声中,一贯大大咧咧的罗杰眉头紧皱,少有的神情肃穆,随着他话音落下,刀剑出鞘,战意沸腾。 …………分割线………… 海面上弥漫的硝烟很快被吹散,同时显露出后方已经进入炮弹射程的巨大船舰,以及,鲸鱼头部甲板位置严阵以待的敌人。 双方目测距离五十米的现在,我看清楚来袭者们的样貌,最前端站着的这个,擎着一柄大关刀的男人,身形巨大到不符合我个人了解的常理,披在肩上的大衣在风中猎猎飞舞,特别到显眼的,月亮型的胡子。 双方目测距离四十米… 男人举起那柄巨大的刀,“罗杰!”浅金双瞳毫无温度,粗豪的声音里,却带着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炙热。 刀光彷如闪电般劈落,与跃到船舷上的罗杰拔剑挥出的一击在空中两相碰撞,挟着雷霆之势,象是被割裂般空气厉响,冲击波荡漾开来,海水徒然逆卷,海流猛烈撞击船体,使得奥罗杰克逊号产生小小的动荡。 啊哈~果然是老对头,连行为都这么有志一同,话说回来…这样心有灵犀,真的不是基友么?我扶住船舷,在甲板的晃荡中嘴角抽搐。 ………… 洋流扰乱敌我双方的船只航向,使得两艘船形成微妙的并行。 双方目测距离二十米…已无需多言,两方人马陆续用接舷跳板搭到敌船舷,各自作战队飞快跃到对方甲板上,混战开始。 耳朵里能听到的,只剩下刀剑相向发出的撞击,兵刃砍入骨肉的钝响,血腥味与火药味交织在一起… 看了眼周围打得兴起的人们,我动了动手指又猛地摇摇头,极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被铺天盖地的杀意侵染理智。 只是暂时同行而已,没必要介入他们的争锋,看打架看得热血上头,跟风冲上去什么的一点也不斯文,作为一个有常识的人不能这么野蛮。 ………… 视野所及都是酣战正酥的敌我,罗杰不知去向,许是刚开始就杀到敌船上去了,我四下找了半天,罗杰亦或者副船长雷利仍是不见踪影,只能随手将不小心撞见的家伙远远扔开,并且谨慎躲避不让自己被卷进战团。 再次试图把持刀砍过来的,明显没见过的男人扔进水里时,昏迷人体形成的抛物线落到顶着充满特色的菠萝头的男人手里。 他将被我打晕的人随手放到一边,身形就原地消失,下一秒,那张脸靠到离我很近的位置,“新人呦——” 耸拉的眼皮看起来象没睡醒,懒洋洋的语气带了奇怪尾音,一副人畜无害模样。 视线下移,飞快扫了眼对方敞开的衣襟里,露出来的一角紫色刺青,瞬间确认,他之前立于敌船首脑身后一步之遥,地位明显不低,这一信息。 本着不惹麻烦的原则,我无声解放咒文卡————群狼之首;凶狞的黑色巨狼凌空跃出扑向神情微诧的男子,趁他挡下攻击,我掉头就走。 …危险! 大脑发出警告之前,战斗中习惯把一切交给本能的反射,已经快于思想做出应对。 身体猛地侧拧,贴着刀刃躲过来自后方的袭击,我脚下一顿,被突然出现的敌人挡住去路,分神一瞥的余光中,黑狼獠牙撕扯骨/肉,菠萝头男子却没有鲜血四溅,反而随着幽蓝火焰闪现的瞬间,伤口弥合消失。 ………… 新出现的敌人一刀落空之后反手横削又补上一记,等我再次避开,他停下攻击,有些诧异的盯着我,“身手不错嘛~”语气轻佻,金褐发色,形状搞怪的梳了个飞机头,“罗杰海贼团的新人?” 目光落到我身后转过一圈又收回,嬉笑的表现却掩不住敌意,“怎么遮遮掩掩的?”一边说话脚下一边微转,挡住所有可能受到攻击的角度。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他的话音猛地顿住,眼神落到一处,眼睛突然睁大,象是看到奇怪的东西。 顺着他诡异的视线低头,我嘴角一抽,抬手把割裂的前襟拢了拢,内心豁然万兽奔腾。 卧槽!阴沟里翻船————这混蛋砍人就算了还敢用上霸气啊!虽然闪得快没见血,可斗篷连同里面的衬衣都被划开,劳资险些露/点。 飞机头男人目光顺着我的手上移,眼睛缓缓眯起。 “马可——”他慢吞吞,头也不回的喊道。 ☆、第四章 停顿两秒钟,飞机头男人又喊了声,“马可——别玩了。” 黑色巨狼随着他的叫唤被扔出来落到我脚边,受创过度的咒文卡再支撑不住,抽搐几下,身形开始出现层层淡化。 菠萝头慢悠悠晃到他同伙边上,甩甩手,没精打采说道,“吓我一跳,呦。” 嘴上这么说着,视线却瞬也不瞬的紧我脚边的残影,天空蓝的眼睛兴味盎然,“没听说过的能力…超人系吗?” 黑狼无声哀鸣,快要完全消散的身躯被凭空浮现无数细丝包裹,两者交缠在一起,迅速分解化作点点光芒。 当最后一点余晖摇曳着消失,卡片在工具书内重新凝结————我忧郁的无声叹息,这种程度的指定卡片,在实战里果然派不上大用场,除了唬一唬人。 而且,就连后者的效果,似乎都还有待商榷。 看,眼前这两位神情就明显没当回事。 菠萝头男人慢慢的眨了眨眼,象是可惜的啧了声,“果然不是实体。”他的视线抬高少许,锁定到我身上,天空蓝双瞳流动着锐光。 “马可——”另外那个男人在他有所行动前制止了他,“这家伙是个女人。”语气有些发愁,空着的手挠了挠过期面包型头发。 “……”菠萝头,(O_O)? “……”飞机头,→ → 抓住他们两人瞬间的迟疑,腾空而起化拳为掌,由下自上横切向菠萝头男人的咽喉,掌风扬起对方周身的气同时凝结————轨迹不变,手势微转,我一掌拍到他抵挡的手臂上,借着撞击反作用力弹开,迅速从飞机头身边滑过,逃出合围。 没敢回头察看那两人的反应,脚尖轻点,起纵间瞄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扑过去————劳资不玩了,围殴什么的…你们俩找罗杰那混蛋的同伙去! 就近躲进人群,我沿着缝隙急速穿梭,却在此时,战场某处蓦然爆发极可怕压力,心脏象是被谁狠狠地捏紧,双腿一软,身体重重砸在甲板上,生疼生疼的。 祸不单行的是,边上被冲击波震晕,陆续倒下的家伙们,其中有一只恰好压到正打算爬起来的我背上… 小金星乱冒的眼前,我依稀看到新世界大门,(= =)。 擦!哪个混蛋上吊也不选地方,砸死劳资啊喂! ………… 呸了声,反手抓起背上一只掀到边上,我也没心思去理会,周围直挺挺彷如翻肚皮金鱼的家伙们,究竟敌人多还是自己人多,定神察看,随即纵身往混沌气压所在掠去。 我想,方才那一下,大概就是闻名已久的霸/王/色,只是…这样堪称小规模爆/炸的无差别攻击,真的没问题么? 附近还有十几道身影朝着相同方向聚拢,然而,杀过去围观的所有人,被无形压力拦截在一定距离外,再不能前进半步。 真是惨啊——我啧啧两声,摇摇头,扫视附近尚能站立的十几人,从中找到西尔巴兹.雷利的身影,就忙不迭站到巨有安全感的副船长身边,以壮声势,因为,晚一步到达的,正是之前堵住我,现在又追过来的两个男人。 好在他们同样被战斗吸引,没有心思纠缠不休。 我松了口气,随即凝神看向罗杰所在的方向。 ………… 空气中残余的气流高速旋转四处溢散,掀翻的甲板,断裂的船舷,还有散落附近呈昏迷状态的人,现场如同飓风过境,满目疮痍。 狂/暴/风压的中心反而呈现净空状态。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视线紧盯着战场上对持双方,眼睛瞬也不瞬。 为了看得更清楚,我有意用了凝。 视野呈现的景象变得格外明晰,听觉也蓦然敏锐,甚至能捕捉到潮汐起伏,海风盘旋转折,连心脏搏动都丝丝分明。 哥尔D罗杰与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两人身上缠绕着强烈的气,象是引起共鸣一样,蓄势待发的兵刃发出铮铮颤音。 我缓缓眯起眼睛,近乎着迷的盯住,包裹在哥尔D罗杰身上,如海潮轰然沸腾的金色,纯净、不带一丝杂质,美丽到璀璨,浓烈得仿佛燃烧一般的光芒。 ………… “真是,令人惊艳的颜色。”轻轻呼出一口气,生怕不小心发出的声音太大,打破眼前令我快要沉溺的美景。 “该做个了断了,白胡子。”哥尔D罗杰的声音低沉缓慢,凝重的眼神,有一种让人血液加速的魄力。 随着他的对手白胡子抬起手中武器,两人身上的气不约而同进一步提升,压迫感缓缓向四方扩散,空气中无形的沉重,徒然达到令人快要窒息的程度。 扭身瞬间切入战场,我飞起一脚扫向后方劈过来的刀刃,抵住它的瞬间转变角度,勾着刀背加重力道往下踩,同时,把头撇到一边,险险避开罗杰的剑锋。 碰——一声,巨刀剁入甲板,木屑四溅,急转的风撕碎我的兜帽,少许扬起的发丝,被收势不及的剑气斩断,杂乱的盘旋,上升消失。 “你做什么啊?!”哥尔D罗杰一脸错愕,黑亮双瞳带着浓浓的不满。 “我要回去了。”我慢吞吞理理凌乱的头发,“总不好没打声招呼就不告而别。” “诶?”他微微一愣,随即象是有些了然,“到极限了啊?” “嗯。”我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他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毕竟是‘能倾听万物之声’的男人。 ………… 其实我早该离开,只是一直不舍得而已,和这群人航行很愉快,所以我想着能拖多久就多久,就算工具书中的咒文卡早已经恢复,仍旧假装不知道,直到刚才。 七天已经是能停留的极限,不被法则认可的存在,出现伊始就被敌视,世界本身的意识在排斥我这个外来者,持续加重的空间压力,快要超出我所能承受的范围。 再迟疑,恐怕会被生生碾成粉末。 ………… 扫视周围罗杰海贼团的成员,草率的对他们点点头,收回视线,我对哥尔D罗杰微笑着说道,“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告辞之前…” 收回踩着别人兵器的脚,微微侧首瞥了眼在我身后,存在感沉重到令人无法忽视的白胡子,带着歉意向对方无声颔首,随即,指尖轻挑,解除隐,让工具书显现。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吗?” 黑色大部头书暴/露在空气中,掀开的纸页在海风吹拂下缓缓翻动,我把叹息藏到若无其事的表情之下,“磁力。”轻声召唤出离开所用卡片。 “——玛莎杜拉。” 视野模糊的一瞬间,眼睛牢牢擒住神情磊落的黑发男人,我终究按捺不下,心底灼然升起的异样,那快要沸腾的高热。 “能和你相遇实在是太好了。”未来的,海贼王。 ………… 我知道,无法停留的世界,我们相遇是亿万分之一的意外;我回归彼端,你踏上征途,无疾而终是最好的结局。 你说,把命运交付给这片海,勇往直前,虽死犹荣。 你挚爱的海洋啊~ 它广阔到包容世界,却无处安放,我与你结伴而行的心愿… 到底意难平。 ☆、第五章 ………… …我想……再见你一面…… ………… 冰冷,潮湿,黑暗。 行走在幽暗的石廊内,通道长得几乎要没有尽头,墙壁上隔了很长间距才出现的照明散发出奄奄一息的光,少得可怜的能见度把影像拉长扭曲,恍惚间给人步入深渊的错觉。 空气又黏又稠,呼吸间充斥着终年不见阳光的霉气,淡淡的海盐味,以及眼角余光里,被隔绝在粗大栅栏后面,偶尔光影浮动间照见的深处,影影绰绰黑影与无处不在的斑斑血渍。 一切都在向外界昭显着事实。 此地就是巨大兽笼,混沌、疯狂、弱肉强食。 此时,它死气沉沉,象是连呼吸都被黑暗吞噬。 我无法预料,无数次臆想中的再见,竟会是在这样的深渊————因佩尔顿,深海大监狱的第六层,绝望地狱。 ………… 继续向前走了很久,拐过一道弯,漫长黑暗的尽头浮着一盏灯,光晕中笼罩的高大男人盘膝坐在通道上,面朝栅栏,雪白制式大衣卷着放在身边。 “谁?!”男人猛地回头,语气冰冷,蕴涵杀机。 极端骇人的压迫感扑面而至。 “别紧张,我是来见你后面那家伙的。”我谨慎的从黑暗中脱身而出,缓缓靠上前去,双手举高,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图。 抬起下巴冲着半隐在男人身后阴影里的家伙点了点,“哥尔D罗杰。” 那人的身影从深处缓缓显现,脸上看不出表情,黑瞳深处的神采一如当年;我摘下兜帽,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现出一丝若有所悟,“是你?” “好久不见。”我挥了挥仍未放下来的手,一边转而对边上盯着我不说话的陌生人,友好的笑笑,“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与罗杰一般黑发黑瞳,鬓边掺着几丝银白,盯着人的双眼静静燃烧烘天炽焰,看上去不年轻的男人身上带着狮子般的霸气。 “卡普。” 哥尔D罗杰平静的语调仿佛镇定剂,被唤作卡普的这人浓眉微挑,顷刻间收敛锋芒,变魔术般换上一个搞怪的表情。 “哦~你女人啊?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方来,真是勇敢。”一边抬头望天一手挖起鼻孔,象是神奇得不得了的说道,“你这家伙居然喜欢这么老的。” “卡普你真失礼啊喂!上次见她的时候明明是个年轻姑娘。”哥尔D罗杰满脸不解的瞪着我上下打量,“未老先衰?” ………… 信不信抽死你?我头疼的扶额,对于哥尔D罗杰和他身边无论是敌是友,都令人无比苦逼的属性感到蛋疼。 静静的磨了一会儿牙,终于按下把两人一起剥/光倒吊起来的冲/动,一脚踹上关着罗杰的监牢栅栏,怒声说道,“时间走法不一样啊蠢材!” 对你来说是生命最后的三年,对于我,却已经十几年弹指一挥间。 满意的看到罗杰一脸心有余悸的小退半步,我扭头盯着身边气势嚣张的另外一只,待得他眼珠子乱转,神情却不再那么诡异,我收回饱以老拳的心思,原地,盘膝坐下。 “想再见你一面,所以拜托朋友帮忙送我过来。”说到这里我停下来,斜觑挨着我半只手臂距离一样大刺刺坐下来的人,挑眉。 “我说,人家久别重逢你就不能回避下?” 对方毫无压力的回视,面上一片茫然。 “好吧好吧~你随意。”我败下阵来,跟这种滚犊子无常识星人较真,蠢透了有没有? “接着上次未完待续的故事。”把注意力转回哥尔D罗杰身上,看他与我面对面坐着,眼神专注而认真,我微笑起来。 “当年只是出门遛个弯,就陷进再也没办法醒过来的噩梦。” “在那里,我叫妮可.罗宾,收养我那家伙给的名字。” 回忆伴随着语言浮现在眼前。 “那是与我的故乡截然不同的世界。” ………… 只存在三种颜色的地方。 灰色的,无边无际的垃圾山;偶尔放晴的天穹,是漂亮的蓝色。 刺目的红,是流淌的血。 生活在那的人奉行实力至上,想要就去抢夺;争斗杀戮随处可见,阴谋背叛更是习以为常,唯有软弱,才是唯一的罪过。 我讨厌那个地方,也讨厌自顾自把我捡回去的混蛋。 给我名字,抚养我长大,却始终不承认我是同伴;明明是和我一样的迷路人,却把我当成二次元幻影里的人物。 ‘好好活下去,罗宾。’除此,再没有话对我说。 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宁愿活在糟糕的妄想世界,也不肯认真看我一眼。 ‘好好活下去,罗宾。’————我恨透了这句话。 一直到他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到我在外界被捕入狱,贱井塔暗无天日的地下,他的话仍旧梦魇般纠缠不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底,还是成了执念。 于是,我以‘签下契约辅佐完成某个人的构思,并且在启动后余生禁锢其中,成为运作环节之一’,作为条件躲过裁决。 ‘活下去,罗宾。’ 他只会这么说,所以,我一直活着。 ………… “既然决定活下去,就不要一副赴死的表情啊!”罗杰怒声大吼打断我的叙述,黑亮瞳孔里仿佛电闪雷鸣,“如果回去是送死,你就留下来!” “到海上去。”说着,他身上爆发出强烈气势,“大海会收留任何人。” “现在性命堪忧的是你。”伸脚踢了踢面前粗大的栅栏,我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看在当年收留之恩份上,我倒可以勉为其难救你一救。” “那些玩具卡片不是没效果吗?”罗杰哈哈傻笑起来,“长着翅膀的女人,奇形怪状的布偶,你偷偷摸摸对我用过好几次,还把糖果掺进酒里…我都知道啊。” “那是大天使的呼吸和伤害转移,不是玩具,‘糖果’也不是…”我无比头疼的扶额,“算了算了。”反正早就知道的事,涉及两个不同世界的法则,再纠结也没办法。 另外… 斜了眼边上默不出声,气势却徒然沉重的男人,我抿抿嘴角,有些讥诮的对他说道,“别担心我做什么,如果不是他自愿在这里,深海大监狱已经不存在。” “女人太嚣张会嫁不出去。”罗杰在一旁幽幽的说道。 “别逼我临走前揍你,哥尔D罗杰。” 见笑容阴森的威胁收到效果,我随即起身,居高临下注视着一手撑住下巴,事到如今仍旧看不出半点‘邪魅狂狷霸气凌人’的,现任.即将领便当.海贼王.哥尔D罗杰。 “我那里正爆发灾难,第一级隔离指定生物品种流落到人类国家,并且吞噬拥有力量的人得到进化,飞速形成物种侵略。” “排名第一的强者战败死亡,现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聚集到战场,即使要把那个国家化为灰烬,也必须阻止事态恶化。” “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会去最前线。” “[赴死]和[送死]是两种不同的心情,前者至少让我死得轰轰烈烈。” “说来奇怪,当年在外界,我宁可象只野狗东躲西藏也不愿意回去的地方,事到如今,居然肯为它拼出性命。” “即使讨厌到憎恨,我也无法再否认,那里是家园。” “我很荣幸,为它而战。” “永别了,罗杰。” ☆、第六章 疼痛迫使我苏醒。 眼前是广袤而高阔的天空,和失去知觉最后一秒,仰面倒下所看见的景色相同,几乎是下意识的绷紧身体,刚刚凝结的气却又在顷刻间溃散。 诶~连根手指也动不了,这下大概是躺着等死了吧? 我缓缓眨了眨眼睛,僵硬的躺在原地,等待或许下一秒战斗中无差别攻击波及,或者被无意间踩到肠穿肚烂。 浑身半数以上骨骼粉碎,内脏也受了致命冲击,加上倒下之前,拼着腹部被尾螯洞/穿拖住蚁王那一下… 现在的濒死状态坚持不了多久。 参战的老家伙们好几个死在围攻蚁王这一仗,当然,对方也没能讨得好去,正面撞上桀诺.揍敌客的龙头戏画,后方等着的是,金.富力士号称念力前三的强化系拳头。 被甩出去的时候,我分明看到蚁王半个脑袋崩解分散。 咽下喉咙涌上来的血腥,极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阖上眼睛,断气之前,让我知道这场死斗究竟谁胜谁负吧… …………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仍是一片宁静,我察觉不对挣扎着支起脑袋,前后看了半晌,又重重往下一躺,后脑勺磕到坚实地面带起的疼痛,驱散身体的麻木。 震惊过后,我慢吞吞坐起来,低头,撕开快碎成布条的衬衣,察看身体情况————胸腹间狰狞的漏洞已经闭合,新生血肉带着瘀痕,另外几处见骨的伤口也找不到痕迹。 除了少数骨裂与内脏轻微受损,致命伤差不多都被修复。 若不是穿的仍是原来的衣衫,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又一次迷路到陌生人/身/体/里。 既然没有走丢,那么…现在我在哪? 打量半晌所在环境,我抿抿嘴角,试着召唤出惯用道具。 黑色大部头书静静显露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不必特意探查,我也知道,它处于最佳状态并且磁力、同行、排斥,三种卡片同时有使用过的迹象。 明明决战前,已经解/放所有被强制禁锢的卡片,以归还分割出去的念量,此刻全能之书竟然好端端显现。 这也就难怪我会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大概是濒死之际无意识做了什么,导致时间空间强烈排斥,进而产生紊乱。 啊~如此一来,到底是被排除到战场之外,还是…起身,打理妥当这一身的衣衫不整,我环顾周遭一遍,随意捡个方向慢吞吞踏上寻找人迹的行程。 ………… 站起来之后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躺在一片巨大而平整的岩地上,并且寸草不生,辽阔的视野除了天空再看不到别的,这也表示此地海拔很高。 花了点时间挪动到岩地边缘,探长脖子往下极目眺望。 脚下是接近垂直的断崖,光滑平整得竟连个落脚点都找不到,几十米高度下方萦绕着灰蒙蒙的雾海,铅灰云层缓慢舒卷,把窥视的目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激荡的山风吹得衣角鼓起,我突然听到海潮吞涌,是风带来的,不知从哪个遥远的彼端。 眼睛猛地睁大,血液急速流动,我纵身迎着带来潮音的风声一跃而下,坠落途中,瞄准岩壁气凝结在五指,插/进去,短暂缓冲后拔/出,再次下堕。 浓郁的灰雾仿佛永无止境,大气中蕴藏的水汽很快把衣物连同头发浸透,湿哒哒粘在身上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再次借力缓冲的时候,鬓边一缕发丝缠到眼睛里,眼球刺痛所带来的惊愕使得手的动作微微一滞。 预想落空。 失去平衡的身体以更快速度往下掉落,我一惊,脚下飞踢而出,落空…身体重重往下沉,提气接二连三弹踢,终于蹬到岩壁,借着支点,总算阻止自己笔直堕落摔得粉碎。 此时,浓密的雾气也慢慢淡化,光线逐渐明亮。 没多久,眼角终于捕捉到点点苍绿,森林自灰雾尽头扑面而来。 ………… 穿过放大无数倍的蕨类植物的树冠,枝桠摧折惊起栖息其间色彩斑斓的飞鸟,我无心理会肩膀与后背传来的疼痛,落地之后翻身,疯了似的开始跑。 掠过密集而葱郁的树木,裸/露地表布满青苔的根系,枯枝烂叶积聚的沼泽…光线深深浅浅变化,遮挡天空的植株变得稀稀落落。 穿过最后一片疯长的野荆棘,咸腥粘稠的狂风挟着仿佛凝结整个世界的蓝色,硬生生撞入我的视线。 参差崎岖的黑色崖岸之外,天海之间一线狂潮正奔涌而来,象反复结痂又裂开的伤口。 …………分割线………… 巨大的惊愕过后,油然而生的是惶恐,脚下象生了根一样动也不能动,我没有勇气进一步确认究竟身在何处。 我已经老了,他也可能已经死亡,已经,道过别了… 茫然的呆站在原地不知多久,直到风里的信息发生变化,巨大云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海的彼端蔓延开,低沉雷声卷着浓厚水汽划过头顶。 几乎是眨眼间,大雨倾盆而下。 “小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谁的声音穿透喧哗雨幕传到耳朵里,苍老却平和;偏头看去,十几米开外站着一个老婆婆?身体微微佝偻,布满皱纹的脸,目光却很慈祥。 只是…小姑娘?静静看着这位不知哪来的婆婆慢吞吞走近,然后将手里的伞分我一半,遮去铺天盖地的雨滴,我眯起眼睛。 我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糟透了,满身血污、头发纠结,衣衫破烂、沾满尘土,看上去就象个凶徒;身侧,此刻极力撑高雨伞的分明是普通人… 而她竟然神情平静,一般人应该转身逃走的吧? “奇怪的老太婆。” ………… 亦申露,伟大航道前半段,分布七条航线无数岛屿的其中之一;因为靠近无风带,附近又有磁场更为强烈的岛,所以,很少外来船舶抵达此地。 哥尔D罗杰开启的大海贼时代已经过去二十一年,岛上的居民仍然过着平静的生活。 当然,这也和此地物产贫瘠有关,无法大面积耕作的土地仅供自给自足,没有任何一种矿产,近海遍布暗礁使得重型船舶寸步难行,连海军都懒得驻扎。 除了每半个月到来的邮报鸟,和偶尔路过的贩卖船带来外界信息,居民总数不足三百人的亦申露岛几乎与世隔绝。 用几个月彻底养好伤,发现文字语言不存在障碍之后,顺便把玛丽,也就是捡到我的婆婆,收藏的报纸书籍看个精光;翻看那些泛黄纸张,从中断断续续得到一些消息,进而印证,模糊的印象。 在我碌碌无为的那个世界,到死都还没完结的那段传奇曾经演绎过的,以及,这个世界发生过却不为我所知的。 哥尔D罗杰的处刑,世界格局的变迁,重大事件,娱乐八卦,所有关于这世界的讯息,被我如饥如渴吸收。 超出意料的漫长光阴,令我一时无所适从。 ………… 玛丽开着一个小小杂货店,位于岛屿的港口附近,闲来无事,我也会蹲在那里帮她照看店铺,当她往那片崖岸去的时候。 原本我一直奇怪,老太婆年纪一把了,还坚持每隔几日就往那种地势险要的崖岸去,后来某天夜里,被她拖着喝了整晚的酒,从醉了发疯那些又哭又笑的话里,我才知道内情。 那片崖岸疯长的野荆棘,好吧~不是野荆棘,是这世界独有的植物————月光木棉,它的属性很特殊,只扎根靠近海岸的岩石群。 每年月华最盛之夜绽放,花期过后立刻枯萎,种子随着风与潮汐四处流浪,直到再次停留焕发生机,如果遇不到那夜的月光,它会继续生长以待来年。 玛丽风雨无阻去看的那片植物,上次出现是在五十年前。 那一次,在同样的地方,玛丽也曾经捡到过一个人,那个来自北海的男子追寻先祖脚步进入伟大航道,遭遇暴风雨后漂流到亦申露。 和我一样浑身是伤,也同样在玛丽家休养。 最后,就象那片木棉,月华最盛之夜,花谢的同时,男人驾船消失在风与浪潮之间。 “那晚的月光确实灿烂至极,他也说,想和我一起再看一次花开。”玛丽的眼睛里蔓延着深深的悲茫,“可是,花都快开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 宿醉醒来之后玛丽象是忘记那晚的失态,而我也不好对那样一个烂尾故事发表任何意见,直到从用来消遣的即兴之书里看到男人的姓氏。 不知为什么,这次,世界本身并未排斥我的出现,并且随着身体康复,象是屏障被逐一打破,没了以前隐约的格格不入,气的运转也流畅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我在穷极无聊之时敢解/放咒文卡的缘故。 只不过,第一次尝试就收到如此好的效果,真是令人惊喜,咒文卡产生的效果竟与这个世界有所关联,连文字都显现这里的体系,是不是就表示,我的存在被认可了? 卡片[即兴之书],每次翻开都有不同的精彩故事,比如说,此次我看到的,与玛丽收藏的北海儿童故事相同题材,内容却截然不同的冒险传记。 四百年前,文布兰.罗兰度的探险船诺斯.哈依姆号,在伟大航路的所见所闻;刊印日期正是罗兰度处刑那年,作者是他的航海士,贝洛蒙特.柏伦。 小花园、砂之国、黄金乡…笔者用写实语言描述海上航行的险恶,与登陆岛屿后的惊奇;对比玛丽给我的那本大话王,前者显然更容易煽/动人心,这大概也是它绝迹的原因吧? 我盯着作者的名字看半天,才拿起所附的书签标记未看完的部分,将即兴之书收起,随即解/放卡片[给死者的明信片],填上玛丽口中念念不忘的名字,贝洛蒙特.诺恩,最后将它扔进店门外的邮筒内。 几天后,我收到回信,洁白的明信片上只写了一句,‘塔希提岛的莉莉丝’,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唯一能肯定的是,贝洛蒙特.诺恩…已故。 啧了声,我返身回房间收拾行装,有明确地点就找过去,老太婆等不到下一个五十年,距离花期还有两个月,足够我赶回来。 即使,贝洛蒙特.诺恩已经死了,也挖出来,还给她。 ☆、第七章 位于新世界某处的塔希提,别名永夜之岛。 每年只有极短几天能看到日出,剩下时间都被黑夜笼罩,因为这种特殊的天候,某种古老行业在塔希提尤其兴盛。 特别是从大海贼时代开始,蜂拥而至的冒险者们,为全岛带动无数酒寮旅馆兴起,每一缕空气都弥漫着酒精、烟草与香水的味道,妆容华丽的女郎更是随处可见,一派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光景。 整个岛屿象永不饕足的欲/望。 ………… 离开亦申露我乘上恰好经过的商船,登陆最近一个岛屿后,花了点时间试着定位塔希提,或许是伟大航道内空间磁场太过紊乱,连续失败几次才辗转抵达。 好处是我隐约摸索到运用几种出行咒文卡的规律,距离过长空间跳跃容易失败,明确地点还是会产生偏差,最安全的方法是将念力痕迹留在目的地;得出这一结论后我异常庆幸,亦申露埋着沾有气的硬币,否则,等到要回去怕是会走许多冤枉路。 塔希提岛内有无数名唤莉莉丝的女子,黑夜女神之名嘛~也难怪这般普遍;用了几天在岛上游荡,最后,总算打听到仿佛是我寻找那人的线索。 这位莉莉丝经营着一处小型旅馆,在酒寮街后方偏僻地段。 谢过提供消息的夜店女郎,我沿着她口中叙述的线路拐进街角,通过昏暗狭隘的巷道,惊动几双躲在角落的露水鸳鸯,在粗口嬉笑声中,终于看见旅馆的俗套招牌。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金黄灯火,与鼻稍掠过的浅浅的香味,不属于任何一种香精,气息反倒象居所,糅杂一点食物、几分温情,让风尘仆仆的疲惫无限扩大的地方。 很奇怪的一个地方。 微微停顿,我四下打量屋内,格局与普通旅馆大堂一致,脚下与天花板都是木制,灯火映照下,原色木头散发着被时光晕染的痕迹。 环境既然没有异样,那么… 我提着行李走到柜台前,女子取下嘴角的烟,微笑着说,“欢迎光临。” 能力者?映在眼睛里美艳女子身上萦绕着浅浅的气,丝丝缕缕往外扩张,如同蛛网一般;将行李随地一放,我抬起手搁在柜台上,露出腕间丝绳系住的,指甲盖大小的石子。 ………… “海楼石?”女子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散去周身气息,“失礼了,我以为是上门的客人。” “我住店。”我莫名其妙的告诉对方,自己也算是客人。 女子神秘的眨眨眼,将手中的烟噙到嘴角,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在烟雾缭绕中意有所指的勾起唇角,“我是指那种出手大方的金主。” “这方面的需求我倒是没有。”我眼角一抽,取出钱袋扔到她面前,“一个房间。”然后别有深意点出,“要安静点的。” 那种让人想停留的异样感觉随着女子的收敛而消失,我却决定住下来;接过女子扔来的房卡与钥匙,我弯腰提起行李往楼梯走。 “啊客人,本店免费提供三餐,只是不包括酒水和特殊/服务,饿了自己到大堂找我。” 身后追上来的甜腻腻的言语使得我脚下一顿,侧首草草点头,视线飞快掠过她身后,收回目光摇摇晃晃上楼找地方睡觉去。 连续几天几夜没阖眼,即使没了能力影响,也坚持不住;无论如何先让我睡一觉,醒来之后再打算如何套话。 [塔希提岛的莉莉丝],指的大概就是这美艳女子,即使她不是也必定有所关联,证据是她身后墙上悬挂的那幅炭笔画。 同样一幅画存在于,我读到中途那本冒险传记的插页,行驶在波涛间的三桅帆船,文布兰.罗兰度的探险船诺斯.哈依姆号。 就连右下角签名也一模一样,估计是真品。 按着房卡找到房间,进入后随手反锁,把行李一扔,我朝着床铺方向扑过去。 只有养足精神才能考虑别的,反正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万不得已,我不介意用点小手段撬开她的嘴。 现在睡觉先,提起被子盖到头上,我闭眼,飞快投奔睡梦之神的怀抱。 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往返异地是好事,代价却有些沉重…消耗过于巨大,收入与支出不抵,亲身体验过后,我个人表示,还是需要找看看有没有别的捷径。 …………分割线………… 陌生地方再疲惫潜意识也无法放松,迷迷糊糊的始终睡不安稳,每隔一段时间总要猛地惊醒一次,加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隔壁房间传来诡异声响,若有似无,断断续续,却怎么都不消停,导致我的心情越发糟糕。 许是养伤期间过于安逸,被娇惯了的我,睡眠得不到满足的愤怒,经过反反复复干扰之后,终于化作浓厚的低气压。 起身,洗漱过后,我解/放咒文卡,将看到一半还来不及找时间继续的冒险传记夹在胳膊下,拎起房卡钥匙下楼,准备吃点东西,顺便找麻烦。 走下楼梯,大堂仍是灯火通明,连老板娘倚着柜台的姿势都与我来时一样,只不过她正与面前的两个人低声谈笑,厅内也多了衣着风格各具特色的人,将厅内桌椅占得满满的,觥筹交错间,喧闹嘈杂。 这是…到了营业高峰期?目不斜视穿过一群明显喝高了的大汉,我踱到柜台前,拉过椅子坐到一角,出声提醒老板娘,“肚子饿…” 老板娘朝我看了一眼,随即从柜台内取了个小篮子又拿出杯子水壶,用托盘盛在一起,端到我面前,语气讶异说道,“终于醒了,你睡了五天。” “要不是敲门里面总有东西砸到门板上让我滚,我差点要叫人闯进去。”将水壶里的牛奶倒进杯子推给我,她的眼神很是诡谲,“怎么,舍得醒来了?” 我抄起杯子,将牛奶一骨碌灌进嘴里,咽下后,阴森森的回答,“隔壁太兴/奋叫得厉害,几个小时没完没了,都跟你说要安静点,他、妈、吵、死、了。” 远远的噗一声,貌似不知哪个喷了水,老板娘表情一噎,沉默几秒钟,嘴角微微抽搐,“抱歉啊~这两天不知怎么生意特别好。” ………… 我默默盯了她一会儿,木然说道,“生意兴隆是好事。” 面面相觑许久,老板娘找个借口走开,一时没有别的话头,我只能偃旗息鼓,取过水壶重新倒一杯牛奶,把篮子里的牛角小面包撕开,浸透/奶/汁,慢吞吞进食。 一面吃东西,一面翻开故事,拨冗阅读挂心很久的后续。 上次看到探险船诺斯.哈依姆号驶离黄金乡,文布兰.罗兰度在岛的歌声中发誓,有生之年将再度回到朋友身边… 可惜,北海人耳熟能详的儿童读物,给这个故事一个很悲伤的结局。 “你在看什么书?”有人凑到我身侧发出疑问。 清亮而略显稚嫩的声线,在这样蒙昧的环境里显得特别奇怪,我从书页上收回视线,目光转到身侧,刚刚靠近并且发出疑问的这人身上,定睛一看,微微一愣。 夸张的装束仿佛童话里欧风小王子,犹带几分稚气的脸,年纪介于儿童与少年之间…未成年居然也来夜岛消遣? 眼睛从少年身后飞快掠过,柜台那里剩下的人只看得到背影,不过,这也不妨碍我默默唾弃对方…刚才两人在柜台边与老板娘闲话,我本以为是‘普通客人’,却没想,矮的这个也太嫩了吧喂? 出来玩?玩什么?谁玩谁? 内心一囧,我面上不动声色,把手里的书往伸长脖子盯住它的少年那里推一推,暗自高兴终于找到理由,可以不着痕迹打开话匣子。 莫名其妙就上前发问显然过于鲁莽,且容易引发别人警戒心,我正苦恼以什么理由作为切入口,引/诱老板娘看到手里的书,现在这少年发问,好比瞌睡有人送上枕头。 所以,就不纠结,他小不小的问题。 ………… “文布兰.罗兰度的冒险传记,作者是他的航海士…”我瞥了眼几米外的老板娘,意味深长的接下去说道,“贝洛蒙特.柏伦。” “哦~我知道,大话王。”少年撇撇嘴角,神情象是回想着什么,“萨奇也是北海出身。” “我这本不太一样,不是睡前故事。”见少年的眼神顿时失去兴趣,我收回话本,手指慢慢抚过泛黄书页。 “大话王经过几百年,故事一改再改,为了‘给孩子深刻教育意义’,详细的描述被删除篡改得面目全非,情节漏洞百出;我手上是最初版本,里面记载的与伟大航道某些岛屿情况相/吻合,这代表什么?” 如果说,我一开始的初衷是试探旅店老板娘对‘贝洛蒙特’这个姓氏的反应,现在,大概就是想替那个男人澄清。 心底翻腾的情绪,就象每当看着二十一年来报刊书籍对哥尔D罗杰的毁谤,都忍不住想做点什么一样。 “文布兰.罗兰度带领船队翻越颠倒山,虽然中途折返,但是航线确实途经多个岛屿;即使到现在,伟大航道仍是难以征服的天堑,更何况是当时?” 我阴沉的盯住,瞪大眼睛满脸错愕的少年,低声叙说,从玛丽为了贝洛蒙特.诺恩,五十年来所收集的,关于北海的书籍资料中,拼凑出来的信息。 ………… “真相是,英雄回归故里,他所效忠的国王却已经亡去,物是人非,新任掌权者为了巩固地位清洗大批朝臣,甚至不惜罗织罪名。” “四百年谎言掩盖真相,那个男人背负莫须有的污蔑死去。” “文布兰.罗兰度不是谎话王,他是伟大的冒险家。”我闭了闭眼,压下喉咙灼然而生的苦涩,“那样的男人是不屑于撒谎的。” 所以,即使世人再如何谣传,哥尔D罗杰也绝不是恶/棍、魔/鬼、杀/人/狂。 我的记忆很久以前就存在缺失,许是那些挣扎过于惨烈,导致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处于疯狂混沌状态,完全清醒后,能想起的东西变得零碎。 成为妮可.罗宾之前的记忆与过往,都可能是脑海中真假难辨的信息拼凑而成。 只是,即使所有一切都是虚幻,与他同行那点少得可怜的时间里,我见到的,极端渴慕的,太阳一样耀眼而美丽的灵魂,必定是真实。 所以,即使回忆七零八落,我也坚信不疑————印象中那段传奇的开端,哥尔D罗杰,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第八章 “是,是这样啊——”少年磕磕碰碰说道,抬手挠挠脸颊,游移的眼神有些局促,“是萨奇给我看的故事…” “抱歉,我好象太激动。”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强自转移注意力,把目光投到旅馆老板娘身上,她半低着头手里忙碌着,看起来象是根本没注意我方才的失态,只不过… 表面上的平静不能代表什么,或许,她伪装得很好呢? “你的书能让我再看看吗?”少年伸手按在话本上,脸颊微红。 “好啊~”我微笑着将冒险传记推出去。 此时,身后大门方向传来声音,有谁正推门而入…“对不起。”比了比后面,我低声与少年商量,“不过,你能不能让他们不要这样盯着我。” 原本喧哗的大厅早已经安静下来,坐在那里的大汉们散发着浓烈的敌意,明显是发现我欺负这少年,于是打算动/粗的表现。 我承认自己险些失控迁怒,只不过,尚未发生的就不存在,不是吗?我诚恳的眨了眨眼睛,“呐——” “啊啊…哦~”少年象是不好意思,猛地回头吼道,“继续喝你们的酒!老子…”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更大声的惊叫打断,“卧槽!哈尔塔你怎么在这里?!” “老子早就成年了!”少年面红耳赤的跳起来。 真…看不出来…我满头黑线的侧眼偷觑,身边站起来约莫到我眉梢的少年,之前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并且飞快接近。 “你这样子还早,哪个混蛋带你来的?乔兹还是比斯塔?”后一个问号的尾音比前一个压低许多,明显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 絮絮叨叨象个老头子…我叹了口气,把话本小心翼翼收回,然后回头,看向把少年逼得无声炸毛杀气四溢的来人。 金褐发色,前额顶着古里古怪的飞机头…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我挑了挑眉。 ………… 男人啰嗦半天,游移的目光无意间对上我的,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就此定格,深深看了我许久,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了句,“哈尔塔,快离开她。” 话音未落,男人猛地上前将少年扯到自己身边,同时带着他退后几步;急切而粗鲁的动作带起椅子翻倒在地,发出的声响,让本就凝固的气氛更加紧绷。 “喂!萨奇?”少年踉跄几步稳住身形,看了看同伴又看了看我,一脸茫然。 被唤作萨奇的男人神色凝重,一手探向挂在腰际的武器,语气徒然锐利,“当年你留守所以没见过,艾德.沃海战之前,这女人在哥尔D罗杰船上。” 哈尔塔少年的眼睛瞪得滚圆,“海贼王的船员?”一边怀疑的看着我,语气飘忽。 这般形势下,我无力分辨,被如此定义的心情究竟是悲是喜,余光中,却见本已经放松的那些人瞬时刀剑出鞘火器上膛,飞快组合攻击阵型,短短数息就形成合围之势。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关键是,糊里糊涂火拼不是我的风格,至少要弄清来龙去脉…我把焦点定在被唤作萨奇的男人脸上。 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脑海灵光一闪,我忽的从记忆一角拣出关于对方的印象,“白胡子。”我说觉得眼熟,当年不正是这人和菠萝头追着我打么? “另外那个菠萝头呢?”所谓故人相见分外眼红,啊不,是激动;眼睛往店内扫视良久,方才失望收回,我有些可惜的问道,“死了吗?真是英年早逝…” “胡说什么呢!”飞机头脸皮一抽,眼底的杀意忽然淡化,象是泄了气,松开刀柄重重抹了把脸,“你这女人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说话间人走上前,扶起翻到的椅子,摆正之后自己慢悠悠坐下来,“居然还活着啊~” ………… 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让人实在听不出,是感慨他乡遇故人,还是遗憾仇家没死成。 “你就没想过认错人?”我看了眼收敛战意若无其事挨到身边的人,想了想,把装着牛角面包的篮子递过去,以示友好。 对方诧异的接过,低头往里面挑挑拣拣,口中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一点也没变,我怎么可能认错。” 被记仇记到这份上,还真是…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放到柜台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这里是你们的地盘?” “嗯?”男人挑起一边眉梢,撕下一角面包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含含糊糊应了声,“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我要确认下。 视线转移到柜台里边,见争端平息就端酒过来的老板娘身上;如果她和白胡子有牵连,我可以考虑留点余地,毕竟,当年踩着人家兵器,勉强算是欠了点人情。 “你是来找莉莉丝的?”萨奇的样子有点心不在焉,倒是先去解除同伙警戒,才又凑到附近的哈尔塔少年低声回答道,“她和乔兹有些交情。” 这种说法有很多解释…我飞快盘算能轻松解决的途径。 一时没有人再说话,直到老板娘莉莉丝把酒放到萨奇面前,接着,她的目光移向我。 …………分割线………… “你果然是来找我的。”美艳面孔虽然笑咪咪的,女人的眼睛却完全没有笑意,“虽然认得乔兹队长,但是没有什么特别关系” “那倒省事许多。”我微微眯了眯眼,“贝洛蒙特.莉莉丝?诺恩在哪里?”敌意随着压低的声音释放出来。 老板娘的表情突地顿住,“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等等…贝洛蒙特.诺恩…” 还敢装傻?我抬手点了点她身后墙上那幅炭笔画,决定让她死得明白,“贝洛蒙特.柏伦的遗稿,原本在诺恩手上,他是你什么人?父亲还是祖父?” “那个另结新欢的负心人,埋在哪里?”随口一句话让玛丽空等五十年,自己却在别的地方娶妻生子的混账。 “诶?!”老板娘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后整个人放松下来,“我还以为…”抬手拍了拍波澜壮阔的胸口,她恢复了慵懒气质,“贝洛蒙特.诺恩,是我祖父的兄弟。” “你是来找诺恩的?”停顿片刻,挑高眉梢,脸色变得古怪,“居然时隔四十多年?” “啊~既然你说是误会,那么…”我极力摆出平和的表情,“有个女人等了他五十年,现在我要把他带回去。” “可是诺恩早死了。”她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那就挖出来。”我坦然回答。 ………… “噗!”边上默默吃东西的萨奇发出被呛到的声音。 面包渣喷得到处都是,整张脸忽青忽紫,还不住咳嗽,特别是哈尔塔少年猛力击打他背部急救之后,更是象马上要翻白眼。 嫌弃的撇撇嘴角,我顺手拿起柜台边摆放的毛巾砸过去,“擦擦,脏死了。” 他接过去随意抹把脸,又顺手抄起托盘里剩下半杯的牛奶咕噜灌进嘴里,这才一副活过来的表情,气还没匀就用会把脖子扭断的速度,侧首盯着我,“挖出来?” “不是我想的那种吧?” “新世界和伟大航道前半段之间的距离,还没有辽阔到通用语都差别很大。”隐晦表达出自己的不满,顺便摈弃对方的智商,我往后仰了仰,“你那玩意戳到我了。” 彷如过期面包的发型,在他那张欠扁的脸靠过来时,险些顶到我的额头。 短短一刹那,近在咫尺的眼睛深处,似乎滑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转瞬间他又将它收敛得很好,恢复大大咧咧的态度。 “发型可是男人的坚持。” 退回原先位置,萨奇对着老板娘笑得没心没肺,“莉莉丝,把这家伙要的告诉她。”拿起酒瓶又放下,象是习惯性抹了把头发,啧了声,随即撑着台面纵身翻到里面。 “我去洗脸。”丢下一句话,他熟门熟路往角落的入口走。 ………… 我把目光投到莉莉丝身上。 她的表情有些恍惚,盯着萨奇的背影半天不说话,沉默良久,才回过神似的,呆呆的啊了声,“刚才拿给萨奇队长擦脸的…是抹布…” “那有什么关系?”我挑了挑眉。 “是没什么。”莉莉丝摇摇头,涣散的目光重新凝结,过了好一会儿,她淡淡的说道,“很抱歉呢~我无法提供你想知道的消息。” “贝洛蒙特.诺恩,与我祖父死于海难。” 低头,重新掏出一支烟噙在嘴角,点燃,深吸一口,袅袅上升的烟雾中,女人美艳的脸庞终于透出几丝轻嘲。 “五十多年前,两个北海男人追寻先祖进入伟大航道,历尽艰险仍然一无所获,后来,终于漂流到塔希提。” “祖母疯狂迷恋其中那个弟弟,不惜用谎言绊住他的脚步;谁知道对方信以为真,在某日按照传言出航,半个月后,船的碎片漂回岸边。” “留下烧成灰烬的生命卡,和那副画…”莉莉丝比了比身后的墙壁,“海贼都是傻瓜,毫无根据的传言居然有人深信不疑。” “你指的,是塔希提附近愿望岛的传说吧?”蓦然插话进来的,是边上抱着胳膊作深沉状的哈尔塔少年。 见我看他,哈尔塔少年蹦到萨奇空出来的椅子上,孩童似的,笑容灿烂,“乘上日出时通往愿望岛的海流,抵达之人能获得巨大宝藏…好象是这样。” “正确的说法是…”莉莉丝轻声补充。 “黄金沙砾海滩,结满宝石的树木,溪流流淌美酒;倘若财富无法满足,宫殿深处住着三面六眼神诋,去寻找吧~你会心想事成。” “可是,千百年来却没有任何人找到过它。” “据说,神诋通晓一切,我的祖父与贝洛蒙特.诺恩,为追问答案而去。” “真是愚蠢,对不对?”低迷的话音象是自言自语,眼角始终保持的讥诮,令得她整个人阴沉而黯淡。 ………… 沉默许久,莉莉丝返身走到挂着画的墙壁前,将炭笔画从画框中取出来,“帮不上你,真的很抱歉,请把它当作贝洛蒙特.诺恩带回去。” 接过递到眼前的画卷,展开细细看了看,我轻声念出画纸背面潦草的文字,“[唯一的海洋,是月光下你流泪的眼睛],贝洛蒙特.诺恩。” 怔忡半晌,我叹了口气,将它收起。 ☆、第九章 再没有比结局无疾而终,更令人索然无味的故事。 我乘兴而来,看样子却要败兴而归,就是不知道,画卷背后写的那句情话,够不够安抚玛丽空等五十年的心情? 呃~至少男人到死还对她念念不忘… 嘛嘛~总之,也只能这样。 想到这里,我多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仍旧站在面前,似乎还有话说的老板娘,意兴阑珊的挥挥手,“我替玛丽谢谢你。” “玛丽?”她象是被提起好奇心。 “嗯~一个古怪老太婆。” 我扳着手指,一项项数落给她,和边上耳朵竖得高高的哈尔塔少年听,“除了第一次见面表现得象个普通老人家,之后完全是女汉子,脾气暴躁,还总喜欢掀桌…” “五十年都没把自己嫁出去,原因和她煮的东西能毒死大象,脱不了关系。” 想起来我都满脸血泪,“只不过,即便是让我差点虚脱在马桶上,也改变不了,她予我有救命之恩的事实。” 老板娘额头上的黑线,密集得能下锅煮碗面条,嘴角不断抽搐,“啊~你这么说…” “所以,再弄点吃的来,填饱肚子我也该告辞了。”满脸正色将空掉的篮子举到她眼底,我厚着脸皮微笑,“要三人份。” ………… 送走一脸囧相的老板娘莉莉丝,哈尔塔少年立刻惨叫一声整个人趴倒在台面上。 “你这家伙真的是海贼王的船员吗?!”象是猛然发现心爱的玩具根本是废物一样,语气痛不欲生。 “是谣言哟~”我给自己重新到了杯牛奶,抿一口,为它那冰凉的温度皱了皱眉,“我很遗憾,自己没有那份荣幸。” “荣幸什么?”萨奇从柜台内一角门内走出来,轻巧跃过台面,接替来不及说话的哈尔塔少年,不以为意问道。 “没什么。”我断然摇头,扫了眼他放下来还在滴水的头发,切一声,往旁边挪了挪,这是掉到缸里去了?浓烈的酒味掩都掩不住,整一个醉鬼。 哈尔塔少年满脸鄙夷的捂着鼻子,抬脚踹向再度拿起酒瓶的萨奇,攻击被对方轻松挡下并且随意往后一丢,小小身形以标准的倒栽葱姿势飞往大堂一侧,他们的手下那里。 收回手,萨奇眯着眼睛把酒瓶凑到嘴边,眼角漫不经心瞥向我,“接下来你怎么样?” 边问边仰头灌下大半瓶酒,满足的长吁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要回去吗?这个月轮到我们队在附近巡视,不远的话,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象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他喝酒的动作一顿,“你住哪里?” “我可以自己走,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摇头拒绝他的邀请,随口报出一个日期,“只需要在那之前赶回去就行。” “啊?”萨奇的神情微微一怔,皱了皱眉,提高声音对恰好端着食物回来的老板娘问道,“今天的报纸在哪?” 老板娘将篮子放在我面前,随即从柜台下方取出厚厚一叠报纸,“整个星期都在这。” ………… 趁着身边这人放下酒瓶仔细翻看,我慢吞吞取出牛角小面包蘸着牛奶吃起来,下一秒,视线却被递到眼睛底下的报纸挡住。 “今天的报纸,距离你说的日期没剩多久,这里最近岛屿也要五天航程。” 根本没注意他说什么,被打断进食的我不耐烦推开眼前的手,嘴里继续咀嚼,“不要紧,反正赶得及。”出行方式不一样,说了他也不懂,之前跳跃中转的岛屿留着沾有气的物件,不用担心错过花期。 他没有再坚持什么,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手上报纸飞快翻动,仿佛被刊载内容引走注意力连酒都不喝,过了一段时间,又听见他象是自言自语。 “毒藤海贼团毁灭小岛,赏金再次提升?” 隔着一阵翻动报纸沙沙声响,他带着点疑惑的问道,“莉莉丝,知道亦申露在哪里吗?” 动作猛地僵住,指间食物砸到柜台,滚动几下无声落在椅脚边,我缓缓、缓缓的转过头… “哦~你是说,位于萨洛蒙和橡树岛之间,容易被忽略,别名夹缝岛的亦申露。”老板娘莉莉丝抬头扫了萨奇手中的报纸一眼,“被毁掉了?真是过分呢~” “是啊——”萨奇的语调很平淡,随后又把脑袋埋进报纸,“军舰欧诺拉号在附近海域巡视,才偶然发现一周前的惨案…为什么隔了这么久?” “那是因为…”耳朵里充满了意义不明的轰鸣,我听见自己冷笑一声,用纯粹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亦申露岛总人口不足三百,根本没有海军驻扎。” 老板娘和身边男人同时用诧异的眼神看向我,我夺过停在半空的那份报纸,视线下移,阅读他们事不关己讨论的新闻。 ………… 简讯: 本日,巡洋舰[欧诺拉.黎明女神]号,例行巡视中发现被毁灭的岛屿,根据现场遗留判断,惨案已经过去一周… 目前,巡洋舰[欧诺拉.黎明女神]号仍停留在附近海域处理后续事宜。 海军本部已决定再次提高毒藤海贼团悬赏金… 一目十行看完豆腐干大小篇幅的铅字,目光扫到最下方,我猛地怔住————这个日期! 这个日期…比我原以为的翻了一倍,为什么?!浑身血液降到冰点,刹那间我难以克制爆发的怒意,该死!居然再次被时间戏弄了! 离开亦申露后,前两次跳跃很正常,过于顺利的行动麻痹警戒心,导致我犯下大错;从亦申露到塔希提,所用时间加起来快两个月!难怪困顿到要睡上五天,是力量本源差异带来的时间流速混乱吧? 而我竟还沾沾自喜,全然忘记[等价交换]才是所有世界唯一通用的法则。 玛丽…死在我一无所知酣然入睡之时,我再次弄丢已经握在手里的东西。 简直…不可原谅。 ………… 眼前字迹晃动到难以看清,我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喂!你没事吧?!”当这句话刺入脑海,视野被下落的报纸后方,一张放大到极限的脸占据。 拧着的眉心和绷紧的唇角,陌生人————不熟悉的容貌使得我条件反射扣住他咽喉,五指收紧,然后,掐着他用尽全力将往下一撞… 那个男人无法置信的睁大眼睛,剧烈的炸裂声中,混合着谁惊惧的吼叫,我彻底清醒。 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慢慢松开手指,我僵硬的抿了抿嘴角,不发一言对着仰躺在脚边的人伸出手。 男人脸上的表情定格在几秒钟前的细微担忧,与此刻极度的震惊之间,涣散的瞳孔过了好一会儿才集中焦距。 “哈尔塔,放开她。”轻轻吐了口气,萨奇对此刻紧挨着我,架到脖颈的剑锋已经切开皮肉的人说道,“这是个意外。” 沉默几秒钟,抵住要害的武器撤离,我却依然能感觉到钉在后背心脏处,须臾不离的冰冷目光与对方散发的未尽杀意;然而,往前伸出的手被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 萨奇借着力道从碎裂的柜台里站起来,拍拍满身木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现在我得庆幸,那年你没动真格的。” 略微蹒跚的身形显得有些狼狈,他抹掉唇角的血丝,蛮不在乎的往衣服上擦干净手,神色间毫无阴影。 我揉了揉还在钝痛的额角,给出仓促而简短的解释,“亦申露是我住的地方。”说完后退几步,拉开彼此距离,“我要回去了。” 缠着隐的黑色大部头书浮现在手边,出发之前,想了想,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沾着气的硬币抛到萨奇手里,“带着它,我会去找你。” ☆、第十章 抛物线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亮光,落入目的地的同时,女人的身影层层淡化开,仿佛褪了色的水墨,转眼之间,原本她站立的位置只余下昏黄灯光。 “恶魔果实能力者。”白胡子海贼团十二番队队长哈尔塔,瞪圆了眼睛,喃喃说道。 萨奇盯着摊开的手掌沉默半晌,又拈起硬币对着灯光看了几眼,随即将它收进口袋,不以为意回答道,“超人系吧~上次她也是这么从战场上消失。” 象是没发现自己的声线变得低沉沙哑,他摇摇晃晃走到损毁大半的柜台边上,探身从幸存的柜子里抓出一个酒瓶,拔掉木塞,看也不看就往嘴里灌。 下一秒,酒水喷洒而出,萨奇猝不及防的弯下腰,咳得惊天动地,握住酒瓶的手剧烈颤抖指节痛苦凸起。 “喂!萨奇!”哈尔塔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扑到他身边。 急促咳嗽一阵,萨奇摇摇手,制止后背快要把他的肺拍飞的力道,停顿片刻,抬头,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迹,随手扔掉酒瓶,终于无奈的笑出声来,“该死的女人,力气大到差点掐断我的脖子。” 扭过脸,对着神情犹带几丝担忧的哈尔塔,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被女人教训这种糗事,你就不要到处去宣传了吧?” “萨奇!那女人差点杀了你。”哈尔塔微微一愣,脸上顿时浮现出不解,“没有谁能伤害白胡子海贼团的人。” “没什么。”手指拂过脖子上的痕迹,又象是被火燎到一样飞快弹开,萨奇不怀好意的勾过哈尔塔的肩膀,把人夹在臂弯里,紧了紧力道,“老子是想到别的事,不小心呛了下。” “我倒不同意萨奇队长的话。” 站在边上笑眯眯看着两人互动的莉莉丝,蓦然插话进来,慢条斯理的语气,藏着几丝若有所指,“牵动萨奇队长心思的,不正是方才告别的那位黑发美人儿吗?” “与其说是不小心,不如说,连魂都跟着她走了。” ………… “莉莉丝——” “喂!莉莉丝!” 白胡子海贼团两位番队队长同时出声,语气却截然相反,前者的惊讶透着些许恍然大悟,后者则是被道破隐秘的恼怒。 三个人的面面相觑,带出诡谲的对持意味。 沉默蔓延开来,良久,在莉莉丝戏谑中透出嘲弄的注视下,萨奇松开哈尔塔,抬起双手将脸埋在手掌之中,尴尬的沉声说道,“给我留点面子啊!” 莉莉丝微微翘起嘴角,忽的笑出声,“呵呵~原来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象是想到什么,笑声越来越大,眼睛里闪动着愉悦的光,“真想让那些被你抛弃的女人看看,无比花心的萨奇队长,也会被不屑一顾。” “喂喂喂!你不能无的放矢。”萨奇满头大汗的辩解道,“我可从没碰过什么良家,坏了白胡子的规矩,别乱说,不然老爹非砍死我不可。” “可你也不能否认,老娘的店你每来塔希提一次,都要被失恋发疯的女人破坏一次!” 莉莉丝尖锐的指出,抬起的手几乎戳到萨奇脸上。 “那位黑发美人出现的时候,我以为又是你惹的风流债。” “想想吧~萨奇队长!你的花心滥情给我带来多少麻烦!” 哈尔塔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看着被毫不留情讥讽后满脸不忍瘁睹的萨奇,突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是了,第一眼看到那黑发女子,他心想的是,对方一定是萨奇的菜。 ………… 那女子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哈尔塔其实没有特别在意,顶多是联想起同僚的喜好问题。 黑发,蓝眼,略显病态的透明/肌/肤,相似的女人在塔希提随处可见,区别只在,岛上女子妆点浓艳,她却素面朝天。 真正引发好奇心的,是很奇异穿透过分喧哗,钻进耳朵里的那句话。 ‘隔壁太兴/奋叫得厉害…他、妈、吵、死、了。’ 吐露的言辞大胆而直白,偏偏轻浅单薄的声线不带任何情绪。 身边的人一口酒从鼻子呛出来,哈尔塔饶有兴致的扭头看过去;坐在柜台边上的黑发女子正低头看书,安静侧颜透出几分知性的味道。 哈尔塔眯眼看了半晌,然后走过去,开口搭讪。 ‘你在看什么书?’ 那人抬起脸来,夜灯投进暗蓝双瞳,其间隐隐有金色光芒流转,象每个寻常晚上,倒映莫比迪克号灯火的幽深海面。 微微一愣,哈尔塔不自觉放柔眼神,他喜欢她的眼睛。 之后两人开始交谈。 文布兰.罗兰度,北海大话王…哈尔塔不在意谈话内容,只是,被她专注看着,有一种回到熟悉的莫比迪克号上的放松感。 只是,她很快带给他另一种惊讶。 ‘四百年谎言掩盖真相,那个男人背负莫须有的污蔑死去。’ 隐晦难解的悲伤,恨意挣扎交织的神情,她恍惚的视线象是透过他看着遥远地方,一种令人战栗的情绪在暗蓝眼底激烈翻腾。 ‘那样的男人是不屑于撒谎的。’ 直到萨奇出现并道破她的身份,哈尔塔才隐约了悟,她一番言语,究竟指的是谁。 并非惋惜背负污名死去四百年的冒险家,那样深刻的爱恨,仿佛犹甚死亡的痛苦,是因为海贼王,哥尔D罗杰。 ………… 回忆起黑发女子的表现,再联想莉莉丝方才的话,哈尔塔满脸复杂看向萨奇,一时不知哪种心情适合表达对同僚的哀悼。 是不是应该同情呢?可是莉莉丝说得一点也没错,花花公子萨奇什么的… 果然还是幸灾乐祸下先? “还有你!哈尔塔!”把萨奇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莉莉丝,瞬间调转炮火,眼睛里的愤怒如火焰般燃烧,“什么叫和乔兹有交情?” “你们这些队长们不要随随便便破坏别人名声啊!” 诶?!哈尔塔苦着脸后退两步,眼睛四处乱转,“啊~反正我也没说错,是乔兹负责和你联系的嘿嘿——” “你以为提供情报给你们白胡子海贼团,我能赚够养老金么?” ————贝洛蒙特.莉莉丝,塔希提地下黑市最著名的情报贩子。 这也是为什么,哈尔塔随口说她和乔兹有交情的原因,白胡子海贼团各类情报的流通是由三番队全权负责。 “啊哈~说到这个。”莉莉丝怒极反笑,“方才那位黑发美人儿…”意味深长停顿片刻,低沉阴冷的声音,隐约带出一种接近危险的诡谲,“你们没发现吗?” “能力者嗯?她手腕上还戴着海楼石。” “不可能!”哈尔塔瞪大眼睛,想也不想就反驳道,“谁都知道,海楼石是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克星。” “可不是吗?”莉莉丝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睛,“这是常识呢~” 极度惊讶过后,哈尔塔的眼神渐渐沉下来,或许,莉莉丝说的是真的,现在回想,他依稀仿佛看到过;黑发女子险些拧断萨奇脖子那时候,暴/露出来的雪白手腕间,一泓血色丝绳系住的幽暗石子… 他和萨奇都不畏惧大海,所以才没发现吗?倒是同样身为恶魔果实能力者的莉莉丝,对克制物气息是比较敏/感。 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却猛然发现不对,压迫感从身侧毫无预兆的爆发并迅速扩张,哈尔塔条件反射摆出攻击架势,又瞬间意识到那是同伴,扭头望过去,就见萨奇脸上没了往日里的嬉笑不恭,反而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与若隐若现的杀气。 ………… “踪丝.贝洛蒙特.莉莉——” 缓慢、平静的语调,连同对方真实姓名与所用代号一并道出,萨奇的眼睛流露属于白胡子海贼团作战队长的神采————冷静、锐利,以及淡淡的凶性。 “聪明的女人,总是懂得什么时候该装傻。” 哈尔塔清楚看到,贝洛蒙特.莉莉的瞳孔倏然收缩。 过了好一会儿,莉莉丝才慢慢吐出一口气,用极度郁闷与无奈的口吻气说道,“既然萨奇队长这么说,我疯了才自找麻烦。” 又沉默良久,她眉宇间的冷峭一点点柔和下来,“竟然肯为了失踪数十年的人,从前半段来到新世界,这种性格不愧是传说中海贼王的船员。” 语气无比赞叹,悠远神色仿佛看到当年叱咤海洋的王者,目光流转间盯着萨奇的眼神中也带上一丝玩味,“也难怪,萨奇队长念念不忘。” ………… 从塔希提岛回莫比迪克后,哈尔塔总觉得萨奇魂不守舍。 直到某个清晨,邮报海鸥送来的报纸里掉出的通缉令,打破莫比迪克号上的平静。 曾经专注暗杀老爹一百次终于被驯服的波特卡斯D艾斯,扬着手里新出炉的悬赏单,整个甲板四处乱窜,逮着人就大声嚷嚷,“看!这是我弟弟!” “小时候总爱哭的弟弟居然也长大出海了,虽然第一次被悬赏,不过三千万在东海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没药可救的弟控扑到老爹身边,得意洋洋把通缉令贴到桅杆上,打断队长们的晨会不说,还逼迫他们旁听,第N次‘与可爱弟弟的十个约定’讲座。 哈尔塔有些困顿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看见甲板上某个家伙举高被艾斯扔出来的报纸,象个好奇宝宝似的发问,“第一次悬赏三千万不算高,这家伙又怎么算?” “七千九百万。” “哈?你酒没醒多数了个零吧?” “劳资昨晚巡逻,根本没碰酒!”被质疑的人恼怒的将手中报纸连同夹着的通缉令扔过去,“自己点点看!” 沉默两秒钟,接到的家伙蓦然惊呼,“啊哈~居然是真的!” 确认无误后,悬赏金额引发新一轮激烈讨论。 “妮可.罗宾,七千九百万,只限活捉?!” “还是个女人,她到底做了什么?” “欺骗海军本部那群鳏夫单身汉们的感情吗?” 不怀好意的揣测引得众人嘿嘿诡笑,随即,有人兴致盎然说道,“黑发蓝眼,是萨奇队长喜欢的类型。” 说着,人群中探出手展开通缉令,冲着队长们所在位置示意,“萨奇队长要不要看看,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呐~” 恰在此时,第一线日光自海面喷涌而出,浅金光芒映照下,黑发女子毫无生气的视线由下而上,精准捕捉到镜头,暗蓝眼瞳透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 象是要把二十多年的沉寂一鼓气全部打破,关于黑发女子的一切,接二连三传至莫比迪克。 刚开始的,军舰—欧诺拉.黎明女神号全军覆没;接着,分布伟大航路数个海军基地被卷走无数钱财。 最后,香波地群岛千里追杀毒藤海贼团。 诈骗犯.妮可.罗宾,赏金也随之飙升,七千九百万的前面加一个亿,然后,再加一个亿。 直令人咋舌,同时无话可说,到底没有谁,会单枪匹马跟海军本部叫板到这种程度。 然而,从香波地群岛起,妮可.罗宾就再没消息,又过了半个月,哈尔塔收到乔兹顺手从塔希提带回来的情报。 来自踪丝.贝洛蒙特.莉莉。 对方的口讯中说,妮可.罗宾毫无预兆出现在塔希提,并且已经乘着日出海流,前往寻找愿望岛,很快消失在充斥雷云、飓风,与漩涡群的航线中。 哈尔塔怔忡半晌,完全不知道,届时,该怎么向出任务还未回来的萨奇说起这件事。 ☆、第十一章 灰扑扑的天穹看不到光,发梢拂过的风带着枯朽无温的冰冷,仿佛很久以前,压在心坎一角令人喘不过气的梦魇。 拼尽全力赶回来的一路上,我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被掠劫后断墙残瓦满目疮痍的城镇,却怎么也无法料到,留给我的,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什么也没有,没有瓦砾,没有血迹,没有森林,没有任何生命存活,铺天盖地的黑,甚至连远处岩石山峰都散发浓烈死气,整个岛屿象是被吞噬,通过胃液侵蚀又释放出来,化作粘稠的秽物。 空气湿漉漉的,充满了一种诡异刺鼻的腥膻,如同将血肉、食物、霉菌放在潮湿密闭环境很长一段时间,混合出来的味道。 亦申露,正在腐烂。 茫然环顾四周,空无一物的胃抽搐几下,我想吐。 ………… 逆流的血液引得太阳穴突突跳动,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耳廓内的轰然嗡鸣隐约夹杂着纷沓而至的异响。 有移动的物体闯入晦暗视野,眯起眼睛,我勉强辨认出围在附近的是人的身形,逆着光看不清样子,装束一致,手里都持有武器。 “你是谁?”为首那人声调平淡。 “妮可.罗宾,住在岛上的人。”我回答道,甩了甩头,渐渐看清模模糊糊重叠的影像。 上白下蓝,整洁到令人刺目的军服,为首那人看上去相当年轻,手搭着腰间长刀刀柄,直视人的眼神沉静而锐利。 “哦?港口没有收到附近海域出现船舶的讯号,你怎么进入这里的?” 视线下垂,脚底蹭了蹭地面稀软的污渍,抬起眼睛,我抿抿嘴角,“亦申露遇袭那天,你们也不知道。” 那人静静打量我许久,微微颔首,“失礼了。”松开手指,示意周围的军士收起武器,随即缓缓走过来。 铂金的利落短发,车矢菊蓝的瞳色,英伦风味西装,肩章上绣着军衔的制式大衣随着行动扬起弧度,举手投足充满军人标准的自律。 “麦塔肯罗,[欧诺拉.黎明女神号]指挥官。”站到几步之遥距离外,他的语气带上几丝歉意,“很遗憾发生这种事。” “只是,小姐…请不要长时间在岛上逗留。” ………… 为什么?我无声挑眉。 迟疑片刻,他又往前走两步,眼睛透出诚挚的负疚感,“整座岛屿被能力污染,毒素还再向外扩散,今早本部已经决定焚毁并击沉这里。” 在我猛然瞪大的眼睛里,面容阴郁的海军指挥官,以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专业而机械化的语调说道,“炮击时间定在午夜,[欧诺拉.黎明女神号]驶离港口,同时,埋在岛上的炸药会引爆。” “在那之前,请务必撤到安全地带。” 低声说完这一番话,那人转身同时带走围在附近的士兵。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焚毁并击沉这里’,决定听上去很残酷,可是与还活着的外面相比较,又显得理所当然。 连残骸都称不上的这里,不是亦申露;它什么也不是,所以,毁掉也没关系。 乱纷纷的脑海滑过无数吉光片羽,刹那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缓缓蹲下/身,大口喘气,努力想平复溺水般的窒息感。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压制翻江倒海的恶心,长长吁出一口气,我抬手抹了把脸,起身之时手肘似乎蹭到口袋里的什么东西。 手探进口袋,指尖触及单薄的,发出簌簌细声的纸页。 是从永夜岛塔希提带回来的手信,贝洛蒙特.诺恩的遗物…可是现在,这份礼物没了可以送出去的对象… 玛丽…我找不到她。 脚下踩的是定位好的节点,埋藏硬币的庭院,此时,连爬满地锦的围墙都同化成泥泞,我要怎么才能,从满目漆黑里,把礼物递到期盼五十年的人手中? ………… 对了,还有个地方…极目四眺,最后以远处高耸的岩石山峰为标记,我沿着稀薄的印象一路找过去。 生长着大片月光木棉的黑色崖岸,如果要选个纪念地,大概就是那里了吧? ………… 小镇消失得象是从来不曾存在过,失去凭借物,我只能四处乱转,偶尔会迎面撞上巡逻的士兵,或者闯进正在埋藏炸药的工事点。 他们用隐秘而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却不曾做出阻拦或者劝告的举动,只会擦肩而过,甚至远远的示意我离去。 天空渐渐暗下来,我一脚深一脚浅踩着污泥,慢吞吞攀爬一道陡坡,后方有士兵踏着整齐步伐经过,夜风吹散鬓角沁出的汗,脑后传来谁的询问。 “小姐去哪里?” 瞥了眼很快赶上来的那角雪白大衣,我点了点坡顶,没有回答。 “已经傍晚时分,我们再过不久就会撤走。”那人攥住我的手肘,“小姐你…” 短时间内数次跳跃的损耗早已经超出负荷,加上情绪起伏激烈,我没力气挣脱对方禁锢,只能涩涩盯着他,“玛丽,或许在那里。” 没什么温度的微凉暮色里,年轻的指挥官看着我指的方向,侧脸线条浸染出几分严肃甚至是凌厉的感觉,“上面原本是崖岸和森林,已经被毒藤的能力毁掉。”手上力道微微加重象是要转身返回,“现在它什么也没剩下。” “看一眼,我就看一眼。”挣扎使得汗水渗透背脊,浑身虚脱到快要无力,我反手努力拽住他的袖口,放弃最后坚持,哀哀的恳求,“她一定在。” 那里有她五十年的思念,所以,即使死亡,也一定在那里。 ………… 对方默不作声,我从近在咫尺的沉沉眼瞳里,看到自己惨白扭曲的脸。 又过了很久,久到我开始绝望,这人忽的叹口气,松开指间禁锢,正当我喜出望外拔脚就要往上跑时,腰际猛地一紧… 天旋地转间视野倾斜,我盯着飞速往后掠去的黑色,嗡嗡作响的耳际,传来年轻男人犹带几分怒意与无奈声音。 “我带你上去,午夜之前必须跟着欧诺拉号离开这里。” …………分割线………… 夜色笼罩下的崖岸彷如墓冢一般荒芜。 摇摇晃晃站定之后,我朝着本该是森林边缘的位置扑过去,那里生长着只扎根靠近海岸岩石群的木棉,每年月华最盛之夜绽放… 微薄天光从流动云层缝隙间透出来,明明灭灭光影下,外表与野荆棘无异的植株,静静矗立在旷野中。 黑色剪影般的植株,嶙峋枝桠间点缀,密密匝匝,小小的花骨朵…还活着… 巨大的惊喜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如潮水倒灌,呛得我眼角酸涩,一瘸一拐站到它近前,咽了咽口水,探出手复又顿住。 玛丽…我紧张的四下张望。 “月光木棉啊~真是少见。”把我象袋米一样扛上来后随意放下的海军指挥官,慢吞吞踱到附近,“刚开始搜索的时候,以为是枯死的荆棘。” “奇迹般的活着呢~”他朝最近的枝桠探出手,沉闷的语调终于带上几丝愉悦,“看样子今晚会开花。” “是来赴一年一度与月光的约会吧?”说话间,指尖小心翼翼触动,吸收光线显得晶莹剔透的鼓鼓的花苞。 我浅浅弯起嘴角,却见在他指尖碰触的刹那,美景瞬即破灭,光芒暗淡下来,整株植物细沙一样幻化成灰,无声碎裂在掠过的风里。 ………… “啊嘞?”这人修长的手指僵在半空,半晌,方才略显歉意的望向我,“抱歉。” 游移的视线在他,与残存的植株之间徘徊许久,最后,我的注意力锁定在,生长出那棵已经的消散植物的位置。 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我上前一把将人推开,蹲下/身,手指插/入污腻地表抠摸起来,或许是幻觉,方才夜光移动的瞬间,地表下隐隐有微弱蓝芒闪烁… 过了一会儿,搅动的黏稠中指尖碰到金属坚硬,用指节勾住将它慢慢拔/出。 看不出颜色的链条,缀着仍旧往下滴落污泥的坠子…等我掀起衣角细细擦拭干净,这次看清楚埋在植物根系的,是玛丽从不离身的项链。 秘银制成的链条,橄榄形花纹繁杂坠子,镶嵌深海一般墨蓝的宝石。 怔忡良久,我愣愣的把目光重新定到眼前这片方寸之地。 或者,不是埋在植物根系,而是…它根本就是玛丽… “海仙女的眼泪。”安静许久的海军指挥官取走我手里的东西,端详片刻又将它还回来,不以为意说道,“海皇波塞冬之妻,安菲特里忒,传说中,海皇追求她时,曾经赞美过她的眼睛是唯一的海洋。” “只不过它应该是仿制的,真品四百年前就被带出伟大航道,据闻失落在北海。” 心头突地一跳,我淡淡瞥了他一眼————北海,唯一的海洋…恍惚间有什么地方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往下细想,又怎么都抓不住灵光一闪的思绪,我闭了闭眼,甩开乱哄哄的琐碎,把链子塞进口袋,转而取出礼物,挖开地表将之埋葬在找到项链的位置。 ………… 做完这一切,我起身,随意擦擦满手泥泞,正要说点感谢的话,此时,海军指挥官身上有东西发出奇怪的声音。 噗噜噗噜~噗噜噗噜—— 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只长着古怪花纹的蜗牛,不知往哪里按了下,那玩意吧唧一声露出人/性/化的表情。 “麦塔肯罗准将阁下,已经到了预定时间。” “所有一切就绪,只等您下达命令,请尽快回来。” 说完,那只蜗牛耸拉下脑袋。 囧了下,我满脸神奇的盯着那蜗牛被装回兜里,这位‘麦塔肯罗准将阁下’随即上前攥住我的手腕,挑起眉,用一种命令式口吻说道,“该走了小姐,你浪费我很多时间。” ☆、第十二章 玛丽说过的,月华最盛之夜的光辉,确实灿烂到极点。 军舰—欧诺拉.黎明女神号驶离港口,悠长鸣笛伴随潮音向极远的彼端散开,低沉而悲怆的信号,为这场盛大祭奠拉开序幕。 满月刚刚升起,银纱一般光辉笼罩下的海面,明亮恍如白昼,而渐渐远去的,月夜下的亦申露失去光泽,显得无比黯淡。 我僵直的矗立在军舰后端甲板上,远眺越来越小那个轮廓,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海面相继发起连串巨响,象是要把天地炸裂一样,震动透过潮汐传来。 可是没有火光,只有燥热混杂着灰烬,被海风捎带到呼吸之间。 “再过二十分钟,欧诺拉号将对岛屿进行炮击。”这艘军舰的指挥官,麦塔肯罗准将不疾不徐自阴影里踱出来,行进间衣裳簌簌,步伐沉稳。 他站到我身侧不远,静静望向海天交界处的亦申露,“听说,月光木棉只生长在与世无争的地方,若不是海贼入侵,它或许可以遍及伟大航路所有岛屿。” 斜睇过来的眼神透出一种奇异意味,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刀柄上。 “如果没什么事,小姐随我回一趟海军基地。” “为什么?”我轻声反问,视线停在他大衣口袋不小心露出一角的东西上,象是颜色古旧的纸页,只不过,并非埋在岛上的炭笔画,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会让初次见面的海军准将,以如此,敌意中略显犹豫的眼神盯着。 “妮可.罗宾,我怀疑你是失踪二十年的通缉犯。” “请随我回去确认身份。”眉宇间掠过少许迟疑,他用唇角勾勒出一丝安抚味道,“不要反抗,我不想伤了你。” 月光下,车矢菊蓝的眼瞳带着锐利亮度,缓慢无声出鞘的刀锋,折射刺目冷光,我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 刀柄上带着丝线结成的漂亮花样,千重卷草乱纹刃,握住刀柄,自上而下轻轻一挥,刃锋划破空气,回韵清亮沉稳。 收刀入鞘,我毫不吝惜赞叹,“是把好刀。” 它的主人却沉默。 微微低头,铂金发丝在月色里仿佛会发光,英俊脸庞定格震惊与伤感交织的神色,美丽的车矢菊蓝失去生机。 无声叹口气,我蹲下/身,“抱歉,忘记告诉你,我的条件反射,向来比思想快些。”阖上静静睁大的蓝眸,从他被血液浸透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摊开,就着月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一份,通缉令。 边角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纸页,印着一个小女孩的脸,七/八岁年纪,一双透着惊惧与警惕的眼睛… 妮可.罗宾,七千九百万。 啊哈~这东西我有印象,确切的说是,曾经对它抱有浓烈的,因它而产生的恨意,养大我那个人臆想中的女神,坎坷一生的开端。 二次元世界里,出生西海奥哈拉,恶魔之子,妮可.罗宾。 竟然再次被错认,呵呵~呵呵呵~ 我单手掩面,低低的笑出声来。 过了很久,胸腔内沸腾的笑意才渐渐平复,站起身,将手中揉成团的通缉令随意抛开,歪着头打量,无声潜伏在附近各个角落里的气息。 “原本不想做得太绝,可惜,今晚我的心情糟透了。” 海风鼓动衣袍,发出呜咽声响,象是遥远天边有谁正哀哀哭泣,看着围上来这些人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睛,我放空所有情绪。 ………… 不知什么时候满月失去踪影,视野里能看到的都变成浓重的墨蓝,四下散落的暗影随着潮汐晃动轻轻起伏,仿佛蠢蠢欲动。 指间黏满略带稠腻的液/体,把手抬到眼前细细端详,那些温热欢畅的滑过手指,沿着手腕汇聚成,盘绕而下,最后,一滴滴砸到脚边。 我听到自己平缓的心跳,血液流动的声音,浪潮冲刷船身,这座金属堡垒发出空洞吱呀…欧诺拉.黎明女神号,已经没有别的,活人的味道。 逐渐剧烈起来的风将身上的织物吹得紧贴,云层迅速增厚,带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头顶横跨而过,象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缓缓,缓缓的眨了眨眼睛,我走到唯一没有被混乱波及的地方,弯腰拾起那柄象牙白刀鞘的长刀,抬眼对着它的主人轻声抱怨,“都是你不好…” 我同样不想伤到你,都是你不好…“为什么,要对我刀剑相向呢?” 铂金发丝在幽暗中散发出朦胧微光,我直起身,呆呆看了许久,抿抿嘴角,转过头;走出一段距离,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丝异样,停下脚步,微微侧首。 不知何时,浓墨晕染的夜色里,丝丝缕缕银辉轻轻飘浮在空气中。 象月光落入人间,又象是散发柔和光芒的溪流,渐渐的,忽隐忽现的银丝越来越多,自远方延伸而至,静静淌过黑暗,流向不知名的彼端。 眯起眼睛,循着光路来时方向极目远眺,良久,难以言喻的喜悦填满空无一物的心房,这是,沿着海风迁徙的月光木棉。 玛丽果然有收到手信了吧?想必此时,即使亦申露已经灭亡,分别五十年的那两个人,一定也同样注视着这一幕吧? …………分割线………… 天边泛起一线鱼肚白的时候,我汗如雨下挥动船桨,努力挣扎在无边无际的蔚蓝里。 军舰—欧诺拉.黎明女神号早已经看不到踪迹,我从它那里带走一只救生艇,一卷海图,一些食物,几只指针和那柄漂亮的武士刀,把它遗留在夜色中。 比起冰凉漆黑的海底,我更喜欢能够尘归尘土归土。 感伤很快被抛诸脑后,在我使出几个小时的劲,仍旧什么也没看到的现在,心情中属于郁闷的部分飞快发酵、膨胀,达到顶峰。 伸长脖子四处远望,海天一色的蔚蓝看不到半丝船舶或者别的影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还没离开亦申露海域气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洋面风平浪静。 泄气的扔掉船桨,掏出斗篷穿上,一手提起食物连同把柄刀,一面把工具书召唤出来,这般出卖劳力的事,一点也不适合我。 原本不打算这么快使用咒文卡,我想着利用救生艇漂流一段时间,能搭到遇见的船是最好,可以顺便休息什么的… 现在看来果然行不通,伟大航路这地方半点不适合单独航行。 闭上眼感应留着气的几个坐标,选出感觉最清晰的地点,解/放咒文卡。 顷刻间,身体微微失重… ………… 抵达萨洛蒙的时候,特地看了下天色,头顶日当正午;松口气,我循着港口外最热闹的一条街慢慢晃去。 路过水果摊的时候顺便买一份报纸,瞥了眼上面的日期,心头的忐忑终于平复下来,解除卡片时清晨太阳未升起,抵达目的地是晌午时分,与预估的相差无几。 离开塔希提开始,每到一处我都特别留意过时间,一定距离之内,沾有气物件定位的目的地,所用时间有长有短,却绝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庞大误差。 翻完报纸,我随手将它还给摆摊那老太婆,在对方警惕的眼神中摇摇手,表示不会做出把钱讨回去那种事。 得到她一个友善表情,我摸摸口袋,提着东西继续往前走。 相当于商业重镇的萨洛蒙,非常繁华,据说这整条航线的商品都在此地汇集流通,如此一来,地下交易也该同样活跃。 在岛上几条商业街转悠半天,我拐进街边一家看上去很合眼的刀具店,直直走到柜台前,把武士刀放上去,打断老板和边上那客人的谈话。 “估个价。” 登岛买报纸的时候,一摸口袋我才发现自己快身无分文,为防止出现白吃白住被店家追杀之类的囧事,当务之急是弄钱,(= =)。 我统共带着两样贵重点的东西,玛丽的项链要留着纪念,二选一,就卖掉从海军指挥官那里得来的战利品。 ………… 看上去十分精明的老板眼角睇了眼那柄刀,随即轻轻的倒吸一口气,不过没等他的手碰到刀鞘,边上的客人已经将它一把夺过。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握住刀柄轻轻抽/出,冰冷的刀尖朝上,那人用颇激越的语调低声道,“小乌丸形太刃,千重卷草乱纹,无铭切…” “果然是,大快刀二十一工之一,名刀,贞宗。”收刀入鞘后仍死死抓在手上,他把脸转向我,眼睛里爆发出饥/渴的光,象看到绝色美人,还是脱/光那种的。 当然,他垂涎的不是戴着兜帽从头黑到脚的我,而是抓在手上的,属于我的战利品。 “你喜欢?”我挑了挑眉。 “请务必将它让给我!”态度之坚决,语气之诚恳,仿佛首次登门见丈母娘的毛脚女婿。 长相很奇怪的男人,打扮得也非常别具特色,西装礼帽,领口结着花,鼻梁开始到脸颊各自一道往下箭头似的黑痕…“开个价。”我抬起下巴,点了点所谓[贞宗]。 个人长相品味我不予置评,只要他的口袋能满/足愿望。 那人激动的上前一步,嘴唇抖索正要说出什么,冷不防边上老板插/进来,“名刀贞宗的持有者是海军本部准将,麦塔肯罗。” “贵族出身,年轻有为。” 男人脸上的表情瞬时僵硬,惊疑不定的后退半步。 我上前取回贞宗,点头同意老板的观点,“是个很有味道的帅哥…”空着的那手,手指意犹未尽的搓搓下巴,“好吧~价格随你开,我等钱用。” 老板与男人的神情忽然变得极度诡异。 ☆、第十三章 …这该死的黑店。 收获明显不划算的钱财,与边上咬牙跺脚的奇怪男人哀怨眼神数枚,我施施然在老板心满意足的注视下离开刀具店。 说起来,老板不愧是生意人,很明白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连边上那个略带几分凶气的男人都有所忌惮,他却毫不在意收下贞宗。 这年头,海军本部准将已经这般威名赫赫了吗?想了想,随即又丢到脑后,我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袋子,笑眯眯沿着风里食物的香味寻过去。 吃饭、住店、睡觉。 ………… 再度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投宿前特意交代‘有需要时才可以打扰’的老板,在我使用门边柜子上那只诡异蜗牛通知之后送上丰盛餐点,以及这几日报纸,我才知道自己究竟睡到哪年哪月。 吃饭吃到中途,房门被人敲响,打开一看,却是卖刀那家店遇见的古怪男人;对方诚挚的道明来意,顺便递上一张簇新的通缉令。 男人的来意很有趣,他是为了他身处的组/织,巴洛克工作社前来招揽我的;通缉令是今早最新出炉,照片用的是我的脸。 从拍摄角度来判断,大概是我在欧诺拉号动力室搞破坏那时拍下的。 只是,当时我只在墙上看到一只蜗牛溜来溜去,谁知道那玩意居然兼具拍照功能,我还以为它是在散步,(= =)。 恶魔之子,妮可.罗宾————前面的定语,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他/妈无比庸俗。 海军动作真快,幸亏我在房里都没脱下斗篷,不然这时候老板估计已经领赏去了,被找上门应该是那把刀惹出来的。 啧一声,我放下左看右看半天的通缉令,抬眼,把注意力放到仍旧絮絮叨叨的男人脸上。 自称Mr.11的男人神情语气都很激昂,表现得活象个搞/传/销的,“妮可.罗宾,我们社长非常欣赏你这样的人。” “诶诶——”我制止他的滔滔不绝,上下打量他几眼,慢吞吞开口,“薪水怎么算?”趁着他愣住,连珠带炮追问道,“有三金一险吗?” “有带薪休假吗?” “业绩不好有基本工资能拿吗?多少?够养家糊口吗?” 男人的下巴掉到地上,阖上之后,眼睛里又满满的都是蚊香圈。 居然没听懂?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善的把人转到朝外方向,“回去问清楚再来,最近我都住在这。” 慢走,不送。 关门,走回去继续进餐,我喜滋滋的边吃,边盯着放在手边那份通缉令。 啊哈~不用再担心囊中羞涩,也不必再忧虑辛苦所得被黑店胡乱砍价,因为,我刚刚想到一个绝妙的,来钱快的点子。 安全可靠,无污染,操作简单,可持续使用。 ………… 填饱肚子,出门遛弯消食,顺便拐去商业街最大的一家书店,回来的时候胳肢窝里夹了几本杂志,手里拎的纸袋则是扫货回来的N套各式女装,都是要用到的东西。 和老板打过招呼,然后回房开始准备。 首先,仔细阅读隶属世界/政/府麾下出版社出版的,地理杂志《伟大航路旅行指南》,以及休闲八卦刊物《海军将领名录》。 联系萨洛蒙所在位置,把相亲名录啊不,是将领名录记载的各个人物所在岛屿标记出来。 接着,坐到旅馆房间书桌前奋笔疾书,拟用久/旷/少/妇的哀怨痴缠口吻,挥洒无数赚人热泪情深意切文字,然后重复攥写,最后塞进信封,收件人填上那些将领的名字,等着邮政海鸥带它们飞向目的地。 至于情书们的结局如何,我不是很在意,重要的是那上面粘着我的气,用于空间定位。 信纸抵达之前,我开始处理别的。 召唤出工具书,翻开,检查能用得上的咒文卡。 好半天,终于拣出派得上用场的,我挽起袖子,干劲十足的动工。 工具全能之书(其实私下里我喊它山寨王 = =),贪婪之岛玩家手中道具BOOK的雏形,里面收集了所有指定卡片,以及游戏制作过程中,通过测试最终放弃的一些小道具,因为我特别吝啬,习惯性收藏无数杂物,针头线脑都不放过。 只是,工具书现在能解/放的咒文卡,不足总数五分一,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与世界法则相互抵触的缘故,特别是某些形成之初,制约本身就苛刻的念力。 典型例子是,大天使的呼吸。 当初我在哥尔D罗杰身上使用,就完全无效,即使到现在,我也能隐约感觉到,若要大天使的呼吸产生效果,大概是我剩一口气那时候,或者支付巨大代价。 偏题了,言归正传。 ………… 现在用不上那么凶残的东西,只需要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 比如说,废弃卡片,仿真女神。 弄出它来的是个死宅男,只要把照片贴上去,就可以幻化出外表和照片人物一模一样的充、气、娃、娃! 一套五个,可以抱着它、搂着它、扛着它,也可以给它换个衣服,化个妆什么的…只不过,当你不小心举止超出某些界限,它会嘭一声消失。 据说,是因为那位宅男异常纯情… 当初,仿真女神测试的时候,被以半数以上反对票弃置,理由是‘总让人担心用在奇怪地方’,除了原主人大概只有我手上还保留备份。 再比如说,废弃卡片,诚恳的谎言。 只要戴着它,无论你说什么,听的人都会认为它是真的,放弃理由是外型不太美妙,篮球大小的花朵,集合世界最刺目的几种颜色,还长成那什么的形状…(= =)。 唾弃归唾弃,能用的毕竟不多,没得挑。 ………… 拿出商业街上买来的立可拍相机,为自己拍下几张照片贴到仿真女神上,为它们一一换好扫街回来的衣服,之后,收进废弃卡片(容积十立方米)储物袋,备用。 好吧~BT都是逼出来的,这点我承认。 等感应到寄出去的无数封信,逐渐沿着预定地点形成蛛网一般的空间标记,穿好斗篷,在柜子上留下足够资金,我解/放咒文卡,朝着距离最近的几个岛屿出发。 ………… 一整天旅途奔波。 待得夜色将尽,我从第五个悬赏机构出来的时候,储物袋里的仿真女神已经全部兑换成沉甸甸的钱币,心情无比愉悦的同时,也有些诧异行动太过顺利。 海军们…真是单纯啊~ 不过是说‘她反抗得厉害,所以用点小手段。’,居然也毫不怀疑,连检查都不检查就爽快付账,虽说穿着斗篷,但你们海军这么不介意是谁来领赏真的没问题么?亏我还准备自毁形象戴上[诚恳的谎言]。 典型的钱多人傻,(*^__^*)。 踩着隐隐褪色的夜雾,我哼着小曲走出能被监控到的范围。 转过街角,纵身跃到一幢建筑物上,解/放咒文卡033 [荷尔蒙饼干],吃一块下去;再使用磁力卡片,动身前往最后一个目的地。 在条件允许范围内,伟大航路旅行指南介绍的,最接近香波地群岛的岛屿。 我计算好在那里买船票,直抵香波地。 路上修生养息,然后,恭候毒藤海贼团大驾。 一路追踪太过被动,而且中途变数风险难以预料,既然香波地是前半段七条航线的终点,我就到那里去等着。 毒藤海贼团一伙运气不好死在半途那就算了,如果他们运气好活着到达,香波地群岛就必会是真正的‘终点’。 ………… 没有谁能从流星街人手里抢走东西,还不必付出代价。 这个观点,无论到哪里我都坚持。 ☆、第十四章 抵达春岛是下午时分。 这个与名刀[花洲]同名的岛屿正下着雨,氤氲的水汽与随处可见凋落的花瓣,将它生生晕染出几分凄冷的缠绵味道。 走进港口远航船舶售票处,远远的码头上,著名邮轮[黑郁金香号]安静浮在海面上,很多旅客正冒雨登船… 看起来似乎晚了点,我敲了敲售票室玻璃窗,冲着已经休息的工作员,微笑。 邮轮驶离港口时间定在半个小时后,航程预计二十一天,抵达香波地群岛停靠紧挨海军/政/府出入区的七十号地区,在那里休整补给,运载旅客返回。 情况与我看那本旅行指南介绍的一样。 唯一的困扰是,购买船票,需要世/界/政/府承认的合法身份证明,我没有那玩意,只不过,当售票处负责人接下我扔过去的一大叠现金后,它就完全不是问题。 预定离港时间前五分钟,我在甲板上,倚着栏杆,悠哉看雨景。 茫茫的雨雾中,邮轮拉响船笛,码头上的忙碌喧闹也消失,我用手指轻轻敲击湿漉漉的栏杆,藏在兜帽下的眼睛,专注打量,远远的,售票亭里急匆匆跑出来的那一行人。 这种惊慌失措的表现…不会是我运气差到,连安静远行都会出乱子吧? 直起身体,我静静望着渐渐往黑郁金香号靠过来的庞大人群,全副武装的海军纵队,方才趾高气昂接过我递给他的现金,此刻卑躬屈膝的售票处负责人… 最后,是…嗯哼~被惊动了重新下船的邮轮工作人员。 ………… 经过一番漫长而混乱的等待,从闹哄哄走到甲板上观望的旅客耳语中,我得出自己的运气其实不算太差这一结论。 码头开始延伸至附近,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严,并非冲着我来的,而是为了保护,此刻慢吞吞登船一行人当中的某位大人物。 这位最近将前往香波地的大人物,途经春岛花洲时突发奇想,决定放弃乘坐冷冰冰毫无人情味的海军军舰,改走亲民路线。 于是,[黑郁金香号]雀屏中选。 大批旅客被迫放弃此次航行,在海军的安排下取走行李返回岸上。 邮轮普通舱被征用给替换下半数水手海员的军士住宿,贵宾与头等舱登记的住客改换成一等二等舱位,清空房间留待大人物和将领们。 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旅客踢下船?因为大人物喜欢深入群众… 战舰西里西亚号在不远处洋面上等待,将一路为[黑郁金香号]护航。 所以说,其实还是赚到了,起码路途不必担心袭击一类的。 我站在被集中到甲板等候安置的人群边缘,听着周围混合畏惧与抱怨的窃窃私语,因为原本买的是最贵舱位,于是事不关己的撇撇嘴角。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领到新的房卡,接过它我正待返身回去休息,眼角余光刺入一抹有别于灰蒙蒙天气的雪白。 微雨中扬起的袍角…是海军将领的制式大衣…心头微微一跳,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走到护栏边,探长身子,极目往下望去。 雪白制式大衣,英伦风味西装,腰际扣着长刀…可是,不是他。 不是,我行动快于思想,却在事后反悔的那个人。 ………… 看着正登上邮轮阶梯的,海军将领的背影,我怀抱浅浅的失望与尚未褪尽的恍惚,无声叹口气,正/欲收回视线,那人却毫无预兆停下步伐,猛地回过头,视线穿越重重雨幕,精确捕捉到我的眼睛。 明明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的眼神竟仿佛近在咫尺,透着能剖析一切的,刀刃般的冷意。 我下意识一僵,复又瞬间反应过来,抬手,大大方方冲着对方挥了挥————反正从头到脚遮挡很严实,嗯~闪避才显得心虚,不如打个招呼。 远远的,那位海军将领盯着我这里好一会儿,方才返身继续前行。 把自己斜探出去的半个身子缩回来,我低头,摸摸鼻子,嗤笑一声,然后,悠悠然往船舱内划分给旅客的范围走。 这位即将同行的海军将领,许是…呃~气量不错,居然对着我这里颔首以示回应? 条纹西装、打领带,蓄着胡子,武器是长刀,还有那头反衬雪白与灰雨,显得异常艳丽的赭红庞克发型… 如此特色外表,似乎颇符合那本相亲名录啊不,是将领名录记载的中将之一。 希望是我记错了,本部中将随行啊~这趟旅途不要太多灾多难,果然还是宅死在房间,以策安全为妙(= =)。 个人表示海军悬赏处什么的,花光赚回来的钱财之前,我没兴趣再进去一次。 ………… 所谓天不遂人愿。 有很多时候,乌鸦嘴这种神奇能力,不仅仅悲剧别人,还可能反噬自己。 我可真恨工具书里那张,占卜率百分百准确的咒文卡,一定是它无止境散发的霉运,污/染了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 ………… 邮轮[黑郁金香号]驶离春岛花洲第四天,在房间吃早餐的我,从报纸上看到铺天盖地的,关于数日前几个悬赏处损失惨重的报道,和内容更新的通缉令。 诈骗犯.妮可.罗宾,赏金一亿七千九百万,PS:生死不论。 我牙疼的嘶了一声,心头忿忿不平,讨厌的绰号改掉了让人感觉愉快,可是…前次不是还‘仅限活捉’么?! 不过是稍微接济了下,自己困窘的钱袋子,怎么就‘生死不论’了?魂淡! 还有!从前晚开始,仿真女神接二连三恢复卡片状态,回到工具书中…你们这些海军,到底,对人家照片做什么了啊啊啊—— 早知道,就不假装无意间露出脸,被摄影蜗牛拍到。 黑漆漆一团,你们满世界寻找真凶去吧!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把报纸甩到角落,抄起刀叉狠狠切割盘子里的牛排,塞进嘴里咬得稀烂,以示泄愤。 ………… 邮轮航行第六天晚上,坏预感成真。 麻烦终究找上门来,一个星期都没能撑过去。 原因,大概是下午到后甲板放风回来时,路过转角撞上的那位旅客,实在是太过不巧,对方看到被风吹掉兜帽的,我的脸。 ………… 海军比我预计的迟了些,晚餐后才敲响门。 礼貌的被人请出房间带往别处,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一路上我如夹心饼干似的,由前一后二呈‘品’字阵势的三名士兵押送。 十分钟后,踩着花纹华丽的地毯,被领到邮轮贵宾舱所在。 打头那位兵士轻轻敲开位于走道中央那扇门的时候,我顶着后背心冰冷枪口,满怀不甘的扫视周围…这里本来是我住的区域,安静、温暖,通风良好。 若不是强/权/作/祟,此时此刻,我本该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听听音乐,顺便,奢侈的品一杯红酒什么的… 门扉静悄悄开启,兵士侧身让出位置,“鼯鼠中将阁下,人已经带到。”语毕,他偏头,无声示意;后背抵住的枪口稍稍用力,我顺势走上前… 缓缓踩进房间,后方通道随即关闭。 与登船时舱位无异的格局,门内几步通道内就是不大的起居室,侧边带着独立洗漱间,再往里隔着一扇门才是卧室。 我站到起居间入口,停下脚步,抬眼,慢吞吞打量周遭一圈。 ………… 房间里很干净,看起来被重新布置过,一角衣帽架挂着将领大衣,靠窗摆着宽大书桌,各式文件整整齐齐叠在上面。 男人立在桌侧,一手按着桌面,指尖无声敲击,紧蹙的眉头下沉默而坚硬的眼眸,目光锋锐似箭,“妮可.罗宾。” 无起伏的语气透出审视意味,“你到这艘船上想做什么?” 视线落到男人压紧在指尖下的,并列铺陈的新旧两张通缉令,我耸耸肩,摘下兜帽,接着脱掉斗篷,最后,在对方略显诧异的注视下… 抬手,流畅的解开上衣所有扣子,袒露一马平川的胸膛。 ………… 咒文卡,指定卡片033 [荷尔蒙饼干],吃下这种饼干的24小时内会变成另一种性别,一箱20个,共十箱。 登陆花洲那天起,我每日配着牛奶吃的可不是面包啊~ 让我们以事实取代语言。 还有,请切记,招惹谁,也别招惹BT。 尤其是,遭受连番打击后,正深感处于人生低谷的那个,(= =)。 ☆、第十五章 男人的眼睛瞬间瞪到滚圆。 “你——”他甚至失态的死盯着我,人还不自觉往前走几步。 干燥温暖气息卷着淡淡烟草味,沿着行进间的波动沁入呼吸,我警惕的避过对方伸长了,象是要摸过来确认的手。 “看看也就罢了,如果更进一步…”深吸一口气,我悲愤交加的说道,“就算你是中将,我也抵死不从的!” 他的手停在半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漆黑一片。 见状,我抿抿嘴角,手往下探到皮带,边扯动金属扣针,嘴里边嘀嘀咕咕,“我听说过,常年海上漂泊的家伙们,很多都有男女各半玩法的癖好…” “生/理/需要无处发/泄,可以理解,但我不是双插头。” 边说边扯开皮带,手指落在长裤纽扣上,同时,抬头,我用隐约怀疑的眼神盯着他,犹犹豫豫开口,“还要继续吗?” 好半晌,男人缓缓、缓缓的收紧手掌,握成拳头,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又慢慢、慢慢的垂到身侧。 空气象是凝结起来,这人攒紧眉心,语气阴沉得象是要把什么咬碎在牙齿间,“把衣服穿上…恬不知耻!” ………… 静静把扯开的皮带系好,掩上大开衣襟,慢吞吞扣上纽扣,最后弯腰拾起斗篷…穿戴好所有衣物,我抬头,扯了扯嘴角,“中将大人可真/爱说笑话。” 比起,自持高贵不愿和庶民同乘一条船的大人物,以武力驱赶无辜群众冒雨下船的你们… 恬不知耻的,似乎不是我。 “好端端的,我自己跑到您房间宽衣解带?” 眯起眼睛,我意有所指的上下打量他,“比起凹凸有致的女人,中将阁下的魅力,不足以使我如此倾倒。” 男人直视着我的目光里,蕴含掩饰不住的暴怒;看上去象是下一秒就会猛然出手,只不过我等了很久,他始终雕塑似的站在原地。 直到,敲门声惊起室内卡壳的画面,空气中四散的寒意随即收敛,男人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越过我,落到起居间方向。 “报告!” 不多时,踩进房间的几道气息从后方擦过我的肩膀,三名背着枪的士兵将手中物件摆放在男人手边的桌上,恭敬行礼。 “中将阁下,经过搜查,犯人房间内的物品都在这里。” 随便塞几套衣服的背包,解/放出来打发时间的咒文卡[即兴之书],一些小零碎,还有那个装着所有现金,鼓囊囊的储物袋。 啊哈~我忍不住庆幸,自己有‘食物一类的东西随时藏好’这种习惯,否则…呵呵~万一这家伙装酷耍帅,拈片饼干试味道,那乐子可就大了。 ………… 撇撇嘴角,我看着男人漫不经心解开储物袋,翻了翻,从里面勾出一条项链,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别有深意挑眉,“安菲特里忒之眼?” “[唯一的海洋,是月光下你流泪的眼睛]。”我深情款款吟诵,耸耸肩,“玛丽很喜欢,除了它,其余都归你。” 反正钱这玩意,来得容易去得快。 房间晦暗的光线下,男人唇形抿成直线,,瞳孔折射/出不辨善恶的深意,也不说话,隔了很久,将项链扔回储物袋,他的身体往后靠到桌子边,转而拿起那本书,翻开它,就这么聚精会神阅读起来。 不得不说,这转折有些出乎意料…一时弄不明白对方究竟想做什么,我只能原地等着,顺便与周围戒备森严的兵士们隐隐对持。 几道轻浅呼吸声,叠加辐射到身上刀割般的敌意,令得狭隘房间里空气变得有些混沌,却在此时…“妮可.罗宾。”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肯定,透出阴冷而狡猾的味道。 “……?”我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压在一堆杂物与桌面之间的两张通缉令,“哦~我会记得回家问老头子,外面是不是欠了什么风流债。”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的话…“不过你要理解,男人么…呵呵~” “把这位先生,和他的东西送回去。”男人阖上手中书本,眼底最后一丝探究悄然散开,“我的属下失礼了。” “最近总是听到这种话。”我撇撇嘴角,叹口气,“不过,我当然不会介意。” 随着兵士们转身离开之前,身后的男人似是不经意的追问道,“你到香波地做什么?” “嗯~有个家伙从我手里夺走了玛丽。”我将他们归还的私物拿在手里,一面往外走,一面回答他的问题,“我…必须追上去。” ………… 再次与那位海军将领碰面,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黑郁金香号在海上航行第一十三天,邮轮甲板上举办一个露天派对,所有旅客都受到邀请,前来参加大人物屈尊降贵与民同乐的欢宴。 可巧的是,天候也相当给面子,洋面风平浪静,本该神出鬼没的海贼们,也因为这段时间军舰[西里西亚号]无情剿杀而销声匿迹。 湛蓝得宝石般的天空,阳光好到令人侧目。 鸡尾酒、乐曲、美食佳肴,甜香裙摆,穿梭在人群中的侍应生,冰块碰撞杯壁清脆声响,酒酣耳热,言笑靥靥。 我懒洋洋倚在甲板最边缘的栏杆边,潮汐冲刷船身,潺潺水流彷如轻轻浅浅呼吸,远处有飞鸟偶尔鸣叫,昏昏欲睡的倦怠渐渐侵蚀神智。 那位海军将领就这么出现在耳语喧嚣中,淡紫色条纹西装,深蓝衬衫,赭红庞克头,行走间背脊笔直,举手投足都带出久经战场的精悍骁勇气息。 眯着眼睛,我静静看着他的目光随意扫视人群,略略停顿后脚下改变行程,转而缓缓朝这里走来,雪白制式大衣随着海风翻卷,漾起袍角千回百折。 他在我身侧停留,褪去如刀锐利的气势,漫无目的盯着欢闹甲板,整个人象是放松下来,显得有些慵懒,“天气不错。” 从附近经过的侍应生托盘里取出两只高脚杯,将其中一只递到我手边,低敛的眉梢,神色安稳沉静,倒是和此刻的恬淡有几分相衬。 难得闲暇时光,我也没了与谁争锋相对的兴致,支起身接过高脚杯,呷一口猩红粘稠酒液,抬高手,盯着透过晶莹杯壁晃动的瑰丽色泽,怔怔出神。 ………… 隔了一会儿,男人才又开口说话,“听说,你用扑克牌赢走我手下大半个月薪饷。”声线浓厚低沉,漫不经心睇来的眼角,眸光喜怒难辨。 “小赌怡情,再说…”我微笑着冲他举了举酒杯,之后凑近嘴边含一小口,舔舔嘴唇,为它的醇厚馥郁眯了眯眼睛,“被人如此窥视,总得找点乐子。” 年轻的海军兵士们从那日之后,无时无刻不隐在暗处监控,若不是多少还记得留些余地,我现在也不会这样放松。 沉默片刻,然后他突然笑了一下,“他们职责所在而已,倒是要多谢你手下留情,只是半个月薪水…嗯?” 尾音潜藏些惬意,眼角一道淡淡笑纹,不疾不徐细品杯中酒浆,他一边悠闲的说,“抵达香波地之后,有机会可以来一局。” “我们?”我惊讶的眨眨眼睛,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咧咧嘴角,“可以呀——”只要你输得起。 更何况,就我而言,似乎已经身在局中————我,和你。 “很有自信嘛——”男人的身姿更加放松,整个人倚到护栏上,意态闲适,口中也换了个话题,“安菲特里忒之眼…” 停顿片刻,他别有深意的解释道,“你留给心上人的珠宝。” “它怎么了?”我收回远眺高空的视线,满心疑问。 “你手上那件应该是被带出伟大航道的真品。”他侧过面凝望船舷外的海面,音调有隐晦难解的情绪。 “传闻,它是打开某个宝藏的钥匙。” “四百年前带走它的人,也是你那本书的作者贝洛蒙特.柏伦故去,它就此失落北海。” “那个姓氏…你上船时登记的名字,贝洛蒙特.诺恩,你到香波地打算越过红土大陆,前往新世界吗?” ………… 近在耳旁的话语,带着控制得极好的节奏感,他言谈间似是漫不经心,却令得我彷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死死盯着身侧这人,我一时浑身僵硬————终于想起来了,在亦申露岛上就隐约觉得不对的地方。 欧诺拉.黎明女神号指挥官看见那项链后,曾说过,‘海皇波塞冬之妻,安菲特里忒,传说中,海皇追求她时,曾经赞美过她的眼睛是唯一的海洋。’ 而,埋葬在玛丽身边那幅炭笔画背面,贝洛蒙特.诺恩写着:[唯一的海洋,是月光下你流泪的眼睛]。 那,难道不是给玛丽的情话…吗?! 该死的东西! 不自觉抬手揪紧胸襟,隔着布料指尖触及斗篷下,自那天起,因为生怕遗失就贴身佩戴的纪念品,转念一想,我深吸几口气,盘旋怒意悄然散去。 算了,事到如今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死人,不存在任何意义。 ………… “你还好吧——”有谁模模糊糊的询问。 混合着烟草和海风气息的味道,沁入鼻端,与此同时,脸颊被谁的干燥粗粝肌肤轻轻碰了碰,涣散的视觉缓缓聚焦,我看到钉着鎏金袖扣的淡紫条纹恰恰自眼前抽离。 男人收回抚触我的手,将它藏到身侧,顿了顿,转而又插/进口袋,嘘咳几声,面上掠过一丝不自在,“抱歉。” 象是要粉饰自己的唐突,他飞快继续说道,“别紧张,我并非质问什么,世界/政/府也没有禁止民众翻越红土大陆。” “我曾经看过你那本书的残卷…文布兰.罗兰度,贝洛蒙特.柏伦誓死效忠的船长。” “黄金乡,岛的歌声…”似乎想起什么,他的眼神恍惚起来,语气微微带出些久远的怀念,“或许它们真的存在,只是等着再次被找到。” “不止你一个人相信。”我打断他的无语伦次,偏过头静静聆听遥远彼端吹拂而来的,海洋吟唱的哀伤。 “海上男人,性格里都有这么一份傻气。”叹口气,我的目光迎上这位清醒过后神色复杂的海军将领,梦呓般自顾自说道: “所以,无数人穷尽一生寻找,并且毫不怀疑。” “黄金乡、大冒险,自由与梦想,它们终有一天会回到这片海。” ☆、第十六章 我答应了这位海军将领略显局促提出的要求。 派对结束后,领着他回房,将那本冒险传记交到他手中,并且,在他一再保证会原物归还时,只告诫对方,不要将夹在最后几页当中的书签弄掉,免得我找不到没看完的部分。 至于他是否遵守诺言,予我其实没什么要紧,[即兴之书]原本就是念力凝结,最后它始终会卡片化,回到我这里。 许是拿人家手短,好吧~我承认也有故意将手腕上戴的石头露出来给他看到的缘故。 那颗海楼石是玛丽收集的无数小玩意之一,我借来防御这世界五花八门的恶魔果实能力,顺便混淆众人观念。 惯性思维下,成效卓越。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格外宁静,各种意义上的。 拿人家手短,好吧~是打消怀疑的中将阁下领着他那一票眼线销声匿迹,只有极偶尔的情况下,我能在某种场合里看到那位中将。 他一如既往的仿佛出鞘利刃,周身气息难以接近,隔着人群目光对上我的,眼神里的寒意仍然千年不化,就是不知为什么,眼眶下的黑影也日渐浓厚… 许是太使劲夜夜笙歌了?不负责任的揣测,飞快被我抛诸脑后,反正大抵不相干。 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持续到黑郁金香号驶入香波地群岛七十号区域港口;混在隐隐散发劫后余生气息的旅客群当中,我拎着行李走下船舶折梯,还未走出多远,就被后方赶上来的海兵叫住。 我收到一只纸袋。 里面装着归还的冒险传记,以及一份由那位中将签署的通行证,持有它可进入六十至六十九号海军、政/府掌控区域,海兵还特意解释,倘若有需要,可以凭借通行证,申请乘坐开往新世界的政/府船只。 这位也在牌桌上被我掏空口袋的年轻士兵,临走前似有不甘约定,有机会要再来一局。 我但笑不语,静静目送对方远去,方才垂下眼睛,收敛刻意端出来的平和,转身,迅速潜入嘈杂人群。 远远的,黑郁金香号高高的甲板上,那位中将无声无息站在那里,目光仿佛穿透空间,夕阳西下的天空红得发白,苍松般挺直的身形,很快模糊在光影当中。 ………… 所有善意都是谎言,今日之后,只有彼此运气都好,才不会兵戎相见。 ………… 香波地群岛,是个异常神奇的地方,当然,对我而言这世界绝大多数地方都很神奇。 号称世界最大的红树,‘亚尔其蔓红树’浮出水面的树根形成岛屿,七十九株巨大植物居然能建成城镇,(= =)。 分泌特殊的树脂形成泡泡,可以当做各式工具设施甚至房子的原材料…(==)。 我在七十号区域某家旅馆登记入住,付足小费之后打听到伟大航路指南没有记载的,极具特色的当地人文。 比如说,不法地带的拍卖会。 再比如说,小道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其实是政/府掌控地带,而非别区鱼龙混杂的酒吧。 花了几天粗粗领略游乐园和观光区域,之后我凭借通行证出入安全区域,并在其间流连,尤其喜欢驻足图书馆、咖啡厅。 这些文雅场所内,能听到一耳朵各式匪夷所思的内/幕,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此地有在职官员出没的缘故… 服务于此地政/府设施的文职人员们,闲暇时喝咖啡总能漏出点什么。 谁说男人不饶舌?他们八卦起来的程度堪称凶残,内容琐碎可追溯至主角上下几代族谱。 比如说,上回听闻海军本部高层们,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那啥啥啥… 再比如说,今天,我坐在六十六号区图书馆附近,街心花园露天喝咖啡,隔壁的隔壁,坐着一桌身着便服的年轻人们,笑语风声中,透露出来的东西,也很有意思。 他们说,有人对毒藤海贼团船长的能力感兴趣,双方已初步取得联系。 不晓得哪来的渠道,他们居然还能知道,已经登陆不法地带的毒藤海贼团,即将与海军方面派出的联络人进一步交涉。 ………… 端起细瓷杯子,抿了口温咖啡,我眯了眯眼,心下飞快盘算。 过了一会儿,方才言之凿凿的年轻人们言笑徒然沉寂,“看——那位是…”低呼声充满忌惮与敬畏。 “啊!怎么会…” “喂!他过来了!” 接着一阵手忙脚乱,人群起身时带动桌椅磨蹭地砖发出沉闷动响。 我侧眼一瞥,就见他们神色慌张,面朝某处挺尸般站立。 “鼯鼠中将阁下!”一位背影僵硬的年轻人手抬至眉梢,行了个标准军礼,态度极是恭敬。 微微一怔,我把视线从他们身上偏移几度,就与恰好投射而至的目光撞个正着。 来人沉默片刻,对着向他致意的年轻人微微颔首,随即与之擦肩而过,沉沉脚步声踩着地砖渐行渐近,仍旧是淡紫西装,装束却没有航行时那般严谨,少了领带,襟口扣子也解开两三个,看上去有些闲适。 他拉开我身侧空置的椅子,不疾不徐褪掉外装将它搭在椅背上,然后坐下来。 “真是巧遇。”搁在桌面上的双手微不可察间数度改变姿势,最后他将它们平放,侧过脸来,目光平和。 我嗅到若有似无的金属和丁香油的味道,来自他的指尖,十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短,手腕以上藏进银袖扣紧系的衬衣袖子。 视线沿着那些流畅线条攀沿,停在这人不算英俊的脸上,“今天你倒是没带兵器。” ………… 微微一怔,他有点兴意阑珊的摆摆手,“饶了我吧——难得休假…”有气无力的说着,人靠到椅背上,皱着眉头嘟囔,“走到哪里都被认出来,喝杯酒也不得安宁。” “就象刚才?”冲着正蹑手蹑脚离开的那桌年轻人,我有些好笑的抬抬下巴,“那些很崇拜你的年轻人?” 啧了声,他摇摇头没说话,放空目光盯着面前虚空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看似随意的,提起别的话题。 “明天有船只前往新世界,你要启程吗?” “还没确定走不走,旅行的意义,在于过程而非目的。”想了想,我到底没忍住好奇,于是问道,“你似乎很介意玛丽的项链,它究竟怎么了?” “不过是个传闻,宝藏地图什么的,这片海上还少吗?” “新世界暂且不论,单是前半段七条航线,岛屿星罗密布,千百年来似真似假的流言,比潮汐还频繁。” 剩下一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将来也不会对任何人袒露,对我而言,除了哥尔D罗杰留下的秘宝,世上所有财货,都不堪一提。 从我开口,他的目光就飞快变化,直到我沉默下来,意味难明的眼神仍旧盯着我,却始终不说话,半晌,抿紧的唇线微动,又在顷刻间将视线定到我身后,眉宇间掠过一丝诧异。 毫无预兆传来的冷冽气息,彷如利刃沿着我的背脊缓缓滑动,穿透层层布料破开皮肉,混合着刺痛和战栗的感觉钻入脑髓。 ………… 身侧的人蓦然站立,稍显意外的说道,“波鲁萨利诺先生。” “耶…真奇怪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阴阳怪气的缓慢腔调,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你终于也学会休假的时候,找个人调节身心了啊~” 我分明看到被说的这男人脸色一青,眼角微微抽搐,“黄猿大将阁下!”压低的声线带着说不出的愠怒,往下斜觑的目光或许还有些尴尬。 待得那道视线闪烁躲开,我慢吞吞回过头,望向能在不知不觉间站到身后,并且一手搭上椅背居高临下俯视的家伙。 黄白条纹西装,身形异常高瘦,黑色/卷发,胡须菈碴,看上去有些年纪的男人,茶色镜片后方的眼睛,精光内敛。 看了我一会儿,他侧过头,吊儿郎当的说,“哦哦~真是长相微妙的脸。” “可以让你检查哦~”我笑眯眯的抢先回答,033咒文卡那十箱饼干,还富余得很,(=皿=)。 “喂!”中将大人双手猛地拍在桌上,气急败坏低吼,“不要胡说!” 摆在桌上的杯盏摇晃两下,深色咖啡溅出少许,我莫名其妙的挑高眉梢,还没来得及怎样你喂个毛线? “哦哦~我说嘛…原来如此…”仍旧象是故意拉得老长的音调,这位被称之为‘黄猿大将阁下’的家伙,越过我,走到中将大人身侧,拍拍他的肩膀。 “休假期间做什么都无所谓,只是,太伤身可不好…”漫不经心的停顿片刻,复又继续说道,“总不能让明天要见的那帮海贼,以为我们本部中将是软脚虾啊——” 如同长辈般语重心长的谆谆告诫,嘴里吐出来的,却都是要让人喷血的一语双关。 我顿时囧了又囧,趁被恶意调侃还得深受着的中将大人,目送他自顾自走掉的上司,我略带同情的扫了他一眼。 “哦~对了。”本已经离开那老家伙忽的又停下来,返回身,拍拍自己额头,“是二十一号区那家叫黑猫的酒吧,毒藤悬赏令你看过吧?不要认错人了。” “时间订在明天下午四点一刻,你可以继续约会。”最后,那人似笑非笑打量我几眼,“玩得愉快些。”临行道别,带着异样的别有深意。 ………… 静静目送那道,让人不知该怎样的黄白条纹西装背影真正消失,我这才慢慢回过头,眼睛看向身侧散发出浓烈的,炸毛味道的海军中将。 他脸色青白交错,看上去恼羞成怒,还有些阴森森的。 沉默——沉默——沉默…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就此化成雕像,他才总算动了动。 单手扶额,先发出一记了无生趣的叹息,将手放下后,转而对我低声道,“抱歉,波鲁萨利诺先生…”他用被噎着的语气艰难的继续说,“相当不拘小节。” “很明显。”我深有同感的点头。 “啊…你不介意就好,实在是失礼了。”这人词不达意半天,才喝醉了条理不清似的,磕磕巴巴提出要送我回去。 此时日正中天,绚烂阳光倾泄而下,肆无忌惮泼了中将大人一身,金线绣出的轮廓模糊他的眉眼,只是,递过来的指尖,似乎隐藏着我无法理解的深意。 他说,‘很抱歉,未经你同意就攥抄了那本传记,这是明日下午两点的船票,翻越红土大陆再转乘新世界航线远洋轮,大概还赶得及塔希提日出海流。’ ‘安菲特里忒之眼,是传说中通往愿望岛的航海指针。’ ‘你走吧~错过了,要等下一年。’ ☆、第十七章 遇见那个人之前,他从未想过,世上竟还有如此无法形容的存在。 ………… 当时他正执行,护送世界政/府联盟国家贵族的任务,途经春岛花洲,一路抱怨军舰上找不到乐子的少爷突发奇想,决定转乘当地开往香波地群岛的邮轮。 一阵劳民伤财的忙碌后,[黑郁金香号]施施然驶离港口。 遇见那家伙就是在那艘船上。 航行第六天下午,邮轮上某个旅客举报,看见通缉犯妮可.罗宾。 精心布置一番之后,他让兵士前去押解嫌犯,等待期间,静静看着摆放在桌面上新旧两张通缉令,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颜色陈旧的那张悬赏单上,小小女孩子眼里透着惊惧与警惕,那时候她才八岁。 恶魔之子.妮可.罗宾,出身西海,幼年开始即被全世界通缉,当时赏金七千九百万,可是她失踪了,将近二十年音讯全无。 连政/府海军都几乎要认定已经死亡的人物,却在毫无预兆间现身,一次出手,夺取包括本部准将在内的军舰全员性命;再次出手,则卷走悬赏处无数钱财。 两起事件加起来,前后不到半个月时间,导致海军颜面尽失的诈骗犯.妮可.罗宾,赏金飞升至一亿七千九百万,生死不论。 他接到命令,与簇新悬赏令一同到来。 只不过,照此时形势发展,似乎不必再费什么心思,人既然已经在他所属范围内,自然是插翅难逃。 ………… 那家伙就这样出现。 漆黑斗篷裹得密不透风,半张脸都埋在兜帽阴影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他徒然惊觉,春岛登船那日其实见过,忆起后更是诧异对方的胆大包天,于是他问嫌犯到这艘船上意欲何为。 看着面前沉默不语只是摘掉兜帽解下斗篷的嫌犯,他眸光微沉,心底暗自提防对方猝然发难,却没想到,下一刻他陷入此生最无语的境地。 黑发蓝瞳,样貌与通缉令毫无区别的人,肆无忌惮将身躯袒露在空气中,肌肤瓷白细腻,削瘦精致的锁骨,细到不象话的腰肢… 可站在眼前的,分明是个年轻男子。 惊到失去思考,他不自觉上前要确认真伪,然后… ‘看看也就罢了,如果更进一步…就算你是中将,我也抵死不从的!’ ‘我听说过,常年海上漂泊的家伙们,很多都有男女各半玩法的癖好…’ ‘生/理/需要无处发/泄,可以理解,但我不是双插头。’ 他缓缓收回手,被怀疑的眼神引发心头暴戾怒意,只有攥紧拳头才勉强得以压制,他知道对方所言,其实有一部分确有其事。 长年漂泊大海,加上时时生死一线,年轻兵士间或许有些什么,也曾目睹耳闻某些害群之马的荒/淫/无度,而无可奈何。 只是,他自认治军严谨,从不允许部下恃强凌弱,即使孑然独身却未有过任何荒唐举动,此时竟被这般构陷… 深吸好几口气,又拿出多年涵养功夫,才没把这信口开河的混蛋真的怎么样,仅仅是呵斥其不知廉耻。 那人不紧不慢的穿好衣裳,之后抬眼盯着他。 ‘中将大人可真/爱说笑话。’ 略显中性的声线,蕴藏别有深意的讥诮,暗蓝双瞳平静而冰凉。 ………… 经过反复试探,终是拿不出确切证据。 妮可.罗宾消失太久,对她的情况海军方面几乎一无所知,即使持有失落四百年的安菲特里忒之眼,即使随身携带大量现金…他也只得暂时将毫无破绽的人放走。 接下来,处于严密监视的那人的情况,每日都被送到他案桌前。 那人玩得一手好扑克牌,奉命盯梢的兵士们输得口袋空空。 在邮轮开辟给贵族少爷玩乐的场所纵情享受,赌桌上一掷千金;美酒、烟草、珠宝、武器,什么都懂一些,又什么都不是很精通,与许多家族教养出来的倜傥公子哥一般无二。 除了,会和女郎们肆意调笑,却怎么也不碰她们,这点。 那人把一个名字挂在嘴边,当被兵士们问及,到底是如何温柔似水貌美如花,才被恋恋不忘时又苦着张脸。 ‘哪里贤惠可人?饭菜不受欢迎,能把桌子和我一起掀出去。’ ‘脾气暴躁,嘴巴还坏得很。’ ‘只是,你们这些菜鸟不会明白的…’ ‘她是大地。’ ‘漂泊久了的人都希望有角落能停留,而她恰好在那里。’ 言语情深意重,却有淡淡阴霾,始终萦绕不去。 他记起那人说过,她被夺走所以要追赶。 他想,这样一个人,或许不会是噬杀残暴的通缉犯。 ………… 再次与那人近距离接触,是在邮轮露天派对上。 厌倦了觥筹交错之中无处不在的谄媚,他找个借口离开人群,抬眼就看到那人斜倚船舷栏杆,目光盯着他所在方向,又好象什么也没在看,只是发怔。 单薄剪影倒映在晴空下,不小心就会被吹走似的。 他不自觉走上前,那人象是刚刚睡醒,眨了眨眼睛,接走他递过去的酒,抿一小口,舔舔嘴唇,又陷入梦境般神情恍惚。 墨黑发梢随着海风起伏,眉宇间的英气抵消五官过于秀丽的妩媚,只是,站在这样热闹地方,眼底仍透出无法言喻的寂寥。 他不着痕迹打量许久,心头有块隐秘角落似乎微微一颤。 为了掩饰他开口寻个话题。 传说可以打开某个宝藏的钥匙,安菲特里忒之眼。 登船名字记录为‘贝洛蒙特.诺恩’的人,不知为什么忽然失魂落魄,忍不住碰了碰苍白到透明的冰冷肌肤,他随即收回手。 那本书的残卷,文布兰.罗兰度,贝洛蒙特.柏伦… 黄金乡,岛的歌声… 他无法停止叙说,象是这样就能够遏制不太受控制的念想。 ………… ‘不止你一个人相信。’ 那人深深看进他的眼里,双瞳内有隐忍复杂情绪转瞬即逝,仿佛月夜里波澜不惊的暗涌。 ‘所以,无数人穷尽一生寻找,并且毫不怀疑。’ ‘黄金乡、大冒险,自由与梦想,它们终有一天会回到这片海。’ ………… 之后,他一直控制自己与那人避不见面。 抵达香波地群岛,他让卫兵归还借来的书籍,连同签署的那份通行证,远远的,他站在甲板上看着。 良久,那个笑起来透出几丝微妙邪气的人终是毫不犹豫离开,他沉沉叹息,无法分辨心头蔓延的惘惘怅然,究竟是悲是喜。 这世上有些人是可以让人忽略性别的。 是男是女不重要,因何到此也无所谓,不是妮可.罗宾就好。 接下来几日他马不停蹄的忙碌,调研情报、部署兵力,所有预计内意料外发展全部考虑进去,并且设想对策。 只在深夜,他对着缺了一角的白纸,怔怔出神。 归还那本书时,他将自己生命卡小小一部分藏进书籍扉页内侧,只要带着它,那人的行踪就在海军掌握内。 是的,不确定妮可.罗宾能力究竟是什么之前,‘贝洛蒙特.诺恩’无法洗清嫌疑。 直到相关人物各就各位,只待猎物自投罗网,忙里偷闲,他终于忍不住,沿着沙沙蠕动的生命卡寻了过去。 ………… 他把船票交给那人,并且以言语欺骗,事实上,塔希提岛的永夜即将结束,乘船再如何追赶也须静待来年,这是又一次试探。 他想放那人远走高飞,却不得不服从军人天职,设下无数陷阱,亲自诱其淌入险境。 彻夜无眠之后,生命卡随着前往红土大陆航班启程,渐渐转移方向;他站在高处远眺缓慢消失的船只,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仍是舍不得转开视线。 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 是携带失落秘宝追寻先祖的‘贝洛蒙特.诺恩’,他与他将生死渺茫。 是妮可.罗宾…那么,他与她从此势成水火。 无论如何,他希望,此刻起,与那人再不相遇。 ☆、第十八章 他心不在焉去到那家酒吧,按照计划应付饵食,对方领着心腹干部几人,海贼团成员若干,一无所察前来赴约。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之间,他默不作声打量这些海贼,心头有丝戾气时隐时现。 毒藤.克朗奎斯特,腐蚀性植物恶魔果实能力者。 全员赏金加起来堪堪过亿,与涌进伟大航道的多数同行一样,狂妄自大又贪得无厌,面对强者却色厉内荏,不惜卑躬屈膝,阿谀奉承。 只是这种程度的渣滓,若不是作为诱捕饵食,海军暗地里放行,恐怕早就折损中途,根本到不了香波地。 他无比厌恶,又不得不暂时按捺,想起远行那人,顿时更加烦躁。 时间在毒藤.克朗奎斯特大放阙词中慢慢逝去,真正要等的目标杳无踪迹,他眼底的惴惴不安渐渐冻结,心一点点沉到谷底。 妮可.罗宾不出现,只证明一件事。 而,此一结论得出后,港口,黄猿大将坐镇的军舰静待已久,不远的洋面,航线内有拦截舰恭候多时,茫茫大海,那人又该逃到哪里? 即使不肯远走反而前来追杀。 这里同样危机四伏,战事一起,整个香波地群岛封锁戒/严,届时,天罗地网。 被誉为海军最高战力之一的黄猿大将阁下,波鲁萨利诺先生,虽然看上去很不着调,实际行事却运筹帷幄,几乎算无遗策。 那人…纵然赏金过亿,诡计多端,怕也是讨不到好去。 为了这种程度的渣滓,哪里值得以身赴险? 如此一想,怒意渐起。 握在手中的酒盏几乎被捏出裂缝,他按捺不住险些发作的时候,本以为没用的棋子,出乎意料的发挥功效。 ………… 变故出现在猝不及防间。 略显蒙昧的环境里,以他的眼力也来不及捕捉完整画面,最先被察觉的,是空气流动产生的异样,依稀是几线黑色残影纵横开阖,划破空间平衡,卷起微弱涟漪。 视野恍惚过后,他看到坐在对面的毒藤.克朗奎斯特保持着几秒钟前的姿态,颈上人头却不翼而飞…身躯在空气中颤抖几下,被暴力撕裂的断口喷出一股血泉。 黏湿水泡被刺破的哔啵声接二连三,浓烈到难以言喻的腥气,伴随节奏缓慢的撞击肆意扩张,毒藤.克朗奎斯特身边坐着的几个干部,此时方才逐一倒下。 或胸口穿透血洞,或脑袋被拧转到背后,死状不一,却无一幸免。 他眯起眼睛,目光迟钝移动少许,寻到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身影。 那人单膝跪在他与毒藤一行人之间,方才推杯置盏的案几上,低着头,大半张脸隐在兜帽里只露出尖尖下颌。 过了一会儿,那人缓缓抬起手,淅淅沥沥血流一路滴溅,浓腻艳红沾到身上随即没入宽大斗篷无边暗黑,毒藤.克朗奎斯特的头颅被提到空中。 眉宇间得意尚未褪去,表情永远定格在死前那一刻。 用空着的手摘下兜帽,仰高脸庞,那人对残骸低声说道,“我住在亦申露,前段时间,那里承蒙关照。”略显中性的声线,语调漫不经心。 ………… 陪酒女郎们的尖叫与尚且存活海贼们的怒喝,后知后觉炸响,那人将头颅随意抛开,看也不看周围混乱,径直跃下案几,朝毒藤剩余人员走去。 他下意识握住随身兵器,搭上刀柄的五指收紧。 漆黑斗篷行进间微微摩娑,眼角扫过他所在位置,那人停顿一下,眼底似乎滑过什么又仿佛视而不见,“无关的人都安静点,我一向行动快于思想。” “杀错了可别怪我。” 恬淡语调甚至带着些歉意,夜海般深邃的蓝瞳只透露出一个信息: [挡我者死]。 所有杂音刹那间断绝,周围顿时安静得象个坟场。 不知怎地,他蓦然想到,在黑郁金香号上,航行期间那人言及某个名字时眼底的笑意与伤感,鬼使神差的竟无法动弹。 微微怔忡间,就见黑鸦般的身影掠起,直接而迅猛的扑向距离最近的海贼。 身形毫无章法却快如闪电,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举手投足直指要害,象是经历过无数次杀戮,已经融入呼吸般自然,目标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立时毙命。 看着每次扬起都带出血腥的葱白手指,他隐约明白,为什么身为准将、通晓六式的麦塔肯罗会毫无招架之力。 饶是多年沙场征战,他也未曾遇见过这样的人。 浑身萦绕彷如尸山血海的冲天戾气,浓烈到凝成实质的杀意逼得人呼吸困难,两相比较,沿途残害多数民众的毒藤.克朗奎斯特,反倒干净得象个孩童。 总人口不足三百的亦申露,那样平凡的方寸之地,怎么可能养得出,这样的修罗恶鬼?! ………… 自毒藤.克朗奎斯特开始,直到他所带来的船员若干,这场单方面屠戮,撑不过几分钟就飞快结束。 黑色轨迹终止于最后一道颈椎被捏碎的脆响,静得出奇的酒吧里,那人踩着满地狼藉,慢吞吞走向,某个吓破胆的海贼推出来,结果被牵连的陪酒女郎。 方才陪酒女郎象是认出什么,‘你是玛丽婆婆家的…’话说到一半就此没了下文,那人彻底贯彻宣言,挡在面前所有活物,尽敌皆杀。 无法抑制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在他眼中凝结成冰,缓缓抽刀离鞘,“妮可.罗宾。”喊出凶徒的名字,手中武器指向罪大恶极的通缉犯。 那人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一息尚存的陪酒女郎面前,蹲下来,静静看了半晌,伸出手虚扣住她的咽喉。 女郎在血泊中挣扎着反掐住那人手腕,‘别杀我…我不想死…’神态扭曲,布满浓烈到入骨的恨意,‘我不能死…’ “没有谁不能死。”那人淡淡回答,五指微微曲起,蓄力待发。 ‘罗宾…他们卖了娜娜…’女郎强自撑着最后一口气,尖利指甲狠狠抠进那人皮肤,瞪大眼睛无限怨毒,‘杀掉我,你就要帮我找回来!’ “好——”五指微微一错,发出[咯]急促脆响,指下呼吸就此断绝,那人才略略侧首,仿若计算过时间,恰恰躲开他无声无息劈去的刀锋。 黑色身影几乎瞬息消失,那人象是不欲久战,头也不回就往外逃去,他转动手腕,刀刃贴紧轨迹改向。 “一亿七千九百万的赏金,定得低了。”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 月步、铁块、纸绘,以及经年锻炼的刀意…他含忿出手,决心要让这殃及无辜的恶人,罪行终结于此。 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巨响,枪林弹雨惊起硝烟四射,沿着那人奔逃线路,混乱渐渐蔓延开来,无数士兵往这里聚集,许多倒在黑色一掠而过的刹那间。 他跃到半空,长刀挟着风雷之音,直劈向被挡住前路身形微顿的背影,“妮可.罗宾,你能逃到哪里去?!” 许是知道无路可走,那人不再抵抗,站在原地缓缓回过脸来,似笑非笑半嘲半讽的暗蓝双瞳对上他的眼睛。 利刃擦破修长优美的脖颈,白皙肌肤现出一道艳丽血痕…他徒然僵硬。 …应该,就这么杀了她的。 恍恍惚惚如此想着,手中的刀怎么也无法再进一步… 那人的蓝瞳在眼前晃动,蕴藏千重危机的海,极深处无数漩涡纠缠盘绕,“就知道中将大人舍不得。”音色低沉迷离,逼近的目光象是看着他,又毫无焦距。 他愕然睁大眼睛,任凭她细细舔他的嘴角,慢慢撬开牙关,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舌尖哺渡过来的血腥与苦涩冰凉,混合急促呼吸被他全部吞咽下去。 彷如情人般的拥吻带着致命陷阱,他明明有所察觉却下意识忘记抵抗。 插/入胸口翻搅骨肉的指尖几乎触及心脏,又猛地抽/出,剧烈疼痛刺破模糊意识,他听见她浅浅叹息。 “来谈判吧~” 明亮到刺眼的闪光在她身后渐渐成型,“哦哦~真是懂得见机行事。”黄猿大将阁下,波鲁萨利诺先生赶到现场。 “我在中将大人那里下毒,不是恶魔果实能力。”她舔了舔嘴唇,满脸无辜的抬抬手腕,露出一抹丝绳勾吊的幽暗石子,“所以,来谈判吧~” ………… 那人还是安然逃走。 趁着谈判间隙,利用他们思维盲点,切断系住海楼石红绳的同时发动能力,黄猿大将镭射击杀穿透黑色斗篷,她身影消散,从香波地群岛铁桶一样的包围圈里脱逸而去。 所言下毒更是子虚乌有,真正花样百出。 之后,收剿毒藤.克朗奎斯特残党时,在海贼船船舱底寻获几名女俘,都是沿途岛屿被掠劫用以享乐的平民,抵达香波地毒藤海贼团飞快覆灭,她们得以幸存,而非落得之前那些腻了或杀或卖的下场。 几名女俘中有一个,与酒吧遇害那女郎同样出自亦申露;经过询问,引发妮可.罗宾复仇的来龙去脉,才被知晓。 妮可.罗宾并非原住民,她忽然出现,住在孤独老人玛丽家中,毒藤毁灭岛屿之前恰好远行在外,据说是为了报答收留之恩,出海寻找对方失踪多年的情人。 ‘贝洛蒙特.诺恩’,亦申露许多居民都知道,那是玛丽五十年的思念;妮可.罗宾使用这个名字,有祭奠意义在其中。 想起那人说到‘玛丽’时流露出的,难以理解的复杂感情,后来日光下斜倚船舷的身单影只,他心里多少有些百味掺杂。 那人的‘玛丽’或许不是特指谁,她疯狂杀戮的原因,大概是被夺走栖身之所。 ………… 休养期间,他收到更新的通缉令: 香波地群岛事件元凶,诈骗犯.妮可.罗宾,赏金两亿七千九百万,生死不论。 以及,一份仅供海军内部传阅的资料: 妮可.罗宾,西海奥哈拉末裔,黑发蓝瞳。 恶魔果实能力者,能力未知。 擅长近身搏杀,疑似通晓武装色、见闻色霸气。 加盖赤红禁忌印章的纸页上,特别备注: 一级危险人物,准将以下,尽量避免直接与之发生冲突。 ………… 怔忡半晌,他将通缉令与资料交给候在一旁的副官,关于那人的一切,连同所有悸动与惊澜会被封存在档案柜内,从此不见天日。 ☆、第十九章 妮可.罗宾消息传来的时候,青雉刚刚结束一个最高级别机密任务,恢复与外界通讯的第一个来电,出自同样身为大将的黄猿.波鲁萨利诺。 他说,那个丫头有消息了,这次千真万确哟~ 电话虫/精确的模拟出彼端,相识数十年同僚脸上,难以言喻的诡谲神情。 来不及换下犹带硝烟的战袍,青雉拿起同僚传过来的资料,一目十行飞快浏览,耳边犹自听见对方饶有兴致的点评。 他说,他很好奇,那丫头究竟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学到这一身本事,更难以理解的是,她这样的人物,二十年内居然没有丝毫风声传出。 言语间竟掩不住啧啧赞叹。 ………… 开始谁也没料到,失踪二十年的人会凭空出现。 军舰—欧诺拉.黎明女神号,滞留被海贼毁灭的岛屿进行调查,任务完成后,并未按照预定时间返回基地港口。 海军本部调阅军舰指挥官每日例行汇报,从中发现麦塔肯罗准将最后通讯里,透露的信息,他怀疑,亦申露岛幸存住民,或许是失踪二十年的通缉犯。 恶魔之子,妮可.罗宾。 麦塔肯罗准将决定逮捕对方,并带回海军基地确认其身份,那之后不久,黎明女神号对外通讯全部断绝。 直到,前往支援的巡逻舰在亦申露附近海域找到它;欧诺拉.黎明女神号全军覆没,包括本部准将麦塔肯罗在内,所有人无一幸免。 支援舰队在动力室监控蜗牛身上找到一个影像。 黑发蓝瞳,肌肤苍白到略显病/态,直视摄像镜头的眼睛平静得仿佛没有灵魂,唯独杀意在其中静静流淌。 除了神韵,那张脸,与青雉想象中,妮可.罗宾长大后的容貌,几乎无二。 ………… 海军本部很快将照片刊印到通缉令上,并重新向全世界发布。 几天过去,她再次出现,得手后又消失,几个悬赏处加起来损失近四个亿;天晓得她究竟如何办到,一日之内辗转数个岛屿;要知道,这里可是伟大航道。 而那些用来骗取钱财的人型,在运送回本部的过程中,无声无息融化在空气里,闻所未闻的诡谲情况,惊动海军最高层,同时引发关注。 情报机构飞速运转起来,很快,麦塔肯罗准将的佩刀,名刀贞宗在黑市被寻获。 关于妮可.罗宾曾逗留过的地方也陆续发现,只是,确切行踪却半丝也没有;与过去二十年里情况相同,一旦躲起来,就翻遍世界也无法找到,除非她主动出现。 因为怀疑妮可.罗宾,拥有不被恶魔果实图鉴记载的能力,海军本部参谋处结合几次事件中不起眼的线索判断后,制定计划欲将其诱捕。 饵食正是导致亦申露毁灭的元凶,而那个海贼团已经接近前半段终点。 海军方面兵分两路,一方面密切关注毒藤海贼团,一方面往香波地布置陷阱。 鼯鼠中将护送世界政/府联盟国家贵族的任务即将完成,综合时间等各方面因素,经过考虑海军本部将行动后半部分交给他执行。 诱捕计划有条不紊且悄无声息的行进,恰在此时,鼯鼠中将在春岛花洲航向香波地的邮轮上发现妮可.罗宾,没等海军本部就此作出反应,消息又被证实是虚惊一场。 那位登记名字为‘贝洛蒙特.诺恩’的旅行者,不过是样貌相仿的男人。 剩下的航程里,透过严密监视与反复试探,怀疑被暂时打消:‘贝洛蒙特.诺恩’身上戴着海楼石,疑似来自北海。 ………… 那个与全世界捉迷藏的丫头,不知道又躲哪里去了。 倒是毒藤海贼团行踪很快被确认,他们快要抵达香波地… 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先一步放出风声,以海军本部名义招揽毒藤,暗地里又把隐藏重重杀机的会面地点,透过渠道在岛上广为流传,希望借以诱使妮可.罗宾自投罗网。 山雨欲来的平静时光里,自鸣得意的饵食一无所觉登陆,某个平凡无奇下午,黑郁金香号驶入港口,相关人物逐一现身。 表面看上去,一切尽在掌握中,谁知到了结局时,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行动,会以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惨淡收场。 妮可.罗宾撕掉‘贝洛蒙特.诺恩’外表,屠杀近百海兵、重伤中将鼯鼠,最后从大将手里全身而退,再次把军部颜面踩到脚底。 ………… 库赞,你那小丫头,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 黄猿.波鲁萨利诺,在电话虫那头意味难明的叹息。 他说,为了一点收留之恩,那丫头就只身一人,不远千里追杀悬赏过亿的犯罪团伙,甚至牵连无辜,险些挖出鼯鼠中将的心脏,却在最后关头,因对方曾经流露的,微不足道的善意手下留情… 狡黠如狐,又能象毒蛇冷静蛰伏,明知道一着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竟也有勇气孤注一掷。 看着手中已经成为过去的事实,青雉不得不同意黄猿的看法,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二十年来始终音讯全无?!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结束通话之前,波鲁萨利诺恢复他一贯阴阳怪气的腔调,似笑非笑的调侃,“共事这么多年,我大概能猜到你想什么,只是…小心些,别真的折在那丫头手上。” 电话虫沉默下来,隔了几分钟,传影虫嘴里吐出姗姗来迟的一张纸。 ………… 鼯鼠中将证实妮可.罗宾持有四百年前失落的秘宝,安菲特里忒之眼,传说中,唯一通往愿望岛的航海指针,并且,按照时间算起来,塔希提岛即将结束永夜,转而进入一年短短几日的光昼期。 如果妮可.罗宾身上那未知的果实能力中,真的有一部分是任意转换空间,接下来她很可能出现在新世界,踏上前往愿望岛的航程。 若是他想见消失的妮可.罗宾,只需要守在位于前半段,七条航线之一的加迪纳斯岛附近,过不了多久就能如愿。 因为千百年来,乘上夜岛塔希提的日出洋流,只要安然通过充斥雷暴、飓风与漩涡群的循环海走廊,船舶必然在那里。 ………… 眉心拧得死紧,青雉在瞬间做出决定。 …………分割线………… 加迪纳斯岛,所属位置在伟大航道前半段的入口附近,也是七条航线当中,号称最为险恶那段旅途的开端。 最恶劣的天候,最险象环生的海域,加上,沿途最为冷血彪悍的原住民,大海贼时代以来,葬送这里的冒险者也是七条航线中最多的。 能够通过这片血流漂杵的魔鬼海,安全抵达香波地,将来,多半会成为令海军无比头疼的大犯罪者。 只不过,在震惊世界之前,登陆加迪纳斯岛的海贼,对青雉而言只是一群菜鸟,有的甚至连赏金都没有,丝毫引不起抓捕兴趣。 他日以继夜长途跋涉,为的是或许乘上海流的妮可.罗宾。 接过酒保送来的烈酒,有一口没一口抿着,青雉坐在酒吧最僻静的角落,重复近些天每日必做的事————意兴阑珊打量附近闹哄哄的人群。 ………… 越过颠倒山,选定航线,来自四海的船舶在记录指针引导下登陆加迪纳斯岛时,已经一个多月看不到陆地,这种情况下靠岸,心思多半浮躁而蠢蠢欲动,喧嚣吵闹中裹着经年累月漂泊后对酒精和女人的渴望。 岛上唯一的酒吧,无时无刻都是高朋满座,放眼看去,除了在此地休整的海贼,剩下的尽是迫不及待要掏空男人口袋与身体的女郎;比起同行间相互恶意的挑衅,航行一个多月都没纾解的海贼们,似乎更愿意先把积存多日的火气宣/泄/出来。 酒酣耳热旁若无人*,欲/望经过血液发酵蒸腾。 觥筹交错间,无数纵情挥霍、恣意狂欢的脸庞里,青雉注意到酒吧最热闹一角,那张显得特别年轻的容貌。 冲天赤发扫把头,倒三角眼金铜眸色,深红皮毛大麾,色彩浓烈视觉系装扮,唔哇~嘴角都咧到腮边了,啊喂喂,那样显得更凶横… 明显是刚进入伟大航道的年轻人,初出茅庐的菜鸟,身上却带着奇特张力。 青雉眯了眯眼睛,静静收回视线,若是按照他的眼光来推断,那个年轻人如果运气好通过这场物竞天择考验,将来,怕是不得了。 想了想,最终颓废的打个哈欠,注意力瞬间涣散。 算了,等长成个人物再说吧~ ………… 独自守候这些天,加迪纳斯岛附近海域,因塔希提光昼期而导致的镜像气候,已经接近尾声,他等的人仍旧杳无踪迹,青雉几乎要失望。 她的能力前所未闻,行踪又太过诡谲。 也或许,她并没有如他们设想中,对愿望岛那般感兴趣。 只是,除了这里,他不知道能凭借少得可怜的那些线索,从世界哪个角落,找出丢失整整二十年的小女孩。 她是他的责任,二十年前一念之仁放走的那个孩子,如今竟长成所有人意料不到的凶戾噬杀之徒,无论如何,他必须找到她。 如此危险人物,不能够再放在外面。 ☆、第二十章 被烟草酒精蕴氲得混浊不堪的酒吧里,没有谁留意到妮可.罗宾何时抵达,等青雉发现她的背影时,她已经缓缓从他眼前经过,仿佛凭空出现。 海军本部情报中特别提及的黑色斗篷,将她从头到脚遮掩,悄无声息沿着人群缝隙走向吧台前正在擦拭酒瓶的老板。 放下手中杯子,青雉盯紧那抹若隐若现黑色,故作不经意缀在她身后,挤到吧台一角,隔着玩乐人群,不着痕迹用眼角斜觑。 她摘下兜帽,露出安静侧颜,“一杯牛奶。”声线轻浅单薄,低垂的眼睫,神情微微柔倦。 老板放下手里的布巾,摇了摇头,“没有。” 这时,倚着吧台的几个陌生男人当中,有个家伙斜地里横/插/进来,“牛奶?”迟钝的打量她几眼,吃吃笑着口齿不清说道,“这东西除了母牛,你还可以从男人这里喝到些。” 边说边摇摇晃晃凑近她,醉意深重的脸,浮现别有所指的笑容,“要不要…嗯?” 附近男人们不怀好意的哄然大笑声中,青雉看到她侧过脸静静瞥那人一眼,复又转开视线,眼波毫无起伏。 “一杯可可。”她若无其事对老板说,不咸不淡的语气,竟象是毫不在意这些针对她的下/流调/笑。 不得不说妮可.罗宾的反应出乎青雉的意料。 有胆量把海军本部搅得人仰马翻的家伙,杀一个喝醉的海贼不过是举手之间,而她居然毫无作为,脸上的平和落寞更是与他想象中大相庭径。 他原以为她会恣意张扬或者锋芒内敛,甚至阴狠暴戾,却怎么也不该散发倦怠到冷漠,仿佛任何事物都无法引起注意的疲惫气息。 ………… 被无视的男人似有不甘,然而边上同伙象是不愿意惹事,很快将人拉到别处,这段小插曲无声无息揭过,柜台这里空下来,只剩下他和她,还有老板。 冒着热气的瓷杯飞快放在台面上,青雉注意到,妮可.罗宾低头小口小口抿着可可的时候,站在柜台内表面闲得发慌的酒吧老板,事实上正小心翼翼窥视她。 从青雉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发现酒吧老板时不时瞥一眼隐在台面下的什么东西,象是在比较,越看目光越闪烁,眼底渐渐泛起震惊与惶恐。 转念一想,他随即明白怎么回事。 登陆加迪纳斯岛的菜鸟海贼们或许有眼无珠,阅历深厚的酒吧老板却不会看走眼,一定察觉她是何方神圣。 毕竟是短时期内,赏金飞升至两亿七千九百万的凶徒,不是海上最恶名远扬,也是近段风头最盛的人物,被认出来也在情理当中。 不多时,妮可.罗宾放下空掉的杯子,似是不经意开口,“前半段居然也有夜岛天候?” 顿了顿,复又从斗篷口袋摸出几张大额钱币,压在杯子下推到老板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盯着对方。 老板犹豫片刻,把杯子连同她付的资费一并收走,随即回答道,“也不知为什么,每年只有这几天,无边黑暗笼罩海域,指针无法记录磁场。” 抬手比了比拥挤人群,才继续往下说,“所以被称之为休息日。” “哦~相对的时间段…”妮可.罗宾声音渐渐低下来,喃喃的自言自语,在嘈杂环境里听得不甚分明,眼底却若有所思。 ………… 过了一会儿,有个家伙走到柜台前问老板追加酒水,隔着这名头戴蓝白条纹面具显得形象诡异的金发男子,青雉听到妮可.罗宾不小心溢出来的半句话。 她说,“难道是镜像气候?” 原本已经准备折返的金发男子,忽然停下来,隔着面具的声音显得有些失真,“镜像气候?据说只存在于拉夫德鲁附近海域。” 青雉微微一怔,视线不着痕迹扫过那名男子————金发面具,波点衬衣,正是方才他觉得将来或有所成那年轻人身边的一位,看样子不是副手就是心腹。 现在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他暗暗叹息,不知该作何感想。 妮可.罗宾的博闻广记暂且不论,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竟也知晓这些秘辛。 存在于新世界极小范围内的镜像气候,前半段,唯有每年这几日反射塔希提光昼期的加迪纳斯会出现…绝大多数人当成蜃景的天象,在政府档案中记录为[镜像]。 这两个人从哪里知道的? “诶——”妮可.罗宾象是被提起兴趣,“拉夫德鲁?”灯火下暗蓝双瞳遽然明亮起来。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粗嘎笑声打断,之前挑衅未果那个家伙,手里拎着酒瓶走过来挡到金发男子与妮可.罗宾之间,拍着柜台肆意叫嚷。 视线在那人身上飞掠而过,她继续问那金发男子,“你说的拉夫德鲁,是海贼王哥尔D罗杰留下的大秘宝…” “噗哈哈哈~你们听这表/子说什么?”谈话再次被截断,那男人扭曲了脸庞,听到笑话似的乐得浑身发颤,“海贼王留下的大秘宝?!” 高亢的声音象是巨石砸到水中,如涟漪般层层扩散出去。 ………… “那不过是哥尔.罗杰临死前不甘的狂吠。” 象是终于得到表演机会,男人恶狠狠往地上吐唾沫,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什么拉夫德鲁什么大秘宝,只有蠢货才相信!” 话音刚落,沸沸扬扬的哄笑与谩骂顿时席卷各个角落,五花八门的内容充斥着对亡者与那个传说的肆意嘲讽。 疯了似的喧嚣里,青雉发现妮可.罗宾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微微眯起瞳眸,盯着男人的目光徒然杀意迭起。 紧接着,剧烈躁动从某个角落爆发,桌椅杯盏在巨力作用下飞出老远,一片混乱中,踹飞它们的赤发年轻男子,狠狠推开面前阻碍,顷刻间走到不知死活的男人背后。 一言不发抽/出挂在胸前的匕首,直接穿透还笑得前俯后仰男人的后颈,顺势将人狠狠钉到地板上,手腕握着刀柄转动几圈,几乎绞烂那人脖子,然后才意犹未尽拔/出。 “你们说,谁是蠢货?”赤发男人甩掉匕首上的血渍,金眸闪烁着噬人凶光。 那些讥讽与嘲弄戛然而止,酒吧内一时噤若寒蝉,半晌,包括被杀那男人的同伙在内,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啧——只是这种程度的渣滓…”戾气十足的视线环顾四周,最后停在某个位置,“喂!你这女人…” “基德。”原本一直旁观的金发面具蓦然出声,“这家伙,是妮可.罗宾。”手插/进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个叠纸,展开,“两亿七千九百万,生死不论。” 昏黄灯光下,皱巴巴的通缉单印着黑发蓝瞳女子,眼神冰冷直视镜头。 “那又怎么样?” “基德?来自南海,尤斯塔斯.船长.基德?” ………… 一男一女同时开口,不知为什么,青雉从妮可.罗宾的声音里听出隐隐诧异,可是,她分明不该认得这个赤发年轻人。 实际上也似乎确实不认得。 她上下打量那年轻人好一会儿,眼睛里藏着浅浅好奇与不确定,良久,在对方难掩警惕与敌意的注视下,缓缓靠上前去。 脚步踏在地上无声无息,像收敛爪牙的猛兽。 她走到被称为‘尤斯塔斯.基德’的年轻人一米左右位置止住步伐,停留在人潜意识会觉得安全的范围,轻声问道,“听说过愿望岛吗?” “有没有兴趣?” 说话间,抬起从进来开始,始终不曾有动作的另外一只手,宽大黑色斗篷下,细细摩挲声渐渐衍生一角苍绿。 和所有人一样紧盯着她的青雉,皱了皱眉头。 ————象是仓促拗断的树枝,嫩芽摧折花瓣零碎,几颗剔透矿石隐在叶间,吸收灯火折射璀璨光芒,明明是植物,却诡异的结出珍贵财宝。 “让我搭你的船。”妮可.罗宾把手里的树枝递到半空,“现在出发,如何?” ………… 尤斯塔斯.基德没有动作,倒是他身边金发面具男默不作声接过枝桠,翻来覆去研究,又摘下一颗对着灯火看一会儿,最后将它们全部归还,言语间透出些遗憾。 “我们船长决定黑夜过后,启程前往下个岛屿。”停顿片刻,别有深意继续说道,“你应该从那里来,干嘛还要搭船?” “呵呵~”妮可.罗宾弯了弯嘴角,也不接对方递还的东西,反而抬手解开斗篷,让身躯暴/露在灯光里,轻浅声线彷如叹息,“当然是被拒绝了。” 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斗篷颓然落到她脚边,与此同时,埋藏在黑暗当中的,让人恐惧的血腥气息得到解/放飞速蔓延。 半边身体象是从哪里生生拔/出来,碎布粘着细小肉屑,几处筋肉炸裂掀开惨白骨殖,血流沿着破烂衣角蜿蜒滴落,很快在地上积聚成小小水洼。 除了脸到处都是伤,看上去惨不忍睹,她仍笑得漫不经心,“大概是没有遵照海洋法则乘船登岸吧?刚踩上去就被排除,只来得及折下手边树枝。” “要去吗?”她微微侧首,夜灯笼罩下暗蓝双瞳内光影斑驳,“黄金沙砾海滩,结满宝石的树木,溪流流淌美酒…”吟唱般的柔和声线,透出魔魅气息。 “你这样的人都没讨到便宜,再多人去也是送命吧?”沉寂如死水的周围不知是谁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巧妙压下因她取出宝石树枝而引发的蠢蠢欲动。 “你们可以拒绝。”妮可.罗宾的反应波澜不惊,“我只要到达目的地就好,与谁同行中途逝去多少人,又有什么关系?” “记得某个家伙说过一句,我很赞同的话。”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勾了勾嘴角,眼神透出游刃有余的蔑视。 “连死的觉悟都没有,就不要来这片海。” ☆、第二十一章 成功搭上停泊在港口完全物似主人型的船舶,这群视觉系重金属风格的海贼们唿哨一声迅速忙碌起来,不多时就扬帆启程。 黑沉沉的夜幕下,灯火闪烁的岛屿渐渐被抛在后方。 虽然岛上那酒吧老板说‘指针无法记录磁场’,但此时似乎风向与洋流都算不错,用不了多久这膄装饰完全不符合我审美的船舶,安稳融入漫无边际的夜海。 他们船长迎着风大刺刺站在甲板上,深紫嘴唇抿成一条线,金铜眼瞳直勾勾盯着我,也不说话就是单纯的,给人满怀恶意的感觉。 我默默囧了下,与之对视良久,始终没能弄明白,他究竟是有话说呢还是纯粹蛋疼。 扫把头倒三角眼,一身比女人侬丽的色彩…我那不知靠不靠谱的印象里,是有这么个人物的,只不过,近距离接触后,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换个选择,(= =)。 这没眉毛的小年轻表情凶神恶煞,看着就象一言不发要把人沉海里…喂喂喂!是你自己答应跟我走的,别一副上当受骗悔恨交加的样子啊亲! 刚刚一路上不是还热情洋溢的向我介绍,你家奎达夫号是如何高端大气上档次么?莫不是忽然又改主意不打算一起发财了? 身为一船之长,如此朝令夕改真的没问题么? ………… 奎达夫号船长,尤斯塔斯.基德的一言不发持续十几分钟之久,与此同时,那张脸五官扭曲纠结,看上去也愈发狞恶。 等了半晌也没见他有要回神的意思,我纯良的眨眨眼睛,慢吞吞移开视线,把目光转到边上无声却井然有序的船员身上。 外表花俏炫目歇斯底里的家伙们,做事意外靠谱,他们家船长各种狂霸酷拽帅金口难开,仅仅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各司其职连请示都不必,配合得很默契。 或者该说,这个海贼团船长,尤斯塔斯.基德的命令是绝对的。 啊哈~倒是很出乎意料,原以为‘愿望岛’如此之不靠谱的东西说出来,即使尤斯塔斯.基德被我忽悠,他的船员多少也要咋呼两句…结果毫无异议就启程,省了许多麻烦。 想到这里,内心被人杀气腾腾瞪着的郁闷,瞬时减轻许多。 正打算以宽容的态度,询问下这位船长究竟从我脸上看出什么花来,风向毫无预兆发生变化,脚下甲板徒然一抖,船身咯吱咯吱摇晃几下,前行角度出现偏移。 飞快赶到船舷处,我探头往下看,隐隐约约觉得象是连同下方海流也改变方向,冲刷船身的速度越来越快。 “老大!”桅杆瞭望塔上有颗脑袋探出来,用很可能摔断脖子的姿势大声喊,“老大!后面有几艘船在追赶我们!” 还没等甲板上的人对此作出反应,船舱门一声巨响被拍开,头戴蓝白条纹面具的男人行色匆匆出现,“基德,我们卷进洋流了,航海士判断前方应该是漩涡群。” “准备战斗,把跟上来那群渣滓全部干掉!” 尤斯塔斯.基德咧开嘴,笑得无比噬血,命令下达之后,盯着我,上前两步,“喂!接下来怎么走?要让老子的船直直冲进漩涡群吗?” 我摸摸下巴,没好意思回答他,自己是被排除,根本不晓得航线是个啥,不过算了,手上恰好有样东西大概能派上用场。 无视掉从各个角度投射而来的,含义不明的目光,我从斗篷里掏出随身带的项链,把它扔到面具男手里,“航海指针,我不知怎么弄,你们自己研究。” ………… 海军将领口中的‘安菲特里忒之眼’被面具男带走,船员们紧锣密鼓筹备即将开始的战斗,忙乱中,扫把头船长踱到我身边,额角依稀挂着几条黑线。 “喂喂喂!你看上去比老子还不靠谱。”语气似乎有些郁闷,边说边拔/出腰际火枪漫不经心调试,“呐——报纸上说你之前和大将干了一架?”看不到眉毛的眉骨挑了挑,瞟过来的眼神饶有兴致。 年轻人这么好奇做什么?看着他满脸仿佛似曾相识的表情,我抬手扶额,“怎么可能?那要是真的,我如今该在因佩尔顿,或者直接上处刑台。” 死也不能承认本来就是谣言的东西!尤其是,被用跃跃欲试目光打量的现在… 得到答案,扫把头船长似乎有点失望,心有不甘的啧了声,象是要继续追问,只不过瞭望塔猝然发出的警报,与沿着风声呼啸而至的[呯呯]声没给他机会。 后方同样卷入海流速度加快不少的船舶发动进攻,第一波轰击在船尾海面炸开,间隔没多久,更加震耳欲聋的炮声持续不断。 “妈/的!找死!” 神情瞬间转换为暴怒的船长飞快转身,领着他聚集过来的船员们奔向火线前沿,我想了想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拿眼角觑了下,临走前被面具男示意守在附近的人。 毛领夹克,风味浓厚发型,脑袋中央一溜跟竖毛鹦鹉似的…站在不远不近位置,看上去是防备我做什么小动作? 面具男心思很慎密嘛——满船的人只有他喊船长‘基德’,而不是‘老大’,地位果然相当于副船长的吧? ………… 顷刻间爆发的战斗持续的时间也不长,许是双方武力值差别太大?隔得老远,我都听见尤斯塔斯.基德嚣张狂妄又十足残暴的笑声。 刀剑相撞,炮火纷飞,骨头被剁碎发出沉闷钝响,间或夹杂惨叫与怒喝… 嗯?似乎还有某种诡谲的,‘哇!老大您看着点啊!’,‘卧槽!谁他/妈把锅放在老大能力范围内的?’,‘基拉大哥飞出去了喂!’…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叫喊。 囧…我远眺被阻挡在视线外的战场,眼角活泼的抽搐几下,实在抵不过好奇心,于是缓缓凑近监视那家伙,满肚子疑问的盯着他看。 ‘基拉大哥飞出去了喂!’,什么意思? 那家伙一脸戒备,同时还有些心不在焉,象是被后面热火朝天的打斗勾住心神,时不时拿眼睛往后张望。 没等我开口问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一阵古怪动静,象什么东西被甩出来,又或者大件金属制品突然散架砸得到处都是那种声音,紧接着,不用问我也明白,那些海贼们喊的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咻一声,金发面具男从后面战乱里飞出,在空中划过弧度,抛物线直直冲着船身外面的海,幸亏险险用扣住手腕的镰刀勾住船舷,才没真的掉下去。 他才刚踉跄的稳住身形,无数螺丝、铁钉、不知做什么用的金属杂件,象突如其来的雨密密匝匝下到甲板上。 “基拉大哥!”竖毛鹦鹉男急吼吼扑上前,立刻又手忙脚乱,躲闪带着各种危机的‘雨水’。 避过头顶插下来的小刀,我啧了声,扭头隔着障碍物狠狠瞪向后甲板,“恶魔果实能力者?”谁呀这是?能使出如此逆天能力,又这般生疏… 我去!放这么凶猛玩意上战场,究竟是想悲剧别人家还是悲剧自己家? ………… “基德!”面具男的声音明显是急怒攻心,“跟你说过多少次,熟练掌握之前不要在自己船上用反射!” 他跟个怨灵似的爬上来,手腕两柄弯月镰刀折射冷光,不过,领着一票人马凯旋而归的扫把头船长充耳不闻,眉眼间挂满压力纾解过后的无比满足。 金铜眼眸随意一扫,之后盯上我,咧咧嘴角,“都是酒吧里的家伙,大概想分一杯羹,或者…”哼笑一声,他有些不怀好意说道,“杀掉你,扬名世界。” “啊~那样的话…”我默默扭头,不忍直视,脸颊沾着几滴血渍,看上去更像杀人狂的冲天扫把头船长,“海军为了挽回颜面,会立刻干/掉杀死我的家伙。” “再说,如今我这脑袋可换不来钱。”耸耸肩,我觉得无比轻松,“得有多傻才会在损失惨重后还肯兑换赏金啊?”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船长瞪大眼睛,“你拿自己换走好几个亿?!” 怎么总觉得你这话哪里不对?是语气呢?还是措辞?我一脸狐疑的打量,明显没怎么接受高等教育的扫把头…接着,边上有人用伴随忍无可忍磨牙的语调,杀气腾腾说道。 “基德!我们的船已经到大漩涡边缘了!” 隔着什么东西发出的怒喝都带出重音来,随即,另外一个人的鬼哭狼嚎由远及近。 “老大!是海肚脐啊!怎么办啊啊啊——” 路上被介绍过身为航海士的男人,从船舱控制室方向连滚带爬泪奔出来。 海肚脐?那是什么?我眨巴眨巴眼睛,就见尤斯塔斯.基德神色一凛,猛地掉头冲到船舷处往外张望,表情看不分明,只是他按着木舷的手掌用力到青筋暴起。 顷刻间,我只觉得脚下一沉,是船身发生倾斜,虽然角度不是很严重,却也令得甲板上的堆置物微微一晃,船舶顺着无法抗拒的力道往某个方向偏移。 我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指尖抵住架到脖子上的凶器,头也没回的问,“有事?” 后面把镰刀搁上来,象是打算一言不合就削断脖颈的金发面具,沉声回道,“想办法,否则你就先下海去。” 我顿时肯定,凭借印象选择合伙人果然不甚靠谱,(= =)。 两人僵持几秒钟,涕泪纵横的航海士跑上来把个物件塞进我手里,“你说它是指针,赶紧找出正确航线啊啊啊!” ………… 这玩意是指针不是我说的啊啊啊!要算账找中将大人啊啊啊! 碍于脑袋还寄放在别人镰刀刀刃上,我只能把尖叫咽回肚子,拈起被硬塞进手中的,原本是项链如今拆卸得只是颗宝石的玩意,装模作样打量。 它…成色不错————几乎瞪成斗鸡眼,也只得出此一结论。 许是等得不耐烦,金发面具手里的刀微不可察用了点力,也不知怎地,可能是手一滑也可能是船体猛一下震荡过于惊悚,总之,指尖夹着的墨蓝宝石就这么飞出去。 往前捞的手落空,我眼睁睁看着它砸到那颗扫把头,紧接着以他后脑勺为跳板,弹一下欢脱的投奔海面…(==)。 啊啊啊——我惨叫一声往前船舷奔去,顾不上管险险被割破的气管,也没理会脑后传来金发面具的怒骂。 扑腾几下,我冲着一无所获的手干瞪眼,这这这,这要是找不回来,劳资白忙这么久,连个响也听不见! 低沉冗长的,彷如什么东西最终启动的嗡鸣,很奇怪的压过风声与潮汐,柔和光团从船舷外那片漆黑海面升起…浅浅银纱似的迅速舒展,自头顶蔓延而过,沿着不可控制洋流旋转的船舶被整个包裹起来。 因为卷入漩涡而失控的奎达夫号得到安抚一般,瞬间平稳。 我扶住船舷,目瞪口呆盯着,悬浮在外面几乎触手可及的那颗墨蓝宝石,它源源不断散发光晕就象一种保护,而奎达夫号也缓缓从看不到底的深渊漩涡中脱身,看不见的结界阻隔正在发生的灭顶灾难。 移开盯着宝石的视线,往下张望半天,隐约能发现这艘船已经不是航行在海上,而是被包裹着低空滑行,对,奎达夫号现在就象颗琥珀,悬空在光晕中央,正笔直越过被戏称为‘海肚脐’的巨大漩涡。 比起航海指针,我觉得‘安菲特里忒之眼’更象某种超越时代产物,或者魔法物品,甚至特殊能力…总之与这里的科技发展不是很对得号。 不过,也可能传闻中拥有极高科技的岛屿真的存在,算了,总而言之…现在万事大吉,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这艘船而言,(= =)。 我揉揉额角,回头,挤出一抹和善笑容。 既然没有一拍两散,那么…有些事还是暂时搁置,算账也要等秋后…呵呵~ ☆、第二十二章 真正相处下来,我发现暂时合作这群家伙其实还是可圈可点的,除了打架时暴/力点狂躁点,没架打时又蛇精病了点… 事件一: 整船人目不交睫严阵以待很久很久,直到有人熬不住哈欠连天,奎达夫号仍旧安安稳稳在漆黑洋面滑行。 于是,扫把头船长安排值班表,命令时刻盯紧保护膜中枢宝石,余下人统统圆润的爬去休息… 我紧了紧斗篷,强撑着快粘到一起的眼皮,打算寻个角落睡一觉,没走两步就被人拽住兜帽直直拖进医务室。 过程省略…然后… 扫把头船长和金发面具男在娘味医生,女王样的爆发中被无数药瓶工具砸出门。 “居然把女人打成这样嗷嗷嗷——” “你们这群暴/力男!跟右手结婚去吧嗷嗷嗷——” 扫把头船长的表情是这样:(△︹△)# 金发面具男的表情…看不见。 我的表情是这样:﹁﹁ 才,才不会跟边治疗边念念叨叨的船医解释,我这身破烂,真不是他家船长打出来的… ………… 事件二: 我裹着绷带活似僵尸,坐在长桌一角安静进食;左右手各自一大溜,哈欠连天体味十足的糙汉子,最上首是看上去没醒连头发都耸拉下来的船长,他往下数第一位金发面具,之后干部们依次排列。 事情不知怎么发生,总之等我为免受波及而端起盘子时,餐厅里已经闹作一团,无数碗筷瓢盆四下翻滚,除了船长和面具,包括干部们都很亲切的与普通船员打成一片。 混乱中,唯三淡定吃饭的人就心不在焉的扫把头,专心致志应付意大利通心粉的面具,和从不浪费食物的我。 然后,不晓得哪个缺德的,把不知谁的胖次甩到他家船长面前…画面静止两秒,随后轰一声,火山爆发海水倒灌哥斯拉上岸。 餐厅里顿时哀鸿片野,金发面具飞速将盘子里的面条吸溜个干净,转瞬间人就闪出门外,看得我一愣一愣。 片刻之后,我就深刻理解他为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扫把头.尤斯塔斯.猛兽.基德,毫无预兆发动能力,刀叉、烛台、水壶,各种金属制品漫天飞舞,背景是众人嗷嗷哭嚎。 正把碟子里一撮食物塞进嘴里的我眼前忽然一黑。 动作凝滞,半晌,抬手取掉把脑袋扣进去的桶,捋开额前湿/漉/漉头发,我阴森森笑了笑,抄起就近瓷碟顺手掰成两半,舞着锋利断口冲那群魂淡划过去。 “卧槽!不知道你家船长是颗磁力菇?吃饭的时候还把铁质泔水桶放餐厅?!哪个找死的自己给劳资站出来!” ………… 刨掉人物时间各种不对号,我表示这样航行依稀有点怀念的味道,就象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无意间闯入奥罗杰克逊号那段日子… 哥尔D罗杰啊~ ………… 昏天黑地的航行无法准确判断时间,于是,整船人就遵循原始需求过日子,该干啥的干啥,没事做的困了睡、饿了吃。 不知如何计算的养猪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个不速之客来访,好吧~其实也不能算来访,应该称之为被发现。 我正补觉,迷迷瞪瞪象是被针尖扎了下,瞬间神清气爽,来不及考虑就一跃而起,从藏身角落窜出来,几下冲到甲板上。 看清楚外面的情势,身形一顿,眯起眼睛打量几秒,我悄无声息沿着缝隙向中央潜行,越接近越觉得心脏仿佛浸透冷水的纱布,沉甸甸直往下坠。 那是面临危机,本能发出的警告。 奎达夫号几乎全体人员都在,正把个人团团包围,尤斯塔斯.基德和海贼团所有主力都如临大敌的样子,空气紧绷得几乎能嗅出血腥味。 那个陌生人很高大,真的很高大。 靠近了看,目测能比所有人长出一截,一身西装却皱巴巴的,黑色卷毛,额头上戴着发带?不不不,那是…细纹绿格子眼罩? 走到人群前沿,我默默打量不知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潜入这艘船的男人,眼角微微一抽,复又无比戒备。 “卧槽!什么时候多出来个人?!” “老大!他躲在储物室里鬼鬼祟祟,要不是刚刚厨师拿食材…” “嘤嘤嘤~吓死了…” “基德,这家伙…” 七嘴八舌,各色风味怒喝,现场吵闹得连金发面具身为二把手的发言都被掩盖。 ………… 等到所有杂音低下来,陌生男人抬手挠挠头发,满脸颓废,言语间还透出尚未褪尽的惺忪,“都说是无意中碰到,想搭个顺风船…” “我还在休假啊~你们…” 说话间,四处游移的涣散目光对上我的视线,他面色一整,顿时严肃起来。 我静静盯着一身英伦风西装却被穿出咸菜干味道的男人,看也不看周围杀意满满瞪他的海贼们径直走到面前,微微倾身,定定看我半晌。 “啊啦啦~真是个美貌小姐,可不可以跟我约会?”音色与表情徒然转变,他收敛漫不经心的锋芒,换个人似的无比轻浮。 “好啊——”我笑眯眯点头,指指他身后不远,靠着船舷半隐半露那架单车,“就用你那单车带我去世界尽头吧~” “诶?”气质完全象个怪蜀黎的男人眼神一呆。 我瞥了下旁边战意起伏不定的二把手基拉,转而对尤斯塔斯.基德提议,“虽然你是船长你有权决定,我个人还是建议,让他搭一程顺风船。” 停顿几秒钟,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反正又打不过。” “这个人应该是在岛上就登船了。” 从‘安菲特里忒之眼’开始启动,到这一路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航行,过程中不太可能有什么人接近并且潜入。 排除这点,也就驶离岛屿那时,或者与杂鱼的那场战斗被乘隙而入… 我个人更倾向前者。 虽然这陌生男人表现得象个登徒子,随意闲散姿态却毫无破绽,隐在衣料下的躯体更嚣张彰示着力量。 乘上这艘船那刻起,整个奎达夫号就被我的[圆]笼罩,丝毫异样、敌意、窥视都无处遁形,感知范围内的例外,只有一种可能… 对方比我强大。 而,方才他泄露出气息,只一星半点也足够我完全清醒。 既然打不过,自然是顺应强者的要求,无论他想做什么;纵然拒绝之后双方开战,怕也是徒增伤亡而已。 [生命诚可贵]。 所以,只要不是来打架,搭一搭顺风船也没什么。 ………… “啊啊~很善解人意的小姐嘛——”陌生男人用相当意外的语气说道,接着又露出一副快睡着的样子,把眼光转到这艘船船长身上,“难得假期,安心吧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这般说辞,果然是海军…我暗自叹口气,挑眉,自下而上细细审视,再次挠头发懒洋洋哈欠连天的男人一遍,抿抿嘴角,掉头准备去睡个回笼觉。 眼角余光里对方同样返身,慢吞吞踱到单车边上,原地一坐,然后背对众人躺倒,眨眼间就象是睡死过去 真是…该怎么形容?有恃无恐还是旁若无人?想了想,我摇摇头瞬间将之抛诸脑后,反正大抵不相干,除非,他是来找我麻烦的。 就算是那样,也等真正交锋再说。 …………分割线………… 在奎达夫号上进过第十七次正餐,外面天色一如既往的没有好转,船上有些人心浮动,只是碍于扫把头船长的威慑力,没有出现什么不太好的苗头。 用过气氛一次比一次沉闷的餐点,我摸摸肚子,心满意足踱到甲板,开始例行消食。 甲板上很冷清,许是因为外面天色象黑幕一样令人压抑不已,除了警戒人员,几乎没有谁留在外面统统窝船舱里。 哦~不对,还有个闲得慌的也在甲板上,是那日储物室里发现的陌生人,只不过,他的情况跟我不同。 这段时间他一直和单车呆在露天,连位置都没移动也没见进食,若不是偶尔能看到那坨菜干盘膝坐着发呆,我会认为丫驾鹤西归,(= =)。 不知为什么,扫把头船长和他那帮同伴完全无视陌生人,连不经意靠近都绕着那处走,竟象是极其忌惮对方。 当然,我也不会没事招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家伙,更何况…他没漱洗没换衣,冬眠似的只差生出小蘑菇,谁要凑近啊? 远远的,嫌弃的瞟了那坨玩意一眼,我踩着厚实木板走到船舷处,探头望向咫尺之外悬浮的墨蓝宝石。 ‘安菲特里忒之眼’始终安静的呆在船舷外,因为无法确定运行条件,我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制止想把它弄进来以防万一的其他人,毕竟冒不起风险。 探出手,缓缓靠近中枢,停在险险触及的位置,闭眼感受经由肌肤传至脑神经的答案,良久,我睁开眼睛,收回手。 和之前一样,空气是静止的,没有风甚至连海流都消失,比起之前还存在的滑行感,如今船舶更象是处在凝固空间里。 这点令我很在意,别的还好说,真要是空间断层,撇开那不靠谱的‘航海指针’理论,就该发愁如何出去… 毕竟要吃饭不是吗?会感觉饥饿,表示身体时间还正常流逝,船上没有囤积足够数百年消耗的食物。 而整船人寿命也没到老不死的地步,我其实没所谓,只不过,情势还没糟到抛下这群人一走了之的程度,山穷水尽之前,能努力一把就尽力去试一试。 极目远眺银纱似的保护层外面,深渊一般的黑暗…试图从中找出切入点。 ………… 比起存在感,睡意朦胧的哈欠先一步闯入我的听觉。 我偏头白了踱到身边的男人一眼,“不要随便切断气靠近我。” 掸衣服的动作微微停顿,他嘟囔两声不知什么,随后抬头看了看天外,“一直看不到日出真让人发困…” 说着身体又瘫软一半,手肘撑住船舷,姿态异常闲适,微微侧过脸来,就这么愣愣看着半晌没作声。 “有事请直说,肚子饿向后转。”目光在他身上转一圈,我失去搭讪兴致,调转视线继续研究光幕保护层。 过了一会儿,男人开口说话。 “有兴趣和我约会吗?”不着边际的内容,声线却显得沉稳。 “现在不是正约会吗?”我挑了挑眉,斜睇他一眼,“我,和你;实在不行你用单车载我逛一圈甲板?” “啊啊~单车后轮漏气了…”他垂下眼角,一副很是惋惜的语气,沉默几秒钟,开口又换个话题,“你和传言中不一样。” “二十年音讯全无,政/府方面几乎要认为你死亡,躲这么久,为什么又出现?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几句话里的信息量过大,导致我愣了下,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到身边,“我不记得和你们海军有多么久远的渊源。” 有仇倒是真的,还是新仇旧恨呐—— 被错认到我没脾气是一笔,处刑我中意的男人是另一笔,想想此刻能和平谈话,而不是打得血流成河,真真是我太懦弱。 他象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神情定格在诡谲波段,审视我许久,轻轻吁出一口气,“库赞,青雉库赞。”比了比自己,然后抿紧嘴角一言不发。 ………… “海军本部,大将青雉。”我意料之中的点点头,“在亦申露看过你升职那年的旧报纸。” 虽然年代久远图片模糊,这人身上的凛冽气息,与难以判断的实力,和香波地群岛交锋过的另一位大将相仿,想必就是最高战力之一。 所以说… “你不会是来讨债的吧?海军的财务困窘到需要大将亲自出马么?”我暗自警惕起来,虽然打不过,但要我归还到手的财物那绝对是妄想! “都说了我休假,只是顺便过来看看,抓捕太麻烦…”他语气很懒散,还是浑身无力没个正形的样子,醇厚音色里却有薄冰般的锐利转瞬即逝。 “奇怪的大叔。”我弯了弯眼睛,没怎么在意的笑笑。 休假抓捕太麻烦?还是…同乘一条船,无法确定会遇见什么而暂时按兵不动?反正随他说什么我都信,生死厮杀之前,每个人都可以心平气和相处。 谈话就此告一段落,掩嘴隐忍的打个哈欠,我转身要回去与睡神共度良宵,堪堪一动,提起的脚就滞留原位… 一瞬间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错觉?不,不是错觉。 猛地回头,我盯着光幕之外,慢慢眯起眼睛,隔着柔和银光,视网膜依稀捕捉到保护层之外产生的变化。 浓墨般的黑暗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正在变淡。 ☆、第二十三章 我刚确定保护膜外的变化切切实实发生,漫无边际的墨色蓦然晕开,前方混沌中泛起一线鱼肚白,并且飞快舒展延伸,几息间,整个头顶亮起来。 也只是转眼的事,黑暗退却,光明降临。 湛蓝得比宝石耀眼的天穹,万里无云,金色太阳斜斜挂在一角,不远的海域,灰蓝波涛间一抹翡翠绿静静呈现在天地间。 它现身的同时,包裹奎达夫号的银亮光幕无声无息解除。 潮汐涌动冲刷船身,奎达夫号不易察觉的晃动一下,仿佛是船舶本身愉悦的鸣叫着回应大海。 我只来得及伸长手,抓住失去浮力直直往下堕的墨蓝宝石,果冻般柔腻润滑的晶体落入掌心,手背顷刻间有海风吹拂而过。 “小心点啊~” 脑后传来男人的抱怨,自称‘青雉库赞’的家伙,在我探出半个身子抢回保障物,自己险些翻落海面时,出手化解危机。 勾住腰肢的胳膊加强力度往上一提,我没站稳后背直接撞进他怀里,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紧实而条理分明的肌肉。 暗自揣测了下对方的年龄与实力…顿时默默泪奔,要是真打起来,我可能就是给对方送菜去的吧?嘤嘤嘤~ “啊啦啦~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小姐。”他说话时胸膛浅浅震动,语气依然轻佻,不知为什么,醇厚低沉的声线竟似是藏着些薄怒? 我奇怪的向后仰头。 许是角度问题,白昼光照中,男人将我笼在阴影里居高临下俯视,表情模糊无法辨认,只是明灭交错间,那道须臾不离的目光,令人不由得全身僵硬,呼吸艰涩。 两人视线相对,我感觉到扣住腰际的力道忽然间紧了紧,随即又松弛,他放开禁锢懒洋洋走到边上,阴影逝去,显露出来的脸庞看不见丝毫异样。 藏进斗篷的双手不自觉攥紧,我惊魂未定喘息。 无法形容刚刚电光火石间掠过心头的究竟是什么,我只能肯定,有那么一瞬间,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拉响警报,所有细胞无声尖叫,要求远离这男人。 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 外界变故被负责警戒的人大声宣扬开,甲板上很快陷入嘈杂。 一票明显憋得慌的家伙们蜂拥而至,交头接耳讨论各式话题,尤斯塔斯.基德站在船首盯紧越来越近的岛屿,金铜眸色倒映日光,咧开嘴角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 我混在人群里,下意识躲避被遮挡在角落,下落不明的青雉库赞,一步之遥的位置站着金发面具男,他倒是没有其他人那样兴奋,只是一下下扳着手指,象是点着什么? 集中注意力听了半晌,我眼角微微一抽————海贼团二把手基拉隔着面具念念有词,内容尽是如何‘简洁快速分配好补给和留守任务’,与‘提醒基德船长改改坏脾气不要急进以免陷入不必要麻烦’…等等。 还真是,格外尽忠职守。 被他碎碎念这么一打岔,我心头的阴云消失许多。 “老大!”瞭望塔的家伙报告航行最新进展,所有嘈杂沉淀下来,整艘船的人不约而同望向尤斯塔斯.基德,静候船长下达命令。 “去把岛上的财宝给老子统统搬回来!”扫把头.尤斯塔斯.基德迎着海风狞笑,颇有些挥斥方遒的味道。 “嗷嗷嗷——”底下脑残粉船员们热烈追捧。 深深盯了眼那座外表看上去景色明媚的小岛,我拉起斗篷帽兜把自己遮得严实,收敛气息将存在感压到最低限度,在没被发现之前,混进其中一组人影。 ………… 晴蓝海水颜色由深而浅变化,奎达夫号在接近岛屿的珊瑚浅礁海床下锚。 船锚抛入海中溅起水花,船上原本就很热烈的气氛徒然达到顶峰;等尤斯塔斯.基德下令登岛,没有接受留守命令的家伙们迫不及待组队,顷刻间就作了鸟兽散。 那群海贼纵身跃到船舷上,攀下绳梯跳入先一步放下去的小艇,划水穿越珊瑚礁区,等不及的甚至直接淌水而过,朝着岛屿疾行。 ………… 浅水区清可见底,海床栖息无数色彩浓艳生物,奇形怪状的游鱼、缤纷绚丽的海葵珊瑚,几乎触手可及的样子,然而,最最引人注意的,却是越靠近就越耀眼的那片沙滩。 岛屿和风徐徐,树影摇曳,近海沙滩在日光照射下,散发出柔和金芒,很奇怪的是,浪潮冲刷淹没的位置海沙颜色很正常,再往后有一条明显分割线,结界一样,靠近陆地部分沙滩真的是… “黄金啊!” “喂!真的是黄金沙砾海滩啊!” 同船那几个家伙急吼吼跑过去,和先前登岸那些人一样趴着象地鼠往下挖掘,然后,抓着金砂各种鬼哭狼嚎。 “下面也全部都是金子啊喂!” “老大!基拉大哥!我们发财了嗷嗷嗷——” “对了!宝石树林!”不知谁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即整群人又往岛屿边缘森林冲去。 几分钟后,枝桠摧折断裂声,混合喜大普奔的傻笑,顿时闹得沸沸扬扬。 “宝石!宝石!老子以后要躺在钱堆里睡觉,嘤嘤嘤~” “下次碰到哪个不长眼的就用黄金炮弹轰死丫!” “土豪!绝逼要改名土豪海贼团哇哈哈哈~” 耳朵里充斥各种奇葩愿望,槽点太多导致我不知从何吐起,(= =)。 ………… 眼角抽搐半晌,我摘下后脑勺密集的黑线,默不作声打量周遭一圈,随即选个植株稍微不是那么茂盛的角度,抬脚就往里走。 没走出两步,身后风声袭来,[夺]一声激射而至,那物贴着脚尖插/入地面,险些连同我的鞋面一并钉死,是把短匕首,刃锋寒光锃亮。 低头看了看挡住前路依稀有几分眼熟的刀柄,我往它来的方向偏过头;尤斯塔斯.基德被重要干部几人簇拥着站在那里,面色喜怒不辨,周身气息却冷得骇人。 “抵达这里合作就结束,黄金宝石应有尽有,我可没骗人。”我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一拍脑袋,“哦~差点忘记。” 探手摸出之前收起来的墨蓝宝石,往他那里递过去,“回程也需要它,给你。” 尤斯塔斯.基德慢腾腾走上前,也不接指针,倒是先越过我收起自己的匕首,直起腰把它拈在指尖反复把玩,过了一会儿,金铜眸子才象是终于拨冗转过来。 “这玩意给了我们,你不回去吗?”他盯着我,眼瞳里透出些不明不白的深意。 “嗯——”我耸耸肩,没打算告诉他,这种日行一善是看在心情颇愉快的份上,“之前酒吧里说到一半被打断,关于愿望岛…” 余光乜了眼他身后几个眉宇间犹带阴狠之气的干部们,我错开视线,远眺森林深处。 “黄金沙砾海滩,结满宝石的树木,溪流流淌美酒;倘若财富无法满足,宫殿深处住着三面六眼神诋,去寻找吧~你会心想事成。” 将在永夜岛听过的传闻一五一十说出来,我抿抿嘴角,“我原本就不是为了财宝,而是要向神诋求证一件事。” 倘若…它真的存在。 “那个海军更不用担心,他是来抓我的。” ………… 说完之后,我觉得已经仁至义尽,许是此次航行里意外回想起往事,对扫把头一行人多少也带出点移情,所以肯费些唇舌解释。 当然,我的耐心也就这么点,再多可就欠奉了。 于是,转身。 “这么说,岛上果然还有更值钱的东西。” 尤斯塔斯.基德再次拦住去路,一面不紧不慢把玩手里的匕首,一边拿眼角斜觑,十足讥讽的勾勾嘴角,“神诋?哼哼~还真没听说过。” 锋利匕首在指尖转过一圈,乖巧的被收回皮鞘,尤斯塔斯.基德抬手朝后挥了挥,低低嗤笑一声,“带老子也见识见识?” 他虽然用的是询问语气,神情却分明写着不容拒绝,原本杵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干部们也默默走到近前,数张横肉脸扫过来的视线,有打量有戒备有恶意,唯独没有退却。 双方无声僵持,直到尤斯塔斯.基德眼底的戾气暴涨,我举高双手妥协,“要跟上来也随你,只是…” 叹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丑话说在前头,“别拖后腿。” 他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象个爆竹似的炸起来,“拖后腿?你真有种!谁他/妈一块破烂似的躺老子医疗室里?” “把你那身伤养好,跟老子单挑!” “……”我无言的瞪着,脸凑到眼前一把揪住我斗篷,五官扭曲与恶鬼无异的扫把头船长,正打算让他冷静冷静,徒然升起的异样感,使得所有盘算卡死在酝酿阶段。 几秒钟之后,我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 肚子挨了一拳,直直飞出去撞到后面那群干部身上的尤斯塔斯.基德满脸不可置信,“卧槽!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没理会一脸狞恶甩开扶持杀过来的扫把头,我几下扯掉斗篷,飞快扫视周身,又撩高上衣看看伤势最重的侧腹… 那里原本被撕裂十几公分长创口,动作猛烈点险险能漏出内脏,船医用一道百足蜈蚣似的黑线才勉强缝合,而现在割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蠕动生长,或者该说,细胞组织嗑/药般分裂,活跃到不像话。 更别说其它轻微些的伤势,早就不见踪影。 预算需要将养一两个月的伤,只在一句话功夫就好完全了?! 猛地抬头,我直勾勾盯着,冲到近前又因为看到这幅而眼神呆滞的尤斯塔斯.基德,沉痛的告诉他,“你愿望成真了。” “哈?”尤斯塔斯.基德一脸茫然的发出单音,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起,牢牢盯着愈合中的伤口打量,金铜瞳眸内眸光深沉。 过了一会儿他才象是缓过神,头也没回下令道,“基拉、夜叉、丧尸留下,其他家伙去给我看住那群混账,让他们别乱说话。” 脸上褪去暴躁抓狂歇斯底里,眉宇间压抑着汹涌的锋利危险,“老子的船员,登岛时候几个,离开也要是几个。” 深红皮毛大麾擦过我的手臂,尤斯塔斯.基德越过我率先往丛林深处走去,“我们走,去会一会所谓的神明。” 嘶哑声线一字一顿,恍若宣战。 ………… 戴着蓝白条纹面具的金发基拉飞快缀上他家船长步伐,另外两名落后些,同样不远不近跟着,尤斯塔斯海贼团余下几名干部默不作声往沙滩那里折返。 这群来去匆匆喧宾夺主的人,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浓绿中,只有折断的枝叶发出悉悉索索磨砂声响,渐行渐远。 慢腾腾弯腰捡起斗篷,拍掉泥土沙砾,把它重新穿回身上,扣好兜帽之前,我抬头瞥了眼随风摇曳的树影,低头,把冷笑隐在遮挡视线的黑幕里。 ☆、第二十四章 岛屿植被很茂盛,一路行来,宝石蓝天穹与灰褐土地不见了踪影,苍茫无垠的森森绿意渲染视野,彷如一副无边无际的画。 游走于树木苍郁的山野,在没有路径的草木中跋涉,偶尔也有不知名花骨朵挂到衣角摇曳不定,阳光从高处枝桠缝隙打下来,浅金光斑明明灭灭。 离得海岸远了听不到一丝声音,连时间都象是静止,只有行进间,落到身后的草木发出窸窣摩擦声,与呼吸间涌入鼻端的群山气息。 [圆]的范围内,除了自己我感觉不到有别的,会动的生物存在。 这座美丽岛屿,平静得让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过了不知多久,绿色沙漠终于变得稀稀落落,高大乔木林被矮小些的灌木取代,再往外是嶙峋岩石,两者之间显现出一条疏阔边缘。 远远的另一端是高耸山峦,地势由高而下缓缓铺陈,与森林之间形成小小凹谷,峰腰处山峦背阴一角飞檐半隐半露,衬着灰白岩石更加宝光蕴氲。 被屏/蔽的听觉接收到淙淙流水,不知哪里飘来的,醇烈熏人的酒香,和着隐隐约约谁的恣意笑骂,温暖日光下,竟透出些春日冶游的味道。 一把粗豪狂放嗓子,煞风景的恶意满满,还真是悠哉…侧耳聆听半晌,我从栖身的树冠一跃而下,径直循着声音找过去。 踩过怪石掩映的灌木群,映入眼帘的是圆石浅滩,对岸花木葱荣,一泓溪水自深处流淌而出,蜿蜒曲折,绕着地势往岛屿更低处倾泻。 靠得近了,扑面而来的酒味更加浓郁,白亮溪水清澈见底,浅金日光辉映下,醇厚绵长的熏熏然肆意挥发,透过嗅觉导入血液,令人如坠云端。 除了黄金沙滩与宝石树群,描述中的[溪流流淌美酒],原来是在这里… 溪边巨石挨着近岸树荫,围坐其上那几个人,闻声回过头来。 一、二、三、四…尤斯塔斯.基德船长和他战力排前的干部,一个没少,我抿抿嘴角,站在原地不动。 深红皮毛大麾卷成团搁在触手可及位置,用不离身的匕首和火枪压住,提着皮质酒囊往嘴里倒的动作停下来,面上不可一世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尤斯塔斯.基德冲着我皱皱眉。 “他/妈让老子好等,杵在那做什么?”随手将酒囊抛到一边,他跃下岩石,金铜眸子打量我一遍,啧了声,“还以为你死在半路上。” 逆着光他脸上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言语间透出的含意分明是有些遗憾。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转身点着高过溪水的岩石,几下低空掠到对岸,那三人随即也起身,收拾好东西追过去。 ………… 站到对岸后尤斯塔斯.基德停下脚步,接过金发二把手递去的衣物,慢腾腾一边穿戴一边用杀气四溢的目光瞪住,晚一步站到他附近的我。 现场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他领着的那三人除了金发面具判断不出情绪,余下两人俱是会用诡谲眼神,在我与他家老大之间反复流连。 其中有个身着渔网装品味尤其猎奇的家伙,更是小心翼翼绕过扫把头船长,凑到我面前,用惊奇的语气说道,“我们等了三天,老大差点要回头给你收个尸什么的。” 我先是默默囧了下,想想又猛然觉得不对,“三天?”怎么可能?虽然双方路线岔开,森林里的情况也不是特别险恶,我的速度甚至应该更快,他们哪里需要等这么久? “是三天。”渔网装男语气肯定,他边上装扮风格相似样貌象被古怪科学家处理过的缝线人,沉默的点头附和,一对无神眼珠子落在我身上,颇有如果质疑就动手的胁迫意味。 好吧~三天…我抬手揉揉额角,“诶——你们这一路上肯定很‘热闹’吧?”如若不然,尤斯塔斯.基德干嘛一副意味犹尽准备找茬的样子? “呵呵~” 渔网装男阴森森的勾了勾嘴角,“沼泽、怪兽、会吃人的蔓藤,还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纯粹找死的杂鱼。” “倒是你,看上去清爽得很。”言语间怨气冲天。 呵呵呵~我干笑几声,避开对方几乎要射/出刀子的目光。 正当双方两两相觑,尤斯塔斯.基德阴着张脸,也不说话,直直就冲花木深处去,那双高帮厚底牛皮靴,泄愤似的踩出咯吱声,踢起石子掉落溪流,打破静谧。 渔网装男嘿嘿笑了两声,然后领着缝线人,一摇三晃缀在他家二把手身后,忠心耿耿、坚定不移的尾随他们海贼团精神道标。 晚一步的我慢吞吞走在尤斯塔斯一行人安全距离之外,以那件在绿叶掩映间格外醒目的深红大麾为参照物,谨慎的朝山峦背面宫殿进发。 ………… 灰白石阶纤尘不染,看不出雕凿痕迹,倒象是天然生成,沿着山势向上盘绕,尽头延伸至背阴处的那角微露金檐。 等到一行人终于抵达,登上最后一层长阶,我长吁一口气,抬头就见扫把头船长几人直愣愣堵在路口,背对着我,身体却徒然紧绷。 看到了什么啊?就是前方守着地狱三头犬,也不至于让你们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样子;我施施然踱过去,越过渔网装男和缝线人,定睛一看,顿时跟着怔住。 那角飞檐果然是一座高耸大门的顶端部分,只不过所谓‘宫殿’是这座山本身,或者该说藏在山腹中,巍峨殿门大刺刺敞开着,六只鎏金柱子撑起的入口,乍一眼看进去很有点开门揖盗的气氛。 只是,导致尤斯塔斯几人忌惮不已的,并非是明显透出诡谲气息的入口,他们杀意十足瞪着的,是盘膝靠着根柱子,手撑下颌脑袋一点点,彷如一颗巨大蘑菇的某人。 ————不知什么时候摸上来,象是守株待兔的青雉库赞。 尤斯塔斯.基德斜睇过来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惹来的麻烦给老子自己滚去解决!’。 我回之以死鱼眼,别开玩笑了亲!那是海军最高战力不是街边小混混,解决个毛线!劳资这点花架子不够他塞牙缝的。 随后又想起之前信誓旦旦保证过,‘那个海军更不用担心,他是来抓我的。’,配合此情此景,我顿时有自己作得一手好死的丧气感。 深深叹口气,摸摸完好无损的脸,我抽搐着眼角,悄没声掩过去。 只希望不要这种关键时刻打起来。 就算是打起来,也希望这位海军大将,能很好秉承他们着装风格的那种绅士风度,对女人温柔点,打人也不打脸什么的,(= =)。 …………分割线………… 还没走到近前,扮演小鸡啄米的海军大将瞌睡动作一顿,慢吞吞掀起遮住大半张脸的细纹绿格子眼罩,睁开一边眼睛,涣散的视线迟钝转过一圈,然后把眼罩推高,他睡意冲天,含含糊糊的开口,“啊~真是巧遇。” “是啊——”我含笑点头,眼角瞟了下天色,用很殷勤的语调回道,“睡得香吗?打扰了实在不好意思,您可以继续当我们不存在。” 结果他抬手挠挠满头卷发,一脸颓废的边打哈欠边起身,掸掸衣角尘埃,“不睡了,反正没事就陪你去里边探一探险。” “我也很好奇啊~千百年来没有人找到过的宝藏…” 说完迈着那双超级长腿,头也没回就往入口走。 留下我站在原地,竟无语凝噎,什么叫‘陪你探险’?跟你很熟吗很熟吗很熟吗?装B被雷劈啊魂淡! 脑后一阵沉重踢踏声,迅速将面部表情调整成放松状态,我转回脸,冲着攒紧眉头一脸被倒会的尤斯塔斯.基德微笑,“看~解决了。” ………… 外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里出乎意料的朴素,灰白巨石铺陈出约莫能容纳两架双轮马车并肩通行无阻的甬道,拱形穹顶往深处延绵,看不到光源视野居然也异样的清晰,甚至能轻易看见高阔屋顶雕凿的繁杂花纹。 一路行来安静无声,直到挨着肩膀走的尤斯塔斯.基德象是终于按捺不住,微微侧首,不无讥讽的低声道,“你那毫无破绽的装傻功夫,跟谁学的?” “嗯?”我惊讶的盯了他一眼,又顺着他视线所指,扫了下队伍前端那个高大白西装背影,沉默两秒钟,满头雾水眨眨眼睛,“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尤斯塔斯.基德切了声,语气很是不屑,他的嘴角微动正要继续说什么,下一秒脸色剧变,疾声吼道,“小心!” 他的警告与破空之音混合在一起,打乱原本还算祥和的气氛。 毫无预兆间,从罅隙激射而出的箭雨劈头盖脸打下来,嗤嗤厉响隐隐带起兵戈之音。 猝不及防下我只来得及闪身躲开迎面而来的几丛箭簇,紧接着脚底一空,石板无声无息往两侧滑开,深不见底的裂口急速扩张… 身形微微失重,开始下堕的前一秒,无声召唤出的黑色大部头书才隐隐显现轮廓,耳边又徒然一静,眼前场景转瞬变化。 周围被袭击而导致混乱的场面消失,方才古朴简单的甬道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闪瞎人眼的华丽景致。 繁复织纹的地毯无穷无尽往两头舒展,石壁金錾玉砌,无数宝石错落镶嵌成华美艳丽图案,随着视线转换掠起流萤般冷光,连空气都带出浓厚的奢靡。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呆呆站在原地等了很久,也没见消失的那些人碰一声掉出来,或者场景再次切换,想了想于是收起工具,沿着这片绵软细腻一路朝前走。 ☆、第二十五章 广袤宫殿空寂无声,不知过了多久仍是感觉不到人气,即使因为个人原因对时间流速反应很迟钝,我仍然察觉到不对。 这里,过分的干净。 九曲回廊,千重花阙,珠宝玩物随处可见,华丽舒适屋宇,静谧精美庭院,仿佛只要我心念所及,一切就唾手可得,真真极近诱/惑的感觉。 唯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只有我被这般厚待。 在美酒溪流边遇见尤斯塔斯.基德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他们陷落森林三天,于我而言仅仅是一段有些长的时间,并且未曾遇见任何危险,方才也是,包括海军大将在内都被袭击坠落深渊,却只有我安然无恙。 是这所宫殿会自行辨认甄选来者,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嗯——脑海中灵光忽闪,我探进斗篷口袋摸了摸,指尖果然触及一抹冰凉圆润…将它取出来托在掌心,墨蓝晶体滑过绮丽辉芒。 是被基德船长拒收的安菲特里忒之眼。 身上带的物件里,大概只有它能为此番异象负点责任。 想了想,我抿抿嘴角又将它收起,往四周看了看,从不远处无数朦胧不清的屋宇轮廓里随意选定一个,慢腾腾踱过去。 如果‘安菲特里忒之眼’不止是航海指针,那么,等下推开那扇门,就能见到生活在此地的人(?),或者一起进入宫殿的随便哪个。 一个人呆在这里很无聊啊~ “来点热闹吧——”我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 掌心按住这扇金箔拼砌缠枝连环纹样的拱门,闭闭眼,我长吁一口气,而后,手底用力将它往里推开。 入眼是层层叠叠委地罗纱,随着气流涌动翻卷盘旋,撩起无边无际纱幔往里走,不知哪里飘来若有似无芬芳氤氲,沁入骨髓,极深处传出柔弱无骨轻浅笑声。 等到挥开无数障碍物,看清楚几重轻纱后的模糊人影,脚下一顿,我默默抽了抽嘴角。 果然是心想事成呢~原以为被宫殿玩没了的同行者,不出所料的被还了回来。 只是,愿望实现程度有微妙偏差,出现的是最让我头疼的一位。 青雉库赞正盘膝坐在精美地毯上,数位绝色美女簇拥服侍,燃着香氛的薰炉,数不尽的佳肴美酒,阿拉伯风格女郎赤足盘旋飞舞,意态撩人。 好一副软红十丈、纸醉金迷景象。 现在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劳资被优待,看看眼前佳人在侧的海军大将,回头想想自己一路心惊肉跳,差别不要太明显。 喵了个咪的,热闹过头了魂淡!=皿= 。 长吸一口气,也不管两人视线相对后,把眼睛越瞪越大的某个海军大将,我掉头就走。 ………… 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中轻纱无风自动,彷如一种预警,莫名恐惧感油然而生,脚尖一拧猛地滑开几步,却还是没躲过无声无息划破空气的冰刃。 幽光闪烁的冰蓝斩断重重纱幕,一路顺畅扑到眼底。 脸颊微微刺痛,几秒之后才感觉到有浓腻热意沁出肌肤,视线透过蝴蝶一样轻盈坠落的薄纱,我缓缓眯起眼睛。 一言不发就展开袭击的海军大将站在断裂纱幕之后,嘴角抿出锋利弧度,眼瞳深处盘踞着诡谲混乱与压抑的疯狂。 “你想做什么?海军大将阁下。”我阴测测磨牙,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场面被看到,恼羞成怒于是打算灭口吗?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这人神色几经变幻,眼底那份空茫危险终于淡开,化作冰屑的微抬指尖,寸寸消融,恶魔果实能力造成的元素化褪去,渐渐显露出来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原来是真的…”一脸大梦初醒的海军大将,含含糊糊嘀咕。 “废话。”我自认倒霉的瞪他,用手背擦掉血渍,内心暗自决定,今后需要对此獠敬鬼神而远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人脸划花…这是何等丧心病狂?! 他挠挠头发,周身萦绕的杀意缓缓散去恢复慵懒意态,“这里…嗯…嘛~就是这样。” 说着人往前走两步,又在我怒极的注视下停住步伐,他抬手作无辜状,“啊啦啦~只是想看看你的伤,这么漂亮的脸弄花了真让人心疼。” “难不成要舔舔吗?免了。”我斜着眼角睐了下后方的珠翠锦绣,笑了笑,“心疼这种举动还是留给她们。” “咦?你在吃醋吗?”微微倾身挡去大半光线,眉眼隐入暗影,低沉声线有些沙哑。 “都说了我和海军不熟。”我后退一步离开他的俯视范围,没好气嗤笑一声,“别弄得我们有点什么一样。” 这人的呼吸声忽然之间顿了顿,隔了很久才轻轻叹一口气,“你真的忘记了。”平淡语调内里隐隐百般复杂。 想了想,我抬高目光对上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开口,“虽然迟了些,但我还是必须澄清,你们海军认错人了。” “再者说,即便我是,也不如何。”我的记忆早就残缺不全,就算这里原本真的有我存在的位置,也不怎么样。 “留在我身后的,都不曾发生。” 我知道这里的人其实都误会,可有些事反正做下了没什么好否认,大不了将错就错,只是有一点————别和我提久远的曾经。 留在我身后的,都不曾发生,唯有往前看才能活下去,追悼与怀念容易沉溺,时间却是人类无法追回的失物。 我只允许自己,活在此时此刻。 ………… 飞快甩掉不合时宜的伤春悲秋,我勾了勾唇角,不怀好意的冲他身后呶呶嘴,“呐——那些哪来的?” 那数位看着就是娇养深闺的金丝雀们,总不至于,真是心随所想凭空冒出来的吧?就算真是那样,为什么如此香艳我就碰不到呢? 或者说…因为一路上我脑海空空,而这位则想得太多? 还有,最最关键是,“其他人呢?” 海军大将似乎有些恍惚,隔了许久才象是终于醒过神,开口回答道,“那个南海新人,不知道呐——” 他的语气有些苦恼,“我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佳肴美酒歌舞美人,可真让人不想离开。”话虽这样说,脚下却施施然朝门口走。 见我呆站着不动,又探手来拉,“太受欢迎也让人发愁,我可是很专一的。” “专注抓贼几十年么?真是业界良心。”我拍掉他的手,又看了看屋宇内那几位神色发怔象是没反应过来的美娇娘,眯了眯眼睛,“我也有些累了,想休息下。” 落空的手瞬间翻转,他再次牢牢扣住我的手肘,一个用力拖到身边,带着大踏步往出口走,往下瞥的视线透出点晦涩深意,“从她们口中问不出什么,别浪费时间。” 这你又知道?莫不是方才切身经历过,比如说自我牺牲又没达到目的什么的… 许是从我诡异的眼神里看出端倪,海军大将挑了挑眉梢,指间收紧力道,唇角微动象是要开口说什么,最终仍是沉默。 被重重纱幕遮掩的光线一点点变亮,踏出门槛的同时身后有绵密脚步追上来,说不出味道的暖香沿着空气丝丝缕缕纠缠而至。 “大人?” “大人您去哪里?” “大人不喜欢我的歌舞?” 那几位美人追到门前,怯生生呼喊,眼角水意弥漫;结果,这位海军大将很没出息的闪身躲到我背后,将我当成挡箭牌推出去与她们面对面相持。 ………… 不小心双方视线交汇,那几位女子忽然怔了怔,神情泛起几丝惊疑,艳丽唇色在我的目光里慢慢苍白起来。 “请原谅我们。”为首女子后退一步,双手交叠在衣襟处深深弯腰,行了个我未曾见过的礼节,“我们不知道这位是您带来的人。” “嗯?”我满头雾水的看看她,又看看另外几个眼神惊惶都快哭出来的女人,想了想,反手从身后把海军大将扒拉出来,往前推了推。 “回答我几个问题,他送给你们也行。” 反正又不是我的,拿来做人情毫无压力,=皿=。 “喂喂喂!”海军大将有气无力的反抗,迅速被镇压。 松开死掐某块僵硬皮肉的指尖,上前一步,我盯着这几个把姿态放得快要低到尘埃的美人儿,“告诉我,三面六眼神诋在哪里?” 闻言,为首那女子仰起脸来,一双眸子微微睁大,象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眼睛里慢慢浮现一缕不确定,“您…” 樱唇轻启,堪堪吐出一个字,下一秒,娇滴滴美人毫无预兆的化作一尊灰白石像,保持着原来姿势,连同她身后那几位,顷刻间就这么变成硬邦邦冷冰冰的石头。 我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暗影在眼前徒然扩展,薄冰般凛冽寒意,混合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烽火硝烟,要将我整个裹进去… 再定下神来,人已经被卷着带到好几米之外。 ………… 背脊重重撞上一块坚实冰凉,也不知是哪处墙壁还是什么,麻麻的疼;呆滞半晌,我慢吞吞抬起头,视线对上海军大将喜怒难辨的目光。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他微眯起眼睛,眉心轻轻攒紧一道竖纹,用与无意识间释放的杀意截然相反的轻浮语调说道,“啊啦啦~年轻小姐腿不要抬得这么高。” 抿抿嘴角,我没好气的回答,“教训别人之前,麻烦请大将阁下先把手往后挪一些。”那位置不太和谐。 方才,异变发生的同时,这人也不知是脑子进水还是怎地,总之他扑过来,或许想保护也或许有别的什么含意;只不过,对我而言的敌人突然逼近,潜意识首选理所当然是回击,情势就转变成此刻这般古怪: 我的脚尖踹到目标之前,被海军大将阁下反擒在手里,然后纠缠着撞上建筑物…囧。 “喂!不要装没听见!” 挣扎几下终于脱离令人不安的掌控,我用眼角斜睇满脸无辜的海军大将,磨了磨牙,深呼吸无数次终于压下额角暴起的青筋。 这人松手之后看了眼那处屋宇又收回视线,眉宇间的散漫终于被浅浅阴霾替代,沉默许久方才开口,声线低沉似是自言自语,“又一种能力,这里有个很棘手的家伙啊~” “嗯?”我眨了眨眼睛,“能力?不是神明吗?” “神明?你说笑话么小姐?”他抬手揉揉眉心复又把双手插/进口袋,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轻嘲,“我所知的‘神’…呵~如果是那些东西,我倒很期待你的手段。” ☆、第二十六章 静静看着眼前这位改变一贯从容神色,眉宇间飞快滑过讥诮与厌恶的海军大将,我抽了抽嘴角,觉得还是不予置评的好。 他口中的‘神’,与我所说的根本是两回事吧?那些以‘神之后裔’自居的世界贵族,在香波地群岛远远看过一眼,圆滚滚鱼泡头臃肿水桶身材… 不小心想起来就令人生厌的好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相提并论,你让满怀希望而来的我情何以堪? 想到此处,我顿时充满怨念。 却不想这人立刻有所察觉,目光缓缓投过来,许是被我瞪得莫名其妙,褪去嘲讽的眼瞳清澈见底,呆呆回视的模样竟有几分无辜。 我牙疼的嘶了声,瞬间想起最后见到哥尔D罗杰那次,陪在他身边的另外一个海军,虽然外貌差异悬殊,这样毫无压力的茫然,却微妙的如出一辙。 应该不至于…默默囧了一把,我飞快甩掉脑海中令人黑线的揣测,扭头,点着不远处一幢偏殿转换话题,“我们去那里看看。” “总觉得你有些焦躁不安,是我说中什么还是——”海军大将耸耸肩,变魔术似的换成一副郊游的悠闲姿态,“哦~那个很华贵的金色屋顶?”手搭成凉棚状顺着方向远眺,“小姐眼光真好,选的地方看起来都特别高档。” “走吧~我们一起去睡…啊不,是探险。”他及时改口并且满脸正经。 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抿紧嘴角,一言不发大踏步走出去,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文盲吧喂?!怎么开口说话就给人想上爪子挠死他的冲/动? 尤斯塔斯.基德是一例,这位海军大将又是一例…我勒个擦嘞!果然还是赶紧办正事然后一拍两散,省得等下吐血都没地索赔。 ………… 径直穿越一处美轮美奂花园,绕过没有喷泉的干涸水池,踩上石阶之前后方那位海军大将赶上来,擦过我的肩膀,抢先一步站到紧闭宫门前。 寒霜凭空凝结,锐利冰刃沿着他的指尖蓦然伸展,飞快冻结朱红雕花门扉,咯一声,蛛网般痕迹从冰面中央开裂往四周扩散,殿门瞬间坍塌,扬起气流微微盘旋。 象是无形屏障打破,寂静被沸沸扬扬的喧哗霎时间占据,来自门扉之内,貌似许多人正聚会的样子,热闹得不得了。 “听起来里面很悠哉嘛——”海军大将的语调微微扬高几度,侧过头来,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摊开,“能邀请你一同加入盛宴吗?” 我上前然后视而不见越过他往里走。 殿中一如想象的热闹,聚会人潮东一簇西一簇,乌压压覆盖整个视野,这些人竟象是没发现海军大将的粗鲁行径,或者说根本不介意? 觥筹交错间夹着几句嬉笑怒骂,甚至混合高亢走音曲调,每张脸都酒意冲天。 捡着喝高人群的边隙慢吞吞往内走,细细辨认每张一晃而过的陌生脸庞,试图从中找出希望看到的人;眼角余光中,我发现落后几步的海军大将同样打量着人群,他面上看似不动声色,眼底漾起的震惊却泄露出少许端倪。 见状,我心头微跳,脑海中模糊的猜想渐渐清晰起来,同时也更加忐忑————如果,如果一开始的设想可以成立… 无论是三面六眼神诋也好,恶魔果实能力也罢,如果,登陆初始,一刻也未停止过的愿望真的能实现… ………… 许是心不在焉,行走间被不知什么绊了下,身体微微踉跄,顷刻又被人扶住,我定了定神,抬眼正想道谢,等看清楚施以援手这人的样貌,所有言语就此哽在喉咙口。 几秒钟后,耳边炸起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的低呼。 “啊——女/色/魔!唔唔唔——” “喂!巴其,你真是失礼啊——” 顶着红鼻子,浑身溢满搞笑艺人风味的男孩,被他的同伴勒住脖子顺带捂住嘴,而那位下手很凶残的红发少年大大咧咧冲着我笑,“啊嘞~你回来了啊?正好一起开宴会。”边说边松开已经翻白眼的同伴,比了比某个角落,“船长他们都在。” “香克斯,巴其…”我抬手掩住自己的嘴角,血液流速渐渐加快。 “诶?!你终于记得我名字了啊?”被红鼻子同伴死掐着脖颈前后摇晃的香克斯,拨冗发出惊讶的感叹,“还以为你除了船长其他人都不认识。” “混蛋!”斜地里忽的又爆出怒喝,然后碰碰两声,快要出人命的两只头顶着热腾腾包子被来人一手一个分别揪着,后来加入的这位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斥骂,“你们两个实习生到处乱窜什么?” 贵族式背头金色卷发,右眼一道直列疤痕,架着平光镜装斯文实际就是鬼畜————教训他们的果然是一贯比船长有威严的西尔巴兹.雷利。 副船长骂完之后把两个少年往地上一扔,转而慢腾腾对我点点头,还未说话目光落到后方,神情有些怔忡。 半晌,他收回视线,眼角眸光藏进几丝兴味,“那位的长相…真是微妙的熟悉。” 扭头看了眼副船长表示神奇的那个样貌,我眼角跳跃几下,果断移开目光,斩钉截铁改变话题,“宴会…我饿了。” 海军大将什么的,我不认识,(= =)。 ………… 西尔巴兹.雷利默默盯了我几秒钟,嘴角别有深意的勾了勾,“就象罗杰说的,这座岛的时间相当不可思议,对吧?” 不但是时间,连空间也…我跟着眯起眼睛,轻声回答道,“若非如此,我们怎么重逢?” “说得也是。”副船长无所谓的笑笑,“既然回来了,呆会记得多喝两杯庆祝下。”也不等我作出回答,他领着两名实习生掉头往某个角落走,走出几步又扔下一句,“让那个海军也过来,如果他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皿= 。 让那个海军也过来?这是想也不用想立刻否决的答案,我费尽心思才得来的此次见面,可不是要与个不相干的人把酒言欢。 权当没听见西尔巴兹.雷利那番话,我提脚就朝着先行一步的那三个背影追过去。 方才走出两步,凛冽寒意侵袭而来,“小姐这是要抛弃我吗?”,海军大将的气息霎时间出现在极近的距离,我停在原地,瞥了眼肩膀位置缓缓凝结的薄冰,眯了眯眼睛。 元素化在冰刃延伸至咽喉处时险险终止,海军大将的声音压得极低,沉沉音色意味不明,“你真正的愿望,是与海贼王重逢?” “所谓的‘向神诋求证一件事’,是否,是你想知道同时穿梭时间与空间的可能性?如此说来,你曾经或者说,来自过去?” 语调带着浅浅愠怒,混合着几分惊疑,“妮可.罗宾,你失踪的这二十年…” 说到这里海军大将忽然沉默下来,象是想起什么,起伏不定的杀意逐渐平息,“当年罗杰海贼团里没有你这号人物。”喑哑的声线仿佛自言自语。 隔了好一会儿,我感觉到抵在脖颈动脉的冰刀融化变质,刺骨寒气幻化出粗糙温热手掌,指腹带着厚茧… “为什么是重逢?”他开口说话时吐息流转浅浅撞到我的耳廓,指尖微不可察摩挲,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感。 “你想知道?”我轻声反问,整个人放松下来,微微侧首,目光抬高几度寻到他的视线,“那是因为…”等他挑高一边眉梢,眸光聚焦,我微笑起来。 那是因为————我需要把你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让你无法一心二用。 雪亮电光无声无息划破空气,精准地掠过我的眼角,直指海军大将颈项,扼住咽喉的桎梏猛然松开,海军大将被森冷霸道剑意逼得飞速后退,顺着轨迹空气中滑出两道浅青冰棱,最后身形停在十几米开外。 顷刻间有两道黑影一左一右护到我身侧,西尔巴兹.雷利站在更前方一些,西洋剑剑尖轻颤杀气四溢。 ………… “喂!那家伙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副船长与海军大将无声对持,两个实习生中的红鼻子巴其奇怪的嘀咕。 “原来不止我们想揍你啊~”配合那一脸恍然大悟,香克斯的语气显得很欠扁。 我嘴角一抽,抬手点点神情隐晦难解的大将阁下,郑重其事介绍,“海军本部,大将青雉。”随即比了比自己,“通缉犯。”最后阴森森微笑,“原来你们想揍我啊?” 闻言,西尔巴兹.雷利面无表情回头,“别算上我,我从来不打女人。” “好习惯,请继续保持。”我在心里默默给副船长点赞,然后接着微笑,直到那两个熊孩子实习生缩缩肩膀眉梢抽搐着转开脑袋,这才满意的收回瞪视。 “大将?”西尔巴兹.雷利手腕一翻将西洋剑收回腰侧剑鞘,侧过脸语气颇无奈,“你这家伙哪招惹来这么难缠的东西?” 天晓得这位大将为什么总揪着我不放? 满脸无辜的指了指,因为副船长收起兵器而同样战意内敛,摆出一副和平姿态的海军大将阁下,我试图借机摆脱烦恼,“能帮忙干掉他么?” “不要。”西尔巴兹.雷利露出招牌鬼畜笑容,“不是很有意思吗?”言语间透出丧心病狂的兴致盎然。 哪里有意思啊魂淡!没敢吼出来的我心里苦哇~ QAQ 当年每每他这样邪魅一笑能把整船人吓得哭爹喊娘,看多了,于是导致此刻我也条件反射虎躯一震,更别说两个熊孩子,他们小脸都又青又白了。 副船长鸣金收兵,经过身侧时笑吟吟的瞥了我一眼,“干得不赖啊?能惊动大将,赏金多少?” “问这做什么?又不能拿我换酒喝。”我有气无力吐槽,挣扎几秒钟还是乖乖摸出悬赏令递过去,看着两个熊孩子好奇满满跟风,也没有阻止。 这不是炫耀真的!实在是没胆气违抗。 同行那短短几天内遭遇的惨痛教训告诉我,副船长西尔巴兹.雷利是个鬼畜眼镜啊!妥妥的! “一亿七千九百万的诈骗犯?”抖了抖手上的纸片,副船长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无端端滑过一道冷光,“你欺骗海军本部那群鳏夫单身汉感情吗?” 你丫的揣测敢不敢再丧病一点?眼神在通缉令和我之间徘徊的两个熊孩子,那一脸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看得我眼角猛抽。 正想说点什么以正视听,冷不丁有人把话头抢过去,“是两亿七千九百万,赏金已经更新了小姐可能不知道而已。” 海军大将阁下慢吞吞踱到附近,用懒洋洋的语调说着不负责任的话,“欺骗感情是没有,只不过…”沉默片刻,象是故意卖萌的微微歪头,眨眨眼睛,“小姐离开香波地群岛之后,本部很多人对你兴趣大增呢~” 兴趣泥煤!大增你个毛线!我恶狠狠瞪一眼过去,随即小心翼翼挪动螃蟹脚,蹭到西尔巴兹.雷利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闪到他背后。 ☆、第二十七章 “啊嘞?小姐的反应真是令我伤心。”大将阁下的声线仍旧那样漫不经心和懒散。 “抱歉啊——这家伙比较内向。”西尔巴兹.雷利拉长声线,用颇纵容的语调如是回答,只不过说话间他的手有意无意搭上腰侧剑柄,“原来,你已经是大将了啊~” 诶诶诶?这样的对话…认识的人吗?挡在前方副船长的巍峨伟岸身姿带给我极大安全感,于是也有胆子从边上探出半个脑袋,默默窥视。 “说起来,这座岛屿确实不可思议。”站在对面的海军大将神情有些冷漠,象是没有留意到副船长的戒备,说话间随意打量四周,“真是奇妙啊~竟能再次见到您,二十几年前的冥王.西尔巴兹.雷利。” 最后,游移间目光对上我的视线,海军大将缓缓眯起眼睛,象是审视着什么似的,片刻之后却又移开,落到另一人身上。 “红发,呵呵~现在你也只是罗杰海贼团的实习生。”厚重压抑的寒意在眉宇间转瞬即逝,虽然他很快表现得若无其事,霎时间外放的异样却显而易见。 红发吗?确实是海军大将需要敌视的特别人选,我暗自撇撇嘴角,对蘑菇阁下明明想一劳永逸又因为忌惮而故作无意的装叉行径表示唾弃。 “诶诶?!为什么只有红发?本大爷呢?”红鼻子巴其跳起来,恼怒的龇出鲨鱼牙,“你那表情什么意思?” 我闪身而出,眼疾手快按住红鼻子少年,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扔到后面,以防他刷存在感刷过头自寻死路,那是海军大将,你丫舞着小匕首冲过去,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样? “巴其,未来还是少听一点的好。”瞥了眼被香克斯接住满脸狰狞的巴其,我轻声细语的危言耸听,“预知者会被命运诅咒。” “听你鬼扯!”少年的脸颊涨得和他那鼻子有一拼的红,沉默片刻又切一声,挣脱香克斯的钳制,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露出惊骇神色,“你和他一起出现…这么说…”指着我,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 “你介意什么?又跟你没关系。”被看得有些不舒服,我扭头望向副船长,“还打不打?不打就这样,我饿了。” “好吧~叙旧到此为止。”西尔巴兹.雷利褪去最后一丝战意,言语间带出几分放松,“耽搁这么久该回去继续喝酒。” 返身折回时顺带拎起两只实习生,西尔巴兹.雷利盯了眼蹭在身侧的我,睿利眼睛里飘过一丝错综复杂,却还是调开话题,“回来就好。” ‘对我们而言你是归来的同伴,其它事不需要在意。’————轻浅到彷如幻觉的言语,飞速掠过耳际四散在空气中。 副船长大踏步前行很快拉开彼此距离,落后几米的我只能极力深呼吸方才得以按下,从血脉深处渐渐涌出的欣悦。 同伴…吗? ………… 我小跑几步追赶副船长那身漆黑长衣,忽然又感觉到一股不知怎么开始熟悉的寒冷气息从后方袭来,全身寒毛顿时炸开。 身形微停,眼角余光果然冒出一双长腿,眼睛迟钝往上抬高几度,默默盯着那颗蘑菇,我脸皮一颤,“还有事?” 不是都暂时和解了吗?副船长——快回头救命嘤嘤嘤~ 怀着半是惊悚半是(动手了好趁火打劫)的期待,我急匆匆奔向西尔巴兹.雷利的威猛背影。 海军大将什么也没做,只是一直跟在我肩侧,安静许久才边走边慢悠悠开口,“真正与空间相关的恶魔果实能力,情报很少,却也不是没有,政/府档案记载,确实存在自持能力的家伙试图回到过去,改变历史。” “就我所知,挑战法则的下场,无一例外都被时空抹杀。” “进入宫殿,你身上的气息就开始减弱。” “特别是刚才,碰到冥王之后,一瞬间存在感单薄到几乎消失。”他攥了把行走间的我的手肘又飞快松开,眸光微沉透出咄咄逼人气息,“是排斥吧?” “恶魔果实能力再如何神奇,也始终存在制约。” “你或许会死。”冷淡的眼瞳仿佛掀起波澜,又飞快平息,海军大将的唇线挑起一个弧度,连声音也略冷下来,“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回去?” “知道的不少嘛~”我勾了勾嘴角,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说的这些,身为当事人的我比谁都清楚,可是那又如何?” 海军大将垂下眼脸不再说什么,良久,又把双手插/进口袋,身高差距引发的光影效应里,他的眉宇间散去慵懒假相,流露出与能力本质相似的冷峻气息,一如千年不化的坚冰。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见证,你的毁灭。” …………分割线………… 最后,我在位于大殿后方的僻静位置找到西尔巴兹.雷利,他站在两根柱子之间,身后半掀起的帘幕内隐隐露出喧闹场景一角。 三两下赶上前,对副船长投过来的谴责目光回以泪汪汪眼神。 飞快示意分明是无声指责我动作慢得象乌龟的西尔巴兹.雷利,去应付落后几步却阴魂不散的海军大将,自己扯开帷幔一溜烟窜进去。 暖意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许多张短暂相处却记忆深刻的脸庞,他们围坐在巨大地毯上,举杯畅饮,开怀大笑;为首那人正把浅浅酒盏凑到嘴边,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样子,藏着太阳碎片的黑瞳晶亮透彻。 哥尔D罗杰… 我张了张嘴又发现没什么需要说的话,只是,再次回到这世界初始就盘踞心头的不安与失措,此刻徒然消失,仿佛找到归处,瞬间安定下来。 下一秒,漆黑眼瞳不经意间扫过我站的位置,那人执着酒盏的手一顿,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哟~你回来了啊!”他扬起手象是要打招呼又忘记正拿着酒盏,一下子把酒水泼溅出大半,于是赶忙将它一饮而尽,然后才嘿嘿傻笑。 “我回来了。”抬手扬了扬以回应那人的手忙脚乱,接着,我扫视了下周围,极是愉快的弯起眼睛,“啊啦~再次打扰了呢——奥罗·杰克逊号的各位。” “卧槽!怎么又是你!” “啊嘞?大半年没见,还以为已经永别了呢~” “喂喂喂!罗杰船长居然没认错人,脸盲症医好了啊?上次不是还把那谁当成夏琪,结果被海王类从船上追杀到海里。” “哦哦~这么说,这家伙在罗杰眼里不是女人吧?” 奥罗·杰克逊号的众人纷纷停下来,脸上闪过各种惊讶,言语内容花样百出。 对此,我表示充耳不闻————这票人素来欢脱无头厘,不习惯也必须无视,谁让他们头子本身就是个不着调的。 ………… 施施然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正被吐槽吐得很欢快的,奥罗·杰克逊号船长.脸盲症.哥尔D罗杰跟前,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我挤着边上干部让出来的空位坐下去。 左顾右盼片刻,正觉得气氛不错,笑闹声猛然间消失,象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乱入导致画面卡壳,连空气都变得凝固起来。 几秒钟后,诡异的沉默被惊呼打碎。 “擦!副船长你又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啊?!” 随后,干部们开始新一轮七嘴八舌。 “我去!这家伙的脸还真是…” “喂喂喂!你去找实习生结果捡到丢掉那家伙就算了,把个海军带来又是怎样啊?” “对了,这家伙是海军…吧?闻着就象!绝对不会错!” ————什么叫闻着象?这群魂淡其实看人都不看脸的吧?所以说,罗杰海贼团跟他们船长根本是一脉相承的吗?!我听得满头黑线。 被围观的那颗蘑菇,正是不知为什么在外面耽搁过久的海军大将;他慢悠悠跟在副船长身后,对周遭善恶未明的打量与调侃竟象是置若罔闻。 副船长把人领过来之后就撒手不管,不请自来的海军大将寻个靠近中央的角落坐下,随即默默开始自斟自饮。 盯着象是混入狮子群的那只海王类看了半晌,我闭了闭眼睛,转开注意力。 ………… 这段小插曲很快揭过,没过多久,这个角落恢复先前的愉悦。 “我回来了。”我再一次,郑重其事低声说道。 得到的回应是碰触嘴角的一抹微润冰凉,垂眼看了看抵在唇边的薄瓷酒盏,小小一弯酒液浅浅琥珀色漾起涟漪,我抬高视线,目光沿着酒盏边沿的手指一路往上攀援,最后,落入那人明亮眼瞳。 “喝酒哦~要不醉不归。”哥尔D罗杰那张本来就很灿烂的笑脸,更是咧得连后槽牙都看得一清二楚,边说边无比热切把酒盏往前递。 等我实在盛情难却接过后,他自己则改摸出不知哪里来的酒坛子?!仰头,眼看要一骨碌全部灌进嘴里。 喂喂喂!是我不醉不归还是你不醉不归啊?我眼角一抽,正要阻止,边上斜地里横伸出一支粗壮胳膊,抢先遏制某人的酗酒行为。 “我说可以适当饮酒,可不是用坛子来算的。”外表与职业极度不符的船医,露出阴森恐怖的笑容,掂了掂手里战利品,又扭头跟边上的继续交谈起来。 哥尔D罗杰对船医挤出个鬼脸,然后回过头,傻兮兮的眨眨眼睛,“啊嘞~被教训了。” 你活该!我翻出死鱼眼,慢吞吞抬手,在某双眼睛巴巴的凝视下,将酒盏内那点液体一骨碌喝下肚,最后将它翻转,让这人看清楚干干净净的底,愉快的勾勾嘴角。 “诶——”哥尔D罗杰的眼神顿时无比失望,抬手挠挠满头乱发,嘀嘀咕咕抱怨,“男人喝酒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他忽然停了一下,迟疑的打量我片刻,眉宇间的散漫变得认真起来,“你…是不是生病了?”语气鲜见的肃穆。 说着他转开脑袋,对着船医疾声道,“库罗卡斯快来看看这家伙!”。 ………… 船医被哥尔D罗杰那种某人命不久矣的语气吼得惊跳起来,附近有好几个干部闻声一口酒直喷得天花乱坠,现场顿时兵荒马乱。 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乌压压涌到跟前的人群淹没。 ☆、第二十八章 视线里充斥着许多张挤出各种搞怪表情的脸,偶尔夹杂一两个明显喝高了眼睛发直的家伙。 场面顿时无比嘈杂,然而我细细听他们说话内容,却没有一句真正和此时情况有太大关联的,都是诸如: ‘这丫跟霸王龙似的居然也生病?’ ‘看着不象啊不象,精神抖擞得很嘛——’ ‘船长你喝多了吧?’ 这些人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声音大得我头晕眼花耳朵嗡嗡直响,直到最外围升起一片黑影,却是速度慢了点而被人墙阻挡的船医库罗卡斯,以及副船长西尔巴兹.雷利,他们两人同时三十度角阴影,默默俯视添乱的干部们,面无表情身上却散发出浓厚的鬼气。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欢脱的干部们个个噤若寒蝉,小鸡仔似的缩起脖子各归各位,一边灰溜溜的举起杯盏装作什么也发生,一边会用眼角偷觑副船长和船医的举动,见他们仿佛没有追究的意思,又纷纷龇牙咧嘴。 周围刹那间空旷起来,连空气都显得流畅许多。 我深吸一口气,撇开满头黑线,对着慢吞吞晃到面前的船医点点头,“麻烦你了。”说完就安静等着据说是名医的库罗卡斯履行他的职责。 晚一步的西尔巴兹.雷利走过来站在边上,环顾四周一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真是的,你们这些家伙果然是太闲了。” 脸上表情和语气一样平淡,不知怎地却让人无端端觉得冷;他话音刚落,随即响起干部们痛不欲生的惨叫。 一群糙汉子抱作一团,相当没气势的抖如筛糠。 只不过,哭闹归哭闹,倒也没有谁敢在这时候出言告饶或者反驳,连原本事不关己躲在角落的两个实习生都面白如纸,瑟瑟缩缩恨不得就此消失的样子。 忤逆副船长的后果,堪比惹恼整群海王类————这是奥罗·杰克逊号内部潜规/则,人尽皆知人人遵守。 所以说,干部们相当识时务。 ………… 怀着幸灾乐祸外加心有戚戚哉的情绪,旁观了副船长轻松完虐干部们的年度大戏,我一面偷偷寒毛直竖,一面努力把注意力转回正用不知名小仪器在身上四下检测的船医这里。 沉默,沉默…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库罗卡斯取下戴着的诊听器,眉头皱得死紧,“你的身体很健康,只是…”停顿片刻,拿眼睛上下反复打量,神色里透出浓浓的不解。 “气息怎么这么弱?”说话声含含糊糊象是自言自语,之后目光转开少许,对始终一言不发的罗杰说道,“如果不是身体方面的原因,我恐怕无能为力。” “所以说,我根本没事。”我抢先一步开口,避开库罗卡斯若有所思的注视,干笑两声,为自己找出个很通用的理由,“大概是旅途劳累?” 半晌,我听见罗杰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库罗卡斯跟着斜了我一眼,眼底有异样光芒一闪即逝,面上表情微微放缓,开口道,“是不是劳累过度,休息两天我再检查看看。” 说完他扭头冲着罗杰点点,将工具收进随身小囊,摆摆手自顾自走开。 我长吁一口气,理一理衣服,转过脸,冲着边上盘膝而坐这人,微笑,“好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 “啊?”哥尔D罗杰抬抬眉毛,“什么?” “说到生病——”停下来,我抿抿嘴角,眼睛飞速斜了下某个方向,接着发现副船长恰恰挡在那里,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海军大将阁下被数重人影隔绝在外,看也看不见。 收回视线,我低头将手探进斗篷口袋,顷刻间,指尖触及那抹冰凉润滑,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它握在手心,“拿着。” 退出口袋的手往哥尔D罗杰那里一抛,“然后对它说——” 空气中滑过墨蓝弧线掉入他掌心,接过之后他把它托在手里,漫不经心打量几眼,然后才一脸茫然的抬头,“说什么?” “对它说——”视线下垂几度,我盯着躺在哥尔D罗杰掌心的那颗蓝宝石,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让我的身体恢复健康。’” ………… 失落四百年的秘宝‘安菲特里忒之眼’,如果我是因为随身带着它才得以享受种种特权,是不是就代表,它并非单纯的航海指针? 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三面六眼神诋真的存在,如果…如果之前那些心想事成是因‘安菲特里忒之眼’而起,那么,持有它的人就是真正被岛屿承认的存在。 就算可能性微弱到可笑,我也希望他试一试。 [黄金沙砾海滩,结满宝石的树木,溪流流淌美酒;倘若财富无法满足,宫殿深处住着三面六眼神诋,去寻找吧~你会心想事成。] 传说如此诱人,导致我抛下所有,义无反顾踏上旅途;甚至在首次登岛被排除之后,仍然想方设法要回到这里。 不是为了动人心魄的财帛,我的愿望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我要他活下来。 ————纵然整个世界的财宝都堆积在眼前,心中的天平仍然往‘哥尔D罗杰的健康’这一方向倾斜。 倘若真的有神明存在。 倘若心愿达成,我可以俯首称臣,成为最虔诚的信徒。 ………… 我试图表现得更轻描淡写一点,却在这人始终毫无作为的沉默中,忍不住开始焦急,“快点说啊混蛋!” 哥尔D罗杰象是愣住,黑瞳微微睁大,低头认认真真看了好一会儿,眉心飞快皱了皱复又松开,“当初出海也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能够活多久,顺其自然就好。” 他用空着的那手挠挠满头乱发,嘴咧得大大的,没事人似的傻笑,“抱歉啊——它对我产生不了作用。” “没试过你又怎么知道!”我怒极生怨,极度希望与数不尽的绝望糅杂着在心头激荡翻涌,霎时间全部哽到喉咙口,眼睛里渐渐雾气弥漫。 “哇——别哭啊喂!” 透过模糊的视线,就见哥尔D罗杰身体前倾,抬手捏的我脸又胡乱揉我的脑袋,过了一会儿,可能是看收不到效果,他手足无措的叫嚷,“雷利!怎怎怎么办?!” “谁哭了?你个蠢货!”我跳起来,飞起一脚往那张看着就让人生气的脸招呼过去,骂得太急不小心把自己呛到,攻击速度一缓,支撑身体的脚尖猛地扭转,险险擦过目标,于是更加愤怒,“你躲什么躲?” “我没躲,你怎么又说也不说就打人啊?”哥尔D罗杰皱着脸站起身,一边拍打衣角尘埃嘴里一边嘀嘀咕咕。 你有意见么?我杀气腾腾的眯起眼睛。 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一道略显阴森的气息蓦然切入,“啊嘞?闹得相当有声有色么~”副船长西尔巴兹.雷利,跑错频道般惊悚现身。 囧…我猛地扭头,定神一看,嘴角又是一阵剧烈抽搐。 不知不觉间,包括副船长在内,聚会的所有人都集中在附近,目光炯炯,不知围观了多久,我甚至在人群边缘,找到海军大将的身姿。 ………… “啊!雷利!”哥尔D罗杰一脸如蒙大赦疾步走到副船长身侧,“你看看这个——”他把仍旧拿在手里的宝石平举到众人能清楚看见的角度。 笑容热烈得像个孩子,嘴里说出的却是令我徒然一惊的内容,“这个东西和把我们禁锢在岛上的气息类似,呐——你说,弄坏它是不是…” 五指微微收拢,动作又停住,象是想起什么,哥尔D罗杰转过脸,冲着我吐吐舌头,“它好象是你的,抱歉。” “无所谓,既然你用不上,那它就是废物。”几步走到他附近站定,我扫了眼那颗墨蓝宝石,抿抿嘴角,“随你处置,我已经没兴趣了。” 等他低头继续研究‘安菲特里忒之眼’,我退开少许距离,让出些位置给围过去凑热闹的干部们,静静看着聚在一起兴致勃勃讨论的脑袋,片刻之后,移开目光,眼睛对上副船长始终停在我这里的视线。 “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抵达此处的吗?” 我想,除却自以为是的心想事成之外,是不是还存在别的什么因素,毕竟我不认为自己登岛开始默念的那些东西里,有包括外面能填满大殿的乌压压人群。 那些人没一个认识的,甚至连海军大将也不在考虑范围内,实际上那位蘑菇阁下,是我恨不得直接泯灭的人选,可他还是出现。 之前因为看到哥尔D罗杰,我不愿意考虑明摆着的问题,到了此刻却不得不追根究底。 ………… 西尔巴兹.雷利皱起眉头,表情显得有些凝重,“我们在夜岛附近正好赶上日出海流,谁知道登陆之后就离不开。” “罗杰说反正也闲着,于是在宫殿里开宴会。”副船长嘴角勾了勾,藏在镜片后方的眼睛波澜不惊,“然后遇到你。” “不是说‘安菲特里忒之眼’才是唯一的航海指针吗?”听他这么平淡的描述,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大概是罗杰运气比较好。”副船长微笑着回答。 运气好?我点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外面那些不是同伴吧?”那些明显陌生的人难道个个运气和海贼王一样好? “他们当然不是同伴。”副船长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如果你留意,会发现其中有几个很熟悉的家伙,在书上或者旧报纸里都出现过大篇幅记载,几乎是每个时代的标志性人物。” 停顿几秒钟,西尔巴兹.雷利发出低沉的笑声,“不可思议的愿望岛,连带时间也错乱。” 在脑海中把他说的话翻检一遍,无数信息片断飞快浮现,零零碎碎中似乎有什么关键,我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先挑出最粗糙的一条结论: “于是,所有人都是途经塔希提,转乘日出海流进而被禁锢在这里?” ………… 西尔巴兹.雷利嘴唇微动正要说什么,下一秒,我与他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仿佛置身不透光的深渊,极尽处有无形之物微微睁开眼睛,一瞥之间,浓烈的,令人窒息的疯狂脱逸而出。 错觉般的异样转瞬即逝,消弭在无形。 下一秒,无法形容的压迫感毫无预兆爆发。 疾狂的风一圈圈激烈盘旋,惊呼声中,以哥尔D罗杰为中心的干部们踉跄后退,气流连带卷起附近零碎物件四下飞散。 霸王色霸气! 哥尔D罗杰身上盘绕金色气流,无声咆哮翻卷,漾开透明涟漪,撞击冲刷着空间。 透过凝,我看到‘安菲特里忒之眼’散发浅浅的诡谲气息。 它不知怎么脱离哥尔D罗杰的掌握,象是拥有自我意识,左右躲避摇晃不定,只是笼罩在海潮般沸腾的金色霸气内,几次挣扎都无法逃走。 什么都来不及考虑,我无声召唤出黑色大部头书,全能之书飞快翻动,直至停在最后的空白页,指尖一勾,目标指定半空中的安菲特里忒之眼。 灰黑细丝凭空浮现,贪婪而狞恶地扑向悬浮的墨蓝宝石,包裹、纠缠、厮杀,连同少部分霸气在内一并吞噬。 耳际依稀滑过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嘶吼,混合着说不出的怨毒与失望,墨蓝与金色层层淡化分解,最终消失。 一张全新的卡片在工具书内凝结。 伸手按住轻颤的书籍,我抿紧嘴角,慢慢抬起眼睛。 ☆、第二十九章 所有杂乱骚动瞬间平息,附近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目睹方才那一幕的人都把视线停在我的手上,无声无息却隐藏数重难以言明的意味,而我只死死盯着正迎面走来的哥尔D罗杰。 男人身上仍萦绕尚未褪去的金色霸气,靴子撞击地板发出单调闷响,紧皱的眉心,绷直的唇角,沉静得深不见底的黑瞳,神色充满肃杀。 瞳孔微微收缩,我不自觉想后退,脚下却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他挟着令人畏惧的气势,一步一步走到面前,定定看我良久,然后才开口,“你不知道自己正被它压制?居然还敢动用能力?!” 声线带着点喑哑,眼睛里有浅浅怒意在其间燃烧,“除了大海,每一种恶魔果实都有压制它的事物,虽然不知道那颗宝石究竟是什么,但它似乎正好是你的克星。” 说完之后,他侧过身,探长手臂,目标直指浮在我手边的黑色大部头书,“解开能力,这东西由我来解决。” 虽然明知道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任谁都无法碰触我的所有物,在他伸手过来时我还是下意识抬脚踢在他膝盖上。 猝不及防被踹得身体一歪的哥尔D罗杰,惊讶的瞪大眼睛,“你做什么啊?” 象是高深莫测的面具被打碎,他皱起一张脸,飞快变成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喂喂喂!把它给我啊!”他绕着我在左右两手间交换的书籍,团团转ING—— 无意识中使用逗猫法,惹得哥尔D罗杰上蹿下跳好一会儿,我才施施然解开禁制,心满意足把[全能之书]交出去。 等他两眼冒光掀起扉页,似乎完全忘记先前目的,只顾兴致勃勃翻看,我故作不经意的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压制?” 其实他所言不完全正确,我并非被压制,包括海军大将都察觉的,所谓‘气息不断减弱’的真相更接近排斥,可是解释过于麻烦,所以就默认他们的推断。 我的能力本质,从来与空间无关;只不过,被误会有被误会的好处。 ………… 眼珠子黏在书籍上的哥尔D罗杰嗯一声,“我听到你的身体发出哀鸣。”随后一边把书内的每张咒文卡取出来,拈到眼前翻来倒去研究,一边发出万分好奇的啧啧声。 嘴角微微一抽,我忍不住抬手扶额,“以后记得不要用这种可怕的说法,形容你那聆听万物之声的能力。” 默默斜眼,忍不住多叹一口气,“还有,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腾那些咒文卡?” 虽然我很欣慰他记得上回教训,不再缠绕武装色霸气才接触它们,看完也还懂得归回原位,可是,象这样小孩子一样翻翻拣拣,我也会很为难的喂! 对此,哥尔D罗杰仿佛充耳不闻,自顾自翻到书籍靠近中央页面内,目光停在那里,直愣愣盯着看了片刻,然后将咒文卡抽/出来,举高些,头也不抬问我,“这个坏掉了吧?” “不,没有坏。”我上前从他手里夺过被误认为损坏的咒文卡,将它拈在手里用指尖细细摩挲良久,方才又还回去,“它是遗产。” 抬抬下巴,示意哥尔D罗杰把那张,正反面漆黑一片完全没有图案的咒文卡,放回它所在位置,我轻声解释,“是收养我那人留下的封印,等时机成熟自然会解开。” 结果我等了这么多年仍是毫无动静,那个老骗子。 黑卡是老家伙的能力,他用它夺走我的某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据我猜测,很大可能是这身体出现在流星街前的记忆。 念力形成之初,因为受到太多影响,最终定型的能力居然跟老家伙相差无几;记得[全能之书]第一次显现,老家伙笑得跟疯子似的,然后他要求我挑战他。 付出断掉三条肋骨的代价,我夺得第一件战利品,到手的黑卡却毫无用处;后来他死得尸骨无存,我也不在意究竟解不解得开,强行抹除残余的气,老家伙就真正消失。 这么一想,还是留着算了。 ………… 因为忽然想起不愉快往事,导致我一下子没了继续闲侃的兴致,眼看着哥尔D罗杰似乎越发沉迷,整个脑袋都要埋进书里去,于是按下收回工具书的念头,把注意力转到边上。 另一边,安静聚拢在附近的副船长西尔巴兹.雷利和干部们。 见我的目光移过去,西尔巴兹.雷利再次露出能把整船人吓哭的鬼畜笑容,“一段时间没见,你转移话题的装傻功夫更加炉火纯青。” “抱歉——”我摊了摊双手,没什么诚意的耸肩,“反正你们也不是很在意,那我就自私点保守下秘密。” “我们无所谓。”西尔巴兹.雷利又笑了笑,这次不是那种复杂审视的锋利含意,而是透出些宽厚与纵容,“只要你自己知道极限,没有谁追根究底。” “顶多…”上下打量我几眼,西尔巴兹.雷利把脸转向船医库罗卡斯,对他说道,“麻烦医生你为她拟定一份营养食谱。” 库罗卡斯满脸不赞同,沉默片刻,眼睛在周围转过一圈,啧一声,最后点头表示妥协,“保留实力也好,这里毕竟不都是同伴。” 言语间若有似无的敌意是针对,始终游离在人群边缘不靠近也不避开的海军大将。 西尔巴兹.雷利的目光顺着船医的视线扫过,接着意味深长盯了我一眼,这才很从容的走到哥尔D罗杰面前,抬手直接把一颗包子种到对方头顶。 “你够了,没事我们收拾收拾离开这里,回船上你喜欢抱着它睡觉都没问题。”说话声线毫无起伏,气势却凛冽得足以震慑三军。 接下副船长抛过来的黑色大部头书,我眼角跳跃的看着他一把揪住某人衣领,而那个某人则满脸哀怨,眨巴眨巴的眼睛怎么也不肯离开我的手。 唉——默默叹口气,我直接放出气把[全能之书]覆盖起来,让它安静飘浮在身侧却不再被某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到。 ………… 副船长说的‘收拾收拾’根本就是点点人头,然后拔腿就走,一群人边走边打哈欠伸懒腰各种惬意,扔下满地欢宴过后杯盏狼藉。 幔帘掀起瞬间,角落里的暖气与酒意被闯进来略显冰凉的寒意稀释融合。 我混在人群中,鼻端触及第一缕来自外部的空气,行进间的步伐微顿,皱了皱眉,闪身从缝隙间挤到最前端的船长副船长身边,低声说道,“味道变了。” 人潮涌动的宫殿,不应该如此萧瑟,象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气,连飞尘都透出腐朽。 哥尔D罗杰和西尔巴兹.雷利,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明显戒备起来。 缓缓穿过金钩挽起的垂地布幔,眼前显露的景象出乎意料。 视野所及仍旧热闹非凡,最开始呆在殿内的乌压压人群仍在原位推杯置盏欢歌笑语,只不过那些宴会隔着一层透明结界,似是屏幕里演的无声电影… 这么形容似乎也不对,应该说是这些场面象正在消失的海市蜃楼。 最接近我们的位置,某个曾不小心撞到的陌生人身影随着空气流动荡漾飘忽,我甚至能透过他看清楚他背后墙壁上的花纹,奇怪的是他本人与同伙都一无所察,依旧笑容满面。 等我小心翼翼接近,发生在这群人身上的异变徒然加速,衣物佩饰、五官外貌、身形轮廓,象是掉进水里的画卷,一层一层褪去颜色,最后连简单勾勒线条也溶解。 这群陌生人的存在,以缓慢却无法控制的速度,完完全全泯灭。 片刻之前还托在某只手上,繁复精致酒杯失去凭借,无声无息倾斜坠落,掉在地毯上慢慢滚过一小圈,杯壁外镶嵌的艳丽宝石,闪烁幽深冷光,在静谧中划出无形嘲讽。 停在半空的指尖缓缓垂落,我艰涩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直起身,轻轻的扭动脖颈,环顾这所宫殿,只生怕,不小心动作大一些就再次打碎什么。 永远辉煌的灯火,不知疲倦的狂欢,柔和光线下,丝毫未曾发觉异样的无数人影,犹如日照下的雾水,一处接一处的消散。 ………… “喂!巴其——”实习生之一的红发少年声线嘶哑,颤抖的音色,语调听上去惊骇莫名,“罗杰船长…” 身后一阵慌乱,我猛地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红鼻子男孩那一身斑驳色彩渐渐灰白,红发少年探手过去,还未触及同伴,自己的指尖竟也开始黯淡。 异变如病毒迅速扩增,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感染已经蔓延至少一半干部,在众人彼此不可置信的注视下,虚象渐渐隐没于空气。 船长与副船长几乎同时爆发出霸王色霸气,快要实体化的恐怖/力量在殿内掀起狂暴风压,华丽装饰震得支离破碎。 连空气都吱嘎作响的轰鸣声中,我的听觉捕捉到一丝微弱声响。 来自…副船长的风衣口袋? 噗噜——噗噜噗噜—— 间隔几秒钟,那种很特别的响动变成双数,另一道则出自船长的身上?此起彼伏的动静切入惊涛翻卷,两人外放气息微微收敛,西尔巴兹.雷利手探入口袋,再抽/出时手里多了个不断轻颤的活物。 长着奇怪花纹的…蜗牛声嘶力竭抖动着,不知被按了哪里一下,吧唧一声,幻化出一张拟人化的脸庞。 黑色齐耳短发,嘴角叼着根烟。 “雷利!你们那边发生什么事?两个小鬼怎么突然掉到老娘跟前!” 略显沙哑的女声,语调透出深刻的,咬牙切齿的意味,“老娘在洗澡啊混蛋!” 话音未落,彼端似乎再次传来接二连三落水声?下饺子似的,然后是整片整片混乱,和着暴打与嗷嗷惨叫。 “啊夏琪!” “滚!” 女人杀气腾腾的怒喝,伴随剧烈的撞击,之后安静几秒钟,蜗牛脸上模拟出的,无比扭曲的神情平复少许,“现在,就剩你跟船长。” “五分钟前航海士报告,记录指针开始有反应,我正要想办法通知你们那里,现在倒好,不必麻烦。” 前一秒巧笑倩兮的蜗牛,下一秒忽然狰狞如恶鬼,“还不给老娘滚回来!” ………… 我敢发誓,蜗牛阖上嘴之前,副船长脸上确确实实滑过一丝畏惧,象是夜游被老婆逮个正着的糟糕中年,连同哥尔D罗杰在内,两个大男人肩膀一缩,方才那一身霸气凛然睥睨天下,顿时不见踪影。 囧。 “啊哈哈——”西尔巴兹.雷利干笑两声,把安静蜷伏的蜗牛收进口袋,推推眼镜,试图表现得不动声色,只是额头依稀沁出薄汗,“这么看来,消失的人是回归原位了?那我们也…” “回去之前,还是想先会一会藏在暗处的家伙。”不必特别辨认也能很清楚听出,哥尔D罗杰声音里的战意,他的目光投到我这里,“把那个东西放出来,我要打败它。” 见他旧事重提,我想也不想就拒绝,“肆意战斗与同伴的性命相比,哪一个重要?至少在安全驶离岛屿之前,那东西不能够放出来。” 沉默两秒钟,哥尔D罗杰越过我朝着出口走去,两人交错之间,男人侧脸线条绷紧,目光坚定直视前方,“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同伴!走了哟~我们一起离开。” “开船之后你立刻把那东西扔进海里。”西尔巴兹.雷利拍拍我的肩膀,严峻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走吧——”侧首微微示意,随即先一步跟上船长。 盯着那个步履沉稳气势凛冽的身影,我弯了弯眼睛,压低音量,小小声回答道,“是——罗杰船长。” 步伐微动,却在此时衣领猛地一沉,有人攥住那块布料将我扯着后退。 刺骨寒气毫无预兆浸透衣服,侵入皮肤,喉咙被紧紧扼住,窒息伴随着血液冻结,蔓延的僵硬感令得我渐渐晕眩。 “我果然还是无法,任由你再次逃走。” 贴在耳边是海军大将的声音,闲淡懒散腔调却埋藏着浓厚的杀意。 ☆、第三十章 他扼住她的咽喉,指尖元素化的冰刃割开温软肌肤,沁出的血丝又被飞快冰封。 来自她的那一缕热意凝固之前,曾经挣扎着试图侵蚀融化薄冰,失败之后反而被同化,她的血冻结在他指尖形成锋刃。 青雉有片刻恍惚,只是又在瞬间清醒过来,指间力道蓦地收紧,闪动锐光的边缘就象他此刻无坚不摧的决心。 他挑起眼角,无声威胁着立在咫尺之外,周身萦绕惊人战意的王者。 海贼王,哥尔D罗杰。 黑发王者身后一步之遥,冥王西尔巴兹.雷利神色淡漠,手扶着西洋剑剑柄,看似随意的动作带出无边杀机。 微微眯起眼睛,青雉有些自嘲的笑笑,“啊啦啦~真是荣幸,我竟也有机会能与您一战。”视线掠过冥王,嘴角一勾,“或许加上雷利先生?” 停顿片刻,故作不经意俯低些,以近乎耳语的姿态靠近被他禁锢的人,冷冷的说道,“如果我现在用力,她的脖颈大概会直接碎掉吧?” 薄薄皮肤层下,血液因他的能力入侵而半凝结,青雉却能察觉到更深处还有生机缓慢流动,她在抗拒他,以一种他认知范围外的力量。 身为海军最高战力之一,全力攻击可以瞬间冻结海域,此刻冰封竟失去效果似的,元素化仅仅侵蚀至表面,她象是裹着一层薄冰,内里丝毫无损。 他甚至能感知她脉络间衍生出诡谲气息,以旋涡状姿态缓缓张息,最终凝聚在一处,黏稠冰冷、戾气十足,彷如沉睡的某种东西正在睁开眼睛。 相信过不了太久,她就能挣脱他的辖制。 ………… 将心头那份诧异飞快藏在不动声色间,青雉静静望着与自己形成倚角之势的两人。 想是碍于同伴性命受到威胁,哥尔D罗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唇角狠狠抿成直线,黑沉沉的眼瞳里怒气蓬发,火焰一样燃烧。 形势似乎就此陷入僵局。 良久,却是西尔巴兹.雷利率先开口打破沉寂,“那么,你要做什么呢?库赞。”搭在剑柄上的手离开兵器,上前两步复又停下,镜片下的眼神带有犀利的审视,“难道你想要罗杰拔剑自刎吗?” “不,我只要求你们就此离开。”青雉坦然自若的回答,丝毫不觉得捏着别人性命借此威胁的行为,是否有失他此刻身份,“历史无法更改。” “那她呢?”西尔巴兹.雷利目光微微下落。 “她?”低头看了眼凝固在指间的冰雕,又飞快抬高目光,青雉无意识的皱紧眉心,“当然是跟我回去,妄图撼动历史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允许。” “不是打算直接杀掉她吗?”西尔巴兹.雷利的声音毫无起伏,眼眸流动着不知名的光,凌厉又透出一丝玩味。 闻言,青雉眉骨重重一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怎么说我也是个海军,缉捕罪犯是职责所在,她最终会去哪里,是司法岛判决后的事。” 西尔巴兹.雷利眼神徒然变得古怪起来,上下打量他几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大费周章只为了赶走我和罗杰?”仿佛是疑问句的尾音,缀上戏谑的味道。 “实在不适合扮演坏蛋呢——库赞你。” 也不等他完全消化那句话里深藏的含意,西尔巴兹.雷利偏首,对着黑发王者轻松的说道: “这座岛屿时间流紊乱,引发空间重叠,我之前在宫殿内还看到七十多年前的那个冰人。” “恶名享誉半个伟大航道的阿里尔.沃罗曼,是冰冻果实能力者。” “二十几年后的海军大将,不巧吃了同样的恶魔果实,很奇妙不是吗?相同空间不同时间内的能力者碰面,会发生什么?” “阿里尔.沃罗曼是最早消失的一个,当海军大将故意碰触他之后。” “相同空间不同时间内的能力者碰面,会造成其中一方被排除,恶魔果实尚且如此,更何况同一个人。” ………… 西尔巴兹.雷利说到此处,哥尔D罗杰蓦然瞪大眼睛,深邃的黑瞳中有了复杂情绪,让人觉得凭地刺眼。 青雉面无表情任由西尔巴兹.雷利睇睨,只是眸色渐深;然而,直直盯着他的人象是根本不介意他流露的杀意,径直往下说道: “他把她留下来,与历史更改与否无关,其实是保护。” “假设二十几年前我们那里,她已经存在,不同时间段的同一个人无法共存,这大概就是之前她出现又不得不消失的真正原因。” “世界本身意识选择过去那个她。” “罗杰,我们的同伴生存在未来,即使强行停留,相对弱小那个被泯灭,时间悖论效应下,最终她一样会死去。” 西尔巴兹.雷利将语调放缓下来,淡淡瞥了他指间一眼,低哑声线透出悲凉的伤感,“看来你没办法跟我们走。” “我知道。” 单薄的声音近在咫尺,音色轻颤,几不可闻。 解除隐形的漆黑书籍,毫无预兆显现,掀开扉页,飞速翻动,片刻之后又徒然消失,同时难以言喻的暴戾混合浓烈血腥气息,冲天而起。 无形锐物刹那间刺入胸腹,带起锥心疼痛,青雉愕然低头,只看见缓缓抽离的纤细手指,指尖沾染着黏稠的鲜红液体一点点洒落在足尖。 她慢慢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墨蓝暗瞳仿佛封着大梦初醒,隔着薄薄水汽望过来,眼底竟是满怀恨意。 “那种事,我一开始就知道。” ………… 惊愕过后,青雉心头升起一丝忿怒,然而看着她那双眼睛,他又失去所有反应,有什么在心里软下来,他任由她转身,一点点走出他力所能及的范围。 刚刚才从他的能力中脱困而出,带着冻伤的脸庞微微透着青紫,可说形容惨淡,步履蹒跚仿佛每前行一步都耗尽她的力气,背影偏偏溢满宁静与安详。 方才两人对视间,青雉清楚看到她眼里深刻的哀伤与绝望,那刻他就知道,她始终清醒只是不愿意面对,直到他无情击碎她的妄念,将她拉回现实。 甚至应该说,其实不止她明白,连哥尔D罗杰与西尔巴兹雷利都各自猜到几分,只不过没有人肯说出口,怀着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想期待奇迹出现。 可惜,命运没有站在她这边。 既然确定了她呆在过去,会性命堪忧,把同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哥尔D罗杰与西尔巴兹雷利,自然会拒绝她。 是他斩断她的归路,令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也就怨不得她恨意滋生。 哎呀呀~似乎更加被讨厌了——青雉想学着同僚波鲁萨利诺那样吊儿郎当的笑笑,试了几次效果都不理想,最后只能嘟囔几声,伸个懒腰,盘膝坐到地上。 随意扫了眼腰腹间,他试图调动能力,元素化却一再被阻碍,斜切而入造成的伤害,情况极是诡异,有一缕异样气息隐隐侵蚀创口,导致细胞无法修复。 把手覆上她曾停逗留过的位置,又象被烫到似的飞快弹开,暗自叹口气,也就不再管它,他微微抬高眼睛,目光落到那个已经站在哥尔D罗杰面前的人身上。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削瘦背影静止如雕像,过了很久,才听见她开口说道,“也或许海军大将认错人了呢?” 轻浅单薄声线,语调哀婉,“如果我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呢?” ………… 站在她面前的黑发王者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倒是冥王往他这里瞥了一眼,别有深意说道,“这个问题应该问库赞。” 眼皮突兀地跳了跳,他慢吞吞的拉长声音回答,“她八岁的时候我们见过面,虽然是二十年前的事,可我还没到老年痴呆。” “恶魔之子…啊不,现在应该称作‘诈骗犯’妮可.罗宾。”他微眯了眼睛,视线牢牢锁定那个始终不肯回头的人,“灵魂的颜色,我怎么可能错认。” 冥王似笑非笑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那份淡然,才总算移开目光,施施然走上前按了按她的脑袋,略显沙哑的声线,难得的流露出一种歉疚: “所谓的灵魂颜色,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潜力,也是我们称为‘霸气’的力量,有些人资质好些可以凭借它成为强者,有些人则一生都无法察觉。” “只不过,无论惊才绝艳,亦或者碌碌无为,每个人气的颜色都独一无二,是世界赋予灵魂的特殊纹印。” “他没必要用这个来欺骗你。” 等到冥王那一番话终于结束,青雉发现她的肩膀不易察觉的轻颤,随后她在冥王与黑发王者的沉默中蓦然转身,一言不发朝着他走回来。 走到离他几米的位置距离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安静站着,良久,她茫然的望着空气,双唇轻轻张合,“请原谅我无法目送您远行,罗杰船长。” 脸庞透出病态的青色,瞳孔里没了焦点,她怔怔的睁着眼睛,梦呓般说道,“我再说一次,能和你相遇实在是太好了。” 青雉看了看她身后,满脸复杂最终依旧选择转身朝宫殿出口走去的哥尔D罗杰与西尔巴兹雷利,又飞快收回视线。 她拼尽全力,得到的结局也是背道而驰。 静默瞬间,青雉仿佛看到她身上有一道被时光撕裂的狰狞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只有痛到极点的疯狂倾泻而出。 错误交汇的时空,随着黑发王者渐行渐远而缓缓分开,等到那两人的身影开始产生奇异的水波般荡漾,漆黑斗篷动了动,她象是要转头去看又生生忍住。 “下一次的见面,将会是太阳陨落之前。”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垂落身侧半隐半藏在衣袖内的手猛地握紧,纤细手指攥成小小拳头,丝丝缕缕嫣红自指间缝隙透进来。 看着那些蜿蜒坠落,象是代替眼泪肆意流淌的血,青雉几不可闻叹息,只觉得说不出的怜悯。 ☆、第三十一章 青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本该抓捕的犯人一再手下留情。 他是怀着了结二十年前那段失误的目的前来抓捕妮可.罗宾,本该见到她就立即冻结,直接打包扔进深海大监狱,可是,他竟然又一次改变主意。 看过同僚给的资料,妮可.罗宾那些近乎滥杀行径,导致青雉有些后悔当年之举;真正见面之后,她的表现又推翻他所有揣测与估量。 如果说二十年前放走还是无辜孩子的她,是因为好友临终遗愿与自己心头那点恻隐;那么,二十年后在加迪纳斯岛酒吧里,他任由她离开,大概是为了因她而起的微弱触动。 不可否认的,他难得起了好奇心,失踪这二十年,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把她养成如今这种性格。 怀着疑惑他放过她,同样的好奇,使得他先一步藏身与她临时合作那伙海贼的船。 几次迂回试探,越是接近他越是困惑。 本以为噬血残暴、阴狠狡诈的人,行事似乎有自己古怪的准则;会无视针对个人的挑衅,却为几句污辱亡者的言辞而杀意重重,诱使他人涉入险境,一路上却也尽力保全对方。 青雉很少看不透一个人,不巧,现在妮可.罗宾成了例外之一。 他本该顺应她的愿望,任由她不自量力,最终泯灭在历史缝隙中,可是当他看到她义无反顾追随那道幻影,下意识的竟又出手阻拦。 侧目偷觑,矗立在咫尺间的那身漆黑斗篷,青雉无声苦笑,他已经可以预见,日后知晓这一切的战国元帅会如何暴跳如雷。 ‘身为大将居然干出这种蠢事!’ 咆哮之后,大概就是钢笔水杯文件夹等等扑面而来… 说起来,升职之后似乎就再没有被砸过?要不就试试旧梦重温吧?被劈头盖脸泼一脑袋墨水什么的…啊~元帅现在用的那牌子似乎号称一百年不褪色? 抬手挠挠蓬松卷发,青雉有些苦恼的眨眨眼睛。 实在不行还是按照最开始的设想,先把人拎回海军本部? ………… 青雉扳着手指一项项比较,究竟是‘空手回去被元帅砸得满头包’还是‘把人带回去然后顺便被元帅砸得满头包’,两个选择究竟哪个死得愉快些。 过了很久,他忍不住偷偷抽了抽嘴角,“啊啦啦~真是让人为难啊——” 然而,比起他个人的烦恼,更令人为难的是…他不会安慰女孩子啊喂! 再次侧眼看了下静静站在那里,散发出哀伤气息的妮可.罗宾,青雉只能又抬手挠挠脸颊,想了想,干巴巴的说道,“那什么,其实这样分别也好。” 说话间目光下落几分,从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滑到攥得死紧的拳头,他微眯起眼睛,“历史无法更改,就算你侥幸回到过去,用不了多久海贼王也将诞生。” “当你口中的‘太阳陨落’之时到来。”他抬高眼睛,近乎残忍的看住她,“届时,你又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妮可.罗宾象是终于缓过神来,抬手拉高帽兜,把大半张脸藏进去,只露出尖尖下颌,隐没在漆黑斗篷里的视线停在他身上。 薄到透明的双唇牵起一抹嘲讽笑意,“历史无法更改,那么未来呢?” “什么?”青雉微微一怔,无意识的追问道。 “没什么。”她飞快的否认,嘴角笑意刻意加深了几分,“真是不懂女人心呢~你们这些海军将领。” “小姐不要瞧不起人,我可是很受欢迎的。”说着他忽然愣住,安静的看着她慢慢走到他近在咫尺的位置,伸出手,探向他的脖颈。 “比起那些毫无用处的言语安慰,我更需要来点实际的。”在他的淡然注视下,指甲浅浅按在他滚动的喉结上,顿了顿,沿着线条蜿蜒至扣紧的领口。 “比如说…”她意味难明的停顿,又在他无意识抬手覆上领口之前直起身,退出他能掌控的范围,“不想让我逃走,就打败岛上那个难缠的家伙。” ………… 将抬起的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嘘咳几声,青雉侧过脸,懒洋洋的哼一声,“啊啦啦~小姐真会指使人。” “你以为,我为什么没从你身上扯一截肠子出来?”她蒙昧未清的音色徒然冷却。 眼角余光中,青雉看到妮可.罗宾抬起之前覆在他襟口的那只手,拇指与食指慢慢碾搓,将自他衣襟扯落的纽扣揉得粉碎。 她松开手指任由粉末无声散去,略显中性的声线,语调喜怒难辨,“当然是为了留着海军最高战力的你,对付还未现身的最终BOSS。” “可我在休假,那种麻烦的事…”青雉眼神微微一沉,转瞬间又掩去异样,从容的拒绝道,“小姐还是找别人吧~” 被他直言拒绝,妮可.罗宾只是轻蔑的低笑一声,“不知道大将阁下您,听没听说过?” “飞鸟尽,良弓藏。” “啊嘞?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听不懂?” 停顿几秒钟,她施施然竖起一支食指,慢悠悠的晃了晃,“倘若世界上所有海贼都被消灭,你们海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样总该懂了吧?” “喂喂喂!就算是激将法,你也过分了吧?”青雉忍不住辩驳,“虽然都是生僻并且稀少的东方古籍残卷,本部也还是有一些收藏。” “小时候明明顶可爱的妹子,长大了嘴巴怎么这么毒?” 故意拿眼角上下打量妮可.罗宾好几眼,青雉努力回想无意间看过几眼的东西,从微薄记忆里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素养,绝对不是如她讥讽的那般贫瘠。 “啊嘞~嗯…比如说,你和…怎么说?动如参与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原本意味深远令人掩卷叹息的文字,嵌入他此刻所意喻的,竟恰似诅咒一般: 她与黑发王者,各自遗落在时光两端,直到死亡都无法相聚。 ………… 脱口而出之后,青雉立刻有些懊恼,好么~这简直就是往人伤口上再戳一刀,他怎么就跟一个小姑娘较起劲来?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她的气息有片刻紊乱,然而也只在顷刻间,异样被很好收敛在那身夜幕般的黑色斗篷之下。 良久,只听她闷闷的吐出好长一口气,随即径直朝宫殿出口走;她面上看似若无其事,褪去伪装平和,散发出的气息却彷如淬血刀锋,锐利而难以接近。 青雉呆呆的出了一会儿神,方才摇摇头自失的笑笑,拍干净衣角尘埃,最后动身追上去。 沿着来时方向回溯,一前一后的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谁愿意开口;直到绕过没有喷泉的干涸水池,走出美轮美奂花园,妮可.罗宾忽的停了下来。 青雉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故作无意的加快步伐,走到她身侧,定睛一看,紧接着也象她一样愣住。 花园之外,金碧辉煌、宝光蕴氲的屋宇建筑踪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幕天席地的浑浊,浅灰雾气盘绕翻卷,放眼看去竟是无边无际。 沉默一会儿,青雉试探着开口,“我们这是被困在岛上,还是卡在夹缝里?” 青雉之前猜测时空重叠是因为安菲特里忒之眼而起,妮可.罗宾戴着它乘船进入愿望岛航线,导致同一空间内横跨百年时光的所有船只一起误入这片海域,直到她把它拘禁,交汇的时空相互排斥,最后各归原位。 唯一例外的,就是异变源头,持有罪魁祸首的妮可.罗宾,连同她那个时间点的其他人都被卡在愿望岛。 永夜岛那段传言其实还有鲜少人知道的最后一句话: [窃贼们要小心,丢失眼睛的神诋容易迁怒。] 她口中的‘最终BOSS’大概指的就是这个。 ………… 妮可.罗宾象是很不愿意理会他,继续往前走出两步复又停下,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笼罩在身侧的轻薄浅灰就突然被惊扰似的,烟气翻卷四下逃散。 淡淡的腐朽混合铁锈般血腥味,荡起的风压漩涡般旋转,紊乱气流撩得那身斗篷宽大下摆猎猎翻卷,顺势掀起她的帽兜。 黑发如同有生命般缠绕舞动,半隐半露间的侧脸,神情平静而空洞。 瞳孔微微收缩,青雉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这般浓腻的戾气,究竟需要填进去多少生命才能凝结而成?这其中又有多少是无辜者? 纵使她再可怜,那满手鲜血也是无法洗清的吧? ………… 藏在口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青雉脚下往前挪动少许,下一秒,她若有所觉回过头,暗蓝瞳子眸光微闪。 “做什么大将阁下?情势未明的现在,居然还是先想起你的正义吗?” 微勾的嘴角,她的笑容绵软,看在他眼里又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海军最高战力一旦动手,怕是很快会击毁空间平衡,到那时候…” “呵呵~会卷入不知名的时代呢?还是老死在缝隙里?” “我是无所谓,你呢?” 边说边缓缓抬起一只手,指缝间依稀有细黑丝线闪现,随后卡片慢慢显形,暗黑底色,一面印着古怪图案,“现在开战,还是安全离开再说?” 沉吟许久,青雉拧紧眉心,藏在口袋里的拳头终于松开,慢腾腾抽/出手,“小姐警惕心可真强,我不过是奇怪,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杀气这么重而已。” “对流星街人来说,即使片刻松懈也可能丢掉性命。”她耸耸肩,收起眼底岌岌可危的狞厉,“我们和平共处,如何?要知道,神经绷得太紧,行事容易失误。” 等他点点头,她又象是不确定的重复一遍,“在我们安全之前,你不会动手。” “啊啦啦~都说刚才是意外,我不过…”青雉无奈的抬高双手,“好吧好吧~真是个疑心病重的姑娘,我答应不再对你出手,可以了吧?” ………… “那么——”妮可.罗宾微笑,透明的嘴唇渐渐染上诡丽艳色,“契约成立。” 随着话音落下,她指尖那张卡片应声而碎,无数细小电光崩散开来,星星点点一半覆到她手腕间,另一半在空中一闪即没。 青雉扫了眼忽然象是被烫了下的左边手腕,不易察觉的顿了顿,之后缓缓的把目光转向妮可.罗宾,眯起眼睛。 “男人总喜欢随时改变主意,我需要些保证。”她笑得象只狡黠狐狸,无机质的蓝瞳深处仿佛盘踞着一条欲要择人而噬的毒蛇,“它是[雷神之怒],背弃承诺之人可要小心哟~” 沉默半晌,青雉晃了晃手腕,漫不经心的笑笑,“你花样可真多。” “能够在伟大航道各岛屿间穿梭,随意变男变女,还有什么?哦~之前把安菲特里忒之眼制成卡片…” 将她系列行事细细数下来,青雉挑高眉梢,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兴味,“我还从未听闻,有这样的恶魔果实。” “科学部那帮家伙知道的话,一定很感兴趣。”他意有所指的打量她。 “你是在暗示我,该做点什么堵住你的嘴?”她用眼角睐了他一眼,一面抬手勾起鬓边散发挽到耳后,“等真的离开再说吧~” 扬起的下巴,示意他把注意力放到从刚才开始渐渐退散的雾气中,衍生的那幕景象。 ………… 象是结界被打碎,漫无边际的浅灰无声无息融化,分离出藏在后方的,隐隐泛起红光的天际,一下一下拍打沙滩的潮汐,以及… 盯着不远处海域,集结在惊涛之间的军舰群,青雉皱了皱眉头,眼前一幕无端端带给他一种熟悉感,细细想了几秒钟,蓦然睁大眼睛,“这是?不可能!” 猛地回头朝着来时方向远眺,青雉发现不出所料的,他看到一株高耸入云的巨树,静静矗立在岛屿最高处,树冠映着落日余晖,薄暮中剪出一轮哀凉线影。 仿佛年老树木已经预知即将到来的毁灭。 许多画面刹那间从记忆深处涌起,青雉只觉得微微眩晕。 哈格瓦尔.D.萨龙,他的好友一点点冻结成冰雕,至死仍未散去的笑脸;妮可.罗宾仓皇逃命的幼小身影… 漫天火光里,承载无辜平民的船只,连同他曾经坚持的正义一同沉入海底。 这里竟然是,二十年前尚未毁灭的…奥哈拉。 心脏猛烈收缩,惊讶过后,油然而生的是蓬勃怒意与不知所措,青雉僵硬的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妮可.罗宾,却发现她表现得很平静,只是用暗蓝瞳子漠不关心环顾着四周。 他随后想到她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 那么——似乎还来得及把她带走…在她察觉之前。 ………… 微微松口气,青雉深深看了眼浮在洋面的军舰群,故作无意的踱到她身侧,“啊啦啦~我们似乎跑到奇怪的地方来了。” 啧啧两声,他故意引开她静静盯着海面的注意力,含糊的混淆事实,“军舰的型号真是古旧,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 趁着她神色还有些懵懂,他探手想要去拉,指尖堪堪探及一点布料,耳畔依稀仿佛滑过冰凉刺骨毫无理智的嘶笑,她身后凭空显现一道裂缝,强烈的吸力卷着她往里跌落,同时弹开他的救援。 青雉看到妮可.罗宾愕然睁大眼睛,探出的手彼此错过。 所有一切电光火石间结束,连同他无比介意的那幕过往,消失得干干净净,剩下他站在进入灰雾之前的花园外。 后方是空无人气的华丽庭院,眼前是不知尽头的混沌,青雉矗立良久,缓缓收回手,默默解开袖扣,盯了眼盘在腕骨,如刺青般的印记。 恶魔果实能力只在持有者死亡才会消失,契约还在,就代表她人还活着。 只不过被那道骤然出现的古怪气息卷走,很可能是陷落那个幻影…二十年前的奥哈拉,可是那样一来… 过了好一会儿,冷静的扣回袖扣,又掸了掸尘埃,最后才纵身跃到半空,尽全力送出一拳,“冰河时代。” 冰天雪地飞速铺展延伸,挟着他升至最高点的愤怒,将视野所及一切全部冻结。 青雉狠狠抿紧嘴角。 所谓‘神明’竟是如此卑鄙! ☆、第三十二章 近段时间,每天醒过来之前,我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些没头没尾的零零碎碎,尽是上辈子的琐事,走马观花、过眼即散。 唯一深刻的,是梦境最后的黑暗,那里面包裹着我隐约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每每接近它,都无一例外被弹飞,然后,就睁开眼睛,(= =)。 因此,这几天早上我都要抱着被子,直愣愣盯着空气,出上个十分钟左右的神,一点点把记忆梳理顺畅了,确定自己没狗血的忘记什么事。 结论是,我的脑子还算正常。 近些年大大小小事件记得很牢靠,至于多年以前那些回忆呃~也能想起个三四成,很多细节开始模糊,毕竟时隔已久,想来真的全部忘光了也没什么大碍。 我是个穿越者,或者该称之为,转生之前忘记格式化记忆的家伙。 上辈子不说也罢,反正就是四体不勤的死宅,关键是这一辈子: 因为带着记忆出生,等真正能弄清楚自己不是被外星人绑架而是突然变成个小婴儿,那时候我其实是有所期待的。 那个银发蓝瞳的女子会用宠溺到极点的眼神盯着我看,会捏着小玩具在眼前举高举低逗我探手去捉,等我再结实一些,她还会抱着我去一个巨大的藏书馆,里面有书卷气浓厚的男男女女,会喂我东西吃,会送我很漂亮的儿童画本。 因为多活过一世,别的幼儿还只会满地乱爬哇哇大哭,我已经扶住东西,踩着软绵绵小短腿开始学习走路。 可也是因为脑子里多出一份记忆,等别的孩子已经能满地乱跑卖萌撒娇,我却还挣扎在分辨发音与单词的深渊里。 银发女子总是用那双晴空蓝的眼睛注视着我,无比耐心教我学说话,可我怎么也无法清晰吐出一句完整的语言,脑子里明明是很迫切的,到了嘴边就变成咿咿呀呀的乱码。 最后我会发脾气大哭,她却一直爱怜的笑着。 那段时光,后来凝结在我脑海中,定格成一幅极美丽的画卷。 如果没有那个深夜发生的事,我想,我大概会用更长时间磕磕碰碰,最后才学会真正分开前世今生,长大成人,然后把那间藏书馆里面的书籍看个精光,再次恢复死宅属性。 ………… 那天夜里,那个女子抱着我哭了整个晚上,天蒙蒙亮,她把我交给来敲门的一对夫妇,自己跟另一群人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 我不知道自己算是被抛弃还是被寄养,总之,生活里没了银发蓝瞳女人,多了一对长辈,和一只弟弟。 那对夫妇,我应该称之为叔叔、婶婶,家住城镇另一端,有个小我一些的儿子,男人在镇上工作,女人则是全职主妇,奇怪的是这家人完完全全呃怎么说?比较接地气? 和银发女子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家里除了弟弟偶尔看的连环画,连报纸都很少。 叔与婶是为生活奔波的人,弟弟和我都基本处于放养状态,于是,等镇上那群熊孩子满街喊我小哑巴的时候,家里大人才发现,其实…我说话还不太利索。 我承认这其中原因出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叔叔婶婶拎着我,把城镇的医生全部拜访过一遍之后,那份愧疚似乎更深刻起来。 可是情况没有得到太大改善。 其实我听得懂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就是没办法自己流利表达,象是潜意识在撒娇,只要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是不是有天,那女人回来的时候会觉得愧疚呢? 明明,看着我的时候象是看着全世界唯一的珍宝,明明是深爱的,最后还是扯开我攥着她衣襟的手,毫不犹豫远走。 还有什么能比我重要呢? ………… 后来,医生到叔叔家复诊的时候带来一个其他人以为我不认识,其实我印象深刻的老头。 婴儿时期每次去那间藏书馆,老头都会笑眯眯抱着我穿梭在巨大的书架之间,等我盯着哪本书时间长一些,他就会拿下它,然后找个位置慢吞吞念给我听。 老头对叔叔婶婶建议,想要把我带在身边,不过他被很激烈的拒绝了,大人们把我和弟弟赶出房间关门争执了很长一段时间,结论仍是未知。 倒是那后来,老头三两天就上门,拿着书骗我和弟弟学习书写阅读;对于他这番举动,叔叔婶婶看起来不是很赞同,但也没有阻拦。 这样的日子持续半年左右,老头教的生涩文字会写会看之后,我仍然不太爱开口,阅读能力却突飞猛进,至少能看懂报纸刊载的各类事件。 我的原意是快快弄懂这些蝌蚪文是个啥玩意,其中有没有关于那女人的信息,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等我真正明白那些文字,又恨不得自戳双目。 尼玛!弟弟好心用玩具和镇上小伙伴交换回来的这些旧报纸,特么都写的什么?! [罗格镇————海贼王的开始与结束之地!] [时局前所未有混乱!数不清的狂热者涌入伟大航道,历史翻开崭新一页。] [大海贼时代揭幕。] 那一刻的晴天霹雳,我深深记得,并且至死不忘。 擦!原来,我一直不愿意细想的,生活的这个岛屿名称,真的是西海奥哈拉!那么,联系一直被人称呼的名字… 抛弃我那个人————妮可欧尔比雅? 坑爹呢这是! 六岁那年某天,我察觉到了来自宇宙的巨大恶意。 ………… 老头啊不,是博士说,‘罗宾,你已经是快七岁的姑娘了,不要再和街上男孩子打架。’ 那时候,我拭干净两管鼻血,恶狠狠啐了一口,‘谁让他们压着我弟弟打的?三个跟我一样大的男孩,还要不要脸?’ 老头啊不,是博士脸上的皱纹深刻得能挤死蚊子,‘你打赢了,可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不晓得。’我耸耸肩,顺便抖抖各个关节多出来的八爪蜘蛛似的手,‘大概是打架打得太浑然忘我,滚进卖菜摊子的时候嘴里被塞进什么奇怪的东西?’ ‘恶魔果实…’博士的神情很抽搐。 六岁之后七岁开始,我徘徊在各种暴怒与中二之间。 西海奥哈拉、考古学者、历史正文,这些种种叠加,最后就是焦土废墟。 现在生活的城镇,古里古怪的老头,叔叔婶婶,傲娇的弟弟,甚至街上那群熊孩子,到某日都将消失在震耳欲聋的炮火中,我等不回那个银发蓝瞳的女人。 最令人快要发疯的是,时间太久早就不记得细节。 即使记得,我也什么都做不到!跑到街上预警?还是游说身边的人提前离开?谁会相信我谁肯相信我?! 每每这样一想,就忍不住狂躁。 直到某个深夜,睡不着起床喝水的我在墙角听见,还呆在客厅的叔叔婶婶,两人的谈话。 他们说话很小声,想是特意不呆在卧室,防止跟他们挤一个房间的弟弟听到什么。 大人的用心是好,可惜没能瞒得住,不小心吃了恶魔果实,能随便长出手臂眼睛耳朵乱看乱听的我。 ‘…南海…你说的是真的吗?为了海贼王可能留下的血脉…那些孕妇和婴儿…’ ‘神啊!简直是疯子!’婶婶压低的声音惊骇莫名。 ‘过段时间,等攒够钱我们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里。’是叔叔的声音,艰涩的,甚至带着些慌乱,‘以后少让罗宾出去,她毕竟是欧尔比雅的…’ ‘政府对奥哈拉的态度越来越微妙,万一…’ 沉默一会儿,叔叔安慰开始哭泣的婶婶。 ‘你也不要担心太多,等我们去别的岛屿重新开始,就不会有人知道,罗宾不是我们的女儿,两个孩子都会平安长大。’ ………… 听了一会儿,我蹑手蹑脚回到房间,长久以来的茫然失措瞬间消失,整个人神魂归位,终于安稳下来。 藏在被子里,我睁大眼睛,对着黑暗发誓: 我不会再横冲直撞毫无头绪,我会掌握恶魔果实能力。 我会拼尽全力更改结局,我会跟他们一起直到终结。 ………… 那夜之后,我刻意的循序减少出现在街上的时间,不再和那群熊孩子打架闹事,也不再接近博士他们所在的图书馆,我变得喜欢钻进森林里,跌跌撞撞探索锻炼自己。 七岁开始八岁之前,我改变长久以来的愿望,不再期待远行那人某日归来,只希望快快变得身手敏捷,最好是能够一骑当千。 我等不了二十年,也没有勇气孤苦伶仃挣扎求生,我不甘心对所谓[注定]俯首称臣。 如果命运不肯站在我这边… 大不了,一切归零。 ………… 点清楚记忆,我敲敲脑袋,所以说,近段时间的梦境大概是…因为…灾祸可能发生的时间越发接近,导致我越发迫切到情绪有些失控? 这么想,似乎也有可能。 默默朝天翻个白眼,我掀开被子爬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去刷牙、洗脸、吃饭。 一大早的家里就没个人,年前那晚谈话过后,叔叔愈加努力挣钱,连婶婶也放弃操持家务在镇上找了份活计,大人们很拼,虽然从不肯泄露丝毫,但又怎么瞒得过我呢? 连弟弟那熊孩子也多少有所察觉,不知道他怎么误会的,总之他开始见天在镇上厮混,想方设法刷新自己的存在感,然后趁机压低以前那群玩伴对我的印象。 真是个傻孩子,不是吗? 他竟然会认为镇上小家伙们不再整日把‘哑巴罗宾’挂在嘴边,那些大人就会遗忘我的存在,也就不会哪天有坏人把姐姐带走。 吃过早饭,把碗筷收拾好,我探头看看天色,从后门悄悄溜出家,捡着僻静小道,往岛屿后方森林走。 ☆、第三十三章 沿着红砖铺就街道穿过城镇,花了点时间进入森林,最后,我站在高处,透过茂密枝桠静静俯视脚下的岛屿。 奥哈拉沐浴在浅金色日光下。 依着地势错落的建筑群,街道宽敞干净,中心广场有喷泉水池,追逐玩闹的孩童惊起几只觅食鸽子,温婉和煦的风带着来自海洋的腥味。 岛屿正中心生长着古老而巨大的树木,人类有史以来积累的知识,几乎全部收藏其间,由博士和那群考古学者静静守护它们。 一切都那么安宁。 谁能预料到以后呢?即便是隐约记得的我,也只是一鳞半爪印象,昨日晚餐时,叔叔婶婶提起后天要全家一起出游,理由是想去婶婶某个远亲所在的岛屿探访。 我知道那是个借口,可这也代表一个转机。 如果运气好,或许能躲过一劫。 我从来不是勇士只是个胆小鬼,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没办法向别人预警,除了支支吾吾试探过博士,又在得到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的态度后,就此缄默。 怔忡良久,我沉沉吁出一口气,松开快要抠进树皮的手指,掉头往更深处疾行。 后天离开的话,今天就最后一次进入这里,没什么目的,不过习惯性想到处走走。 扳着手指算算,我在附近游荡了漫长的时光,逮到过猎物,也被兽群追逐过,曾按图索骥寻获珍贵草药换钱贴补家用,也疏忽大意陷在深处沼泽险些丧命。 ………… 沿着长满深草的山路移动,郁郁葱葱树荫遮盖掉大部分阳光,一路上很安静,风掠过树梢发出悉索声,枝桠间清越鸟鸣跳荡不定。 这片藏着回忆的森林,我正在向它道别。 一直走到森林腹心空阔地带,方才结束这段路程,崎岖乱石间淌漾一弯流水,溯流而上是狭长陡峭布满荆棘的低谷入口,那里我曾经吃过一次大亏,如今也没兴趣重蹈覆辙。 选块视野良好的平整岩石坐下来,伸个懒腰,抬头观察了下太阳所在的高度,决定稍微松动松动筋骨就原路返回。 此时日上中天,阳光美好得一塌糊涂,照得春寒料峭的山涧暖熏熏的,偶尔卷入淙淙流水的小石子发出细小敲击,羽翅滑过空气,轻轻震动… 我阖上含着半个哈欠的嘴,扭头望向刺破昏睡的异响。 十几米开外的石滩上,一只海鸥低飞盘旋,最后敛翅驻足,小心翼翼跳跃几下,俯低脖子就着水洼不知是解渴还是觅食。 眯了眯眼睛,反应过来之前那只小东西身上冒出两支手臂,随后我听见嘎巴一声脆响它的脑袋…被拧到反方向。 行凶过后,我才眨巴眨巴眼睛,一时大囧。 这这这…这段时间我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有如此凶残啊?!莫不是压力已经大到,在沉默中那啥的地步了么?! 摘掉满头黑线,我飞快跃下岩石,扑过去把不小心悲剧掉的那只可怜虫捞到手里,定睛一看,眼角又是一抽。 挂着深色背袋,顶着古里古怪帽子?明显是一只邮政海鸥;而且还是风尘仆仆刚刚抵达岛屿,墨绿邮政包塞得鼓囊囊的都是报纸。 ………… 呆滞半晌,我拎着那只东西走到水流边,扯掉它一身装备随意丢开,然后… 放血拔毛、开膛破肚。 清理干净,从游荡期间留在那块岩石缝隙的应急用具里找出火绒纸折,附近捡来些干柴,用了没多久,就炊烟袅袅。 翻动架在火上烤的肉食,我默默决定,等下把它带回去加个菜,毁尸灭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吃下肚去。 烤…呃海鸥的颜色渐渐泛起金黄,香气也开始浓郁,火焰舔着滴落油脂发出哔啵声,一边谨慎翻动手里的木枝,我一边反思方才的诡异之处。 让人奇怪的是,今天动用能力总觉得哪里不对?细想下去,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隐隐的有种认知,象是潜意识里少了什么? 比如说… 一本,功能齐全、花样百出的…黑色大部头书?(= =)。 那是啥玩意? 电光火石间,脑海深处翻卷无数画面,吉光片羽飞速掠过带起脑门一抽一抽的疼,我嘶了一声手里忽的一轻,瞬间猛然回神,赶忙探身,抢回砸进火堆的烤鸡呃~是海鸥。 翻来滚去检查一遍,发现拍掉几块黑灰就没什么大碍,于是松口气。 ………… 那道异样存在感来得极是突兀,几乎与我本能警告同时出现。 空气里的温度微微下沉,我从眼角余光里看到身后,映在石滩上渐渐扩大的阴影,乍一看象个移动的…竹竿还是蘑菇?或者顶着蘑菇的竹竿? 停顿几秒钟,来人故意加重行进间的步伐,皮鞋辗压碎石,缓缓的绕过我的背后,慢吞吞从侧边靠过来。 首先映入视野的是一双超级长腿,裹在黑色裤子里,同色系风衣下摆,双手插/在口袋,走到我边上之前还故意咳嗽一声。 举起火候差不多的海鸥,我抬起眼角瞟了来人一下: 果然是颗蘑菇,还是黑色的。 小青年黑得从头到脚,黑色风衣,黑色长裤,黑色套头T恤,脸上架着黑色小圆墨镜,半脑袋卷毛压在软帽里,也还是黑色… 这身打扮,给我的第一印象总之就是个‘二’,差评! 谁家孩子今天没吃药就放出来了喂?! ………… 来人的目光隔着小圆墨镜,静静我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抬手推了推黑漆漆镜片,用略带古怪卷音的声线说道,“啊啦啦~小小姐怎么一个人呆在森林里?” “你这种搭讪俗称‘恋X癖’。”我面无表情的回答,“信不信我放声大哭,我爸爸马上冲出来把你打个半死?” “诶?”小青年整个人一顿,扶着镜片的手往下滑到鼻尖,摸摸鼻子。 “啊啦~我没别的意思,小小姐可不要真的哭哦~”边说脚下边后退一步,四下张望,象是真的在担心等下被愤怒的家长直接抽飞。 等了一会儿,小青年仿佛放下心来,又往前踏出一步,“小小姐还是早点回家去吧~森林里有点危险。” “我觉得你更危险。”从上到下把他打量过一遍,我把手里的木枝往前递递,“要吃吗?” “嗯?”小青年似乎愣了下,抬手摘下墨镜,小心蹭近些,隔了一会儿又蹭近些,最后直接盘膝坐到离我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看我手里的食物,又比比自己,“给我吗?” 见我点头,他的表情显得格外诡异,“小小姐真是胆大。” “你不是饿了吗?”我给自己撕下半边烤腿,先咬掉一口食物,吞下肚表示很安全,把剩下的递出去,等他接过,然后才继续说,“我听到你的肚子发出咕噜声。” “小小姐真敏锐。”小青年用空着的手挠挠脸颊,一边把烤海鸥举到嘴边,傻笑两声不再说话就开始飞速进食。 接下来半晌无言,我跟他两个人各自解决手里的食物。 ………… 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 等我开始舔手指,小青年已经一脸心满意足直接攥着衣角擦手,脚边落了一堆骨头。 “啊啦啦~小小姐手艺真好。”他边说边抬手捶肩膀,语气说不出的颓废,“赶了整夜的路到这里还在森林里转悠半天,幸亏遇到小小姐…” 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也不知游移的视线看到什么,他眨眨眼睛,“诶?那是什么?” 满脸好奇的站起来,几步走到之前被我圈定休息的那块岩石边,弯腰从碎石砾里拣出一件东西,拍干净灰尘,“啊嘞?”扭过脸来的小青年,看看我,又看看手里那只悲剧掉的海鸥携带的邮政包,神色有些…崩溃。 我看看他,又斜眼看看他留下的那堆骨头,但笑不语。 小青年沉默半晌,忽的转身,抡圆胳膊把邮政包远远抛出去,等它飞到不知去向,他慢吞吞走到我跟前,蹲下来,表情严肃。 抬手点住他的嘴角,我凉凉的提醒,“这里还没擦干净。” “小小姐你…”小青年的额头依稀仿佛滑下整排黑线,只不过,嘴角抽搐得再厉害,他也没有说什么,隔了一会儿,反手覆到我手背,小心把手指拉开些,“好吧好吧~我是共犯,小小姐不要再瞪着我。” 粗粝的手心,指腹带出厚厚的茧。 ………… 我摸索着挣扎出来,指尖游移到他的手腕,隔着风衣布料按了按圆圆的蛳螺骨,然后在他茫然的目光里,低头翻折那道衣袖。 盯着眼前小麦色纹理分明的手腕,我眯了眯眼睛,莫名其妙的想到,“封印呢?”细细摸过略带微凉的皮肤,抬头,看进对方的眼睛。 “怎么没有?” 总觉得这里应该有一个烙印?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多出这样古怪的认定? 嘶——头又开始疼。 象是被人用铁锤猛一下砸到,耳朵里嗡一声,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骤然升起的整片黑暗又颓然散去,依稀有什么东西晃过,可是死活没能被我抓住。 “小小姐?” 渐渐恢复的视野内,小青年凑得有点近,眼睛里映出我无比难看的神色。 飞快推开他,我无比烦躁的揉着额角,然后又瞪了眼他看起来很无辜的脸,“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诶?可是…”他的眼神有些为难,似乎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抿抿嘴角,“小小姐早些回去也好,到家后让大人带你去东边海岸。” 说话间他站起来,直起背脊后的这人,许是过于高大,掩映在光线里的神色显得模糊不清,“要记住哦~” 他返身就走,离开几步,忽的又折回,弯下腰,挤出明显很生疏的笑容,语气仿佛透着无可奈何的悲悯,“我是库赞,小小姐可要平安长大,将来成为大美人,然后嫁给我吧~” “可以呀~”我点点头,“我等着大叔你骑自行车来迎娶。” “为什么是自行车?”本来就很难看的笑容僵住,他眉梢活泼的抽搐几下,“那个,其实我年纪没到大叔,应该算是哥哥。” “因为自行车很帅,还有…”我后退一步,把手背到身后,笑眯眯的叠加要求,“大叔可不能再变老了哟~” ………… 静静目送那道向我确认过前往岛屿另一端捷径,溯流而上,此刻踏入狭长陡峭布满荆棘低谷入口的削瘦黑衣背影,见他终于消失在影影绰绰荆棘丛中,我缓缓眯起眼睛。 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低谷内毫无动静,我才回过头,沿着无数次野外训练后挑选出来的捷径,用尽全力往城镇赶去。 岛屿另一端究竟有什么,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给出路线也是正确的,只不过,那条路危机密布曾经险些令我尸骨无存。 认出他之后,我就开始设想要把人引进去,那些食物,那些娇痴,不过是粉饰。 谎言只有掺杂在无数善意里,才会不被察觉。 低谷内地势险要,平时对身手敏捷的成年人来说或许没什么,只在天文大潮期间,海水会倒灌入被侵蚀风化的岩石层,隔着绿茵茵地表,枝叶繁茂植株,谁能知道脚下一个不留神就会陷入海底溶洞。 最最不巧的是,他和我一样身为恶魔果实能力者。 ………… 大叔可不能再变老了哟~ 所以,请把时间直接停留在今日吧~ 带来白色黑暗的,未来的青雉大将哟~ ☆、第三十四章 城镇里很平静,看起来与每个寻常日子并无多大区别。 阳光倾泻在红砖街道上,孩童的身影追逐玩闹投下剪影,家庭妇女们手挽菜篮满载而归,两侧商店橱窗玻璃倒映一闪而过的笑脸,空气中偶尔飘起不知谁家烤馅饼的美妙香味。 如果不是森林那场意外相遇,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样惬意的时光,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 紧贴在巷角一处视野盲点位置,我抬头死死盯着街对面那幢两层楼高的建筑,左手起第三个挂着一盆吊兰的窗户,玻璃窗后面是叔叔的办公桌,他在那家贸易公司担任文员。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我竟不敢贸贸然闯进去,或许是…潜意识里察觉到隐藏的,某种令人讨厌的存在感? ………… 可以冒充千手观音的恶魔果实能力发动。 眼睛与耳朵象是不小心掉到异次元空间,短短几秒钟,所见所闻换了个场景;按照这个高度和半遮半掩的情况来算,大概是挨着我这边窗户上方的那盆植物? 啧一声,小心翼翼几次更换位置,我才终于看清楚室内发生的一切: 叔叔手扶着简陋的办公桌,侧面神色微带惊惶,他边上立着两个人,一个背对我看不清表情,从花白头发与略显臃肿身形可以判断,对方是每月给叔叔发薪水的家伙。 另一位…样貌极是普通,几乎扔进人群就会马上被遗忘,只是眉宇间的阴鸷,乍一眼看过去就让人不怎么舒服。 他们的交谈已接近尾声。 ‘那女人把孩子丢下后就没了音讯…’叔叔的表情带着夸张的愤慨,‘她的孩子,那孩子整天在外面疯跑,要不就是和男孩子打架,怎么会认识什么博士?’ 那个陌生人用极是冷酷的语气说道,‘哦~是吗?既然如此,接下来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请立刻通知我们。’ 临行前复又丢下一句,‘你也有家庭吧?多替太太儿子想想。’ 那扇门被打开复又阖上,等到周围没了旁人,叔叔踉跄着跌坐到位置上,抬手捂住脸,双肩微微耸动,隔了一会儿又猛地站起来,什么也没收拾急匆匆冲出门。 收回能力,我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赶去。 ………… 奔跑间的喘息带起心乱如麻。 情势在我一无所察时竟然如此危险了吗?如果说奥哈拉的毁灭是因历史正文而起,那么,找上门来威胁叔叔的这些人,是为了妮可欧尔比雅? 她做了什么?她能做什么? 下一秒,这个疑问就被抛诸脑后,我尽全力赶往目的地————无论如何,必须先让那三个人逃离迫在眉睫的灾难,至于别的,管它去死! ………… 沿着弯弯曲曲的巷角,心急如焚飞速移动,转过数个以前逗留过的秘密场地,最后我伏在屋顶上,悄悄看着走在下方的弟弟,和与他一起的陌生男人。 弟弟那熊孩子蹦蹦跳跳领着人穿过杂物堆积的小巷,目标应该是…巷子尽头的废船场? 我记得那个废船场里面荒草丛生,是镇上孩子们老喜欢玩捉迷藏的地方,弟弟把人往那里带该不会… 等到并肩而行两人渐渐接近拐角,我慢慢直起身,盯住那个同样身着浅灰风衣的男人背影,缓缓眯起眼睛。 抬手,目标物脖颈两侧伸出手臂,虚握着空气的手收紧,反向一拧。 男人前行中的身体猛地一颤,象个断线木偶一样摔倒。 纵身跃下屋顶,我上前直接拖着整个僵住的熊孩子掉头就跑,边跑边骂,“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和陌生人走,想被卖掉吗?!” “姐…姐姐?!”跑出一段路,熊孩子终于回过神来,“那个人…” “被我打晕了。”脚下急停,我返身按住熊孩子的肩膀,看着他犹带惊怯的眼睛,“你听着,现在到面包店找婶婶,告诉她去东边海岸。” 未来的青雉大将特别提及的地点,能够相信他吗?如果我少得可怜的印象里,那个男人毫无意义的慈悲,是真的。 东边海岸,大概是所谓‘正义’赏赐给平民的一个避难机会? 无论我相不相信,事到如今,似乎没有别的选择?毕竟东边是奥哈拉唯一的港口,往来船舶都停在那里。 “记住,不要让叔叔婶婶回家找我。”我就着街边屋檐缝隙投下的阳光,仔仔细细的摸了摸弟弟的脸。 那时候小小的孩子已经长得快要比我高了,深栗的眼睛,鼻尖脸颊长着小雀斑,除了头发和我一样是黑色,其它都随了婶婶… 我的弟弟…你要平平安安长大。 “可是姐姐…”熊孩子急切切拉住我的手,“姐姐跟我一起走!那个是坏人,刚刚一直问我姐姐在哪里!” “我知道,所以我会先躲进停在东边海岸随便哪艘船的船舱里。” 我甩开他的手,按着瘦小肩膀把人往后转,轻轻往前推了推,对着他的后脑勺说道,“你别忘了,捉迷藏从来没有谁能赢过你姐姐我,快去!” ………… 傻孩子愣愣的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在我怒气腾腾的瞪视中三步两回头跑开。 一直目送他直到消失,我才低头瞪住自己后知后觉发抖的双手————刚刚,我问也不问直接扭断一个人的脖子! 骨骼断裂的恐怖感觉还残余在指尖…而我居然毫无悔意?心态究竟是如何转变到如此可怕程度?令我这样麻木的视人命如草芥?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街道上没了平静祥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变得焦急而慌乱,偶尔远处传来零星骚动,空气里有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阴霾渐渐扩散。 藏身于接近东海岸港口的废旧钟楼内,透过狭小窗口,视线掠过码头熙熙攘攘人潮,我试图从当中找到叔叔一家,半晌仍是无果。 海港内停泊五艘邮轮,由全副武装海军把守,每个逃难的人都在接受检查,有人顺利登船有人被扣到另一边… 看到这里我不由庆幸————至少,叔叔婶婶他们不会因为我被牵连,看看,那些凶神恶煞的海军士兵们单独押到一边的,几乎都是文质彬彬的学者们。 ………… 又等了很久,终于在另一波蜂拥至码头的人潮里,我看到那一家三口;和所有避难的人一样几乎身无长物,婶婶把弟弟抱在怀里,叔叔不时向周围的人打听着什么。 原本,我是打算按照约定潜入逃难船,和弟弟他们一起离开的,到了码头才发现,这里戒备比想象中森严,那些海军,怕是比我预估的难对付许多。 等了这么久仍是没找到合适机会,看起来有必要另辟蹊径。 静静盯紧他们看了几分钟,然后才猫下腰小心翼翼退离窗边,正要攀着快腐朽的木头支架一点点挪动着从钟楼上下来,动作又莫名其妙停顿,我扭头最后看了眼沾满灰尘的圆形玻璃窗,皱了皱眉。 窗外那片映出金红日光的天空,特别令我心神不宁,总觉得忘记什么事,很重要很重要,可是死活都想不起来。 到底忽略了什么?! 依照偷听来的谈话,找到叔叔那人和欺骗弟弟的家伙,都是政府人员,为什么找我不得而知,但是,只要我不在,海军就没理由拒绝确定是平民的叔叔一家人离开。 而,我也仅仅是希望他们安全。 双脚踩到地面,视线掠过东边天空,我抿抿嘴角,狠心掉头往岛屿另一端跑去;确定了他们的下落,接下来就该担心自己的安危。 ………… 海军和平民聚集在东边海岸,我想逃跑自然得选择…那颗作为先遣人员抵达奥哈拉的蘑菇想去的,岛屿的另一端? 无论那里有什么,都必定是海军们要对付的,所谓:敌人的敌人,不能当作朋友,也可以暂时成为合作伙伴,或者…挡箭牌。 现在只希望,那颗蘑菇运气一如我期待的那么差,被绊在布满溶洞的捷径之内。 一路上几乎求遍能够想起来的各路神明,结果,等险些去掉半条命赶到目的地,我才深刻体会什么是‘理想如此美好,现实却如此暴躁’。 自以为聪明的自己,真的是太甜了! …………分割线………… 奥哈拉的另一半是连绵起伏的森林。 以最中央高耸入云那颗巨木为界线,漫无边际的郁郁葱葱与人群聚居地一分为二,树木稀疏之后是广阔沙滩,再过去,只剩一望无际的洋面。 我是沿着城镇边缘攀过一段崖岸,斜切闯入此地。 刚刚看到一角沙滩与矮矮灌木丛,那个小山一样高大的巨人,和他背后海天一线处直直往这里逼近的铁灰色军舰群,也同时映入眼帘。 巨人…其实没有传说中那么庞大,站起来就是一棵树那么高,甚至衣着褴褛,光着一双大脚板,行动间带起地面沉沉颤抖,而他急匆匆奔赴的方向… 趁着那个巨人一脚抬起的瞬间,沙地横生出无数手臂,连接成一串绊马绳,缠住对方目测比我的腰还粗的脚趾,咬牙往下拖拽。 “啊啊啊!”巨人手舞足蹈,然后脸朝下摔倒,[碰!]一声闷响,扬起大片沙尘。 慢吞吞靠上前去,站在那脑袋前方,我阴森森问道,“你要去东边海岸做什么?” “诶诶?”对方灰头土脸抬起脑袋,一双豆子眼看起来倒是很纯良的样子,眼睛眨巴两下,语气很惊讶,“你是罗宾吧?妮可.罗宾?” 我抿抿嘴角,点点头。 “妮可.欧尔比雅是我的朋友。”巨人爬起来坐好,挤出一个很古怪的笑脸,骗小孩子似的,“她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还有啊~她与故乡来往的信上,博士也一直谈起你。” “然后呢?”我打断他的语无伦次。 “啊?啊~我是来报讯的。”他抬手筢筢脑袋,“欧尔比雅那几个同伴比我更早一步,世界/政府对奥哈拉动手了。” 废话!我示意他自己去看后面的大军压境,“别的我不管,只是东边不许你过去!那里是平民登船避难的地点,你打算殃及无辜吗?” “不,我是在找你。”他伸出手来,“你母亲请求我保护你,她…很抱歉…” ………… 愣了几秒钟,我忽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很抱歉’的意思是?!她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明还能够见上一面。 只是…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银发蓝瞳女子…某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深处掠过,感觉整个人掉进冰冷海水,血液瞬间冻结。 是炮火纷飞的奥哈拉,我记起那个画面了,那个银发蓝瞳女子和那女孩擦肩而过,至死都没有相认,可是,怎么到了这里竟变成,她连回都回不来? 恍恍惚惚瞪着把手伸到面前的巨人,我一时忘记该作何反应,结果被他用双手托举起来开始跑,嗡嗡的耳边听到断断继继说话声。 他说,‘逃出来的人赶回奥哈拉,路上欧尔比雅受伤太重…’ ‘…她拜托我带你离开…’ ‘我们去南边,那里准备了木筏。’ 巨人行动很快,硬生生在森林里踩出一条道路,树木惨叫着咯吱倒下,可也因此造成目标太大,导致远远的海面上那些军舰开始炮击此处。 我扶着宽大手掌边缘,努力的在颠簸中保持平衡。 ☆、第三十五章 所谓夺路狂奔,大概不过如此。 ………… 两个人的逃亡路线并没有过于深入岛屿,仅仅是藏在林子里沿着海岸线奔走,只是效果不太好,他的身形过于醒目,导致军舰炮击紧咬着不放。 接近南边那处几乎无人涉足的珊瑚礁浅海时,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火海。 轰然巨响扬起漫天尘土,硝烟裹着热气四下弥散,植物烧灼的哔啵声,不知什么动物倒在密集火力下,到处充斥着蛋白质的焦臭味。 地狱一般的画面,我仿佛听见整座岛屿在哀嚎。 “到了!”巨人的喘息里透着如释重负。 不远处那片峭壁下方,放着一个目测绝对能容纳他与我两人的简陋木筏,只是…我太敏/感了吗?为什么总觉得附近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 有什么东西隐在暗处,虽然看不见,那份森然战栗感却如影随形。 抓着巨人的手指微微用力,我正想出声提醒,奔跑的人身躯猛地一歪,毫无预兆的把我直直抛出去。 天旋地转中,我的眼角余光里瞥见,巨人半边身体结满浅青冰棱,而侧边密林缓缓冒出一朵黑色的蘑菇。 背脊重重摔在地上,我仰面咳嗽几声,眼前泛起一阵眩晕,随即听见巨人的怒吼,“库赞!” 痛苦地翻身爬起来,我抬头盯着走出阴影的那袭黑色风衣,高高瘦瘦的男人双手/插/在兜里,绷紧的五官线条充满凌厉意味。 运气可真好呢~未来的青雉大将,天文大潮之前的死亡陷阱居然也没能阻止得了他?如此说来,是不是历史真的无法更改? 咽下溢到喉咙口的血腥气,我狠狠收紧手掌,指甲抠进皮肉。 可是…对于记忆来说他是历史,对于此刻来说,那是未来!为什么我机关算尽,竟什么也改变不了?冥冥之中,真的有无形之手阻止一切吗? 所谓‘注定’,是如此让人憎恨。 ………… “哈格瓦尔.D.萨龙。”男人走到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脚步,声线毫无起伏。 “罗宾,快走!”巨人挣扎着挡到男人面前,头也没回说道,“到木筏上去!” “啊啦啦~”男人象是现在才注意到还有别人,小圆墨镜后方的视线,错觉般飞快的往我这里一掠而过,“平民的话应该呆在东边海岸。” “别开玩笑,灾难降临,保证妇孺安全是常识。”盯着那个散发无尽杀意的男人,我讥讽的龇了龇牙,“奥哈拉很多人都知道,妮可.罗宾也是考古学者。” “而这种身份,不正是你们海军要赶尽杀绝的吗?” “登船好给你们炮击平民的借口?” 我一瘸一拐挨到巨人身边,探手扶住他余温尚存的半边身体,“你叫哈格瓦尔.D.萨龙?”沉默几秒钟,继续说道,“我是妮可.罗宾。” 逆流的血液引得太阳穴突突跳动,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流星街的规矩,交换姓名就是同伴。” “呐——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就跟我去大海。” “OnePiece,世上所有的一切…” ………… 隐在幕布后方的记忆一角徒然挣开枷锁,脑海中描绘过无数次,始终看不清样子的那件物品,此刻终于清晰起来。 漆黑书籍毫无预兆浮现在眼前,掀开的扉页,飞速翻动。 空气开始沸腾,狂暴能量一圈圈往外扩散,视野所见顷刻间断裂开来,整个人象是被一股巨力迎面撞飞出去。 我觉得自己飞到半空…也或许是…意识被切割成两份?眼睛能看到另外那个自己紧挨着巨人站立,两个人一起面对那个带来灾祸的海军中将。 只是,除了看着,作为意识的这部分,对所发生的事无能为力。 那个自己没有漆黑书籍,而被单方面认定为同伴的哈格瓦尔.D.萨龙也没有让她真正参与战斗,反而是趁着她不注意把人拎起来远远抛开,自己拼命拦截追杀者。 ‘罗宾,活下去!连同欧尔比雅的份一起活下去!’ 那个巨人的吼声几乎要响彻云霄。 接下来的场景混乱而零碎,我看到生死相博的两人同时停手扭头盯住映透海面的火光,神情惊愕中带着愤怒。 五艘承载奥哈拉平民的船炸得粉碎,我看到另外那个自己软弱无能的仓皇逃跑… 远远的,那片连天都要烧穿的火红,仿佛无数奥哈拉平民流淌的血。 却原来,废弃钟楼里惧怕的金红夕阳,是这个噩梦!即使我忘得一干二净,潜意识里故乡的末日,仍旧烙印般刻在骨髓。 头疼欲裂中丧家之犬一样的自己在黑沉沉洋面上划着船,最后,哭得涕泪纵横的那个人扔下船桨,毫不犹豫跳进深海。 ………… 我等不了二十年,也没有勇气孤苦伶仃挣扎求生。 所以,既然命运不肯站在我这边… 大不了,一切归零。 ………… 意识追随身体堕落黝黑深沉海底,大片水泡自口鼻溢出,汹涌的向上升腾,那个自己灰白的脸庞挂着微笑,湮灭在不透光的深渊。 无声静谧中一直一直往下沉…直到那双半睁半阖眼睛泛起死气的前一秒,她身后幽暗沟壑无端端卷起漩涡。 水流翻卷,纠缠盘绕的深渊裂开一道若有似无的缝隙,那具比尸体好不到哪里去的身躯缓缓顺着波纹漂近,然后一点点慢慢的散去身形,连同意识也象是被吞噬一样。 陷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与无数细小光点擦身而过,不知过了多久,浓墨般的黑色尽头,铅灰的毫无生机的天空扑面而来。 漂浮感忽然消失,被僵硬的身体挟持着急速下坠。 连绵起伏的垃圾山,无数或明或暗的视线,等到那个身体砸进某个地点引发剧烈坍塌,意识再次升高,我看到几道气息已经赶至此处。 ………… 那个老骗子是最后抵达的人,只不过当他一出现,隐在附近的家伙几乎瞬间消失。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地方,判断实力高低作出选择是本能。 无声的哼笑,我算是幸灾乐祸看着,老骗子好奇满满挖出他人生中最大的悲剧。 ‘哎呀呀~是个很可口的小女孩儿嘛~’老骗子弯着腰,意味难明的盯着居然还没死透的另外一个我。 ‘运气真好,那么高砸下来都没死。’啧啧好几声,他捏着那张脸自言自语,然后发现新大陆似的笑起来,‘真象真象!好吧~决定就叫你妮可.罗宾。’ ‘呵呵呵~我的女神。’老骗子的眼神和语气变得无比癫狂,‘活下去!罗宾!’ ………… 我撇撇嘴角,恶毒的笑骂,‘活你妹啊死疯子!’ 只不过下一秒,我和他两人都笑不出来。 那具身体隐隐约约浮出一颗淡紫色,螺旋纹路,不管颜色还是外形都无比诡异的果实? ‘恶魔果实?’老骗子瞪大眼睛浑身颤抖,尖叫得象是羊癫疯发作,颤抖的手探出去又僵直着不敢碰触,‘果然是恶魔果实!空间裂缝,穿越者!所有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颗无意间被我吞吃的恶魔果实象是被排斥,显现出来同时立刻碎裂成粉末,溺水的身体急促震动几下,呛出一大滩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老骗子的手飞快盖住那双布满血丝看不到一丝理智的眼睛,等他移开手掌之后,指尖多出一张乌黑卡片,而那个我没了之前的疯狂,醒过来的眼睛都是茫然。 ‘欢迎来到流星街。’ 这是老骗子的第一句话,说完之后他打开她的精孔,冷冷盯着她垂死挣扎。 ‘活下来,然后总有一天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等到长夜将尽,老骗子终于带着一息尚存的过去的我走远,丢下身为意识的现在的我一动不能动被钉在原位。 周围景物漾起涟漪,扭曲溶解在整片整片的墨黑里。 ………… 呵呵~呵呵呵~我低低的笑出声,然后越笑越大声。 这才是真相吗? 转生奥哈拉?穿越流星街? 黑卡不知去向,我相信往事确实存在。 那么,之前那段不协调是怎么回事?是二十年后归来的我,不小心再次寄居到自己八岁那年的身体里,还是… 谁故意给了我一段虚幻妄念? 把这些展现给我看究竟想做什么? ☆、第三十六章 黑暗无边无际,象一个供给受伤野兽藏匿的巢穴。 死水般寂静里我一个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不知多久,被呛出的眼泪模糊的视野,深渊尽头隐隐漾起涟漪。 有什么东西从那里面缓缓显现? 捂着嘴角,咳嗽几声,勉强压下血液里翻腾的恨意,我眯起眼睛,定定看着面前无声无息展露的场景? 是场景吧?此刻悬在空中,黑暗里泛起光晕内上演的一幕幕。 想了想,我直接盘膝坐下,一手撑着下巴,开始百般无聊的欣赏: 华美辉煌宫殿内,那场别离并未出现,我跟着哥尔D罗杰回到奥罗杰克逊号,追随黑发王者航行在惊涛骇浪之间。 舒畅淋漓的战斗,热血沸腾的冒险,一直到抵达世界尽头。 然后,某个风平浪静的傍晚,惊动全世界的海贼团悄悄解散,那个人对我伸出手,领着我回到他的故乡… 我们的房子在小镇边上,白墙红瓦,种着一架藤花的庭院,二楼窗户能看到海港,时不时有来自远方的人挟着满身风尘敲开门… 很久很久以后,我先他一步死去,安安静静埋骨大地。 下雪的天气他会到我墓地边上坐一整天,絮絮叨叨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眼睛里掺着怀念的伤感,嘴角笑容一如初相遇。 如此幸福得令人刺目的生活,最后画面拉远,留下两个并立的小坟包。 ………… 我冷冷的哼一声,懒洋洋换个坐姿,紧接着,画面一转,光晕里再次发生变化。 ………… 绿意盎然的奥哈拉,平和安详的城镇。 奔跑在阳光灿烂的街道上,我追着欺负弟弟那群熊孩子,直到把他们揍得鬼哭狼嚎,中央广场喷泉水池边,有鸽子群驻足,圆嘟嘟的小身子,边梳理羽毛边发出咕噜咕噜鸣叫。 金红夕阳映透海面,银发蓝瞳女子平安归来,我躲在叔叔婶婶身后,悄悄窥视被簇拥在人群中的那张笑脸,直到她的眼睛在我这里停留。 古老而静谧的图书馆内,银发蓝瞳女子牵着我的手,缓缓穿行在望不到尽头的书海之间。 直到我长发及腰,直到我不必踮脚就能取到高处的书本。 直到弟弟长成英俊男子,娶了镇上花店老板家的女儿。 直到叔叔婶婶满脸笑容抱着刚出生的小孙子,我弯下腰,拿手指戳戳红通通的小肉团,惹来一阵嚎哭,银发蓝瞳女子微笑着看我被教训。 直到,某一天我手捧花束,站在某个人身边,小小声答应与他白头到老… ………… 仿佛身处电影院,银幕上放映一部很老的片子,模糊的影像,演员水平拙劣,衔接生硬而且还是默剧,观众只得我一人。 ………… 流水般的画面定格在婚礼交换戒指那刻。 隔了一会儿,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画卷同时浮现,将光幕一分为二,一半是奥哈拉的全家福另一边是罗格镇白墙红瓦屋宇。 掩着嘴角打个哈欠,慢慢放下手,我抬眼瞪住更高处缥缈的虚空,冷冷的问道,“然后呢?” ‘无论哪一种选择,都能实现。’————低语就贴在耳边,冷淡到极点。 ‘那么,许愿吧——’ 仿若高高在上的神诋,毫无起伏的声线,抛出裹着蜜糖外衣的剧毒。 惊愕、渴望、愤怒、怨毒,无数难以分辨的情绪,刹那间涌上心头,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睛,“呵呵~” 纵身跃到半空,握掌成拳,狠狠地朝着那些美好画面砸下去。 在我不小心回顾童年之后,居然还有胆子给我看这些东西?!竟然还有胆子问我,想要怎样的美好结局?! 就这么肯定我会感激涕零喜大普奔?! 要不要跪下来给你唱首‘征服’?他妈脑子里有坑啊! 不管是三面六眼神诋还是别的什么鬼玩意,都给我去死! ………… 能感觉到发出全力一击的拳头陷进果冻般冰凉粘滞,我飞快张开手,五指抠进虚无,抓住那片看不出原型的透明之物。 不知什么东西在耳边痛苦嚎叫,随即指间有异物烟尘般化散,钻出缝隙流溢而去。 梦魇般的愿望与沉沉黑暗被撕碎在手里,空气收缩震动,原本望不到头的深渊颓然淡开,枯燥单一场景渐渐侵染其它颜色。 只觉得象是眨眼间被吐出来?顷刻间,我的脚下踩到厚实地面,微不可察的铁锈味,静止的腐朽与萧瑟空气。 随即有极是惊骇的声音,“卧槽!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粗嘎沙哑声线,惊疑中带着几丝杀意。 啧一声,我收紧指间,扭过头,“嗯?”定定看了看立在咫尺之外的人,又低头瞄了眼压住脖颈的刀刃,嘴角一抽,“虽然不小心踩到你的同伴很不好意思,但是…每次都被你拿武器抵着喉咙,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能先把这玩意拿开么?尤斯塔斯的副船长。” 场景转换之后,我站在一处光线与空气都不是很好的,貌似地下信道的位置,脚下踩着某个人的背,目测是渔网装男,脖子上勾着金发面具的武器弯镰,尤斯塔斯.基德瞪着眼睛在边上虎视眈眈。 ………… 沉默几秒钟,眼角余光中闪着锐利锋芒的镰刀慢慢移开,我摸摸脖子,这才敢放大动作,扭头环顾周遭。 最后,缝线人站在更外围,森森的盯了我一眼,又默默垂下视线,看了下渔网装男…的后脑勺…然后抬起了无生趣的眼睛。 还真是…大团圆?干笑两声,我从垫脚的那块肉上下来,转头,故作天下太平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以为掉到陷阱里就此那什么了,居然活得好好的啊? 另外…“说起来,这里是哪里?” “老子正要问你!”尤斯塔斯.基德象野兽那样露出一口獠牙,满脸青筋更显得凶神恶煞,“老子的人他妈差点死在地下!” 大踏步杀到跟前,他一把揪起我的衣襟,“你又是怎么冒出来的?!”金铜眼眸深处暴戾清晰可见,眸光极度震怒。 靠得近了我才发现,赤发冲天的这人颇狼狈,外表看不太出来,偶尔流露的气息却明显比登岛那刻减弱许多。 “你们在这里几天?谁受伤了?” ………… “鬼晓得几天!”尤斯塔斯.基德狠狠甩开手,上下打量我几眼,眼睛忽的眯了眯,“你刚才遇到什么?” “怎么说?”我被他异样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你真该自己照照镜子,哈~我现在相信你是那个妮可.罗宾。”尤斯塔斯.基德咧开嘴角,露出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手上欠着百来条人命的修罗恶鬼。” “想打架吗?尤斯塔斯.船长.基德?”无声唤出黑色大部头书,我慢悠悠抬手,在对方徒然戒备的注视中解/放咒文卡。 [涌泉之壶]————插/入石壁的卡片幻化出一股清泉,冰凉的水喷涌而出,探手捞起一汪自己先喝几口,然后我退开些,示意他们自便。 “没有淡水没有食物,难得你们还这么精神。”我一边甩了甩指尖的水滴,一边有些幸灾乐祸的瞟了眼看起来快枯掉的尤斯塔斯几人。 嘴角干裂,眼圈凹陷,看起来象饥荒中的难民,也不知道浇点水能不能救活?不过,海贼常年漂泊,想来生命力都是极顽强的。 赤发冲天的海贼回了我一个杀气十足的冷眼,切一声,走到水泉下方,凑过去咕噜咕噜大口喝水,竟真的不怀疑安全与否。 隔了一会儿,喝完水他拭干嘴角,哼哼两声,走到我边上,慢条斯理摸着腰际匕首,同时拿眼角盯着我,余下的三人这才围过去。 “就不怕我下毒吗?”我阴森森的龇了龇牙,解开另外卡片,取出食物递给赤发海贼。 对方接过去咬了口,然后夺过我拿在手里的整个包裹,扔到金发面具脚边,他自己边吃边含含糊糊嗤笑,“你这女人真有意思,我们再困几天就会全灭,下毒不是多此一举吗?” “说得也是。”我想了想,点点头,转手从斗篷口袋里掏出开过封的半包饼干,咯吱咯吱嚼一片下肚,然后把剩下的继续收回去。 擦擦嘴角,我转过脸,冲着看起来对我那包饼干很有食欲的尤斯塔斯.基德,凉凉的告诫,“这个可不能给你吃。” 他不说话,只是挑高眉梢。 “因为——别人吃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我笑眯眯的给出答案,随后在他的冷笑中把视线移到他的属下那里。 “吃饱喝足休息好,我们就可以离开。” ………… 尤斯塔斯.基德动作一顿,沉默片刻,飞快用眼角睇了我一下,似是不经意说道,“是离开地下,还是离开岛屿?” “只是离开地下,毕竟最终BOSS还等着我呢~”我毫不介意的耸耸肩,“救你们不过是因为需要帮手。” “三面六眼神诋,恐怕很难对付。”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若非如此,流星街出身的人哪来悲天悯人情怀? “还真敢说啊?”尤斯塔斯.基德的眸色微微一沉,眉宇间依稀滑过一丝锋芒,“你果然是在上面遇到什么,被打败了逃出来的。” 说话间他手下始终不肯放开的匕首拔/出少许,随即又插/回去,冷冷盯了我几秒钟,嘴角勾出一抹喜怒难辨的弧度,“一开始就是合作,现在也没到拆伙的时候。” “拿出本事来带我们离开,要对付敌人也随你。” “海贼一贯恩怨分明。” 返身走到自己同伴边上,尤斯塔斯.基德抚着深红大麾,冰冷的眼神蕴涵敌意,“只是等到离开这座岛屿。” “妮可.罗宾,尤斯塔斯海贼团会跟你好好算算账。” “那么说定了。”我放开藏在指间最后一张卡片,“请不要抗拒,出意外我可不负责任的。” 我是第一次夹带人类,所以请安静充当大件行李,尤斯塔斯的各位。 [同行],坐标————青雉库赞。 ☆、第三十七章 等空间稳定下来,微微的失重感潮水般褪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冰原。 漫无边际的薄冰反射浅浅青蓝光斑,逼人的寒气冻得皮肤急速收缩,甚至吸入的第一口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冷,犹如细微锋锐的小小刀刃,搅得肺叶轻颤疼痛。 远远的,我看到有模糊身影起纵,接连不断的破空之音传来,平整冰面带出蛛网般裂痕,从彼端一直蔓延到站立的位置附近。 身侧,几道存在感延迟几秒钟方才凭空出现,是尤斯塔斯海贼团的几人,他们气息有些紊乱想来是还没能从这样突兀的转换中调整好,眯了眯眼睛,我用眼角瞥了下顷刻间站到肩侧的一袭深红大麾。 正想调侃他两句放松下气氛,不知哪里卷起的风徒然掠过,裹挟着细雪飞霜漫天飞舞,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一线暗影,来自高空… 抬起头,目光越过兜帽边缘,就见密集冰雪浩浩荡荡,狂暴风压中心,半身元素化的那人鹰隼般往地面疾扑,无数冰刃,铺天盖地落下。 这算是…迫不及待么?我弯了弯嘴角,也不去管耳边尤斯塔斯几人失措的倒抽气声,目光径直越过一身凶狠杀气的海军大将,看着他后方灰蒙蒙虚空中凝结的漆黑。 正好,我也心急如焚等着你呢~ 海军大将的速度非常快,扬起的手化作冰棱直直指向眉心,我已经能看清楚他眼底岌岌可危的疯狂,空气激起裂帛般的厉响。 他几乎得手,当然,只是几乎… 已是咫尺间的海军大将猛地收回攻势,整个人斜地里掠出几米,又堪堪止住身形。 高空那片漆黑里骤然横生,无声劈落的闪电,在我无比惋惜的注视下险险擦过目标,将原本该是他落脚点的位置炸出一个直径不到半米却深不见底的洞。 之后才是姗姗来迟的轰然巨响,雷声滚动延绵不绝,细小静电游蛇般流窜,空气里充斥着烧灼过后的古怪味道。 啧了声,我提起脚,往后退了退,以免鞋子被高温溶解的液状地表侵蚀,然后慢吞吞偏过脸,盯住避过一劫的那人,“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大将青雉。”奥哈拉那次安然无恙,这次又千钧一发,究竟是你的身手超乎我想象太多,还是命太硬? ………… 那人面无表情的站立,唇角抿成直线,眉宇间似乎藏着若有似无的压抑,过了很久才缓缓抬起手,动作不算太大却也带起碎裂袖口落下几丝灰烬。 “妮可.罗宾?”海军大将的声线毫无起伏,语调轻慢,象是确认着什么,停顿几秒钟又重复一遍,“妮可.罗宾。” “正是在下。”我笑眯眯的抬手,凌空点了点他的手腕,“我提醒过你的,背弃承诺之人可要小心哟~” “[雷神之怒],不是开玩笑一样的泛泛之谈。” 看着他扬高眉梢,眼睛里流露出的诧异,我笑得更得意些,“您以为恶魔果实能力者死亡可以解开契约,抱歉,我必须颠覆这一常识。” [雷神之怒]的原持有者已经死亡,就算是我,契约完成之前也拿它没办法,死人的念无法强制解开,除非达成条件;所以,就算它是一次性的,我仍然毫不犹豫用在你身上,有没有觉得荣幸啊?海军大将,青雉库赞。 “现在可不是处理我的好时机,海军大将阁下。” 许是我的笑容显得令人很不悦?海军大将拧紧眉心,眼神微微冷凝。 他这样表现使我越发高兴,忍不住挪到他身前,探手过去,摸了摸他来不及撤回的手腕,“要不要试试?我们同归于尽。” 指尖触及的坚实肌理不易察觉僵硬,片刻之后隐隐发热的烙印飞快躲开。 冰冷而恐怖的气势在毫无预兆间消逝无踪,海军大将收敛周身锋芒,人也退开几步,站到可以让我看清楚表情的距离。 “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毕竟还有别人。”将双手插/进口袋,他把目光转移到边上,若有所指的看着那处,“等小伙子们跟你分手,我和你再来谈一谈…” 绷紧的嘴角忽的勾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生死与共这个问题。” ………… 冷哼一声,我顺着海军大将眼神示意的方向扭过头。 尤斯塔斯.基德脸上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大概算是惊悚外加几丝震撼?等我慢慢的踱回他们身边,赤发海贼神色狰狞,“你…” 开了口又象是被噎住,满肚子怒意哽在喉咙口的尤斯塔斯.基德,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时不时斜觑的目光,仿佛在看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耸耸肩膀,无视掉他与他身后几人深刻的敌意————我承认方才确确实实连累到赤发海贼和他的同伴,不管是海军大将的攻击,还是因此产生的连锁反应。 只不过,我可没有道歉的意思,也没有必要。 战场上从来都是生死各安天命,何况他们虽然受了点伤有些狼狈,但总算性命无碍。 过不久,轻浅寒气靠到附近,海军大将的出现使得尤斯塔斯.基德的眼神更加暴烈,赤发海贼甚至不自觉摆出攻击架势,金铜眼眸点燃冲天战意。 “海军大将。”尤斯塔斯.基德的声音,低沉压抑象是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 “菜鸟海贼。”海军大将回之以轻描淡写音色。 紧接着,现场温度蓦然升高,肉眼可见的电流小火花在两人视线相对后,噼里啪啦作响。 白了忽然间变得幼稚起来的两人一眼,尤其是好端端的智商就欠费停机的海军大将,环顾了下周围,我选出一个位置,“要开始了各位。”准备拼命刷BOSS吧~ 尤斯塔斯.基德猛地错开与敌方交汇的视线,把脸转到我这里,恶狠狠的瞪视警戒之意显而易见,随即又象只炸毛的猫,反应迅速把他的同伴护到身后,我弯了弯嘴角,对他下意识的动作表示无声赞赏。 虽然一路上赤发海贼各种霸道独/裁,面临危险时,他的行为却无愧‘船长’之名。 这样的年轻人,真要推出去当炮灰是可惜了,等他成长到更强大些,会变得很有趣吧?这世界的未来。 或许,有这种想法的不单单是我。 当我解/放所持有的唯一一张具有守护效果的咒文卡,并且把念力加持到尤斯塔斯一行人身上,行动开始之前,海军大将竟也跟着站到与我并肩的位置,挡在几个年轻海贼面前,隔绝我手中凝结成形的武器所指,与他们之间可能的正面遭遇。 ………… 沉重感在掌心逐渐衍生,虚握手中之物,我缓缓将举高双腕,没有确切形体的暗涌疯狂撕扯空气,嗡鸣声带起微微共振的金石之音。 “你手里的东西…真是不祥。” 海军大将的视线停在半空,沉沉音调叹息一般,“就算是那把黑刀,也不见得有这样浓烈的暴戾。” 生疏的举高手中武器,在还能控制之前,我调动全部的气逼迫它直直往目标斩落,脱手瞬间念力如决堤洪水从掌心喷薄而出。 仿佛是团团秽气凝结而成,灰黑色的毫无生命体征的东西沿着轨迹滑行,贪婪吞噬所经过的所有事物,包括海军大将留下的冰雪,包括空气。 静静看着张息蜿蜒犹如活物的丑陋东西,等它四处乱窜把此地啃噬得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空间后方露出东一块西一块的黑色斑点,我这才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切断供给,令它不甘不愿消失。 完成这一切,我才低声的,就海军大将言语间的试探,给出回答。 “它叫破坏者,可不敢与‘刀之所指心之所向’的黑刀[夜]相提并论,毕竟它的持有者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号称世界第一剑豪。” “无论是七武海,你们本部三大将,甚至革/命军,能在某个领域立于巅峰的人物,即使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其本身也必定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优点,你拿我比较是嘲讽么?” 抬手掩饰嘴角快要溢出的满足,我斜眼看住海军大将,迅速转移话题不让他继续深思下去,“该换你辛苦了,接着要出现的玩意我可没什么胃口。” 闻起来就超级难吃的样子。 ………… “啊啦啦~小姐果然很会指使人。”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人却往前走两步,海军大将抽/出藏在口袋里的手,正面迎向前方缓缓汇集成形的无数虚影,温度骤降,无数冰粒霜华凝集,高大身躯朦胧在雾气中,看起来竟也有几分可靠的味道。 有数道气息从身后掩上来,眼角余光里我看到尤斯塔斯.基德,他与他的同伴无声站到我边上,同样注视着跃到空中,一击就将蜂拥而至的敌人冻成冰雕,几乎轻而易举控制战斗节奏的海军大将。 “海军大将…这就是最高战力。”尤斯塔斯.基德低声的嗤笑,随即眼角斜睇而至,眸光说不出的讥讽,“有他在,还要我们做什么,拖后腿吗?” “总不能真的把你们丢在这里。”我毫无诚意安抚他的不知是反讽还是自嘲,然后沿着那些攻击往前走,也不管赤发海贼是不是跟上来,听不听得见接下来的自言自语。 “我想要他死。” 虽然就双方实力而言,那是不自量力,可我想试试借刀杀人…一次就好,违背流星街人服从强者的本性,以仇敌之血安抚心头苏醒过来,那点微弱的,始终不肯平息的恨毒。 如果失败,就此罢手。 很矛盾不是吗?我本身其实对海军大将提不起杀意,只是脑海深处多出来那份记忆叫嚣着不愿意屈从,为了避免等下不小心精分,折中的方法,是诱使海军大将去对付马上要出现的最终BOSS。 双方两败俱伤正好捡个便宜,我承认自己手段见不得光。 流星街人永远都不完整,而我也不需要已经失去过的东西填补缺失,那毫无意义,能够抓住的只有手中现存之物。 没有什么比生存重要,所以再珍贵的也能舍弃。 ☆、第三十八章 穿行在某人制造出来的,数不清的冰雕群里,我才发现这些冻结的东西…其间有一部分不知怎么颇眼熟? 脚下一转,凑到临近一尊姿态古怪的塑像,仔细打量它一会儿,正摸着下巴思考究竟是哪里让我觉得熟悉,耳边就听到尤斯塔斯.基德略显诡异的笑声。 等我莫名其妙转移视线,却见他站在附近正盯着另一尊相似的雕塑,象是忍俊不住捧腹大笑。 “这东西长着你的脸?哈哈~岛上有你的爱慕者吧?”脸上笑意尚未褪去,尤斯塔斯.基德猛地挥手将它打得粉碎,随即转身把附近冻结的形体毁得一干二净,最后抬脚踩住某块残躯狠狠碾压几下,目光对上我的,眼带挑衅。 “如果你出现之前,海军大将一直对付的都是同样的东西,我倒是挺理解他的,见到你这张脸就潜意识出手。” “所以说我也很苦恼啊~”接过赤发海贼明显找茬话题的,是不知何时折返的海军大将。 他边说边抬手挠挠满头卷发,方才那阵攻击不存在一般,看上去悠闲得不得了,“那么多软绵绵的妹子扑过来,啊啊~我真是受欢迎。” 我抬手扶额,以免剧烈抽搐的眼角过分毁坏形象,“欢迎你妹啊!死老头子!”扣掉言语间胡说八道的部分,剩下的是… 你在向我解释,之所以毫无预兆攻击的原因吗?青雉。 可就算是误会,又能代表什么呢? ………… 被冻成冰坨子的整块场景带着令人不安的沉默静止了一段时间,在全部人的屏息以待中,折射青蓝光芒的冰天雪地蓦然碎裂,仿佛某种场景转换,一瞬间就从幕天席地的空旷里变幻到置身某个大殿之内。 撑起穹顶的石柱錾金嵌玉,朱红地毯从彼端延伸至脚下,随地乱丢的珠宝玩器,辉煌灯海映照折射幽冷光芒。 又来这套…我凉凉的勾了勾嘴角,眯起眼睛,盯着大殿尽头正中央,几层阶梯之上那把巨大的装饰过剩的椅子。 有个人?看外形大概是人? 在场的人彼此无声对视,随即不约而同慢慢朝着那处走进,目光交汇之间传递的信息,均是心知肚明————无论那是什么,不久一切将会是结局。 ………… 直等到我们一行人逼至近前,椅子上的人仍是一言不发,懒洋洋坐在那里,手肘支着精致扶手,掌心撑住下颌,半睁半阖的眼睛,静静的居高临下俯视。 精致美丽五官,毫无瑕疵的妆点,只是冷冰冰看不出人味,也看不出性别。 是海军大将率先打破僵持,他的脚下堪堪往前移动,椅子上的人眸光微抬,嘴角边翘起一丝蔑视的微笑,“给了你那么多心里渴望的人,居然还不满足?” “果然只是人类,贪婪之心无穷无尽。”声线深沉而冰冷,眼瞳说话间从气息起伏不定的海军大将身上移开,直直对上我的视线。 双色眸子,一只深邃夜蓝,一只是黯淡许多的浅葱色。 美丽的眼睛,目光却象果冻般粘腻冰滑,直令人浑身不自在,看了我好一会儿,眼神里透出些迷惘,“为什么要拒绝?”仿佛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你来愿望岛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心爱的男人?给了你,你又放他走。” “给你机会重新来过,你又拒绝,真是反复无常的人类。” 不明生物这种十足十屈尊降贵又蔑视蝼蚁般的口吻,直接把我逗乐,“别开玩笑,那个人可不是你给我的。” “那分明是愿望岛被启动之时,因为我身上带的某件东西,牵引了同一海域百年之内的船只误闯进来的吧?” “岛屿本身是某个空间坐标,所以才有唯一的航海指针之说。” “能见到他,是我的运气,与你无关。” 别说得我如何不知好歹似的。 ………… 随着我一番长篇大论,双色眼睛放出冰冷寒光,瞳孔紧缩。 对方猛地站起身,声音里终于有了汹涌怒意,“强词夺理,区区人类竟然质疑神诋?”下一刻,象是想到什么又坐回原位,故作平静的开口,“既然你不…” “我要许愿哟~”我飞速打断他说到中途的话,低头理了理衣角,抬起眼睛,“会实现吗?无所不能的三面六眼神诋?” 冷冷的扫了我一眼,对方僵硬的脸庞泛起几丝诡异笑容,沉默很久,才吊住胃口似的勉为其难回答道,“我允许。” 我放缓声音,一字一顿说道,“让我回到——”不知为什么,开口的同时海军大将的气息有片刻紊乱,余光一瞥能看到那双垂落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复又松开。 那人瞬间的异样使得我一愣,随后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往下说,“宇宙银河系,人类纪年2012地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 许愿之后,包括座位上那个,在场都用茫然不解的眼神盯着我,依稀仿佛无声询问,‘你没睡醒吧?胡说八道什么。’ 在面面相觑的沉默中等待许久,最后我颓然叹息。 “好吧好吧~”举起双手,我满脸无辜的笑眯眼睛,“你听不懂,这样我就放心了。” 于是,宝座内那人神情更加懵懂,放下手,我慢吞吞抬高眉梢,“看起来,你不是我担心的光脑智脑一类,更不是天外来客余留的产物。” 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的后果,就是我不得不天马行空推断某些东西,包括科技水平,包括不在意料之内的神秘力量,得到它的答案,我是松了口气的。 “既然如此,愿望岛这个游戏,岛屿是空间,安菲特里忒之眼是时间,那些种种奇妙物产是恶魔果实能力,也就是中枢的你。” [黄金沙砾海滩,结满宝石的树木],童话故事一样的岛屿,最后出现的这个‘人’,第一眼就给我非人生物的判断。 不是超越时代的高科技,也不是宇宙未知神秘力量,结合本土人文,答案呼之欲出,而只要存在,就总有办法了结掉它。 ………… 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我试图揣测下对方的真实样貌,“我听闻,恶魔果实能够与物品融合,那么你的真身是什么?” “你胡说!”那人象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跃到半空张牙舞爪直扑过来,“把眼睛还给我!” 腥风扑面,只不过那人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空气中凝结无数冰锥将他直直穿透,数道足以使普通人类致命的创伤令得那个身形颤动几下,化作雾气颓然消弭,隔了几秒钟,在更远些未曾被攻击的角落阴影重新凝聚。 趁着那人躯体还若隐若现,我制止海军大将的追击,盯着那人附近悄无声息衍生的灰黑细线,藏在斗篷下的手,指尖勾起。 凄厉的尖声嘶吼,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包裹在丝线当中的那团东西扭动挣扎,在我无比惊讶的注视下,绝大部分沿着缝隙溢出,飞快消失,而被吞噬的…似乎什么也不是,无形无质空气一样。 “哎呀~失算了。”我低头看着一无所获的手心,抿抿嘴角,“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身形终于再次出现,他跌坐在宝座内,影像比刚刚黯淡许多,连语气都显得有气无力,“你究竟是什么?” 眼睛里还带着尚未褪尽的惊恐,神色怨毒死盯着我,身体却快要缩成一团,“那种能够吞噬一切的能力,你是什么怪物?” “只是漫长时间里衍生而出的一段意识的你,没资格叫我怪物。”我有些失望的后退,决定把刷副本机会留给别人,侧过脸,无比期待的环视同行的劳动力们,“既然不能吃,那就你们上,我肚子饿就犯困。” 海军大将叹口气,身形微晃站到最前沿,然后转头看我,“我一直觉得好奇,失踪二十年的你,究竟又是从何得知那些情报?” “镜像气候,黑刀夜,南海新人,似乎连海军本部都知道不少。”他扳着手指,一项一项慢条斯理清点,看也不看瘫在宝座上,本应该第一时间对付的敌人。 “如果说七武海声名显赫,南海这位却尚未崭露头角。”海军大将视线若有似无滑过,沉默很久的尤斯塔斯一行,“除了这些,愿望岛是个游戏?嗯?” ………… 半晌,眼见他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开口回答连串问题。 “情报什么的不都写在书籍报纸上吗?” 瞪了眼边上莫名被提起兴趣的尤斯塔斯.基德,我撇撇嘴角,还是公开小窍门,“去掉漫无边际的歌功颂德,去掉撰稿者过于主观的猜想。” “剩下的就是真相,要知道我看完五十年内几乎所有报纸,再不济也该知道点。” 不小心又联想到养伤那段日子,心情多少也不是很愉快起来,于是算是迁怒的盯了宝座上那东西一眼,“至于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是直觉。” “曾经呆在类似地方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察觉到。” 我曾经生活十几年的地方,虽然与愿望岛本质截然相反,但是总有共同之处,更别说,我自身就是创建者之一。 “愿望岛说起来是游戏,不如说是被毁坏得差不多的残局,宫殿、财宝、森林,只是基本布景连支线关卡都没有,要玩勇者冒险也玩不起来啊~” 我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剩下的自己问那家伙。” 反正它只是强弩之末,亏我还暗搓搓希望它本事大些,能跟最高战力打个平手什么的,见面才发现竟是个纸老虎。 装神弄鬼虚张声势,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海军大将淡淡挑高眉梢,不知是想起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静默片刻,抿紧嘴角,把目光移到宝座那里,“是因为发现那个人,所以你忍耐到他安全离开才动手吗?” “不,真相是逐步察觉的,我一开始确实怀抱希望而来。”只是,被打碎了而已,将我内心最渴望的东西硬生生毁掉,所以,现在才会更加愤怒。 “所以说,比起那玩意。”尤斯塔斯.基德的声音蓦然插/进来,带着点喑哑,神色显得有些阴郁,“你反倒更邪恶一些。” 这孩子算是积怨成仇吗?我默默扶了扶额,放下手,下巴冲着宝座那里点了点,“你为什么不问问它,沉睡几百年苏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把所及范围内全部人类掳进来的理由。” “总不至于真的是,‘为了满足人类愿望而存在’这种高尚理由吧?” “亲爱的你醒醒。” “如此单纯,往后可怎么办哟~你选择的可是七条航线最冷酷血腥的海路,你打算付出多少代价完成淘汰赛一样的前半段航行?又打算填进去多少同伴,最后抵达终点?” 我笑眯眯的瞥了眼尤斯塔斯.基德,发现他整张脸飞快轮换各种颜色,最后停顿在便秘数日无处排解的苦逼波段。 于是本着为他身体健康着想的心态,我耸耸肩,和其他人一起转开视线。 ☆、第三十九章 敌我双方保持在某种微妙的沉默当中。 隔了一会儿,许是终于发现我们各自望过去的目光尽数不那么和善,宝座上那个人影变得忽明忽暗,“你想做什么?愿望岛是众神创造的乐园。” 说着说着,那道身影颜色浓密起来,脸上充满骄傲,“能够抵达是你们的荣幸,掌控时间与空间的神诋满足胜利者任何愿望,无论是你想成为统治者还是拥有无数财富,只要在这里,什么都能…” “只是呆在这里,那么胜利者产生之前,那些争斗冒险,是一场场表演对吗?满足神诋们操纵一切的恶趣味。”我凉凉的打断对方象个神经病人的滔滔不绝。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众神哪去了?是因为你过时被淘汰还是…” “是卑贱的人类背弃了神明!满足无数愿望之后竟然反叛!”那人嘶声辩驳道,完美的脸慢慢现出不自觉的疯狂,神色激动而扭曲,“四百年前那个欺骗者偷走我的眼睛,令我不得不陷入沉睡。” 说话间双色瞳子瞪向我,没了理智的眸光仿佛蓄势待发的野兽,凶狠中透出忌惮,“把眼睛还给我!只要…” “只要取回眼睛,缺失的程序就补全,届时乐园再次完整,你可以肆无忌惮捕捉人类。”我偏过头,无视掉那双怨毒犹如恶鬼的眸子,给了尤斯塔斯.基德最后的解释: “被放弃它还运转的原因,是因为整个岛屿供给是由人类提供的,血肉、生机、灵魂,全部化作动力供给恶魔果实形成的愿望岛,所谓‘神诋’,从来都视人类为低等生物。” “千百年来不是没人找到愿望岛,而是来的人都死在这里。” “直到四百年前,贝洛蒙特.柏伦将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的安菲特里忒之眼带走,愿望岛无法运行,动力源消耗殆尽急需补充,所以才有我们抵达之后重新开启,横贯百年时间,整个海域所有船只被拖入此地一事,它饿疯了。” “所以,请不要再把我和这种东西作比较。”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连基本的东西都一无所知,蠢透了,果然只是从游戏中诞生的意识。 “最后教你一个乖,尤斯塔斯船长。”挑起眼角,斜了宝座之内那东西一眼,我阴森森的摆出神棍表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接下来,自然是无需多言。 自认正义化身的海军大将,怎么可能放过如此邪恶的,以人类为食的东西?就连尤斯塔斯一行也加入战斗,他们的目的大概是自保? 谁知道呢~总之,悠闲的只是我,反正这种虎头蛇尾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永夜岛之行可是前车之鉴。 跟风非但帮不到什么,偶尔还会被嫌弃碍事,我素来知趣,袖手旁观是理所当然。 男人们热血上头的时候,女人只要微笑就好。 一面倒的战斗很快结束,那位三面六眼的幻影先被冻成一块冰坨,又因为尤斯塔斯.基德暴怒下不自觉发动的强烈磁场干扰,而导致它无法虚化,最后黏在冰里被打得粉碎。 看到这里,我才恍悟,为什么只有尤斯塔斯.基德一行人险些被困死在地下,无论是高科技精密仪器还是意识类产物,最惧怕的就是磁场。 赤发海贼拥有的能力,是愿望岛所产生意识的天敌。 也就怪不得,别人各种享受各种温香软玉,尤斯塔斯.基德却只能圈在迷宫似的地道里四处乱窜,刚刚登岛的时候,据说森林里也被数次袭击…运气果然也还是实力之一。 正当我摸着下巴胡思乱想,战斗余音随着无数冰粒化作蒸汽袅袅飘散而真正消失。 海军大将收回最后一击,身形落到地面,尤斯塔斯.基德返身走到同伴边上,战斗过后的几人象是意犹未尽,潜意识里仍不肯消去周身萦绕的杀气。 ………… 支起斜倚柱子的身体,我环顾四周,方才不算激烈的争斗弄塌一半建筑,为数不多的遮盖头顶的穹顶缝隙间,能看到外面天空正逐渐变幻颜色。 “该走了,这里恐怕很快会坍塌。” 恶魔果实能力产生事物会随着持有者死亡回归,愿望岛整个又都是游戏,三面六眼毁灭的后果大概是空间坐标消失。 如果岛屿本身存在,它会出现在海上,如果连它也是幻影,那可就要糟糕。 “老子的船员!”尤斯塔斯.基德脸色骤变。 “所以让你们动作快点,躲什么躲?又不是第一次。”我瞪了他一眼,解开早就准备好的咒文卡,开始之前又看了下踱到肩侧的海军大将,抿抿嘴角,最后还是放弃把不速之客踢出去的阴暗想法。 [同行],坐标————船医帕克曼。 尤斯塔斯海贼团的船医,是唯一一个毫无防备任我留下空间标记的家伙,上回给我缝针的时候因为疼痛他被我抓破手臂,少得可怜的气就透过指甲留在他血肉里。 虽然事后我被报复缠成个木乃伊,他自己打了系列破伤风外加狂犬疫苗,嗯~这世界有那玩意么?反正就是类似的东西。 有备无患这种事,果然是我培养出来少得可怜的习惯里,最不需要更改的一个,=皿= 。 ………… 总之,不幸中的万幸,沿着他家船医的坐标,我们顺利找到尤斯塔斯海贼团其他成员。 重金属风格的海贼们呆在沙滩附近,一脸茫然,也不知之前是遇到什么还是… 来不及相互询问,脚下地面就开始震荡,尤斯塔斯.基德整合人员之后,全部人急匆匆登上留在浅滩的小艇,能够游泳的则跳进海里,火速赶往停在不远海面上的奎达夫号。 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过了没多久,奎达夫号扬帆,驶离开始逆卷的海流。 船舶歪歪扭扭挣扎,远处惊涛骇浪,大海发了狂一样撕扯树影婆挲宝石般苍翠的岛屿,几个巨浪过去,浮在浪尖的小岛就此被吞噬殆尽。 而随着那个绿影消失在海面,骚动的空气与飞速变幻颜色的天空徒然沉淀下来,象是终于逃出诡谲区域,顷刻间,新鲜的海风伴随潮汐,缓缓拂过奎达夫号。 甲板上绷得死紧的气氛这才放松下来,开始鬼哭狼嚎,我细细听了听,眼角抽搐的发现这些人不是庆幸逃出生天,反而是后悔没来得及往船上多搬些财宝? 真真是海贼本性,直白得可爱。 ………… 囧了半晌,我慢腾腾斜过眼角,瞥了眼安静站在附近的金发面具,低声细语询问,“副船长这是在等着你家船长决定把我砍成几块么?” 金发面具男一言不发,扣在手腕的武器飞弹而出,他有所动作的同时,几个主要战力无声包围过来,比起周围置若罔闻的松快,干部们的神色越发显得岌岌可危并且险恶。 双方无声僵持中,尤斯塔斯.基德越众而出,金铜眼眸,眼神凌厉,“老子欠你一个人情,跟我们走,先报恩后报仇,如何?” 我沉沉的叹口气,有些惋惜的笑笑,“这恐怕不行。” 闻言,尤斯塔斯.基德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几分,“怎么,是老子不够资格与你同行?” “不,是我还没有追随另外一位船长的意愿,再者说,你的帐恐怕要欠着。”我的目光掠过赤发海贼,停在船舷之外,“海军大将等着找我呢~” 空气中缓缓下沉的温度,与莫名其妙开始减少的水分,很好的说明了,之前混乱中不知去向的海军大将阁下,好整以暇等着呢~ “你们走吧,趁着海域尚未完全冻结。” 秋后算账这种想法,不单单是海军大将有,我也需要找他稍微结算一下,免得拖太久,将来利滚利双方牵扯不清。 ………… 从包围圈里脱身而出,我站到船舷处,随后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于是停下来,解开卡片储物袋,返身扔到甲板上。 “袋子里的现金有两三亿,帮我留意一个人,她叫娜娜。” “被毒藤海贼团卖掉,下落不明,我答应一个人找回她,袋子里那副画像是她母亲,娜娜长得很像她。” 把布袋子往面沉如水的赤发海贼那里踢了踢,里面是之前从海军悬赏处赚回来的钱,被我花掉一部分,剩余的大概是我报给他的数目,想来应该是足够。 “原本我该自己完成许诺,只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无法预料,算是先为自己了结后顾之忧,帮我个忙,你们海贼总会流连某些地方,那里打听这方面消息也方便些。” 抿抿嘴角,我抬眼,环顾一圈奎达夫号甲板上的全员,跟这些人航行的日子,虽称不上愉快但至少… 目光最后停留在赤发海贼的脸庞上,金铜眼眸,桀骜不羁,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仿佛真的可以破开一切风浪,站到世界之巅。 这些… 以追逐我倾慕那个人留下的王座,为最高荣耀的海贼们。 “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找你,流星街人从不欠什么,特别是恩怨。” 后会有期,尤斯塔斯的各位。 ………… 手撑着船舷一跃而下,映入眼帘的是冻结的海面,从海军大将足下开始,他身后幽暗森冷的青蓝无声无息蔓延,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连天空都要凝固似的。 厚厚的冰层一直凝结到我的脚下,身后是渐渐固态的海潮,与挣扎启航被不断浮现冰块撞击发出闷响的奎达夫号。 仿若横贯时间的界限。 无声召唤全能之书,漆黑大部头书浮现在手边,我扫了眼飞快翻动的扉页,挑高眉梢,静静等待那个人走近。 铭刻光阴痕迹的容貌,抿成直线的唇角透出坚忍淡定气质,比起当年奥哈拉那个棱角鲜明锋芒毕露的青年,二十年后的海军大将,与其说是生人勿近的冰,倒不如形容他为: 藏在云端之上,酝酿已久的一场暴风雪。 ☆、第四十章 那袭暗黑斗篷轻轻越过船舷,象一片乌云自高空坠落。 远远的,她站在那里,拉高帽兜藏起苍白到略显病/态的脸庞,片刻之后,身侧隐隐约约有气流缠绕盘旋。 青雉微微眯起眼睛,踩着冰面一步一步走过去,经过短暂相处,他很明白,那是她习惯性的防御动作。 而此时此刻,她的戒备,除了一如既往对他的敌意,多少还有些别的意义;比如说,她在保护身后那艘风格诡异张扬的海贼船。 越接近越能明显察觉她的紧绷,他故作无意收在口袋里的手也不自觉握成拳头。 那个萍水相逢的南海新人,她果然很在意;继黑发王者之后,她再次找到追逐目标了吗?只是那种程度的菜鸟而已,究竟哪里值得她维护? ………… 静静站到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他的目光在她帽兜下尖尖的下巴上停驻几秒钟,随后将视线转向正沿着他故意留出那条海流通道,挣扎在碎冰当中的海贼船。 “啊啦啦~我可是还要搭顺风船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心急?”他抽/出口袋中的手,指尖懒洋洋地动了动。 紧随在海贼船附近的浮冰开始融合扩展,涌动的潮水一点点减速,从视线无法触及的深处洋流迅速凝固。 做这种事的同时,他的眼角牢牢攫住她安静如同雕像的身姿。 等到那艘海贼船只差分毫就可以完全落入他的掌控,她终于抬起脸,透明唇色勾起一丝讥讽意味十足的弧度。 “二十年没见,你的恋X癖进化到,年轻男人都不放过的程度了吗?” ………… 青雉呆了一下,几秒钟后才醒悟过来,“你——” 她慢慢悠悠踱到他跟前,微微侧首,眼角斜睇,一半注意力分给冰流里的那艘船,略显中性的音色,是近乎冰点的平静,“托你的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收回视线,仰高脸庞,“不是你说,等我和那群年轻人分手,我们好谈一谈人生?” “现在你又做什么?总不至于真的男女不忌?胃口这么好?” 勾起的唇线带着恰到好处的幽怨,隐在暗黑里的蓝瞳光华流转,夜海一样的眸子依稀可窥见深藏其中的锋芒。 “放他们走,我留下陪你。” 青雉专注的看着说话间将身体偏移,以微妙角度挡在海贼船与他之间的妮可.罗宾,良久,探出手,慢慢地揭下她的兜帽。 苍白病态肌肤,暗蓝瞳子,细黑发丝不经意拂过他的指尖,羽毛一般轻柔触感。 他松开斗篷一角的手,在她看不到的位置,握成拳头,时隔许久方才记得收回,垂在身侧,倾过身,他在她脸上投下他的阴影。 视线抚过毫无血色双唇,瓷器般冰冷白皙脸颊,缓缓向上攀沿,他一点点看进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瞳,“你…这么渴望与我同归于尽?” “在找回记忆之后,为了二十年前毁灭的奥哈拉,你打算报仇吗?” 刹那间,青雉看到妮可.罗宾的眼睛瞳孔不自觉缩紧,蓝瞳深处焠然迸发炽天烈焰,彷如烧灼的海面,猩红火焰裹着惊澜翻腾不休,然而也只是转瞬间,她眼底半是理智半是清醒的挣扎灰飞烟灭,余下灰烬般的死寂。 “流星街人从来识时务。”她用倦怠到冷漠的声音否定他的猜测,“顺从强者是本能,我打不过你,所以只是请求。” “请求…”青雉挑了挑眉梢,沉吟片刻,直起脊背,拉开两人的距离,眼角飞速掠过她后方快冻结的海面,视线复又落回她身上。 “那么,你愿意付出什么,作为交换?”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残忍。 ………… 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慢吞吞开口道,“这可就要看你们海军,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说话间斗篷下方的手轻轻动了动,随后,她身侧空气中显现出一本漂浮的黑色大部头书,掀开的扉页,泛黄纸张,一张张印着古怪图案的卡片静静夹在其间。 青雉缓缓眯起眼睛,“卡片书,你的能力?” 妮可.罗宾垂下眼睫,看也不看他,纤细手指抚着卡片蜿蜒游移,神色专注仿佛自言自语,“如果还不满意,加上古代文字、历史正文…” 不紧不慢的抬起眼睛,她望着他,笑容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味道,“海军大将阁下,捕获我这样的人,足够你短时间内再进一步。” “那么展现给我看——你的价值。”抿紧的唇梢微动,舔了舔齿间流溢的淡淡铁锈味,青雉咽下方才胸口忽然锥心疼痛带起的逆卷血气。 她凌空点了点他的左腕,“虽然条件达成后,契约已经解除,之前那一击,不足以使你对我感兴趣吗?” 沉默片刻,她象是明白他的意思,耸耸肩,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动作,那本漆黑书籍忽的阖起又转瞬消失,她扬起手,双指并拢微微往下一划。 完整空间忽然象幕布被割裂,她又张开手往裂痕中凌空一抓,带出东西随意往他脚前一丢,碰一声,金属撞击冰面发出闷响。 与此同时,缝隙再度合拢,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反应不及。 青雉瞪大眼睛,盯着险险砸到脚背的物件,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他的自行车,车头网篮里还团着一个小背包,上面不起眼的角落印着他的标记,可是这些物品都还遗落在海贼船上,根本没来得及取回。 等到他终于移开视线,把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他看到她甩了甩手,眉心飞快颦起,转眼间又表现得若无其事,“这样够了吗?” 她冷冷盯着他,“放他们走,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大概足够我对你提起兴趣了。”他无意识的低笑出声。 ………… 冰冻不再继续蔓延,垂死的海贼船很快从死亡威胁力挣脱出来,半固态的海流通道渐渐被潮汐带起,突如其来的冰墙从冰层边缘蓦然生长,几息间叠高到一眼望不到顶,阻隔了赤发海贼愤怒与不甘的注视。 同时,挡住妮可.罗宾的目光所向,与退路。 海贼们乘着挂满冰棱的船只扬帆远行,她终于被留在他身边。 ………… 慢吞吞扶起翻倒的单车,打开网篮从里面提起背包,停顿片刻将手里的东西往她那里一抛,青雉抬起下巴,示意她打开,“里面的海楼石手铐,自己戴上。” 也不管低着头掩住神情的人是否依照要求,青雉半蹲下来,开始细心调整单车。 片刻过后,身侧有轻浅脚步靠近,伴随类似金属碰撞的响声,青雉一边打量瘪瘪的单车后轮,一边拿眼角扫过挨到近前的人。 她特意将手腕露到他视野内,语气喜怒难辨,“放心了吧?真是疑心病重的老头子。” 由世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海楼石制成的镣铐,扣在纤细腕间略有些宽大,岩石般的灰白衬着浅青脉络,圆圆的蛳螺骨,瘦弱得令人担忧。 青雉抿了抿嘴角,故作无意调开视线,“是你花样太多,不看紧一点,说不定眨眼间就会被你溜走。” “八岁就敢戏弄我的小骗子…”哼笑一声,手里的动作与他的心情一样,变得轻快起来。 “啊~真的漏气了,你这样怎么载我去因佩尔顿?”她仿佛充耳不闻,跟着蹭到他身边,蹲下来,捏了捏单车后轮又收回手,叹气声似乎有些可惜。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开口问他,“走着去?车子怎么办?” 被她好奇宝宝似的连串提问扰得心神不宁,最后,青雉干脆停下来,拍拍手里粘着冰屑的尘土,直接盘膝坐到地上,抬手筢筢脑袋,“啊啦~是有些为难呢——” 想了想,又望天考虑良久,他侧过脸,试着和她商量,“我解开手铐,你带上我和单车再做一次空间旅行?” 她冷哼一声,“免了,你当我是白痴,带上要送我进监狱的人,比直接送上门更廉价。” “小时候那么可爱,长大了怎么这样不近人情?”他嘟囔几声,又在她毫无情绪的瞪视下讪讪转开脸,“说起来…” 他有些不确定的沉默数秒,方才继续说道,“八岁那年见面,你是女孩子吧?”用指尖挠挠脸颊,眼角有一下没一下斜觑,“你没发育吗?简直一贫如洗。” 因为种种原因,现在蹲在他身边的妮可.罗宾斗篷前襟有些微妙,从他的角度一览无遗。 ………… 她脸上的微笑凝结几秒钟,缓缓低下头,隔了很久方才重新抬起的眼睛,没有丝毫温度,“我讨厌明知故问的试探,海军大将阁下。” 毫不介意的将衣襟扯得更开些,让他看得更清楚那片瓷白细腻肌肤,眯起暗蓝瞳子,笑意半嘲半讽,“不过荷尔蒙的小把戏。” 她口中的小把戏,据青雉所知,却足够颠覆这世界绝大多数人对力量的认识。 恶魔果实种类繁多,各种能力花样百出,可是,现有图鉴记载中,她持有的闻所未闻,甚至连稍微接近点都不曾出现过。 她的能力竟象是所有恶魔果实叠加,好比那本书,内容丰富到令人目不暇接。 吃下恶魔果实的能力者,要经过漫长时间锻炼才能发挥自如的功效,对她而言竟是每一种都信手拈来;更可怕的是,无论香波地群岛那场围捕,还是此番冒险,妮可.罗宾只动用过空间转换,她自身似乎持有另一种可怕力量。 鬼魅般凝结成实质的冲天戾气,轻描淡写却一击必杀的攻击,青雉几乎要怀疑,失踪这二十年,妮可.罗宾是生活在地狱里,也只有那样恐怖环境,才养得出她这样的修罗恶鬼。 然而,如果算上愿望岛此行她的心思慎密,运筹帷幄,以上种种又不值一提。 想来,元帅会很欣赏妮可.罗宾的头脑吧? 直到她的脸在他眼前放大,青雉才蓦然发现自己竟盯着妮可.罗宾发起呆,目光飞快扫过近在咫尺的浅色双唇,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抬眼对着她无奈的笑笑,“啊啦啦~小小姐这是要偷亲我么?” ☆、第四十一章 她静静望着他的眼睛里有片刻恍惚。 暗蓝瞳子溢出浅浅水汽,眼波流转间滑过似有若无的怀念与悲伤,一瞬间,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发出,只是飞快把所有情绪封存起来,眸光散去迷离,恢复冷漠。 “你的包里有东西一直叫。”她把一只小东西丢到他怀里,抬抬下巴,“接起来吧~它看上去已经快哭了。” 他倒是觉得她才象快要哭出来,只不过那种认知,青雉无法真的诉诸言语,仿佛脑海深处有声音在告诫,一旦他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事态就会无法挽回。 ………… 怔忡许久,最后他将所有烦躁收敛在眼底,捡起她扔过来的小东西,托在掌心,打量这只浑身发颤的电话蜗牛半天,才慢慢按下通话键。 小东西的脸迅速幻化出人性化表情。 “青雉大将阁下!”他的属下在遥远彼端泪眼汪汪,眼看就哭得语不成声,“终于联系上您了啊!大将阁下!” “您失去联络这段时间,呜呜呜——” 青雉面无表情任由他最贴身的副官嚎啕大哭,“元帅致电发现找不着您,表情好可怕啊啊啊!大将您到底在哪里?您失踪快半个月了啊!” 伸长手臂,让涕泪纵横的电话蜗牛离自己远些,青雉用空着的手掏了掏,饱受荼毒嗡嗡作响的耳朵,“啊啦啦~恢复联络之后,你们不是很快能捕捉到电话虫的范围吗?” “哭成这样是害怕我立刻挂断电话么?” 他话音刚落,蜗牛眼泪飞快收起,哀怨表情迅速转换成三十度角阴影,眼色鬼气森森。 “既然您知道,就给我呆在那别乱跑,控制室刚刚计算出航程。”一阵纸页翻动的悉索声,副官冷静的报告,“两个小时后军舰可以抵达您所在海域。” 青雉一愣,多少有些惊讶,“军舰速度什么时候变这么快了?” “比起出门能走大半个月直接散步到前半段某个岛屿的您这点速度不必惊讶。” 副官用毫无起伏不停歇的长句,深刻表达出心情,停顿几秒钟缓口气,接着说道,“我们联络的是恰好经过附近的支部军舰,两个小时已经考虑到破冰所耗费的时间。” “两小时————吗?”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青雉闭了闭眼,无声叹口气,“安心,单车后轮漏气了…我小睡片刻他们大概就到了吧?” “青雉大将阁下。”副官压低的声音里,透出长期忍受非人折磨后的无可奈何,“除了您别随便失踪,这些年来我已经没有别的要求。” “请继续躺在冰上睡得人事不省吧!” ………… 电话蜗牛吧唧一声挂断。 吁出一口长气,青雉将蜷起来的小东西随手收进口袋,之后才转过视线,看向一直安静等着的妮可.罗宾。 她睁着那双蓝瞳,目光里仿佛掠过错综复杂情绪,最终敛起眼帘,面上浮起释然的笑意,“这么说,还有两个小时自由时光。” 扬了扬双手,手腕间海楼石镣铐撞击发出轻响,她不以为意的抬眼看向天空,“二十年前见到你那天,也有这样漂亮的夕阳呢~” 视线拖拽出无限留恋,良久方才移开,她学着他盘膝坐下,挑起眼角,微笑着注视他,“第一眼看见我就知道,你是灾难。”依旧是轻浅单薄声线,嘴角却邪气的勾起,“带来死亡的,白色的黑暗。” 纤细身姿沐浴在金红夕阳下,薄薄暮色从极远处投射而至,她的容貌逆着光,即使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仍是笑靥朦胧。 青雉坐在原处不动也不言语,只觉得身体深处缓缓的烧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那颗金红火球终于堕入暗蓝海水,随着第一颗星子闪烁,天穹蒙上一层暗色,远远的海涛一下下拍打着冰层,节奏轻柔迷离。 微凉中带着雾气的风,为青雉浑身燥热降低温度,混沌思绪渐渐理出一个开端。 他看着夜色下显得有些模糊的剪影,沉声说出酝酿许久的决定,“你可以选择,服务于海军本部,或者投入深海大监狱。” “政府通缉你二十年,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你或许是仅存的,能解读古代文字的人。” “当然,自由只是相对的,你必须在我的监视之下。”青雉强迫自己抛开所有无关紧要念头,冷冷的朝她伸出手,“成为我的人,或者湮灭。” 她的脸半隐没在黑暗里,姿态巍然不动,他也不催促,只是伸出去的手始终停在半空。 一直到青雉几乎失望,她凝固的身形才微微一动,斗篷下的手试探伸出,又仿佛被烫到似的瑟缩一下。 闷闷的低呼声藏着些痛苦? 他飞快擒住她蜷曲的双手,低头,就着少得可怜的天光,这才发现她的两个手腕血肉模糊,无数细细抓痕分布在海楼石镣铐附近。 然后,她沙哑的声线,带着浅浅的委屈,“海楼石会让人过敏吗?”一边轻轻地在他掌心挣扎,一边转动手腕象是难以忍耐的磨蹭,“很痒呐——”尾音如同猫咪撒娇似的,若有似无挠在人心头。 “不要撒娇啊——”青雉懒洋洋的呵斥,话虽这样说,仍是一面制止她自残式的抓挠,一面四处寻找钥匙,“先解开一个,包里有绷带…” ………… 等他终于从皱巴巴上衣口袋里找到其中一柄钥匙,她已经急不可待贴到他跟前。 他将钥匙插/入配对的镣铐锁孔,嘴里一边警告,“每个海楼石手铐钥匙都不一样,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 特质钥匙转动几下,密合的镣铐咯一声分作两半,从她的手腕间脱落,青雉攥着开启的一端另一端仍旧禁锢着她。 却在此时,大型机械涡轮运转的特有嗡鸣闯入听觉范围,青雉将视线移开少许,漫不经心看向海天交界处。 一艘巡洋舰正以令人懊恼的速度往这里驶来。 变故就发生在这短短几秒钟内,青雉依稀只听见某种诡异的碎响,就仿佛他每次动用能力时那些无法负荷而断裂的冰。 手里拉拽的重量猛地失去,之后,指尖飞溅到几滴热热的液体。 青雉下意识低头,映入眼帘的是…狞恶可怖的伤口,浓腻猩红血液淅淅沥沥流淌,暴力撕扯开的筋肉碎骨,纵然在夜色里仍显得无比艳丽。 耳边轰然巨响,青雉没了所有反应,怔怔盯着那截断腕… 眼睛蓦的瞠大,瞳孔紧缩。 他亲自从镣铐解放出来的那只手,指间拎着本该好端端锁在禁锢内的手掌,她抬起脸,仿佛没有灵魂的暗蓝瞳子平静得,象是,不是她自己扯断自己的手。 …妮可.罗宾! ………… 接下来过了多久?几秒钟还是几分钟?青雉无法计算时间,他只能看见她挣脱出海楼石的压制,擒着断肢的手混合血肉按在他的腕间。 “伤害转移——” 浅色双唇轻轻张合,掉落的手掌褪色般消失在空气里,她的断腕诡异愈合,而在他的相同位置无端端疼痛,血肉骨骼迸裂。 然而也只是眨眼间,他本能的元素化抵制了正在发生的异常,冰冻从脉络间衍生蔓延,她缓缓眯起眼睛,在他能做出反应之前,整个人徒然淡化,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妮可.罗宾! ………… 最后青雉带着手腕间无法愈合的伤口,登上前来迎接的军舰。 彼时已是朝阳初生,因为他间隔许久才回过神来,等到清醒,整个海域早就冰封千里,连支部巡洋舰都倒霉的被冻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得以破冰而出。 一路上,军舰全员更是战战兢兢,竟连与他对视都做不到;青雉就是在这种沉默的惊惧气氛里回到位于马林弗德的海军本部。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岌岌可危,可这些天除了沉睡就只是坐着发呆,连动一动脑子都没办法,象是自然系恶魔果实失控了,连思维也一起结成冰。 浑浑噩噩打开办公室的门,青雉看了一会儿角落静静品茶的同僚,随后慢吞吞走过去,坐到惯常位置,低头,目光毫无焦距盯着对方推到眼皮子底下的茶盏,艰难的扯动嘴角。 “你怎么有空在我这?” 穿着明黄条纹西装的男人,扶了扶茶色墨镜,“库赞,你那小丫头呢?” 说话间上下打量他,又特意看看门口,“不是答应带来先交给我,等元帅那里推诿过去,你再要回去吗?人呢?” “她跑了。”青雉深吸一口气,故作无意的摊了摊手。 “连你也…没能镇得住她?” 同僚的音调提高几度,藏在镜片后方的眼睛,目光显得无比诡异,“这样我倒是更好奇,那丫头…”别有深意停顿片刻,语气连同神色都吊儿郎当,“究竟是何方神圣哟~” 青雉抿紧嘴角,摆出一副困顿的样子,也不说话直接就躺倒在沙发上,拉起细纹格子眼罩隔绝同样身为大将的波鲁萨利诺,试探意味十足的目光。 ………… 波鲁萨利诺终究不再追问,又过了很久,青雉感觉到同僚收起打量他的视线,轻慢脚步移动到门口,仿佛有意味难明的叹息响起。 “库赞你啊~”啧啧几声,却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打开门,离开他的办公室。 那扇门关闭之后,波鲁萨利诺在门外逗留许久,青雉凭借着修炼多年收放自如的见闻色,听到同僚无法当面说出口的话。 “二十年了,真不知道那个丫头究竟哪里…”象是彼此心知肚明,有些话说出口就会破坏某种平衡,波鲁萨利诺感叹几声,就返身离开。 他的脚步一直到走廊拐角处,忽然又停下,“是你?”压抑的音色透着诧异。 另外那道存在感隐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青雉很清楚,也知道那个从他回到本部就开始在附近徘徊的人的来意,只是不愿意理会。 “那鬼丫头果然是个灾祸。”波鲁萨利诺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她逃走了,第二次从本部大将手里,安然逃脱。” 仍旧是用那种标志性的缓慢节奏,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显得无比冷酷,“事不过三,对吧?鼯鼠中将。” ☆、第四十二章 意识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沉浮不定,青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惊醒之后努力回想仍是记不起梦境究竟是什么,才导致他浑身浸湿在冷汗里。 他起身走到窗户前拉开紧闭的窗帘,日出的光芒顷刻间溢满房间,赶走微凉湿气。 风光明媚的早晨,正对着办公室窗户的楼下,晨起训练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口号步伐一致的奔跑,精神焕发。 不久后,身后的门被轻轻敲响,带着熟悉的节奏,他的副官站在开启的门扉之后。 借着副官的大惊小怪,青雉才知道已经三个昼夜过去。 而,元帅办公室除了久候不至的怒火,大概还会有数量惊人的工作,与投掷而来的文件夹与墨水瓶,加上会让人脱层皮的盘根究底。 伸手抚了把脸,青雉无奈的在副官幸灾乐祸注视下,慢吞吞前往领略。 ………… 不出所料的咆哮,与如期而至的各种杂物,伴随着意料之外的,卡普中将爱的铁拳,直让人头晕眼花应接不暇,等青雉饥肠辘辘摇摇晃晃逃出生天,已经是很久以后。 趁着元帅阁下不知怎么就把炮火转到卡普中将,近段时间崭露头角的孙子,海贼‘草帽路飞’的身上,并且顺势拓展到卡普中将家族里某位人物,各种迁怒的间隙,青雉偷偷摸摸闪出最高统帅办公室。 走在海军本部回廊里,沿着落地窗看向外面,橙红霞光映满天空,鎏金璀璨水一般泻了满地,青雉的步伐也缓下来。 怔忡许久,他折返到视野最辽阔的那扇窗户前,盯着高空的眼睛被刺痛似的缓缓眯起,他想起她说相遇那天的夕阳很美好,指的就是现在的颜色吧? 连海水被映透的,火一样的光辉。 相同的暮色,二十年前与二十年后,并无太多区别,只是,记起那一切的妮可.罗宾…笑着称呼他为‘灾难’。 早知如此,他宁可她一直遗忘下去。 至少…至少…不要记得当年的一切。 恍惚间,青雉再次透过玻璃窗模糊倒影,看到她在漫天血色里笑得无比讥诮,犹豫的伸出手,他试图冻结外面的夕阳,手腕探出衣袖,显露尚未完全凝结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皮肉绽开,丝丝缕缕血迹迸/射而出。 这样轻浅的伤口对青雉来说什么也不是,无法忍受的是他指尖残余的温度,她拧断手腕飞溅而出的那几滴血渍,犹如热油浇铸。 时隔这么久,仍旧烫得青雉微微瑟缩。 他收回手腕,低下头,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忽然无法控制的开始疼痛。 ………… 初相遇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年轻。 森林里小小一团的孩子古灵精怪,拦截叛将时她仰高脸庞,冷静中带着忿恨。 她说,‘灾难降临,保证妇孺安全是常识。’这样说的孩子,丝毫没想过自己也该是需要被保护的人群。 她说,‘我不会给你们炮击平民的借口。’ 可惜,令人觉得无比讽刺的是,她的自我牺牲意识没有任何意义。 承载奥哈拉平民的船只真的如她所言沉入海床,无数平民的血蒸发在火光里,染红整个黑夜。 最后,她消失在茫茫大海,奇妙的是他竟从此再放不下,内心深处某个角落牢牢记住,小女孩一半掩着阴影,一半映着冲天火光的瞳子。 有那么一瞬间,库赞以为自己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爱与恨、生与死,可是定下神来,又什么也没有,彷如幻境。 幼小女孩儿眼睛湿漉漉的,虹膜是深邃的蓝,大海一样,包罗万象同时空无一物。 解决萨龙之后,他望着她仓皇逃跑的方向,饱含杀意的手抬起,复又放下,他忽然没办法冻结那个背影。 一念动,万孽生。 ………… 她只是个孩子,他用牵强的理由告诫自己。 她还是个孩子,他告诉自己,关注她是为了亡友的临终嘱托,萨龙拼上性命保护的种子将会长成何等姿态,他必须看着。 可是她彷如朝露消逝在海面,任凭他动用所有手段去搜寻,仍旧下落不明。 他一直一直在找她,在漫长岁月里,从无数转瞬即逝的人影当中希翼能找出她的脸,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十几年过去,他从库赞变成青雉,她的背影化作执念,盘踞心头,烙进血脉。 他惦记她将近二十年,等到她再次出现,他几乎老了。 身体还能勉强称得上正当盛年,供职海军本部多年的心却耄耋老矣,此时她的讯息忽然传来,牵引快要归于平静的心脏剧烈跳动。 ………… 直到两人真正面对面,精心策划的重逢,意料外的愿望岛之行,他猛然惊觉,所有一切早就脱离轨道。 失踪二十年的小丫头,用看陌生人的眼神静静盯着他瞧。 ‘奇怪的大叔。’————眉梢微扬,笑意温和恬淡。 她全然忘记,是他,杀死保护她的人,焚毁她的家园,泯灭她最后一丝亲情。 遗失刻骨仇恨,却对本不该见过的毛头小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来自南海,尤斯塔斯.船长.基德?’ 随意将涉险得回的珍宝递给别人,她半边身子几处露出森森白骨。 ‘你们可以拒绝,我只要到达目的地就好,与谁同行中途逝去多少人,又有什么关系?’ ‘连死的觉悟都没有,就不要来这片海。’ 当年只会哭着逃跑的孩子,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一个,足以与这世界大部分强者比肩的女人。 ………… ‘请原谅我无法目送您远行,罗杰船长。’ ‘我再说一次,能和你相遇,实在是太好了。’ ‘下一次的相见,将会是太阳陨落之前。’ ………… 原来,丢失二十年的女孩,一直行走在他无法触及的时光。 她浅笑时隐忍的温柔不舍,失去时眉宇间缓缓溢出的崩溃绝望,最后心如死灰,眼底散尽最后一丝光芒,为的都是别的男人。 ‘此生若能幸福安稳,谁愿意颠沛流离?’ ‘留在我身后的,都不曾发生。’ 她明明这样说着,却拼尽所有,追逐早已消失的残影,宁可遗忘过去甚至抛弃真实,也不肯存活在,他为数不多的余生里。 她的百般容忍,委曲求全,为的只是放走羽翼尚未长成的新人。 他明明已经决定好未来,她竟弃之若敝,为了逃离他,不惜斩断自己的手。 ………… 此时此刻,那些飞溅在肌肤上的血,烫得他终于知道,无数海贼闻风丧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海军最高战力,大将青雉,竟也是个会痛的人。 ………… 他,一直想她。 那年第一眼看见埋下的种子,十几年生根发芽,血液里如蔓藤般生长,从她的八岁,到他的二十年,暗无天日的妄想凝结恶果,枯槁腐烂,周而复始,最终化作他的一部分。 妮可.罗宾之于青雉库赞,就彷如鸠酒。 明知结局是肠穿肚烂,仍是无法抗拒的想要一饮而尽。 ………… 恍惚间,青雉听到迟疑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蓦然抬起头,目光凝结杀意。 看清楚来人,青雉绷紧的神色微微松动,“是你啊——” 他的同僚站在不远处,掩在茶色墨镜下方的视线,仿佛透出些同情,两人静静对视许久,波鲁萨利诺缓缓来到他身边。 漫不经心偏过脸,盯着外面的夕色,半晌,才收回目光,垂下眼脸飞快扫过他的手腕,挑高眉角,似笑非笑说道,“库赞,与其在这里发呆,不如积极点。” 掸掸自己的袖口,又故意等了好一会儿,波鲁萨利诺才象是卖足关子,压低声音笑道,“刚刚有情报来,你那丫头伤了白胡子四番队队长。” “不过她跑得快,如今白胡子的人满世界找她,连那个二队长都离开新世界,要到前半段来寻仇呢~” 青雉一愣,忽的眯起眼睛,“白胡子二队长?那个拒绝七武海头衔的火拳?” “说的就是那个波特卡斯D艾斯。”波鲁萨利诺摆出玩世不恭的笑脸,眯起的眼角,细看之后眼底闪烁着精光与算计。 “情报模模糊糊,目前只知道白胡子船上似乎还有个人也失踪。”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波鲁萨利诺嘴角吊儿郎当的笑意,藏不住冷酷无情,“我有预感,快变天了,库赞,赶紧想办法,把你那丫头叼到安全地方去。” 青雉缓缓掸了掸同僚擦肩而过后留下的气息,静静目送满脸诡笑的对方消失在走廊转角,方才蓦然转身,紧握的双拳,指缝间渗出丝丝血渍。 ☆、第四十三章 等到扭曲的空间平复下来,甩开脑海中由失重感带起的眩晕,我定了定神,伸出的手扶到一堵微微干燥的障碍物。 慢慢适应眼前的昏暗,我偏过头,就着少得可怜的光亮,打量所在环境。 不大的房间,一角放进单人床就占据大半,床角胡乱搭着几团衣物,余下空间塞进几件家什,留出行走通道后几乎没有剩余,连转身都艰难。 空气里飘浮些许酒精味道,位于房间门九十度角的那堵墙有另一扇门,门缝开启一线,倾泻而出的昏黄是唯一光源,里面隐约传来水流喷洒的声音。 我恰好站在门边,手下传来的触感显示墙壁是木制的,天花板上吊着熄灭的灯,伴随脚下传来的带有节奏的起伏正微不可察摇晃… 这里是一艘船。 再联系逃离之时,仓促间锁定的空间方位,我大概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曾经被四散在各地作为标记的物品,那些沾染的气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褪,启动咒文卡我选定的是所能感应的最强烈的一处。 此刻抵达才知道,原来竟跑到那个人曾经的敌手船上。 白鲸,莫比迪克。 ………… 或者该说是,白胡子海贼团,四番队队长萨奇的身边,这么看来…他居然带着?还以为会随手丢掉什么的。 无声掩过去,静静看着堆放在床角的衣物,沉默良久,不甘不愿伸出手,我试图从这团堪比咸菜的衣物里,找回自己留下的东西。 指尖触及一抹冷硬,揭起衣角能看到皮革质地刀鞘,那个飞机头的兵器压在里面,和衬衣裤子皮带纠缠不清,可是,我的硬币踪迹全无。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我半倾身,盯着靠近后才看清楚的小海豚图案床单,浅浅叹气,“你是怎么做到,武器还挂在腰上就脱掉裤子的?” 脑后那道风压险险停滞,来人倒吸一口气,“是你?!” “嗯——”将手举到能被看清楚的高度,我慢吞吞直起身,又原地一转,径直坐到床沿,“晚上好,打扰了。” 等确定对方散去杀意,我才摘下兜帽,抬起眼睛,“冒昧前来,实在不好意思。” 原本形状搞怪的飞机头发型披散着,金褐发丝沾了水湿哒哒贴在额前,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象在看不明生物,明显是随便围上去的浴巾松松垮垮。 等了好一会儿,眼见沉浸在目瞪口呆的那人还没办法回神,我挑了挑眉,阴险的抬手点点某块摇摇欲坠的布料,“虽然你身材不错,可是大晚上的,这样容易感冒。” 男人的脸瞬间扭曲,片刻后之后被火烧到似的,飞快转身窜回他刚刚跑出来的地方,那扇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门碰一声阖上,门下缝隙悄然熄灭的灯火再次亮起。 “你先别走,稍等——”男人隔着门似是手忙脚乱,小小的声量听上去…有些仓惶? 实在不习惯鼻端充斥的古怪气息,我起身离开,走到浴室门边,学着他压低声音,“慢点也没关系,我来拜访,自然是不会马上离开。” ………… 隔了一阵,那人终于打开门,衬衣长裤裹得严严实实,只不过,上衣歪歪斜斜扣子还扣错几个,拖鞋也左右脚穿反。 许是觉得我的眼神诡异,他抬手抹了把脸,“你怎么忽然…”边说边越过我,径直走到床边随意把那堆衣物扔到地上,又往床下踢了踢,然后返身从角落拖出一张椅子,扭头四下环顾仿佛要找个空位,转身之间又撞到家具… 忙忙碌碌象个心神不宁的家庭妇男…我抬手捏捏额角,开口打断他目的不明的团团转,“我呆不了多久,站会也没关系。” “诶——”那人动作停住,转过脸来,象是无意识的张了张嘴,“你马上就离开?去哪里?” 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我直接说出目的,“想借个浴室洗澡,还有热水吗?” 沉默几秒钟,他放下手里的折椅,返回去在床头摸索几下,室内亮起柔和光线,那人静静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的开口。 “你碰到什么事了吧?身上怎么带着血腥味?”他眉宇间的茫然沉淀下来,眸光流露出几丝冷静的锐利,“是谁?” “果然是常年海上征战,真敏锐。”我耸耸肩,抬起手腕抹掉缠在伤口上用于伪装的气,“这一点点味道都瞒不过你。” 垂下眼睛,看了眼,表面除了一整圈红痕已经看不出什么,只是内里血肉还在缓慢愈合的手腕,笑了笑,我抬起视线,看着走到跟前的男人。 “海军本部,大将青雉。” ………… 特定的称呼点燃那人眼睛里的战意,连气息都绷紧,“青雉——” 犹豫片刻,我还是觉得洗个澡的功夫应该耽搁得起,“我很快就离开,不会打扰太久…” “呆多久都没所谓,老爹不会介意你在这里。”那人猛地开口打断,侧过脸,飞快皱了皱眉,“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去见老爹。” 说完之后也不等我作出回答,他后退一步,冲着浴室抬抬下巴,“这个时候大浴室已经不提供热水,而且里面都是小伙子,希望你不介意,我刚刚用过它。” “我当然不会介意。”我微笑起来。 踩进水汽蕴氲的狭小浴房,身后的门随即被那人阖上,隔着厚实木板,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尴尬,“架子最上面的毛巾是新的,还有睡衣…你可以穿。” ………… 花了点时间冲掉满身尘埃,顺便从镜子后面找出嵌在墙内的壁橱,借用简单药品给伤口做了应急包扎,然后,我才抱着换下来的斗篷,慢吞吞走出浴室。 “多谢了。”我冲着把椅子挤在角落,并且正襟而坐的那人,再次道谢。 对方筢筢头发,满脸不自在,“不需要这么礼貌,只是举手之劳。”抬手比了比某个方向,“我找别人挤一挤,你好好休息。” 走到他示意的地方,把手里的东西随意放上去,我随即一愣,之前的小海豚图案换成纯色,枕巾被褥散发阳光曝晒过的味道,身后,那人的气息正缓缓朝出口移动。 “其实,我不习惯陌生环境,你没必要这么客气。”我坐下来,对已经把手搭到门把上的人,说道,“我们可以聊一聊,等到天亮。” 站在门前沉默许久,那人安静返身,把角落的椅子直接拖到我附近,面朝着我,眼睛却微妙的别到另一处,“随你的便,要聊什么?”沉沉音色,象是跟谁赌气。 “霸气。”我微微眯起眼睛,“我想知道,是不是每个强者都看得见其他人身上的气,气的颜色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又是如何触发它,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霸王色。” 我想知道两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是否存在共通性,差异之处又如何调整;这方面的知识,书籍上没有系统记载,似乎是修炼者们言传身教,有些人甚至自己摸索。 而我眼前这位,二十几年前彼此争斗时兵器上就缠绕着霸气,是个极好的请教人选。 他的表情呆滞许久,最后极是诧异的瞪大眼睛,“你在跟我开玩笑,不知道霸气,你身上缠的是什么?”眼神诡谲的反复打量我,“至于颜色,据说每个人的气都独一无二,只不过能真正看清楚它的不多。” “我所知——”微微仰头,他盯着天花板,陷入思考般喃喃低语,“老爹、当年的罗杰、金狮子,海军那里的几位…听说七武海有一两个吧?都是顶尖人物。” ………… 一个一个点数往人物,他垂下视线,目光落到我脸上,挑高一边眉梢,“你看得见?” 气的颜色我当然可以看见,只需要用上凝,但是…“你呢?你看得见我是什么颜色吗?” 得到对方摇头否认之后,我抿抿嘴角,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换到另外的疑惑,“触发条件是战斗或者危险?霸王色是天生的吗?” 最后,“聆听万物之声…” “等等等等!你一下问这么多,让我怎么回答?”他急匆匆开口,双手乱摇,眼睛里几乎转起蚊香圈,“每个人情况不同,霸王色倒是真的千万人中才找得出一个。” “你实在好奇,以后自己向老爹请教,我教不了什么。”停顿片刻,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我也不觉得你需要学习。” 说完之后,他起身离开椅子,神色间仿佛带出稍许异常,“你别担心睡着会被袭击,老爹的规矩我们一贯遵守。” “没有谁敢碰不愿意的女人。” 我愣了半天,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误会到哪里去,“诶~我怎么可能担心这个?”笑眯眯的看了看那张半黑半红的脸,抬手,懒洋洋解开睡衣扣子,让他看清楚坦荡荡的胸膛。 “你?”一双眼睛瞪到快要脱窗的程度,几秒之后,视线忽然之间消失,那人快速转身,险些绊倒椅子,“你把衣服扣好!” 诶?!低头,我才发现正在无声变化的身体,“啊嘞?时间计算失误,抱歉抱歉——” 毫无诚意的一边就给对方造成的惊吓表示深刻忏悔,我一边伸手从斗篷里掏出半包饼干,咯吱咯吱再嚼一块下肚,擦干净嘴角,最后才招呼道,“现在没问题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转回身的那人眼角抽搐,“你怎么回事?” “要试试吗?荷尔蒙饼干。”我扬了扬手里开封的包装,又在看清楚对方目光中难以言喻的情绪后,笑了笑,“放心,我没兴趣变成男人,只是有时候这样比较方便。” ………… 奇怪的是,当我这样解释之后,那人眼睛里徒然松懈下来的神采,很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变得诡异的气氛,让我与他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 ☆、第四十四章 直到不知何处传来的轻响,惊动在那人眼睛里摇曳的光。 依稀是高处有鸟儿的羽翼划破空气,又或者是谁陷入梦魇的叹息,在这样万籁寂静的夜里显得极是清晰。 那人象是猛地回过神,目光略显慌乱的张望片刻,抬手抹了把脸,嘴里发出几记咿咿哦哦,毫无意义的单音,隔了几秒钟,方才开口徒然转换话题。 他说,“你来得正巧。”边说边曲起食指挠挠脸颊,语调缓慢仿佛是在斟酌措辞,“我出任务今天才刚回来,嗯——不过…” “若是你早点来,还能够赶上宴会呢~”一双手没地方放似的,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摸摸那,视线漫无焦距,“那什么,我到手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停顿片刻,脑袋左右环顾,他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摊了摊手,满脸无奈的说道,“好象…诶不知扔哪里去了…” 简直是无语伦次,外加不知所云…只不过,比起四队长莫名其妙的尴尬状态,我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微妙气氛传染得,同样手足无措。 最后,在那人不知怎么微微有些期待的注视下,我顺着他的话语,选了个安全点的方向,接着问道,“出任务刚回来?” “嗯~这些年后半段一直不安宁,除了…另外有个家伙可是野心勃勃,这次老爹庇护下的岛屿被袭击,就是他的杰作,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还打了几场。”除了其中某个名称他说得含含糊糊,其它内容倒是很清楚。 我想了想,从无数情报里找出一个符合的人选,“你说的是‘兽皇’凯多?”割据后半段的四皇之一,也是新世界里统治手段最恐惧铁血的那一位。 “啊~就是那家伙。”象是想起什么,他皱了皱眉,脸上神色也不那么轻松起来,“那家伙手下为点小事屠了半个岛的平民,一群混蛋!” 眼见这人边说边无意识把手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我默默抽了抽眼角,先为自己没选对方向表示很抱歉,然后赶忙开口补救,“听闻,凯多的手下全部都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是有这样的传言,不过…”他仰起脸想了半天,不是很确定的回答,“凯多手下的干部们,有些是加入之后才被大海唾弃,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果实。” 说着他忽然垂下目光,一脸醒悟过来的样子,“这些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 “只要存在,总有渠道能流出来。”我笑眯眯摆出装叉表情,“我有特别的偷听技巧,这世上没有任何秘密。” 才不会告诉他,有些片段很早以前就烙印一样刻在脑海;虽然模模糊糊,但是遇到相关线索,就会象醍醐灌顶一样,某些认知直接从记忆深处浮现。 ………… “什么啊——”那人摆出一脸囧相,嘴角抽搐半天,眼睛微微睁大,“啊!是你的能力?可是偷听…说起来,你出现的时候确实没办法察觉。”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我很好奇的挑高眉梢。 “直觉!”他斩钉截铁的给了一个很坑爹的答案,“你的气收敛得很完美,若不是…你根本是打着取回硬币直接离开的主意吧?” “你是猴子吗?!”直觉泥煤啊~我撇撇嘴角,没好气的瞪一眼过去,“再者说,收起气息不是礼貌吗?”抵达别人地盘,身体不调整到[绝]的状态,被[圆]的范围笼罩,会让主人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吧? “莫比迪克号上,每个人都会收起霸气,不是吗?”若非如此,见闻色交错覆盖,你们做点什么羞羞的事,不是无所遁形? 许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不好的内容,那人后脑勺迅速挂下一整排黑线,“我们船上都是同伴,谁没事一直保持战斗状态?” “而且,我说的是你的存在感…”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神色数次转换,过了一会儿忽的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嘛~总之,以后有的是机会。” 拿眼睛静静看了我好半天,他眉宇间流露几丝柔和,连带语气也无赖起来,“你可以了解莫比迪克,我们可以知道些你的小秘密。” 沉默半晌,我慢慢的笑起来,“说得也是。”彼此信任之后,双方确实可以相互了解。 ………… 之后,我与他两人的话题转成漫无边际的轻松。 他优哉游哉的开始叙说,关于之前的那次任务;与同伴并肩战斗时的信任,击退敌手之后的舒畅淋漓,回程时碰巧击溃的某个海贼团,在船上得到的恶魔果实。 成为海贼开始,航行期间遇到的人或者事,后半段惊心动魄的海路,不可思议的岛屿文化,甚至他那些短暂而热烈的情缘。 在这样极深的夜里,他的眼睛倒映房间内柔和光线,眉宇间锋芒散尽,神情里竟流露孩童一样的天真。 话题的最后,终究无可避免的说到了这个时代,与,开启它的那个人。 透过他的言语,我听见那个人的敌手,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的追忆与感慨,明明彼此争斗不休,双方却存有一份惺惺相惜,仿佛太阳一样,即使死亡也无法消失的存在感。 一直到那个人陨落后的这么多年,这艘船上的人说起那个名字,仍旧下意识里战意凛然,并且无比敬重。 我王,哥尔D罗杰。 闭上眼睛,狠狠压下血脉间掀起的温度,任凭它沸腾翻滚慢慢归于平静,我仿佛看到心头有一棵毒株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后,伴随数不清的前尘往事一同死亡腐烂。 ………… 鼻端拂过陌生气息,我睁开眼睛,看着停下交谈凑到跟前的人,他平静的直起身,拉开过分接近的距离。 “你还是睡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他一边看似随意的伸着懒腰,一边转身往门口走,“值夜的家伙们该肚子饿了,我去准备准备。” 走到中途脚步复又停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道,“你要吃点什么?我答应帮别人烤个樱桃馅饼,喜欢甜食吗?” 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得不到休息而略有些干涩的眼睛,同时,我告诉他自己从不挑剔食物。 那人哼笑着让我先躺一躺,等他回来自会带着美味佳肴,随后才动作轻柔的打开房间门,复又悄然阖上。 沉沉脚步声随着那人气息缓缓离开,我却盯着那扇门,怔怔出神,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随意一瞥之间,那人的侧影随着门扉阖起,象是即将被深渊吞噬一样 虽然理智告诉我,外面走廊亮着灯火,根本不存在什么黑暗,转瞬即逝的悚然冷意却直直刺入心脏,带起深刻的不祥预感。 太阳穴突突直跳,坐立不安的呆滞半晌,我起身原地转过几圈,目光落到纯色床单上,想了很久又跌坐回去,茫然失措的盯着空气。 这样古怪预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细细想下去,又找不到异样源头,要不… 现在赶到他身边? 可是,该用什么理由?这里是莫比迪克,四皇之一的栖身之所能有什么危险?或者,是他即将在战斗中遇到可怕敌人? 目前,就我的立场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让人信服的情报,能够阻止别人家的战斗队长安静呆在后方吧? 一时千头万绪,左思右想仍是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我扯着床单,咬牙切齿。 ………… 默默想着那些有的没有东西,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突如其来的异样,电流般刺痛脑海神经中枢。 混合着刺痛与撞击的感觉,激得肌肉条件反射绷紧,猛地起身,我扭头盯着那处方向,狠狠眯起眼睛。 这艘船上,某个不知名的位置,有攻击与留着我的气的硬币撞到一起。 而…那枚硬币,在那人身上!此一认知浮现的瞬间,我猛地一凛,联系到那个诡谲预感,更是惊得浑身冰冷。 同行——萨奇! 解/放咒文卡,我沿着空间坐标飞速追过去。 ………… 脚下踩到木质地板,定下神来,映入眼帘的是黯淡灯光,依稀是厨房间的模样,灶台杂物架之间隐约躺着淡淡影迹,甚至不必我靠近,浓腻的铁锈味就扑鼻而来。 炙热的血腥散发出新鲜味道,附近整个空间之内已经没有人,无论是袭击者还是别的什么,只除了他那人静静留在地板上。 萨奇… 我缓缓过去,慢慢蹲下来,就着昏暗灯光,看清楚他此刻的模样。 面朝下趴倒着,后背一处两指宽的洞,位置恰好在心脏,腥膻血迹从胸前后背溢散出来,贯穿型创口,明显是谁偷袭了他。 视线沿着那人身体一点点攀沿,最后落到他的手上,戴着隔热手套,地上散落着甜香…给我的樱桃馅饼…吗? 怔忡许久,我叹了口气,伸长手,掌心覆盖到那人的后背,指尖的身躯微不可察开始冰凉,那些流溢的血液正在夺走他最后一丝生机。 我能感觉到胸腔之内那颗心脏几乎被切成两半,残余的搏动想来是他在猝不及防间,身体潜能爆发的霸气护住了那点余温。 而此刻,那点仅余的生机也如风中残烛。 ………… 萨奇,白胡子海贼团四番队队长…果然,之前脑海中滑过的吉光片羽,那点莫名其妙的预感是记忆一角。 快要死了呢~这个男人。 视线落到那人身下蔓延的猩红,我低低的哼笑出声。 伤害转移—— 海军大将曾经嘲讽我的不自量力,他说历史无法更改,彼时我反唇相讥,历史无法更改,那么未来呢? 太阳陨落是大海贼时代揭幕的[注定],历史之岛奥哈拉灭亡是新旧更替的[注定]。 如果,白胡子四队长死亡也是出于某种特殊理由的[注定],那么,即便是追到地狱我也要把人拖回来。 我不会相信所谓命运,流星街人也从不认命,无论是谁在/操/纵世界走向,我发誓必定将之推下神座。 无论要付出何等代价。 那么,开战吧所谓[神明]哟~ ☆、第四十五章 心脏位置刹那间被切割,伤害横贯整个脏器,一端由前方透出,另一端擦过背脊梁骨,钻开血肉,留下一道两指宽创口,穿着的棉布睡衣沁出浓腻湿意。 之前我在海军大将那里使用的能力,此刻反向作用到自己身上,几息之间,掌心附着的那个人冰冷体温微不可察的回暖,而随着他的情况逐渐稳定,手指被无形力道猛地弹开。 反向作用的[伤害转移]已经达到极限,开始产生排斥,这也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发挥效用,本能潜意识的在抗拒。 我所持有的这张卡片,念力形成之初,制约本身并不苛刻,只是有一条,反向使用它,转移到自己身上的伤害上限是受惠者的一半,并且它只允许作用于物理创伤。 [伤害转移]的能力者,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然,我也不是。 所以,就这样吧~ 咽下攀升到喉咙口的腥气,小心把趴倒的人翻个身,让他面朝上,就着黯淡火光看了几眼这张面若死灰的脸庞,想了想又不放心的探手,手指按到脖颈一侧。 等确定皮层下有细若游丝的跳动频率传递出来,我才微微松口气。 接下来,只要及时得到救治… 除了他,还有我,都需要喊一喊医生。 ………… 收回手撑住因为内出血导致的虚软膝盖,一边慢吞吞起身,一边暗自思忖,接着该怎么平和一点招呼谁发现此地,可没等我完全站立,一侧杂物架后边突然响起脚步声,转眼从那里就转出个人来。 “萨奇,我肚子饿。”人未到声先至,含着哈欠的声线里睡意汹涌,“有什么…”说到中途的话音徒然断绝。 看起来是个大男孩一样的年轻人,站在两三米开外,半张着嘴,一手还筢着头发,眼睛微微瞪大,动作就这么僵在原位。 隔了几秒钟,年轻人缓慢的眨眨眼睛,呆滞的把视线移动少许,落到隔在我与他之间的萨奇身上,“萨…奇——”嘴唇梦呓般张合,眼瞳深处似是扎入针尖,狠狠收缩。 无法言喻的暴虐与哀恸愤怒,瞬间从年轻人身上爆发出来,掀起的激荡飓风压得附近咯吱作响,空气都被炸裂一样。 猝不及防下,我只来得及抬起双臂交错挡住头部,杀意凝结而成的风刃就飞扑而至,冲击力撞起整个人直接倒飞,耳边除了呼啸的风,还叠加被切割撕裂的轰然坍塌声。 撞进障碍物的背部刺入无数细小木屑,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嵌进血肉,可是,比起其它这些微不足道。 甚至,比起手臂身体被切割的血沟,分享的一半伤势在沉重压力里,其迸裂程度更令我担忧,象是被尖利牙齿撕咬啃噬,疼痛自深处开始往外喷薄。 只是,什么也没办法解释,因为对方发起了更加疯狂的攻击。 那个年轻人化身的橙金色火海映透视网膜,烘天炽焰将所过之处燃烧殆尽,热气撩高他的额发,露出的赤红双目看不见丝毫理智。 这样的神情,不管我说什么,他大概都听不见的吧? 预料外加重的伤势让我无法自制开始痉挛,空气中细微改变的信息,显示着方才对方猛一下爆发惊动船上其他人,动作最快的那位已经逼近。 最坏的情况。 电光火石间作出判断,脚下一转,我沿着反方向急速奔逃,萨奇所在的位置,附近已经有人包抄过去,想必他的性命可以得到保证。 至于我,果然还是先逃远一些,再做别的打算,当务之急是甩开后面死咬不放,堪比发疯野兽的年轻人。 ………… 莫比迪克号非常大。 我无意真的与四皇之一结下死仇,逃离路线也就只能选择尽量避免与人争斗,撞开无数道木制墙壁,从那些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人边上直接掠过,在一片惊呼混乱中,身后紧随而至的追杀者反倒被磕磕碰碰绊得施展不出。 餐厅、寝室、走廊,最后冲破天花板,逃到甲板上。 头顶星河坠落,天穹的幽蓝颜色正在缓缓变淡,微凉晨风飘浮着雾气,远远的海天交界处一线淡金,仿佛是什么正在睁开眼睛。 身形微微停顿,左侧后方尖锐而冷厉的杀气带起破空之音,与此同时,前行路线蓦然出现拦截者,庞大身躯小山一样堵在那里,而另外有隐藏暗处的视线,目光锁定要害。 脚尖猛地一拧,脖颈被来人所持兵器刃口擦破,一丝细细热意沿着割痕沁出皮层,我眯了眯眼睛,与攻击的这家伙恰好打个照面,“呐……”耳语混杂在衣衫簌簌间。 双方交错而过,那道矮小身影猛地一顿,欧风小王子装束,介于儿童与少年之间的来人眼底滑过惊讶之色。 永夜之岛曾经见过面的哈尔塔少年,嘴唇动了动象是要说什么,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询问,另一道陌生而年轻的声音,飞快接近。 “他杀了萨奇!”略显沙哑的声线,充斥着浓烈恨意。 堵住前方那个人与隐藏暗处那道存在感,气势猛地一沉,尖利杀意迅速蔓延,哈尔塔少年却神情微怔,“怎么回事艾斯?” 回答他的是爆起的炙热光焰,仿若游蛇的火柱小心翼翼绕过哈尔塔,瞬间拔高的温度逼得人呼吸困难,空气滚水般沸腾扭曲。 ………… 再次被不问青红皂白的攻击,激起心头怒意横生。 骤然暴涨的戾气,令得我也顾不上跟哈尔塔少年一面之缘那点微弱交情,闪身逼到年轻人近前,扬起的手凝成利爪,径直朝转瞬近在咫尺的心脏处抓去。 年轻人裹着满身火焰,刺眼光辉中,此时我才看清楚,他的脸颊鼻尖长着小雀斑,黑色卷发…心头最深处某个地方轻轻被触动,缠绕着[硬]的指尖就这么顿了顿。 那个没来得及长大的熊孩子,也是黑色卷发小雀斑…我的弟弟,在那个火光冲天的海域,沉眠冰冷漆黑水底,再也没机会醒来。 尖利指甲偏离轨道,只在这具打着赤膊的年轻身体上犁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温腻腥甜血花飞溅而出,顷刻间被火舌吞噬蒸发。 小雀斑眼底流露出痛楚之色,重创之下整个人元素化为火焰,只是身上几道伤口被侵蚀后无法控制,裂痕血肉模糊向外翻卷,并且随着他的动作更多血液被挤出来。 “艾斯?!” 喷涌而出的血腥气惊动小雀斑的同伴,眼角余光中,我看到原本堵在前行路线上的那个魁梧男人蓦然消失,视线再次捕捉到时,他以丝毫不符合外表的迅猛速度,出现在彼此双方的攻击范围内。 山一样高大的躯体呼啸着扑落,扬起的拳头,指关节映着天色反射出诡异光华。 又一个恶魔果实能力者。 哈尔塔少年的兵器紧随在后,剑尖划破空气,翻搅的气流荡起细响,这次锐利刃锋指向,是意在将我从小雀斑身边逼走。 可惜,被保护的小家伙毫不领情,反而收起浑身火光,与袭来的两人联合成三面夹击。 ………… 拼着被袭来的那一拳击碎肩骨,揉身直接扑到小雀斑跟前,我用手绞紧对方咽喉,借着剧烈撞击带他直直往侧边船舷飞去。 随着部分船体分崩离析,两人瞬间往海水里急速堕落。 暗琉璃一样的海面直扑而至,甲板上的嘈杂混乱被隔绝在青蓝之外,等适应眼睛的酸涩感,我挟持抓到的战利品,往无边无际的幽蓝深处一直下潜。 身后投落的天光,被水下的洋流搅得明明灭灭,小雀斑入水以后软绵绵扑腾几下,然后就象是翻肚皮的金鱼,僵直地悬挂在指间。 细黑卷发在海水里漂浮,彷如一丛长势喜人的海藻,口鼻溢出成串水泡,失去凶狠戾气的脸庞模糊了光影,攒紧的眉心,有一个浅浅小涡。 很快,几记震动刺破平静,冲进这个无声而静谧的世界,箭一般急速靠近。 微微调整悬浮的身体,我将手里的小雀斑往海面方向猛地一推,同时,无声解开咒文卡。 洋流急速逆卷,我透过无数翻搅的涟漪,看了眼点缀在墨蓝里的那只旱鸭子小雀斑,以及远远游过来的,莫比迪克号潜入海中前来救援同伴的那群海贼。 张了张嘴,低语化作气泡飞速上升。 ————漂流。 …………分割线………… 置身在混沌虚无里,没有重心的漂浮,温暖如同水泽,连时间都静止。 我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清醒,只是遥远的黑暗里,有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存在感,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它在无声召唤着我,而我象着魔一样,朝那里极力靠过去,无法计算时间,或许一瞬或许一生,耳边的声响渐渐清晰起来。 是破开空气的鸣响,是如潮水般的波动,是…无边火海烧灼的猎猎风声。 最后,我听到了谁的恸哭,稚嫩的,嘶哑的,痛不欲生的,恨意滔天的,绵绵不绝回荡在比黑暗还要深的孤冷空间里。 沿着声音追过去,终于,我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面前,惨白的脸,黑发湿漉漉粘在额头,暗蓝眼睛死死盯着我,猝亮的瞳光,疯狂怨毒浓腻得几乎快溢出来。 “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明明做得到,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群凶手杀了你所有亲人,你竟敢什么也不做?” 一字一句不停歇质问,被恨意浸透的小小脸庞,神色扭曲,“背叛者!” 面对她充满指责与愤怒的注视,我沉默地盘膝坐下,任凭她扑过到眼前,用手扼住我的咽喉,纤细指尖抠进皮肉。 “你应该跟所有人一起死在奥哈拉,为什么活下来?为什么不报仇?” 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睛里没有一丝理智。 可我还是提不起反抗的念头,我知道她奈何不了我,因为她就是我,确切的说,她是八岁的妮可罗宾,黑卡解放之后,残余在意识里不肯平复的记忆。 ………… “为什么不报仇?为什么放过那个海军?” “你打不过他,可是明明杀得了他。” 她哭得涕泪纵横,一双手掐住我的咽喉不断加大力气,良久,又松开手直接扑上来撕扯啃咬,“你应该先杀了他,那群凶手一个也不能放过!” 永无止境的疯狂,糅杂无法平息的痛苦。 直到她没了力气,我环住蜷缩在怀里的小小一团,下巴搁在她发旋上,目光茫然盯着眼前这片虚无,慢吞吞的开口。 “你知道我杀得了那个海军大将,你也该知道这些年,多少人死在这双手上。” “我已经没有资格替亲人报仇。” “沾染这双手的血腥,那些仇恨如果都找上门来…” “双重标准不可以太严重哦~小姑娘。” 感觉到那个身体微微僵硬,我收紧手臂,不让她发抖,然后,叹气,“虽然已经不会再有罪恶感,可我还是说不出‘会替死者看明天的太阳’,那种厚颜无耻的话。” “我杀人,所以有天被杀,也毫无怨言。” “流星街人只活在当下,过往种种早就该烟消云散。” 隔了一会儿,我把怀里的人挖出来,低头,目光对上暗蓝眼睛,“所以,不要再刻意干扰我的思想,你只是被释放的记忆残片而已。” 无论是对海军大将产生杀意,还是莫名其妙要向整个世界宣战,不要继续影响我做出那种中二又疯狂的举动。 你只是被吞噬制成卡片禁锢的一段岁月,又因为混杂部分不属于我的念力,而导致相互排斥得以独立的微弱意识。 所以,回到我这里来。 ………… 细黑丝线将她整个包裹,透过缝隙,我看到一滴眼泪从那张脸颊滑落,无声无息,八岁的自己被切割成无数份,吞噬、融合,最终消失。 心脏某个部位蓦地一颤,虚弱到几不可察的挣扎,湮灭在意识海深处。 往事一幕幕划过眼前,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还有一个声音蓦然出现在身后,熟悉的,古里古怪的腔调,头顶被一股力道轻轻按了按。 ‘长大了啊~罗宾。’ ‘无论你是谁,好好活下去。’ 老骗子?!我猛地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黑卡残余的最后念力,徒然失去,只剩下他留在头顶一个干燥温暖的掌心。 养大我的人,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的人… ………… 做了个好梦呢~ ………… 再次睁开眼睛的瞬间,第一感觉是自己应该被卡车碾过去了,浑身要散架的痛,我甚至能听到骨骼嘎吱作响。 等发昏的视线安定下来,凝结在视野内的是无数盘绕纠缠细黑丝线,将目光所及裹得严严实实,蚕茧一样的壁上粘着无数杂物? 目瞪口呆半晌,我眼角一抽,忙不迭调动调整活泼过头的气,不让它继续乱吃东西,等待躁动逐渐平息,那些丝线不甘不愿从抓到的物件上撤离,回归原位。 悬在空中的东西下雨似的不断坠落。 天光瞬时大亮,我撑起沉重身体,四下张望: 从高度看起来,此处位于二楼?从散落的物品残件来看,我应该躺在某个卧室里…然后,最最关键的是,地上没有血渍,或者其它表示不和谐的痕迹。 提到半空的心脏慢慢落回它应该在的位置,我松口气,也不再忧虑这间没了天花板,四面墙壁剩下一堵,还是连着摇摇欲坠门框的房间,等下究竟该如何赔偿的问题。 至少,呃~没有不小心把收留自己的主人家吃下肚去,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方才那种情况,我曾经经历过。 是听到老骗子死讯那日,念力忽然暴/动,等完全清醒,留下的残局我不愿意回想,总之其后果糟糕到就此结下数位仇家,被追杀直至逃出流星街,亡命天涯。 抹了把脸,我干笑两声,对着那扇不能称之为‘门’的木板,无比心虚的开口,“请进。” ………… 外面来人相当有礼貌,并且颇有些本事。。 在此处暴躁混乱气息缓和下来时,那道气息就闪现在附近,安静等到骚动完全平定,对方才好整以暇敲响了门。 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避免无谓争斗的同时,也杜绝我逃之夭夭的可能性。 囧————我仿佛预见,接下来自己的下场。 ☆、第四十六章 哈尔塔坐在莫比迪克号船舷围栏上,借着高处角度,静静看着十几米外略显混乱的场景。 五分钟前,那一拨下饺子似的入海的家伙们已经回到船上,顺便带着他们的二队长·旱鸭子·波特卡斯D艾斯。 被营救那家伙此刻正鼓着肚皮,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毫无知觉接受溺水救治,附近空地围满赶过来的二队队员,一众年轻人惊慌失措交头接耳,看起来颇象等在产房外没头没脑的傻爸爸们… 噗————哈尔塔先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逗得喷笑一声,随即又皱紧眉心,扭头盯了眼身后波澜起伏的大海,抿了抿嘴角。 救回被挟持的二队长之后,莫比迪克的小艇仍旧在海上搜寻,可是过了这么久,当时一同落水那人还是踪迹全无。 就在刚才,连第八番队队长那谬尔都潜入海底,看情况似乎不甚乐观,如果连鱼人那谬尔都找不着…那人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吧? 想到这个,哈尔塔忍不住暴躁的用鞋后跟轻轻踢了踢船身,“恶魔果实能力者就是麻烦!”艾斯也是那个人也是…明知道自己是旱鸭子还拼命往海里逃,白痴么?! “诶?!”一同站在边上,身形魁梧的三番队队长乔兹,闷闷的斜觑一眼仅到自己胳膊位置的哈尔塔,无声表示自己躺枪躺得甚是冤枉。 过了好一会儿,甲板上总算响起一阵剧烈咳嗽声,伴随着二队队员们喜极而泣的欢呼,肚皮朝天的二队长猛地喷出一小股海水,很是狼狈的半坐起来。 趁着艾斯一时半会还没办法从那堆人的嘘寒问暖中顺利脱身,哈尔塔瞥一眼经过附近,见同伴安全了就踱到自己这里,看起来似乎有话说的另外一位队长。 “以藏,萨奇怎么样了?”赶在同伴开口之前,哈尔塔先问了最紧要的事。 艾斯、乔兹、十六队队长以藏,加上哈尔塔自己,他们四个人刚才参与战斗,等那人挟持艾斯落海,其他人忙着营救的时候,隐在角落伺机狙击的以藏,反而先离开去确认情况。 细细看了眼同伴的样子,哈尔塔松了口气,“没什么事对吧?” 虽然整张脸脂粉未施,身上穿的也还是之前那件浴衣式长袍,他的神情看起来却让哈尔塔觉得乐观,那可不是听闻噩耗的表现,所以,他们家飞机头绝对没什么大碍。 ………… “还再手术,等下问马尔科。”十六队队长以藏一面忙着挽救自己过于不修边幅的外表,一边冲着某个位置抬抬下巴,“怎么回事?跟艾斯打得惊天动地那陌生人?” “谁知道,我也是追到甲板才拦住她,早上艾斯那一下爆发惊动全船,至于…”哈尔塔耸耸肩,又回头看了眼还是没有消息传来的海面,皱了皱眉,“会忽然出现是她的能力。” “嗯?”以藏手下动作一顿,细细眉梢微微挑高,语气带出些诧异,“你认识的人?” 沉默片刻,哈尔塔点点头,“算是一面之缘。” “那么…”看起来很有继续追问意图的十六队队长,话题才刚开头又停下来转到别的方向,“马尔科来了。” 青蓝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不死鸟缓缓降落到甲板上,收起幻兽形态的一队长,天空蓝眼瞳里映着浅浅的压抑。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甲板瞬间变得安静。 “莫比迪克全员集合,老爹等下过来。”马尔科只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双手环臂站在原位,紧皱的眉心,绷直的唇角,没了往常的慵懒,显得无比凝重。 哈尔塔微微支起身体,看着气势十足的马尔科,顿时被传染了些不好的预感。 ………… 等太阳跃出海平面,荡漾在波涛中的莫比迪克号被光线镀了一层金橙色,只是这个早晨没有一贯的喧哗热闹,相反的,空气中漂浮着肃杀味道。 白胡子海贼团驻守在莫比迪克号上的成员,几乎全数到场,缺席人员除了重伤未醒的四队长萨奇,还有却是此刻成为讨论焦点的另外一个人。 甲板最上首,四皇之一的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安坐在位置上巍然不动,彷如一座令人无比安心的大山,此刻,健硕的老者面色微沉,气息甚至沾染少许哀伤。 各队队长站在他们老爹附近,每个人眼睛里都带着愤怒与杀意。 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中央留出来的一小块空地,那里躺了三个同伴,都是白鲸号的年轻小伙子,可是他们已经无法再睁开眼睛。 漫长的死寂之后,船医终于结束检验,沉声宣布结果: “和萨奇队长一样的致命伤,血液没有完全凝结,应该是萨奇队长遇袭后不久,三个岗哨也相继被杀害。” “船上少了一艘逃生艇,正好是三个暗哨附近那个储物仓。”马尔科在一旁补充道,“袭击者很熟悉莫比迪克。” “等等。”哈尔塔想了想,算了算时间,然后开口,“这么说来,艾斯找到萨奇的时候,袭击他的人已经逃走了?” “按照接下来几个现场分布的距离,应该是的。”船医以相当专业的语气回答。 “加上致命伤的痕迹,造成它们的是同一件兵器,而那种细长双刃口…与二队失踪那个队员惯用的很相似。” 说到这里,船医用唾弃的眼神瞪了眼某位队长,语不停歇把人削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麻烦二队长下次热血沸腾的时候,多记着点自己是能力者,每次抢救溺水的您,我们也很辛苦,尤其医护人员正忙着处理紧急事件,您的行为根本是添乱。” “诶诶~不要这样,艾斯当时的反应很正常吧?”边上有人出来打圆场,顺便推了推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当事人。 “看到同伴生死不明躺在那,边上站着个陌生人,谁的第一反应不是攻击?别说是二队长,换了我们也一样。” 有人如此解释,有人点头附和,然后———— 沉默了很久的波特卡斯D艾斯猛地抬起脸,一双眼睛被狂怒与杀意搅得戾气十足,“马歇尔D蒂奇!”嘶哑的吼声,象是要把那个名字生生咬碎在牙关。 ………… 冲出去的二队长被好几个人拦住,很快满脸不甘的被拖回来。 紧接着,他的怒火被船医瞬间泼了盆凉水,“啊嘞?刚掉进海里才捞起来,又打算没头没脑冲出去,二队长一点教训也不肯接受么?” 混乱与尴尬中,马尔科慢吞吞与众而出,上前几步,视线环顾一番甲板全员,沉声宣告,“清点人数之后,第二队队员马歇尔D蒂奇下落不明,首先把他找出来,至于…” 声音停顿几秒钟,马尔科回过头看向哈尔塔几人,“你们拦截住陌生人,当时的情况怎么样?那人是谁?” “那家伙的脸,是妮可罗宾。”负责情报的三队长乔兹,嗡声嗡气回答道。 脸?哈尔塔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马尔科微微一愣,“妮可罗宾?那就不是她,萨奇不会笨到对她毫无防备,而且…” 目光微微转动几度,马尔科用复杂的眼神飞快瞟了眼某张分明是极力按捺悲愤的脸,这才接下去说道,“相信海贼王的船员,也不是那么卑鄙的人。” 现场象是卡壳几秒钟,之后冷水掉进油锅似的轰一声炸开,反应过来的人顿时惊呼。 “什么啊?!” “马尔科队长你开玩笑?” “妮可罗宾是海贼王的船员?” 面对刹那间骚动的年轻船员们,资深队长们仅仅是相互交换几个眼神,而未曾有幸见识当年那位王者的另外数位队长,则纷纷直呼可惜,都说早知道动作快点,指不定能与传说人物打上一场什么的。 ………… 莫比迪克的甲板上陷入嘈杂。 哈尔塔悄悄地凑近三队长,戳戳对方的胳膊,低声问道,“为什么只是脸?” “嗯——不好说。”乔兹摸着下巴望天考虑许久,摇摇头,“可能是错觉,当年我只远远看过一眼,那家伙…” “那家伙真是海贼王的同伴?年纪不对吧?”满脸疑问的以藏,是后来加入莫比迪克的队长之一,二十多年以前那段波澜壮阔的航海,他同样没有经历。 “听闻是因为能力的关系。”乔兹慢吞吞的一边回忆,一面回答。 “艾德.沃海战之前,我们和罗杰海贼团遭遇,那人就消失在那次战斗中,后来再次遇到罗杰他们,萨奇特意问过冥王,也不知道冥王对他说了什么,总之…” 含含糊糊说到后来,乔兹一语定地,“这么多年,果然一点没变,那个人。” “怪不得萨奇总喜欢黑发蓝眼的女人。”以藏的嘴角微微抽搐,“看不出来,那个满嘴/黄/段子的厨师,居然这么长情。” 三个队长碰在一起低声八卦,窃窃私语淹没在无数白鲸号年轻小伙子们的追问里。 “够了!都安静点!”马尔科扬高语调,终于按下眼看不知转到哪里去的焦点,等那些低语逐渐消失,他返身折回莫比迪克的大家长面前。 “老爹——” “无论如何,先找到失踪的蒂奇,至于妮可罗宾…” 侧首看了下,一旁曾经几次入水仍是一无所获的那谬尔,马尔科低声叹口气,犹豫几秒钟,终于还是说道: “让乔兹放消息出去,简单点,就说妮可罗宾与萨奇受伤一事有点关联,莫比迪克要她活着,这样,老爹觉得如何?” 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去,尤其是四皇之一的船,新世界或者海军,无数双眼睛盯着;真相未明之前,说得越含糊越好,这也有保护妮可罗宾的意思。 她受伤落海,倘若侥幸活下来,无论是白鲸的敌人还是朋友,都暂时不会威胁她的性命。 是朋友遇到她,会尊重莫比迪克的宣告放她一马,是敌人遇到,大概就会拉拢,无论哪一种对她都是保障。 ………… 说完之后,马尔科静静等着他们的老爹最后决定。 他知道,此时老爹眼底的恍惚是正在怀念什么,也明白他的方式并非最妥善,可是,作为资格最老的队长,马尔科需要考虑的仅仅是莫比迪克的利益。 所以,纵然那人真的与萨奇受伤一事无关,他们暂时也只能做到这样:放烟雾弹出去混淆视听,尽力保证那人如果活着,不会因为莫比迪克而遭遇别的什么。 象是凝固下来的沉默延续了很久很久,马尔科才听到老爹重重叹息,似乎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照你说的去办。” 马尔科转身离开,准备去找人分配接下来该做的事,耳边复又传来位于上方的老者,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喃,“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对待每个上了船的人都一视同仁,也从没阻止谁追逐野心的步伐,蒂奇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比同伴与家人重要?” 闻言,一队长的步伐微微顿了顿,低垂眼睫,将瞬间的悲伤很好收藏在不动声色间。 他们的誓言无需言语。 辜负老爹的人,杀害同伴的人,莫比迪克有朝一日必要背叛者血债血偿。 ………… 将当务之急的几件事交代下去,几位领了任务的队长很快离开,减少一半人员的甲板霎时略显冷清下来。 只是,剩下的人仍旧分散着站在各处角落,迟迟不肯离开的这些人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为同伴举行的葬礼。 莫比迪克的海葬仪式相当传统,用柔软白色亚麻布与崭新吊床包裹亡者,然后放入海底,无论身前显要通达抑或碌碌无为,他们都是大海的儿子,最好的归宿就是沉眠海底。 哈尔塔与其他几位暂时无事的队长一起,安静守在他们老爹身边,每当莫比迪克号举办这样仪式,他们的大家长总是会郁郁一整天甚至更久,也只有这种时刻,叱咤风云的大海贼才会象个真正的老人,眼睛里慢慢溢出厚重的沧桑。 也只在这种时候,他们这些儿子们会不约而同凑到他们老爹身边,即使无法出言安慰,也必定要守着,仿佛这样才会安心。 等待的气氛显得异常压抑,直到有个人磨磨蹭蹭进入哈尔塔的视野。 二队长波特卡斯D艾斯,半垂着脸,额前落下的卷发遮去大半表情,站到哈尔塔与乔兹他们附近不言不语,脚尖时不时磨蹭甲板。 哈尔塔与乔兹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从彼此眼底看到茫然,又隔了好一会儿,哈尔塔忍受不了某人的诡谲表现,嘴角猛地一抽,开口问道,“艾斯你有事就说好了。” 黑色卷发脑袋僵了僵,终于还是抬起脸来,“那个人是海贼王的船员?” 波特卡斯D艾斯把声音压得很低,象是有些期待又有些挣扎,一双黑亮眼瞳映着日光,深处光影斑驳,“当年跟随他航海的同伴吗?”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哈尔塔发现年轻的二队长眉宇间浮现极是复杂的神色,眼神瞬间变得恍惚象是透过空气望着遥远的地方。 而这种难以理解的感情,哈尔塔曾经在另外一个人脸上见到过类似的,不同的是,他们家年轻的二队长并非是妮可罗宾那样深刻的怀念与痛苦,反而更象是憧憬中带着少许厌恶,甚至爱恨交织。 真是…奇怪了…哈尔塔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肩膀忽地被重重拍了拍,微微侧首却发现是马尔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后。 ………… 冲着哈尔塔无声摇了摇头,随后,马尔科出言惊醒满脸神游的二队长,“你们聊什么?” 对于一队长的明知故问,哈尔塔飞快抽了抽嘴角,但也不敢真戳破对方的幌子,甚至还必须苦命的帮腔,瞒住没留意那个小动作的二队。 “艾斯他——”哈尔塔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在问妮可罗宾的事。” “哦~那女人——”马尔科摸了摸下巴,一边意味深长的停下来,直到二队长险些维持不住一脸的故作无意,方才眯了眯天空蓝眼睛,“我也不清楚,呦。” “喂马尔科!”最后是老实人乔兹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我们确实不知道,艾斯等萨奇醒了自己问他,只不过…” 许是觉得二队长的表情过于可怜,乔兹咳嗽几声,抬头望天,努力回想,“罗杰那一伙各种不着调,雷利又很不讲道理,但是那艘船上每一位,放在外面都是人物。” “妮可罗宾虽然呆了没多久,却是罗杰亲口承认的伙伴,所以…呃~马尔科说的没错,萨奇受伤跟他没关系。” “谁问你这个?!”二队长整张脸涨得通红,吼了一声忽又安静下来,泄了气似的,目光左右飘忽,“那个男人的同伴,每个都豪杰吗?” “所以啊~艾斯你运气真好。”马尔科抬手按了按二队的脑袋,在哈尔塔隐晦的唾弃眼神里继续转移话题,“要知道,那位当年介入老爹和罗杰的拼斗并且全身而退,你现在能毫发无伤,肯定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说到这个——”乔兹跟着抬眼望天,想了很久,才想起他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妮可罗宾是女人吧?为什么…早上打斗的时候…”边说手里边比划,“那个人被艾斯的能力烧着衣服,呃~是男的吧?那么平的胸…” “你看到哪里去了?!”哈尔塔顿时满头黑线。 “我从侧面击碎他的肩骨,那个角度不看到才奇怪吧?”觉得自己被误会了的三队长,满脸义正言辞的辩解道,“不但是前面,脊背也…等等!” 说着又猛地一愣,三队长回过头就把船医从人群中叫了出来,两人走到一边低声交谈许久,然后才慢吞吞返回。 ………… “有个奇怪的地方,刚刚说到看见那人的上身…他受了很多处伤,最严重的是他胸口和后背那一处,前后都穿透了。” 乔兹照着位置在船医身上比了比,示意对方接下来解释。 “和萨奇队长受伤位置分毫不差。”船医推了推眼镜,“手术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萨奇队长受到的伤害,致命程度只有一半。” 扫了眼在场纷纷露出莫名其妙表情的各位队长,船医放弃空泛深奥的医学名词,改用最粗浅的措辞,“和三个岗哨一样从背后穿透心脏,本应该当场毙命,萨奇却活下来,简直象是谁延续了他的生命。” 乔兹看着听完船医的话眼睛忽的微微睁大,象是想到什么的哈尔塔,沉声问道,“哈尔塔,那个人当时跟你说了什么?” 当时,他们在甲板上拦住那个人,乔兹看见率先动手的哈尔塔与对方错身而过时,那人嘴唇开阖似乎说了什么,只是情况太混乱,除了当事者,没有谁听见内容。 “啊?你看到了?”哈尔塔挠了挠头发,踟蹰片刻,方才慢吞吞的开口,“她让我转告萨奇,她说,欠他的人情她已经还了。” 之所以差点忘记,也是因为后来意外接踵而至,加上哈尔塔觉得,那是留给萨奇的私人信息,不必大刺刺宣扬得人尽皆知,此时反过来想想,所谓‘还了人情’,该不会是… “她究竟是哪一种恶魔果实?”哈尔塔觉得异常神奇,“不是类似空间门的超人系吗?”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判断,萨奇能活下来,该不会是妮可罗宾做了什么? 可是————她救了他们的同伴,紧接着却被四个队长围攻,然后落海…而她,是被大海唾弃的恶魔果实能力者。 虽然八番队队长那谬尔表示,附近海里包括海床全部地毯似搜索过,并没有发现那个人,无论是死是活,可这也不代表那人就安全逃离,要知道,新世界的大海比任何一处都难以预测的可怕。 等前后情况全部想通,哈尔塔和其他人一样,眼神顿时沉下来。 ………… “我去告诉老爹。”最后,是马尔科打破沉默,一面沉稳的说着,一面探手出去,强硬掰开二队长握得死紧的拳头,“那个人不会有事,海贼王的船员哪有那么弱?” 二队长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那双被掰开的手掌,露在空气中的掌心血肉模糊。 哈尔塔无声的叹口气,远远看了眼船舷外晴蓝的海面,抿抿嘴角,“等萨奇醒了就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说什么都只是揣测。” “嗯——二队长别再莽撞。”船医的语调仍是那种略显讽刺的冰凉,“多替老爹和兄弟们想想,你可是么子,要听年长者的建议。” 你还不如不开口!瞅了下,拖着沉重步伐圆润躲到一边,瞬间象只被丢弃的小动物散发出可怜巴巴气息的二队长,哈尔塔一拍额头,不知道等下该怎么凑过去安慰。 几位队长之间几经转折,从原本八卦变成学术讨论,夹杂船医挟私报复某队的小会议,结束在前往准备仪式的人员返回之后。 没过多久,缺席去探视萨奇的十六队队长也出现在甲板上,并且带回人刚刚醒过来,虽然只是睁开眼睛几分钟,却已经渡过危险的好消息。 听闻讯息的人群发出欢呼声,萦绕在莫比迪克上空的阴冷空气,似乎才因此消散些许。 等到终于从追问人潮中脱身,以藏走近安坐上首神色不再那么阴郁的老爹,“老爹——萨奇…”十六队队长的音量放得很低,表情带出些愧疚。 紧接着,徒然爆发的霸王色霸气激得白鲸微微颤动,附近海域瞬间掀起巨浪。 片刻之后,被猛一下震慑的众位队长终于回过神来,纷纷开口: “老爹?” “老爹!” “老爹——”方才同样站在附近,将以藏那一席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马尔科上前扶住惊得从位置上起身,又晃了晃,似是无法接受事实的老者,“老爹,没找到就表示还活着,莫比迪克可以放消息出去,相信没有谁敢动她。” “不必了,这种情况下按照你的说法,反倒更保证她的安全。”长叹一口气,四皇之一的大海贼,眉宇间终于流露出一丝苍凉,“关于她曾经的身份,也不必四处传扬。” “只是,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在众人屏息以待中,威严肃穆的宣告瞬间传遍整个莫比迪克: “马歇尔D蒂奇杀害同伴,弃船逃亡,他是莫比迪克的仇敌。” “我的儿子们,妮可罗宾救了你们兄弟,白胡子欠她一条命。” ☆、第四十七章 天气晴朗的下午,特拉法尔加.罗心血来潮出现在楼下花园里,其罕见程度导致原本围在花架下打牌闲侃的几个人直接蹦起来,目瞪口呆的样子仿佛看到眼前飞过一群海王类。 特拉法尔加.罗慢悠悠晃过去,把自己摔进立刻被清空的大沙发,懒洋洋打个哈欠,以最舒服的角度沉沉靠进柔软厚实背垫,仰起脸,怔怔盯着头顶发呆。 庭院里这架藤蔓枝繁叶茂,生机盎然的常绿遮蔽视野,偶尔有一线日光随着枝叶摇曳,透过缝隙倾泻而落,草木的生涩与秋高气爽的干燥,肆意弥漫在鼻端。 是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 再一次打个哈欠,特拉法尔加.罗困顿的眨眨眼睛,神智徘徊在入睡与清醒之间。 “当…当家?” 小心翼翼又略显犹疑的问候,闯入听觉范围,特拉法尔加.罗睁开一边眼睛,扫向发出声音的角落,目光落到对方手里还没出完的纸牌,“嗯?” “您——”战战兢兢的家伙一边欲言又止,一边扭头去看外面的天色。 无声的动作是很明显在表达疑惑,这样的天气这种时候,本该关起门做实验或者补眠的人,怎么忽然跑院子里来? 扫了眼院子里的人,结果没发现某只橙黄可以充当靠垫的熊的下落,特拉法尔加.罗含含糊糊的发问,“贝波呢?” “刚刚跑去纠缠厨师了——”某个沉浸在牌局里的人,头也不抬回答。 想了想,特拉法尔加.罗挥了挥手,“你们继续——”说完抬手取下帽子半压在脸上,闭起眼睛准备接下来打个盹。 这样的好时光,他难得出来晒晒霉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 视野瞬间暗黯淡下来,遮蔽了最直接的感官之后,耳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特拉法尔加.罗听见留在附近几人开始继续他们的牌局,压低的音色透出难得闲暇的愉悦。 还有花架上绿芽被风拂过的悉索声,更远一些,高空飞鸟滑翔,羽翼带起气流微微震动。 所有声音汇聚到脑海,睡意反而在不知不觉间跑得无影无踪,特拉法尔加.罗保持着原本姿势,静静享受起这一刻的宁静。 这个午后,是梦想起航以来,极难得的休憩,或者该说,金鹿岛是进入伟大航道之后,他们所经过的最平和的岛屿。 位于七条航线,星罗密布的无数小岛中,金鹿岛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处,秋岛气候,无论海域险恶程度,抑或岛屿本身人文环境,都平平无奇。 唯一勉强称得上特色的,大概就是金鹿岛与下个岛屿之间,记录指针的磁力,需要近一个月时间才能存满。 这也是导致特拉法尔加.罗和他所带领的海贼团,滞留不去的原因。 和其他碰巧航行至此的海贼团一样,特拉法尔加.罗领着他的船员安安分分呆在,岛民腾出来给海贼的暂时栖息点,等候记录指针引导他们继续前行。 大海贼时代开启至今,金鹿岛和所有位于伟大航道的岛屿一样,迎接并且送走过无数途经此地的冒险者,外界如何波澜壮阔,对原住民来说,生活并没有太多变化。 伟大航道内所有岛屿原住民,对于外来者持有的态度,十之八/九是冷眼旁观、视而不见。 金鹿岛的做法和大多数岛屿相同,划分范围给登陆的不速之客,任由他们休整补给,在扬帆离开之前,警戒中无奈的听之任之,连驻扎的海军,与海贼彼此之间也暂且相安无事。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蜂拥而至的海贼们,除却特别疯狂嗜杀之辈,又或者彼此矛盾尖锐到无法化解,没有谁会真的血洗某个岛屿,虽然掠/劫/骚/乱一类的小动作不断,大规模杀害平民事件,是极少数现象。 更多的争端,来自同行与敌对阵营,海军与海贼,甚至海贼与海贼之间,只需要少许火星就能点燃不死不休的争战。 而近段时间以来,似乎连牵连平民的现象也在消减,或者应该说,不知何时开始,即使真的有激烈战斗,无论海军海贼,双方似乎有意识的避免将战场开辟在岛屿上,而是拉长火线,将之延伸到海洋。 ………… 说起来…特拉法尔加.罗细细回想,无声的挑了挑眉。 说起来,这种新生的,会特意把彼此纷争放到海上去解决的潜/规则,似乎是从那个人声名鹊起开始。 妮可.罗宾,出现不到半年就把半个伟大航道搅得天翻地覆的家伙,既不是海贼也不是海军,却有本事令得双方同时忌惮不已。 前段时间,毒藤克朗奎斯特事件,传得沸沸扬扬。 那位已经走完前半段,原本看似前途大好的海贼,因为顺手毁掉一个地图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岛屿,就此引发仇家千里追杀,最后被歼灭在香波地。 行凶者还顺便与海军本部重量级人物交手,留下足以让人震撼的残局,才安然消失,那样可怕的人出现之前,竟是蜗居方寸之地,若非被毒藤惊动,似乎会一直隐姓埋名。 现在航行前半段的海贼们,多数收敛一贯的肆无忌惮作风,毕竟没有谁敢保证,途经哪个小岛干点什么出格的事,说不定那个平凡地方就藏了棘手人物,会导致全军覆没。 海军方面虽然极力否认,传遍整个世界,赏金接二连三翻倍的那张通缉令,却足以颠覆任何一条粉饰太平的言论。 诈骗犯.妮可.罗宾,游离在海贼海军两大阵营之外,却诡异的同时压制了双方气焰。 ………… 特拉法尔加.罗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勾了勾嘴角。 从出海以来,他见多了烧杀掳掠、恃强凌弱,海贼也好海军也罢,总有些令人恶心的家伙存在,他也曾看不过眼因此与人发生争斗,只是,看得到的偶尔能够援手一二,在看不见的地方,更多悲剧正在发生。 动荡与争战是大海贼时代的衍生物,令人无可奈何。 能够压制两大阵营的人物出现,似乎也不是坏事,只身一人成为平衡点,妮可.罗宾也算厉害,将来若有机会,他倒希望能够结识一下。 ………… “当家在笑什么?” “嗯——” 把盖住眼睛的帽子推高些,特拉法尔加.罗在亮起来的光线下眯起眼睛,伸个懒腰,直起身,这才慢吞吞对着坐到身边的家伙说道,“想到你们早上拿给我看的那叠通缉令。” “哦哦~当家也觉得南海那个新人赏金飙升得快了吧?” 结束牌局凑到边上,自命为船长左膀右臂之一的夏其,声音徒然变得兴高采烈起来,“等到下个岛屿,当家也弄出点动静,把我们的赏金升上去吧?” “免了——”特拉法尔加.罗用斩钉截铁的态度拒绝道,“我可不想落得毒藤那种下场,万一下个岛屿也藏着只凶兽。” “妮可.罗宾那种人物多少年才出现一个。”另一个值得他放心的人走过来,狠狠敲了敲口不择言家伙的脑袋,“那些岛屿住的都是平民,你想让当家做什么?” 等被教训的夏其自动滚到一边去反省,空出来的位置被动手的佩金占据。 “尤斯塔斯那伙连几个干部都被悬赏。”特拉法尔加.罗身边最稳重的主力,慢条斯理开始分析到手的最新情报,“选择最血腥的航线,近段时间又连挑几个海军基地,简直不要命。” “如果能坚持到香波地,尤斯塔斯恐怕就是今年的第一人。” “当家有什么感想吗?”说到最后,佩金原本还一本正经的语调,微微带出些调侃意味。 ………… 特拉法尔加.罗懒洋洋盯着眼前地上明灭不定的光斑,脸上浮现出一丝漫不经心,“北海那只红毛野狗是碰到什么事了吧?” 毫不犹豫将赤发海贼悬赏单的给他的第一印象,化作称呼奉送到对方头上,接着,特拉法尔加.罗才继续往下说。 “加迪纳斯岛附近海域失踪,等再次出现就象换了个人,行事作风比原来狠戾不知多少,一直追着海军打,比起挑衅,更象是泄恨。” 耸耸肩,特拉法尔加.罗的语气很是遗憾,“可惜,加迪纳斯岛被尤斯塔斯折返后拆掉一半,不然倒是可以查一查。” “红…红毛野狗?”被帽檐遮住眼睛的佩金,嘴角剧烈抽搐,“当家你——还是改不掉喜欢给人乱取绰号的习惯,我真替南海那位船长难过。” 特拉法尔加.罗勾起的唇角溢出一记哼笑,正要回答,身体猛地一僵,与正望着他的佩金同时收敛笑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自遥远彼端传来,刹那间连空气都凝结,令人置身噩梦一般引发极度危险的战栗感,只是那种异样飞快消失,若有似无的寒意,顷刻间消融于温暖日光。 皱了皱眉头,特拉法尔加.罗不着痕迹环顾四周,随即起身,走出花荫站到空旷处,方才抬头就看到天空掠过一群惊鸟,啼叫声短促而凄厉,竟象是被后方什么可怕事物逼得慌不择路奔逃。 庭院内几秒钟前的闲适一扫而空,全部人不约而同走到外面,紧盯那群飞鸟,沿着它们飞翔轨迹回溯,发现方位居然离他们所处不远。 “当家。”佩金抬起脸,帽檐下的眼睛,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气。 点点头,同意他前往查探,收到命令的人飞速消失,紧接着,迅速布置防守方案交给夏其整合人手执行,折回沙发捞起长剑,特拉法尔加.罗沿着路线追出去。 ………… 金鹿岛的城镇与划给海贼休整的区域,中央隔着一大片森林,将岛屿由南至北划开。 他们所在这幢建筑物位于最北端,恰恰挨着海岸,隐蔽处的海岬是天然港湾,海贼船就停泊在那里,算是易守难攻,抵达此地之后更是清理过大型野兽,按理来说,不会出现群鸟惊飞的现象。 而方才,传来异动的地点在森林边缘,是什么野兽误闯也就罢了,如果是敌人…那么他们安排在附近的暗哨… 身影无声无息在草木间飞掠而过,特拉法尔加.罗多少有些担忧守在森林内几名船员的安危。 几分钟后,沿着线路与听见动静自隐蔽处微微探出头的几个船员,一一照面,发现己方人马尽数无恙后,才总算放下心来。 缓了缓步伐,示意位于最前端的暗哨不必走出藏身地点,侧耳聆听片刻森林里隐隐的簌簌声响,从中轻而易举抓到熟悉规律,特拉法尔加.罗再次循着佩金留下的痕迹追踪而去。 繁茂枝桠被触动与折断的线索,一直延伸到森林腹地,最后,他在某处乱石与蕨类植物掩映的泉眼附近追上自家左右手。 先一步抵达的佩金蹲在某块高一些的岩石上,背朝着他,也不知那下面有什么,看得聚精会神的样子。 特拉法尔加.罗闪身掠到岩石上,微微低头,定神一看,这才恍悟为什么猎人(真正意义上的)出身的佩金,会散发浓烈的好奇气息。 岩石下方是一处水源,掩在碎石之间,泉眼溢出地表立刻被附近植物汲取,连最小的溪流都没办法形成,仅仅是方圆两米大小的浅浅水洼。 有个人趴倒在那里,看不清容貌,象是昏迷不醒,一身褴褛衣不蔽体,露出来的地方不是焦黑就是深红,看起来伤势颇严重,也幸好头部恰恰磕在碎石上,口鼻没有浸到水,不然会直接在昏迷中溺毙。 杳无人迹的森林腹地出现个人,虽然少见,可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让特拉法尔加.罗和佩金诧异的是,无论是从完整的植被,亦或者碎石间深绿的苔痕来判断,这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竟象是凭空出现。 ………… “当家?”佩金侧过脸,眼底有一丝松动,“受了重伤呢~这个人。” 考虑许久,又嗅了嗅空气里渐渐浓郁起来的铁锈味,特拉法尔加.罗终于叹口气,纵身跃下岩石,慢吞吞靠上前。 走到身份不明的人近前,确定对方毫无知觉之后,职业性的先初步扫视受伤情况:浑身几处烧伤,背部无数道割裂,实际情况却比看上去轻微,不构成致命威胁。 得出结论,特拉法尔加.罗蹲下来,轻轻地将人翻个身,先被触手的冰凉温度激得啧了声,皱了皱眉,复又抬起指尖,拂开那些被烧得参差不齐的细黑乱发。 惨白无血色的脸庞映入眼帘,认出对方样貌后,特拉法尔加.罗微微怔忡,视线又沿着青灰脸庞一路滑落,最后停在脖颈以下,瞪着这人心脏位置那道血痕,半晌,饶有兴致的弯了弯嘴角。 背脊后心处有一模一样的痕迹,两指宽;以特拉法尔加.罗外科医生的眼光来推断,这人分明是被锐器直接穿透。 这样危及性命的重创,显露在这人身上致命程度竟只有一半,甚至更少? 另外一个诡异的地方就是———— 特拉法尔加.罗慢腾腾的瞥了下进入眼角余光的佩金,“你说,我们只把这脑袋送到海军那里,能不能换到赏金?” 他们捡到的这个男人,长着张与通缉令上的妮可.罗宾一模一样的脸。 ☆、第四十八章 “当家——”佩金嘴角抽搐几下,压低声线,语调显得很是无奈,“我们是海贼…”言语间的未尽之意,全部包含在帽檐下横扫过来的眼角里: 去领赏的结果,八成是把自己搭进去,求别逗! “诶~原本还想给我们船上添置些什么…”特拉法尔加.罗撇撇嘴角,斜睇一眼跟着蹲到边上的自家副手,见对方满脸不为所动,顿觉失望,啧一声,下意识的拿手有一下没一下戳起脚边生死不明这具‘尸体’。 要知道,最近财务颇困窘,他全部积蓄都投入到自家宝贝海贼船上去了,还有那些医疗器具,最新实验仪器,一件件都是烧钱玩意… 戳着戳着,特拉法尔加.罗忽然发现触感不对,指尖这抹冰凉僵硬渐渐丰盈起来的…这种感觉…猛一低头,闯进视野的是… 喝?!特拉法尔加.罗倒吸一口气,被火烫着一样豁然起身,慌忙把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的手背到身后,只觉得耳根子都热起来。 “当,当家!”佩金的声音有些发颤,保持着半蹲姿势,转过脸瞪着他的角度,诡异到会把脖颈扭伤,明显也是被吓得不轻。 特拉法尔加.罗定了定神,又数次深呼吸稳住心绪,这才再次缓缓蹲下来,“我们居然真的捡到风云人物了,这家伙果然很神奇!” “变男变女的恶魔果实能力?不是听说是空间?如此看来,传言也未必可信…变身什么的…还真是方便。” 嘴里这么说着,特拉法尔加.罗的眼睛,却只敢盯住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最后,是满脸黑线的佩金果断惊醒,特拉法尔加.罗有些卡壳的思路,“救不救她?” 言简意赅。 摸着下巴考虑一会儿,特拉法尔加.罗默默起身,拍拍衣角蹭到的灰尘,“带上她我们回去,把这么值钱的人物扔在这里多浪费。” 语毕,转身飞速离开现场,留下佩金在后面惨叫,“当家!至少把你身上那件外套脱下来,我没有多余的衣服啊喂!” 对此,特拉法尔加.罗表示充耳不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 沿着来时路线折返,隔了好一会儿,被丢在后面的佩金才追上特拉法尔加.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罗的步伐,两人并肩前行。 特拉法尔加.罗边走边用眼角斜觑,不言不语正默默散发显而易见怨气的佩金。 在森林里捡到的人胡乱裹着佩金的上衣,象一袋米似的被他扛在肩上…这种搬运法还真是嗯~不愧是猎人出身。 这家伙究竟懂不懂[温柔]怎么写?女人不应该是公主抱么?特拉法尔加.罗在内心悄悄替自家副手将来的另一半默哀几秒钟。 森林里很安静,安静到近乎异常。 除了繁茂草木被他们行进间匆匆带起的悉悉索索声,之后竟没有别的动静,郁郁葱葱的绿色,走了这么久,无论是飞鸟野兽,甚至连昆虫鸣叫都听不见。 这样古怪的气氛,使得原本还算轻松的两人渐渐开始戒备,可是一路又很平静,等到走出腹地,快要接近边缘他们布置的第一道暗哨时,特拉法尔加.罗口袋里的电话虫终于响起。 是来自夏其的讯息。 “当家,你过来看看,这里有些奇怪。”电话虫很尽责的转化出,领命沿着另外一条路线巡视警戒线的夏其,显得极是惊诧的表情。 特拉法尔加.罗和佩金不约而同加快行动速度,往那里赶过去。 ………… 等抵达夏其使用内部暗语报出的位置,特拉法尔加.罗才明白,为什么那通传讯的语气会显得格外讶异甚至畏惧。 那个位置原本是一处山涧,植被特别茂盛,因为靠近水源,森林里的动物成群结队时常出没,然而此刻,此地景致依旧,却生机全无。 象是有什么诡异的无形无质之物依附着,灌木、地苔、土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甚至连鼻端嗅到的空气都充盈那种萧瑟气息。 值得庆幸的是,异变控制在一定范围,按照他们站的高度望过去,大约方圆十几米的样子,可怕的是,这样诡谲情况来源不明,更没有人能确保它不会扩散。 夏其领着几个船员远远守着,听到动静纷纷围过来,“当家。” 特拉法尔加.罗点点头,随即朝着发生异变的地点走过去,站到险险接近危险地带的边缘,蹲下来,细细查看已经发生变化的土壤。 盯着颜色一点点变浅的土壤,特拉法尔加.罗犹豫片刻,又慢慢伸出手… “当家!” 他的行动被赶上前的佩金厉声制止,左顾右看一会儿,忽然象是想起什么,开口说道,“这个位置,是那群惊鸟飞起的方向。” 特拉法尔加.罗愣了下,慢慢的眯起眼睛,“确实呢——”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一惊,若是这样… “妮可.罗宾呢?”扫了眼佩金空空如也的肩膀,特拉法尔加.罗又是一怔。 “扔给夏其…呃?!”佩金猛地转过身,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夏其和那几个船员突地惊呼,“当家!你后面…” 后面…?!特拉法尔加.罗下意识回过头,盯着后方那一幕,眼睛微微睁大: 空气中飘浮着无数散乱的游丝,又或者该说,有许许多多飞絮般丝状物渐渐浮现,从透明到一点点显出细黑颜色,即使是一丝风也没有,它们仍是沿着某种轨迹浮游,仿佛拥有自我意识一般,凝聚成漩涡状。 而那个最中心,有一根极细极黑的丝线,从无到有,一端缓慢吸收那些游丝,一端渐渐浮现在空中,放射线连接着某个点… 扭过头,找到终点的同时,特拉法尔加.罗的眼睛徒然瞪大,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夏其!把那女人丢掉!” 第二反应是抬起手,‘Room——’ ………… 招式名称已经含在舌尖,却在此时,特拉法尔加.罗仿佛觉得耳边擦过一丝软软触感,若有似无,轻轻浅浅,眼角余光里有一线黑丝转瞬即逝,错觉般的,无法言喻的悲伤沿着耳廓被抚触的皮肤灌入脑海。 刹那间,特拉法尔加.罗象是听到谁哀恸的哭声,流水般永不止息的痛苦,也就是这短短一两秒的分神,所有异样就此终止。 无论是依附山涧内吸取生机般的丝线,还是作为被供给中心的妮可.罗宾,没有任何特拉法尔加.罗不敢想象的后果发生。 抱着定时炸弹一样的夏其安然无恙,甚至一脸茫然。 特拉法尔加.罗制止了赶过去要采取某些行动的佩金,自己接走夏其手中的恐怖源头,先揭开盖着她的衣物察看情况,片刻之后,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果然是在疗伤,佩金,我们捡到了女郎蜘蛛一样的人物。”把衣物盖回去,特拉法尔加.罗抬眼,在佩金不甚赞同,其他人莫名其妙的围观下,饶有兴致的笑起来。 不久前这个浑身烧伤刀伤的人,除了几处较为严重的伤势尚未完全愈合,其它轻微些的已经看不出痕迹,至少表面上… 细黑丝线吸取生气补全她的残缺,可怕的能力。 能够自万物夺取生机供给己身,怪不得群鸟惊飞,想必山涧才是她第一次出现的方位,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又移动到泉眼那里。 …………分割线………… ‘做事不可以半途而废。’————特拉法尔加.罗。 坚持这一观点的特拉法尔加船长力排众议(其实真正反对的只有佩金),将捡到的危险程度不明的人物,拎回他们海贼团暂时居住地。 之后,又在各式含意不明的注视下,将人扔到二楼某个空置房间,独自完成这些的特拉法尔加.罗锁上那道门,又以自身能力将整个房间控制在某种无法突破状态下,最后,他下楼对船员宣告: 除非二楼房间里的人自己醒来打开那扇门,其他人不允许接近,如有违反后果自负。 ‘不想被吃掉,就老老实实离她远一点。’ 晚餐的时候,特拉法尔加.罗笑着对听闻传言跑到身边追问的白熊如是告诫。 摸摸那颗毛茸茸熊头,看着熊仔黑玻璃一样的眼睛泛起的惊恐,特拉法尔加.罗承认自己的恶趣味似乎又犯了。 ………… 二楼那个房间一时成为禁地,而里面那位人物更是不管他们等得如何好奇与焦急,始终毫无动静,也不知道是睡得天昏地暗还是就此… 一直到航海士报告指针记录即将存满,过不了几天就可以离开金鹿岛,那扇门仍是未曾开启。 同样是阳光明媚的午后,特拉法尔加.罗依旧很是少见的走出实验室,来到楼下花园那家藤荫下晒太阳,原本在这里闲侃放松的几个人和上回一样让出位置,挤到另外几张藤椅上继续下午茶。 特拉法尔加.罗独自盘踞着沙发,睡意仍旧被松散气氛赶走,这次他的注意力却一直凝结在二楼那扇窗户后面。 这么多天过去,他的期待也渐渐变成忧虑。 他们快要离开,若是实在过于不巧,沉睡中的人醒不过来,怕是就要失之交臂,毕竟不能在没把握的情况下,把人带到潜水艇上去。 他本该丢掉那个棘手人物,只是… 或许是缘分?那天刚刚想到的人物,不久后就遇见,在伟大航道可算是一件稀罕事,即使那位惊人了些,特拉法尔加.罗也还是有些希望那人醒来后,双方见一次面。 当然,理由不是船员们私下揣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正的原因是那些他透过特殊渠道得来的情报。 没有被舆论大肆宣扬海军极力否认的,甚至只在海贼中流传的,关于妮可.罗宾的事实。 亦申露,永夜之岛,香波地,白鲸莫比迪克。 种种内情,是特拉法尔加.罗刻意打探才知晓。 妮可.罗宾的行事,可以说很合他的脾气,那样恩怨分明的人,即使被海贼海军视作眼中钉,特拉法尔加.罗也愿意结识。 ………… “咿——”贝波的叫声,惊动原本在出神的特拉法尔加.罗。 涣散的视线微微凝聚,眼前就被一大片橙黄笼罩,他家白熊以泰山压顶之势扑过来,圆滚滚的身子象小时候一样往他腰后钻啊钻… 咽下被撞得差点喷出的血,特拉法尔加.罗瞪向几分钟前还很愉快跟白熊玩耍那几人,护短心性顿时爆炸。 “你们——对贝波做什么了?”特拉法尔加.罗一手护着脑袋藏到后腰,差点连他一并挤出沙发的白熊,抬起的手指尖泛起一圈浅蓝光晕,恶魔果实能力蓄势待发。 “当家?!” “没有啊当家!” “贝波刚刚不知怎么忽然炸毛了喂!” 几个船员鬼哭狼嚎,险些要指天发誓。 “是吗?”特拉法尔加.罗阴森森勾起嘴角,一面反手揉揉白熊的脑袋,“贝波——” 等了半晌,抖如秋风的白熊终于被安抚,从安全位置爬出来,抬起的爪子,目标指向一个方位,“船长那里…” 顺着自家熊仔指的方向看过去,特拉法尔加.罗眯了眯眼睛,良久,方才收回视线,多少有些感慨,“果然是动物的直觉吗?” 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敏锐得很。 二楼那个房间,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墙壁爬满细黑丝线,无声无息吞噬所有,包括特拉法尔加.罗布置在那里的防护,也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被侵蚀消融得一干二净。 象是一个巨大的茧,二楼那个房间整个包裹进去,又过了几分钟,在迅速集结到花园围观的众人注视下,黑茧徒的一颤,墨黑开始层层递减,透过那些变淡的颜色,甚至能看到无数家具物品碎片悬挂在丝线上… 没过一会儿,那些丝线寸寸消融,失去凭借的碎物纷纷坠落,下雨一样,有部分砸到花园里,零零碎碎掉落地面。 ………… “看来,我们的客人醒了,作为船长理应前去招待。” 特拉法尔加.罗整理了下仪容,施施然起身,朝着连墙壁都可怜的粉碎掉的,已经不能被称为房间的那里走。 吞噬万物也好,恶魔之子也罢,他们海贼谁在意这些,只要能够得到彼此的认同,那么双方就是朋友。 妮可.罗宾…希望醒过来的客人,不要令他失望。 ☆、第四十九章 双方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是在特拉法尔加.罗礼貌的敲响那扇门,并且在得到允许将它开启之后,第一眼看见对方的感觉,该如何形容呢? 特拉法尔加.罗静静盯着,半起身抱着被子,同样默默瞪着他的这位风云人物。 整个房间只余下连着摇摇晃晃门框的这堵墙,剩下三面通风,家具混在砖石瓦砾里,堪称满目疮痍,妮可.罗宾抱着被子,坐在唯一完好的床上,脸朝着他的方向,头发睡得有些毛糙,神情有些怔忡… 第一眼印象,实在是有些‘见面不如闻名’,特拉法尔加.罗心想,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人与传言不甚符合,至少,他没从这张刚睡醒的脸上,看出什么恶鬼气质来。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特拉法尔加.罗缓缓、缓缓的走进‘房间’,踩着碎石杂物,慢吞吞站到离对方一米左右的位置,然后,抱着被子的女人嘴角一抽,视线微妙偏移少许,露出很生硬的笑容。 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不过,特拉法尔加.罗很明显的感觉到她散发出来的气息,这种类似于‘贝波偷偷做了坏事不凑巧又被他逮个正着’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内心默默黑线一下,丢掉莫名其妙的联想,特拉法尔加.罗轻轻咳嗽一声,好整以暇开口道,“久仰大名了,诈骗犯当家的。” “诶?”这人总算转过眼睛,目光对上他的视线,沐浴在天光下的暗蓝眼瞳,显得特别呆滞,定定看着他,良久,眼角剧烈抽搐几下,象是无言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扭头环顾周遭,复又抬手扶额,“那个——首先要多谢你们救了我,然后…”支支吾吾,仿佛找不到适合措辞,撑着额角的手胡乱筢筢头发,才鼓足勇气似的开口说道,“嗯~总之,我会赔偿的。” 看着这个手足无措,几乎把两人之间立场颠倒过来的女人,特拉法尔加.罗沉默许久,终于愉悦的笑起来,“诈骗犯当家的可以换个房间,楼下住的都是我的船员,二楼除了我大概还住了一只熊,接下来几天,请多关照。” 他忽然不着急自我介绍,借此双方结交,这个只裹了一张床单却神情坦荡,推翻他心中仅凭传言虚构出来形象的人,很有点让他想重新认识的期待。 距离航海指针磁力存满还有几天,他可以慢慢来。 ………… 当天晚餐的时候,特拉法尔加.罗没有在餐厅看到妮可.罗宾出现,问过其他船员才知道,下午醒来并且更换房间的人再次紧闭门扉,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怎地,夏其曾经好奇满满跑去敲门询问过,得到对方正在继续休眠的回答。 ‘简直就像贝波冬眠一样。’————此一结论出自夏其。 ‘不要靠近猛兽巢穴,会被拖进去吃掉!’————这是危言耸听恐吓白熊的佩金。 ‘贝波才不会冬眠!’————这…是永远抓不到重点的白熊。 留守此地的船员们各种揣测的热络讨论声中,特拉法尔加.罗慢条斯理的埋头解决自己那份晚餐,对自家副手的一语双关,表示充耳不闻,当然他也没有前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直到第二天午餐过后,特拉法尔加.罗与他的船员们在花园空地上例行‘饭后消食的模拟战斗小游戏’,连续撂倒N个上前挑战的船员,自觉今日的运动量已经达标,特拉法尔加.罗踹开屡败屡战扑上前的夏其,返身准备回花荫下喝点水,一回头却看到那人安安静静坐在他专属的沙发里,悄无声息的不知看了多久。 脚下步伐微微停滞,转瞬又恢复过来,特拉法尔加.罗慢慢走到妮可.罗宾边上,若无其事的挨着她坐下来,挑了挑眉,“诈骗犯当家的醒过来了啊~” 略略偏头看了看那张眉宇间仍带着几丝病气的脸,随即冲着草坪上依旧较量得热火朝天的船员,特拉法尔加.罗抬抬下巴,“有没有兴趣上去活动活动?” 她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摇了摇头,“没兴趣。”片刻之后,又象是解释似的说道,“我没有瞧不起你的船员的意思,只是——”缓缓的眨眨眼睛,暗蓝瞳子仍旧与那日一样,蒙着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恍惚,“战斗中,生死很难把握分寸。” 这种说法还真是…该说是狂妄还是危险?特拉法尔加.罗不着痕迹的顿了顿,方才微笑着问道,“所以你从来不留活口?” “抱歉——”略显中性的声线,音色低迷。 “诈骗犯当家的在向谁道歉呢?”特拉法尔加.罗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怔怔盯着眼前那片空气的这人,“总觉得你似乎一直没醒来。” 无论是那个苏醒的下午还是此刻,特拉法尔加.罗有种身边这人明明睁着眼睛,神智却游离在遥远地方的错觉。 ………… 对方一时沉默下来,隔了很久很久,暗蓝双瞳内那片浓雾几经翻腾最后逐渐消失,仰头盯着头顶绿荫,忽的笑了笑,“确实是睡得太死,脑子都生锈了。” 半晌,她低下脸来,目光对上他的,“说抱歉只是习惯,以前有个人教我,先把自己态度放低些总是容易获得谅解。” “让主人招待一个梦游的客人,实在是失礼了。” 散去恍惚的蓝瞳清澈得能倒映他的脸,同时平静得近乎冷漠,“这几日承蒙关照。” 低垂眼睫,视线若有似无滑过他来不及放下袖子的手臂,抬起眼睛,顷刻间她就认出他的身份,“死亡外科医生,特拉法尔加船长。” “诈骗犯当家的,果然是和传言一样的情报机器呢~”特拉法尔加.罗似笑非笑说道,他原本不信这种说法,此刻领略过后,倒是真的要感慨。 虽说他和他的海贼船有点名声,但那也是在北海,特拉法尔加.罗因为自身某些缘故,故意在北海创建海贼团,绕了一圈才重新进入伟大航道,现在他连赏金都少得可怜,在人才辈出风起云涌的大海贼时代,能被立刻认出来,不得不说是荣幸。 ………… “诶?”她微微睁大眼睛,“虽然你这么说…”象是想起什么,眉心微微颦起,抬手捏了捏额角,复又把脸转到一边,“我说看过悬赏单,你信么?” 那张金额还不够牌桌上赌一把的通缉令?特拉法尔加.罗嗤笑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刺一刺对方,却又猛地发现妮可.罗宾的注意力不在他这里,几秒钟前游移的视线定在某个位置,不知看到什么眼睛都直了。 顺着妮可.罗宾盯着的位置看过去,特拉法尔加.罗微微一愣。 一团橙黄裹着他家毛茸茸白熊,可怜的熊仔缩在某个角落,眼巴巴盯着他,两只爪子攥着张椅子挡在脑袋前面,黑玻璃一样圆滚滚的眼睛,透过缝隙偷偷观察着沙发这里。 先被自家白熊泫然欲泣的表情惊了下,特拉法尔加.罗按按眼角,偏过脸,定神又看了看身边妮可.罗宾的样子,沉默几秒钟,嘴角抽搐得愈发厉害。 这个人…是他的错觉吧?这个人盯着白熊两眼发直,脸颊诡异的泛起一丝红晕,简直像是喜欢得不得了的表情,怎么回事? 喂喂喂!那是他家毛茸茸圆乎乎的白熊… 不对!是表面可爱其实很可靠的同伴!诈骗犯当家的,你不要一副恨不得把白熊藏进口袋的样子盯着它行么?那孩子胆小又害羞… 拐走它我是不会允许的!反过来倒是可以考虑…不对!我在想什么? 特拉法尔加.罗懊恼的一拍额头,眼角斜睇表情似乎更加沉迷的这人,过了一会儿,心思忍不住再次诡异的跑到‘以白熊为饵替自家海贼团拐个厉害的情报人员回来,成功率究竟有多少?’,这条战略性道路上去。 ………… 花荫下那场谈话无疾而终,对此,特拉法尔加.罗并没有太过失望,相反他开始担心,因为妮可.罗宾对他家白熊的关注,到了令他忧郁的程度。 总觉得一个不留神,贝波就会被妮可.罗宾骗走。 虽然贝波(被某些先入为主的观念误导而)很怕她,但是妮可.罗宾让特拉法尔加.罗见识到了什么叫锲而不舍。 举例一:以那团橙黄为中心,视线扩展出去,方圆十米之内,必定能找到两眼发直盯着白熊的某个人。 举例二:借用各种东西,包括不知哪来的食物,出处不明的水果,小巧精致的玩具等等,试图接近并且搭讪,失败后毫不气馁,不久后重整旗鼓再接再厉。 举例三… 好吧~没有三,以上两种情况,已经足够特拉法尔加.罗把贝波拎在身边时时盯着,只生怕一个不小心,昨天晚餐时蹭到白熊附近,手里拈着一朵小红花要送给它的妮可.罗宾就把白熊塞进袋子,然后带着它逃之夭夭。 特拉法尔加.罗表示很头疼。 于是,一晚上没睡好总做些噩梦的特拉法尔加.罗,挟着浓郁的低气压,渡过停留金鹿岛最后一个白天的上午。 航海士报告,记录指针磁力终于存满,特拉法尔加.罗定下起航时间,这个白天是做离开前最后一些准备,比如补充些遗漏的物资,进入城镇品味下之后要好长一段时间无法领略的陆地生活。 当然,离开之前,特拉法尔加.罗打算与妮可.罗宾再谈一谈,至于她的去向… 说实话,特拉法尔加.罗自己也没有头绪,他们萍水相逢,而他从一开始也并非有什么要对方回报的念头,救她只是一时兴起。 ………… 特拉法尔加.罗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他的副手佩金把起航前的事务布置到各人手上,一面漫不经心考虑,此番逗留捡回来的意外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等那张计划表一项项分配完毕,收起纸张的佩金转过身,目光对上他的,“当家…”才刚刚开口忽的顿住,扭头四下察看片刻,猛地回过脸,“贝波呢?” 咦?!特拉法尔加.罗跟着一愣,习惯性侧首看向身边————原本贝波总喜欢站的位置,那只白熊踪迹全无… 沉默几秒钟,收回视线的特拉法尔加.罗僵硬地扭过脖子,看着还未散去的船员,嘴角一抽,“你们…谁看到过妮可.罗宾?” ☆、第五十章 起了个大早的我,在院子里某丛灌木后面发现了一团橙黄。 日出之前庭院里静悄悄的,那团橙黄坐在树丛后面,胖乎乎毛茸茸的小模样,衬着绿意格外惹眼,直看得我脸颊发烫。 盯着它观察了好一会儿,又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片刻,确定这几天与它如影随形的守护者不在附近,于是我蹑手蹑脚摸过去。 听到动静,背对着我的那颗圆滚滚脑袋颤了颤,间隔几秒钟才慢悠悠转过来,黑玻璃一样的眼珠子眨了眨,又眨了眨,它静静看了我几眼,然后低下头,默默转回去。 原以为的泪奔情况没有发生,如此良好开端,怎能不让我欣喜如狂? 努力平定擂鼓般的心跳,小心翼翼走上前,站到离小白熊一米左右的平行位置,我一边拿眼角偷觑一边踩着螃蟹脚,一点一点蹭到边缘,慢慢挨着它坐到地上。 完成这系列动作之后,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余光里那团橙黄微微一僵,绒绒毛尖似乎炸了炸,不过幸好它没有当场跳起来逃走。 又等了一会儿,我才敢扭过脸,光明正大打量起团在咫尺间的小白熊:它看上起没什么精神,怀里抱个东西,耸拉着耳朵,圆圆的身子在我的目光里几乎要蜷成一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依稀看到小白熊周围的空气里,不断飘出‘嘤嘤嘤~’的拟声句。 很,很可爱——抬手用指尖挠了挠滚烫的脸颊,我嘘咳两声,趁着它被吓到似的抬起眼睛,指着它怀里的那东西,明知故问,“这是你家船长的帽子吧?” 小白熊缩了缩肩膀,细细哽咽一声,也不说话只是把怀里的东西紧了紧,脑袋又一次垂下去。 我默默的气馁几秒钟,随即重整旗鼓,“我看看怎么了?”探手轻轻的从它怀里把那东西拉出来,拎到眼前查看: 斑点绒帽,昨儿还戴在特拉法尔加船长脑袋上,只是现在,这帽子缝线地方松松散散,还有几个看上去很明显的牙痕,用手摸摸还有点湿润… 这是…被磨牙了…吧? 把斑点绒帽翻来覆去看过一遍,我冲着小白熊挑了挑眉,谁知它立刻红了脸,眼珠子里的雾气愈发浓厚起来。 实在是太可爱了嘤嘤嘤~我瞬时被萌得肝颤,一颗心都要被它融化。 想了想,“那什么…这个?”举了举手里的帽子,我试图揣测下真相,“你不小心弄坏你家船长的帽子,所以躲起来哭?” 小白熊一言不发,只露出(QAQ)这种表情。 沉默片刻,我豁然起身,斩钉截铁说道,“特拉法尔加先生每天都要等到中午才醒来吧?我带你去镇上修帽子!” 掐拳,内心燃起熊熊热情,这时候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冲着亲近小白熊的可能,也毫不犹豫去了! “走!不要哭!”我陪你去湮灭证据!¬ ¬ 边说边伸手拉起肖想很多天的毛绒爪子,飞速召唤出黑色大部头书,解放咒文卡,趁着小白熊乖乖的来不及反抗,我带着它奔向远方。 …………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没打什么坏主意,奈何时机太好,这只小白熊又太…令我神魂颠倒。 所以,嗯嗯嗯~好比饿了很久的人面前忽然出现一顿丰盛大餐,这时候不敞开肚皮,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磁力]———— 去哪里?谁管这个!总之…小白熊,让我们结婚…不对!是结盟…也不对!是结伴!愉快的玩耍去吧~ ………… 震荡的空间稳定下来之后,始终攥着我的小白熊松开我的衣袖,后退一步直接坐到地上,一双爪子捧住脑袋,乌黑的眼珠子里,仿佛有两团蚊香滴溜溜转圈。 “贝波——头晕——”它呜呜咽咽,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见缝插针挨过去给它顺了好一会儿毛,边心满意足,边轻声细语安慰,“一开始都是这样,下次就会习惯,来来来深呼吸…” “等下我们顺便吃个早餐,肚子饿不饿?” “来杯蜂蜜怎么样?我请客!” 一边暗自窃喜可以名正言顺刷好感度,我一边分出些心思环顾周遭。 这里是一处后巷,从两侧墙壁上空夹着的那片天色来判断,此番转移没有浪费过多时间,出发时还是清晨,此刻头顶已经看到日光,约莫是晌午。 想必此处是位于距离金鹿岛不远的某个坐标,只是,不知道是之前散落七条航线的物件里,哪个雀屏中选? 使用了[圆]谨慎的探查附近,粗粗了解环境后,我迅速收敛气息————[圆]的范围内平和安详,是个普通的岛屿。 当然,对我而言的‘普通’是广义上的。 岛屿内海军海贼平民,三方交错混杂,没有任何过于尖锐的冲突被接受到,那些随着无数封情书散落各地的标记,已经所剩无几,近段时间我又没来得及重新定位,所以,现在抵达的位置…总觉得过于顺利? 也或许是我那一路跌到涨停板的运气,终于否极泰来? 想了想,又立刻将疑问抛诸脑后。 谁知道呢~反正我真是路过。 ………… 等到小白熊的气终于不那么紊乱,也记起目的是修帽子,还懂得揉着肚子喊饿,我已经做好出游的一切准备: 很心疼的摸出一件全新的斗篷穿好。 旧的遗失在莫比迪克,这件是备用的,而且我也只剩下这件,当初在GI磨了很久,才拜托某个能力者量身定制的斗篷,再损坏可就真没了嘤嘤嘤~ 可是没办法,鉴于上回海军大将爆出来的新一轮赏金数额,为了不给小白熊招祸,这张跟着通缉令几乎要人尽皆知的脸,还是暂时遮起来以策安全。 然后,是搜刮全身口袋找出来的钱币————早几日我还财大气粗来着,可钱袋子扔给尤斯塔斯海贼团了,一来是为了请他们帮忙,二来也是为了补偿他们跟着我去愿望岛,闹得人仰马翻结果却空手而归的遗憾。 我早说过,钱这玩意来得容易去得快, = = 。 ………… 检点一番自己: 着装OK~ 心态OK~ 于是出发。 ………… 面带幸福微笑,我牵着小白熊悄悄走出后巷,沿着日光融进喧嚣的街道。 …………分割线………… 小白熊贝波坚持第一时间修复他家船长的帽子,而且必须是‘看不出被咬坏过’,为了完成它的心愿,我只能暂时妥协,至于来顿丰盛餐点,然后愉快玩耍什么的… 办好正事,小白熊高兴起来,我的那点小心思不就顺理成章了? 随意在路边拦下一位看上去很和蔼的行人,打听一番后,我和小白熊沿着指点,前去寻找对方口中‘手艺极好’的帽子铺。 绕过大半个商业中心,最后在某条小巷深处找到路人指引的店铺,戴着老花镜的店主接过船长先生的帽子检视一番,告诉我们需要花费些时间才能彻底修复它。 好吧~这里请让我们为小白熊的好牙口点个赞,另外,替我倒空的钱包点根蜡。 双方约定好时间,我收起店主递过来的凭证,然后牵着原本泪眼汪汪,现在终于如释重负的小白熊,离开这家标榜纯手工百年信誉的老店。 接下来————亲爱的,我们愉快的玩耍去吧~ 首先,来杯蜂蜜水怎么样? 拐出小巷,我领着小白熊直直奔向来时路过的,某个里面飘出很令人垂涎的食物香味的餐馆,至于吃饱喝足后的付费问题… 嗯嗯嗯~想来,宾朋满座的餐馆里,总有几颗足够抵销花费的脑袋,大不了现场赚点外快给老板,运气好付完饭钱还能找零,所以,完全没问题! ………… 我必须再次重申,钱这玩意,果然‘来得容易’。 餐馆里人满为患,就是气氛不那么友好。 正厅里已经没有座位,一色的魁梧男人把能看到的位置全部占据,目测快百来号人马分成两派,桌椅中央清出一条通道,泾渭分明。 左手边那票横肉脸们,只差没把‘我是海贼’这一称谓凿在额头上,整个团体充斥着烟草酒精以及浓烈的硝烟味道。 右手边…这群人的装扮让我恍然大悟,为什么进来时无论门童亦或者服务生,都毫不犹豫把我引向原本不该再放普通客人入内的这里。 双方隐隐对持的另一边,位于我右手边方向的这群人,除了为首几位,其余人物全部浑身漆黑从头到脚裹在披风里,对比一下我自己身上,乍一眼是很容易被归于同一阵营。 这也就难怪,刚刚一脚踩进来,就被横肉脸那里很多道纯然恶意的目光盯得死死的。 沐浴在这种象是要从人身上叼一块肉下来的眼神当中,实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我抿抿嘴角,指尖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小白熊的表现,令我无比诧异的同时,凝起的气不自觉消散。 小白熊贝波猛地上前一步,保护意味十足的,挡住所有投注而来的视线,一直都怯生生的气息徒然转换,就象感觉到危险的猛兽,条件反射布起防御。 静静盯着眼前这道橙黄背影,我忽然没了厮杀的兴趣,满心都是扑上去埋进绒毛蹭脸的渴望,好可爱嘤嘤嘤~ ………… 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火热?下一秒,小白熊就有所察觉的扭回脑袋,乌黑眼珠子眨巴几下,绒绒的脸…红了起来… 不行!鼻子好热… 我猛地低头,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攥着橙黄布料一角,带着它迅速走到最最角落某个被遗漏了的空位上,中途目不斜视,只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小白熊吓得泪奔出去。 要忍耐! 萌到流鼻血什么的…嘤嘤嘤~ 直到小白熊把脑袋藏到菜单后面,开始为了美食左右为难,我才艰难的移开视线,分出注意力到边上,以免真的血流成河。 停留在我们这里的视线已经陆续离开,尤其是横肉脸们,他们继续关注对面那群黑披风,对方也同样回瞪过去,显而易见的僵持不下。 双方人马无声进食的间隙,彼此用凶狠的眼神挑衅,空气中萦绕火药味,甚至带出点一触即发的险恶。 唯一的例外是坐在那群黑披风当中,金黄卷发,五官有些阴郁,这么久仍是毫不波动的表情,衬着他额头上竖起的六道眉毛,显得格外…别具风味的高大男人。 那人只看了我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小白熊贝波身上,或者该说他在留意贝波的动向。 敞开的荷叶边衬衣,喉结处有个黑色十字架纹身,一双眼眸瞳色仿佛凝固的血液,盯着贝波的眸光却意外的平和。 男人静静看了小白熊好一会儿,视线方才平移几度对上我的,隔了一会儿,远远的,那双深红眼瞳不易察觉的睁大,雕塑一样的脸庞,飞快滑过一丝难以理解的情绪。 片刻之后,给我感觉很沉稳的男人做了一件让人黑线的事: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扑克牌,行云流水般洗过一遍,又仔仔细细把它们排在面前,最后一张张按照顺序翻开,垂下眼睫,盯着看了半晌,方才抬起眼睛,薄唇轻启: “占卜显示,今日不宜见血。” 这样安静空间里,男人的声线低沉悦耳,仿佛音色美妙的大提琴。 只可惜,表情无比神棍。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眼角微微抽搐几下,我默默抬手扶额。 男人话音刚落,小白熊从菜单后面抬起脑袋,“啊嘞?” “占卜?船长说过遇到用这个做开头的人要躲得远远的——” 软糯糯的声音里带出点诧异,四下看了看,空出一只爪子筢筢脑袋,又飞快抱住菜单,它眼巴巴盯着我,满脸的为难: “可是,贝波肚子饿了。” ☆、第五十一章 “当然是填饱肚子重要!”我斩钉截铁回答,内心默默掐拳,“要躲开谁什么的,有我在贝波你不用担心!” 除了吾辈之情敌你家船长特拉法尔加先生,无论谁觊觎小白熊,吾辈必定将之圈圈又叉叉! 小白熊乌黑的眼珠子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嗯嗯~诈骗犯你真是个好人呢~” 两眼发直盯着小白熊脑袋附近飘散的朵朵小花,我终于品尝到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的蛋疼滋味,被无比感激的发卡什么的,大庭广众下被喊了囧囧有神的绰号什么的… 好吧好吧~冲着小白熊可人的模样,堵在喉咙的这口老血,吾辈咽下去了! 抬手掩着嘴角,嘘咳两声,我艰难的挤出一抹微笑,“那贝波决定好吃什么了吗?” 瞟了眼小白熊肉肉的爪子,吞了吞口水,我试图表现得风度翩翩,“喜欢的都让他们端上来,不用担心,放开肚皮吃个饱吧~” 扭头找到缩成一团努力减小存在感的服务生,招手让人过来,我把自己这边的菜单展开,眉毛也不抬,手指划过一页又一页食物,象个土财主似的对候在桌边那人说道,“这些全部都来一份,动作要快!” 等对方飞也似的逃走,我抬起眼睛,“这么多好吃的,等下贝波要加油哦~” “没问题!”小白熊绒绒的脸几乎要光芒万丈,“交给贝波吧——” 我顿时笑眯了眼睛,心满意足。 ………… 厨房的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就摆满桌面。 我想,会如此之迅速,有一半要归功于餐馆今日恶客临门导致生意惨淡,另一半嘛~ 理由大约是餐馆方面把我们这桌也划归到某一阵营去了。 那两派吃饭都吃出预备火拼氛围的人马,估计这家老板会连续好几天噩梦连连。 被误会什么的,我个人表示毫无压力,甚至还有些期待餐馆老板继续弄错,至少在我们吃完离开之前不要反应过来。 心下驷马奔腾,表面上我仍旧维持装叉行径。 小白熊对以上种种一无所察,它的心思全部放在刚刚我故意端到它面前,散发着甜腻香味的馅饼上,脑袋几乎都要埋进去。 好可爱嘤嘤嘤~ 我一面发花痴,一面拿眼角斜睇,几分钟前收起占卜牌却始终留意着这里,此刻更象是确定了什么,自位置内起身,朝着我走来的高大男人。 不多时,男人安安静静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六条竖线一样的眉毛,盯着人看的眸光波澜不惊,只不过,对方大部分眼神,都投给呼噜呼噜快乐进食的小白熊。 沉默——沉默——沉默… 直到小白熊贝波察觉异常从馅饼里抬起头。 “啊嘞?”绒绒的圆脸,表情有些呆愣,嘴角边几搓白毛沾到些糖馅,呆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乌黑眼珠子微微转移些角度,“啊嘞——”它慢慢抬起脖子,对上那个高大男人垂下来的视线。 一人一熊就这么四目相望。 这种氛围…我嘴角默默一抽,不知怎么忽然有些担心,万一…这谁跟我抱着相同的心思,等下小白熊会不会?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紧,眼神猛地不善起来。 ………… 良久,男人抿成直线的唇角,微不可察的挑高,“红心家的白熊。”声线低沉悦耳,神情仍是如雕像般刻板,只是语气却诡异的透出温和。 “啊嘞?你是…”小白熊贝波眼睛里堆满问号,明显不知道来人身份。 当然,我也不晓得他是哪位,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不请自来的男人…应该是小白熊家那伙的旧识,最起码也认得特拉法尔加先生,并且对他们(暂时)不抱敌意。 在这里,我同时还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小白熊贝波果然不是凭长相分辨人物,它很可能象真正的动物一样…依靠气息判断来人。 要不然,来人如此之具有特色的外貌,按理应该过目不忘,小白熊怎么就不认得呢? 呵呵呵~当然,也幸亏我反应快。 原本接近它十米范围内就会炸毛,今早我刻意调整念力,转换到[绝]的状态,就有了好的开端,后来又连哄带骗,终于得手。 所以说…投其所好,果然才是追求成功的正确手法。 先默默为自己点个赞,然后心思才拐到关注点: 这位金发高大男人,虽说认识小白熊贝波,但也可能因为没有特别接近过,小白熊不熟悉他的气味,也就造成此刻对面不相识的情况。 于是,想通之后我瞬时放松下来————小白熊很警惕又很害臊,所以,不用担心有谁能从我身边把它骗走。 ………… 对于小白熊贝波的一脸茫然,金发高大男人似乎早在意料当中,深红色的眼眸转而望向我,眼神别有深意,“特拉法尔加选择的是另一条海路,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怎么办到带着他的同伴出现在这条航线?” “特拉法尔加海贼团,此刻身在何处?” 声线低沉有力,说话间,男人握着长剑的手,五指缓慢地收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男人后方不同阵营之内,爆出一记…怎么形容?应该是被无视之后恼羞成怒的吼声。 “你这下民居然敢无视我总督.西约姆?” 停顿几秒钟,那声音继续说道,“不过算了,总督.西约姆是个宽容的人。” 闻言,我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哪来的神经病?该回去吃药了喂! 目光从堵在跟前这人身侧掠过,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一票横肉脸不知何时结束会餐,当中最闪瞎钛合金狗眼的那尊,大刺刺端坐在那,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衬着身边众星拱月的人马,很有些那什么的气势。 ‘总督’嘶哑的声音语调狂妄,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象个精神病人,“把缪斯号的指针献上来,领着你的人顺服于我。” “总督.西约姆可以饶了你这小小的魔术师一命。” 对于后方的喧嚣,金发男人仿佛置若罔闻,静静站着不动也不言语,只是深红眼瞳内有浅浅阴霾逐渐凝结成形。 看模样似乎被身后那人骚扰了蛮久的,我有些同情的瞟了金发男人一眼,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总督.西约姆],这款刷新底线的人物竟会出现在伟大航道? 虽说海贼的水平一直良莠不齐,但也不至于糟糕到如此程度,到底是最近双子岬危险程度降低了,还是中将大人的同僚们玩忽职守了,才让这么个智商欠费的混进来? 话又说回来,被如此拙劣人物纠缠,而没有直接挥刀把人砍成五六七八截,金发男人这算是脾气好呢还是脾气好呢? ………… 许是我散发的气息过于诡异,又或者半掩在黑色斗篷下边的眼神因为诧异而过分火热? 片刻之后,金发男人的目光若有所觉斜睇,一瞬间,深红瞳子内有混合意外与懊恼的神色飞逝而过,雕塑般的脸庞产生些许波动。 “奴隶主.西约姆出身伟大航道,国家被革/命军推翻政权而流亡在外,他是个贵族。” 他用平平板板的声线,说出以上那段内容。 我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啥?” “奴隶主.西约姆并非海贼。”金发男人目不斜视,深红瞳子流露出极是认真的意味,“别把他与海贼混为一谈。” 我的眼神有这么明显吗?嘴角默默一抽,又在看清楚男人眼睛里的较真之后,继续抽了抽,抬手扶额,我沉重的表示,“那位贵族已经指挥属下开始攻击了。” 后方桌椅横飞刀剑出鞘,如此嘈杂混乱中,您站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金发男人继续面无表情站着,又隔了一会儿,深红瞳子眸光有细微变化,抿成直线的唇角勾出非常非常小的弧度,“可以稍等片刻吗?”说话间他的视线飞快划过小白熊,波澜不惊的神色浮起一丝柔和,“你和红心家的白熊。” “您请随意。”我举起一手挥了挥,“我正在用餐,不会这么快离开。”就是要走,想必你也会阻拦,所以…你们先打,我不着急。 “多谢。”男人微微颔首,随即抓着长剑返过身,折回处理后方闹得不可开交的局面。 ………… 看了几眼金发男人无比轻松挥动长剑,如行云流水解决敌人的架势,我收回目光,视线转向刚才开始就默不作声,也不再享受美食,反而抱着脑袋象是回想什么的小白熊。 “贝波?”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一副很努力很努力样子的小白熊的脑袋,“你家船长认识的人,也是北海出身吧?” 记忆残片里,死亡外科医生.特拉法尔加.罗出身北海,反向推断,那位金发男人应该也是来自北海,才会不在一条航线上仍然彼此相识。 想到这里,我突地一怔,摸摸下巴,思绪不自觉飘忽了下————北海,近段时间似乎和这个区域很有缘分,无论遇到的人,还是事… 眯了眯眼睛,飞快将脑海中的乱入踢开,我继续专注起眼前: 出言提示之后,小白熊睁了睁眼睛,“啊嘞?对哦~”爪子放开脑袋,忽然双手(爪)一合十,语气恍然大悟,“总喜欢占卜的魔术师,船长提起过~” 解决疑难杂症以后,小白熊散发出喜滋滋的气息,下一秒不知又想到什么,浑身白毛忽的炸起来,“咿——”乌黑的眼珠子瞪得滚圆,爪子也塞进嘴里。 “贝波?!”我吓了一跳,正要挨过去顺毛,小白熊已经泪眼汪汪起来,“魔术师不是在另外一条航线吗?船长说抵达香波地之前都不会遇见,还很遗憾的说?” “为什么贝波能遇到?你把贝波带到哪里了?”QAQ 居,居然反应过来了…我默默的囧了下,赶忙解释道,“没关系的,等取回帽子就带你回去真的,所以别哭嗷嗷嗷——” 小白熊泫然欲泣的注视下,我手忙脚乱手忙脚乱… 经过漫长而兵荒马乱的安抚,小白熊终于吸了吸鼻子,用哽咽的语气细细问道,“真的吗?”浸透水汽的乌黑眼珠子,格外惹人心爱。 “真的!”我斩钉截铁回答,只差没举手发个毒誓。 真的会带它回去,比黄金还真!我是真没打什么坏主意,只不过趁人之危拐出来牵个小手而已啊喂! 虽然小白熊可爱得不得了,但是鉴于我连自己都养得乱七八糟,怎么可能不自量力打算把它带在身边? 更何况这孩子也离不开同伴,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所以不要讨厌我嘤嘤嘤~ ………… 小白熊虽然不再泪流满面,却仍旧透出些惶惶与不信任的眼神,弄得我压力山大。 深感自作孽不可活的气馁之后,我自暴自弃的扭过脸,对着早已经解决完麻烦,安静站在附近不知是看好戏还是怎样的金发男人,艰难的微笑。 “红心家的白熊很认生。”男人的声调分明散发着一种名唤‘幸灾乐祸’的意味,“还有,它特别粘红心的船长。” “啊——多谢提醒。”我翻出死鱼眼,扫了眼男人身后堪称满目疮痍的残局,和分毫无伤的他的人马,想了想,抬手摘下兜帽,“北海魔术师.巴兹尔.霍金斯,久仰大名。” 这是句客套话来的,金发男人在未来或许人尽皆知,此刻他的名声却是不显,至少我没读到过关于他的任何八卦新闻,至于,为什么我能认得出来。 当然是因为,刚才被小白熊吓得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记忆残片里,有那么几个人同时出现的时代,风起云涌波澜壮阔。 魔术师.巴兹尔.霍金斯,正是其中之一。 ………… 我知道自己这张脸如今很容易惹来麻烦,无论海军海贼甚至猎人,毕竟财帛动人心,只是没料想对方反应,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双波澜不起的深红瞳眸内划过一道亮光,仿佛有什么凶猛危险的东西蓄势待发,只是转瞬之间又被压制下来,直勾勾盯着人的目光毫无波动。 “妮可.罗宾?”男人恢复石像一般的冰冷神情,停顿片刻,继续用那种会让人懊恼的刻板语气问道,“你并非传闻中那般厌恶海贼,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带着贝波?” “近几天承蒙特拉法尔加先生的照顾,我带这孩子出来玩,等下就回去。”装作没发现金发男人刹那间散发出来的战意,我微笑着解释道,“红心如今在金鹿岛,如果不放心可以联络他们,想来您应该有办法确认我是不是撒谎。” 男人垂下眼睫,静默片刻,复又抬起眼睛,死气沉沉的说道,“没必要,占卜显示你与红心有结缘之相。” “红心的船长是个运气极好的男人。” 他的神情无比肯定,措辞却让人无比黑线,“恕不远送。”裹在黑色手套里的手指动了动,他转手从口袋里勾出一件东西扔过来。 等我低头打量抓进手里的这东西:细细的金链,尾端坠着一颗小小的…咦?圆柱形吊坠刻有羽状纹路,乍看象是一双合拢的翅膀? 把这用途不明的物件握进手心,我微微挑了挑眉,耳边传来金发男人漫不经心的话语: “缪斯号的航海指针,请转告特拉法尔加,曾经欠他的人情,巴兹尔.霍金斯还给他了。” ☆、第五十二章 因为还没到约定取回帽子的时间,出了餐馆,我就拐小白熊逛一逛岛屿中心的商业街,消食的间隙,顺便加深下它的好感度。 街边橱窗内展示琳琅满目商品,偶尔有孩童笑闹追逐着跑过去,瓦蓝瓦蓝的天空,日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踩着平整地砖这样漫无目的游走,连心情也跟着懈怠起来。 自觉走得差不多,就从停在某个巷口的冰激凌车那里买个双色圆筒给小白熊,然后我领着它坐在街边供人休息的长椅上,边歇脚,边偷看小白熊专注应付冰激凌的可爱模样。 圆滚滚的橙黄,团坐在深褐木制长椅上,绒绒爪子捧着双色圆筒,心满意足眯起眼睛,耳朵尖上的小绒毛映着日光,散发出引人揉捏的气息。 偷觑好一会儿,我才默默移开视线,脖子枕在长椅靠背上,仰高脸,盯着头顶摇曳树影,轻轻长吁一口气。 街道两侧种着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枝头挂着大串大串的花苞,粉嘟嘟嫩生生,压得枝桠垂垂累累,连呼吸都溢满若有似无的馨香。 风拂过引得枝桠间光影斑驳,树梢的花瓣扑扑簌簌,雨滴似的落下来。 同样是春岛气候,这里没有[花洲]那种凄清冷意,反而多了生机盎然,也不知是我的心境有所变化,亦或者别的什么缘故。 或者,是因为没有讨厌的雨水? ………… “诈骗犯你笑了呢~”小白熊贝波在耳边小小声叫唤,软糯糯的音色,透出些惊讶,“好奇怪,贝波以为你都不会笑的说。” 见我睁开眼睛看它,绒绒的脸微微一红,圆圆眼珠子飞快转开,停顿几秒钟又悄悄移回来,捧着冰激凌的爪子收了收,“船长说别人这样——” 它艰难的挤出一个竖起眉头龇牙咧嘴,放在别的人脸上可能凶神恶煞,到它那里反而激萌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是生气,贝波看到就要躲开,诈骗犯你从来不笑,可是买东西给贝波吃…嗯嗯?” 歪着的脑袋边冒出无数个小问号,黑漆漆的眼珠子里有明显的疑问,“船长每次都是对的,可是…” 你家船长都教你什么啊喂?我默默抽了抽嘴角,抬手扶额,想了想特拉法尔加船长的用意,嘴角又是一抽,“你家船长确实是对的。” 会满怀敌意瞪着你的,基本都不是好人,你家船长虽然一概而论,但其实无可厚非。 想到特拉法尔加船长为保护小白熊的煞费苦心,我只能苦逼的咽下心头一口老血,“我只是最近受了伤,笑起来脸会痛…” “伤好了就会一直笑,那样贝波就不会觉得我是坏人。”————囧。 ………… “噗——”这样忍俊不住的喷气声,并非得到解释眼睛微微睁圆的小白熊贝波,而是出自几秒钟前缓缓出现在视线内,此时已然走到附近的金发男人。 本以为在餐馆已经‘恕不远送’的北海魔术师.巴兹尔.霍金斯,手里拎着长剑,身边没带任何一位属下,施施然站在长椅边上。 仍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刚刚那记喷笑不存在似的,深红瞳子盯着小白熊,眼睛里透出少许柔和,“好巧,红心家的白熊。” 巧你妹啊!分明是沿途跟踪,真以为我没发现么?! 瞪着打完招呼就自顾自挨着小白熊另一侧坐到长椅上,并且顺势将长剑也放下,摆出一副‘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好好谈一谈人生’架势的金发男人,我的眼角狠狠一抽。 此刻我总算感同身受,这些天特拉法尔加船长的心情是何等苦逼,只是介于金发男人目不转睛盯着小白熊,眼角余光都吝于分给旁人的模样,我那心头盘旋的闷气也就没处宣泄。 小白熊它不是我家的,我自身行为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要赶人也没立场嘤嘤嘤~ ………… “咿——”小白熊被金发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毛尖炸了炸,几秒钟后又‘咦’了声,这次音色里的惊惧减少许多,原因却是被凭空冒出来的一群小东西引走注意力。 金发男人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开,随即有古古怪怪的小东西出现在他空无一物的手心,也就几厘米高,只是会动。 类似于稻草人一样的玩偶,站在魔术师的手掌上,挠头、鞠躬、转圈圈,还会在小白熊好奇的伸爪子去戳的时候攀住它的肉爪,攥住绒毛攀爬… 小白熊叽叽咕咕笑眯了眼睛,金发魔术师顺势变出一只又一只小稻草人,有的爬到小白熊身上有的跳到它膝盖上,一大几小顿时很快乐的玩耍起来。 眼见着小白熊被稻草人们逗得冰激凌也不吃了,只顾从长椅上下来蹲到地上,和那群小家伙们玩过家家一样傻乐,我嘴角微微一抽,抬眼瞪住金发男人。 讨,讨厌嘤嘤嘤~ 那人异常闲适的坐在长椅上,静静看着贝波与稻草人的互动,侧脸线条毫无起伏,只是深红眼瞳里有浅浅笑意。 隔了好一会儿,那人终于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睇过来,“红心家的白熊很少跟人亲近。” 嗓音略显低沉,带着种干净柔软的味道,搭在身前的黑手套指尖轻抬,无声指挥那群稻草人表演各种动作给小白熊看,再次得到几记无比愉悦的笑声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好吧好吧~我默默收回愤怒的目光————他话里行间的意思很明显,小白熊‘很少跟人亲近’多半是因为特拉法尔加看得严,好不容易有机会,我也不好意思真的怎么样。 毕竟,这人跟我一样喜欢贝波,无论是跟踪讨好,还是动用能力亲近什么的…呵呵呵~我没脸说别人。 ………… 不多时,有许多注意力集中到长椅这里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稍微想象看看,热闹的商业街中心,树荫下一团橙黄与许多拳头大的小人欢快游戏… 如此可爱的场景,怎么会不夺人眼球。 只是碍于金发男人的草莽气息与不离身的武器,许多行人围到附近又顷刻间散开,偶尔几个留恋不去的孩童,也很快被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大人抱走。 附近几经热闹复又冷清下来,最后只留下个不知哪来的小孩蹲在边上,满脸渴望的盯着小白熊看,也就五六岁年纪,蹲在那小小一团,盯着小白熊看了很久,然后偷眼瞥几下长椅这里,许是没发现没什么恶意,于是挪动身形朝贝波蹭过去。 穿着背带裤的小孩子一下一下,最后凑到小白熊近前,歪着脑袋,一半目光留给熊仔一半留给稻草人,看得目不暇接的样子。 贝波对此一无所察,它的全副精神都留给小伙伴们。 那群魔术师的能力衍生出来的稻草人们,结束方才很温馨的家庭剧表演,分成两派,各自由目测稍大一圈的一只带领着,开始另外一场默剧。 排列出方形规阵,为首两只对持几秒钟,身后队伍潮水般涌向中央空地…然后,捉对拼杀? 这是…行军布演? “啊?” “啊!” 异口同声的惊呼,出自蹲在那里围观的两只,紧接着小熊与小孩同时抬头看向对方。 “啊嘞?”这是眨巴眼睛的小白熊。 “熊熊~”这是奶声奶气的小孩。 四只眼珠子彼此对视,半晌,不知谁家没看好的孩子起身,慢吞吞拍了拍自己的裤子,之后朝着小白熊伸出手,短短五指张开,“抱抱——” 小白熊沉默几秒钟,缓缓的探出爪子,似乎是要等那孩子自己扑进怀里,而那个孩子更是眼睛一亮,跌跌撞撞就冲过去… ………… ————?!毫无预兆的,反射神经拉响警报。 我猛地起身,在孩子的小手碰到小白熊之前闪身切入,一手揪着背带裤把人捞进臂弯一手把贝波护到后方,于此同时,眼角划过一丝金色,魔术师高大背影已经挡在身前。 [叮]一声,袭来的兵刃与魔术师出鞘的长剑剑锋相交,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阁下这是做什么?”魔术师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怒气。 “海贼?”陌生男人的声音,停顿几秒钟复又开口,“北海魔术师,巴兹尔.霍金斯。” 被叫出名号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我怀里的孩子已经一边扭动起小身子,一边欢快的咯咯低笑,“爸爸~举高高举高高,再来一次~” 低头看了眼攥住斗篷前襟,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小孩,我囧了下,‘举高高’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爸爸’? 答案很快就水落石出———— “卡尔?!”陌生人的音调扬高几度,透出些惶惶不安。 “爸爸~”小孩子笑得更加愉快。 这么说来,方才突然攻击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孩子懵懵懂懂靠近猛兽,于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了吗?这样呃~也算是情有可原? 毕竟我抱着的这孩子,看上去也就一丁点大。 我心念方动,堵在眼前的金发男人已收起长剑,缓缓的往侧边退开一步,许是想到同样的地方去了,戒备依旧周身杀意却淡开不少。 回头示意小白熊稍安勿躁,我跟着弯腰把小孩子放到地上,蹲到与他平视的位置,轻轻拉开攥着斗篷的小手,戳戳对方圆鼓鼓的小肚子,然后将人转个方向,拍拍温暖的小背脊,示意他回到自家大人身边。 孩子迈开小短腿,我的视线随着他移动,直到停在来人身上。 那个陌生人,三四十岁年纪,衬衣长裤,袖子挽到手肘处,不高不矮,中等偏瘦身材,看上去象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手中持着一柄长刀,刀尖不偏不倚,死死咬着金发魔术师的方向,显然是还在忌惮对方。 “卡尔?”陌生人的目光盯着那孩子,直到他摇摇摆摆跑回身边,又上下扫视一番,确定孩子分毫无伤后,眼底的紧张这才稍稍松弛,最后,他把孩子单手抱起来,手中兵刃垂向地面,一双眼睛敛去锋芒,透出少许平和。 “实在抱歉。”说话间他的视线从魔术师那里移开,对上我的目光时眼神猛地一顿,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戴得好好的帽兜已经掉落,陌生人这般反应是因为看清楚我的脸。 ………… “妮可.罗宾?”陌生人身形一动象是想做什么却又瞬间僵直,眼角飞快斜觑臂弯中笑容天真的小孩子,瞳孔微微缩紧。 “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做什么,所以,您可以认为自己看错人了。”我轻轻的叹口气,抬手拉高帽兜把脸藏起来,“看您的装束是正在渡假吧?不知名的海军将领。” 那人的眼神几经变化,半晌,手腕一转将长刀收进腰际刀鞘,失去武器的手转而兜住小孩子的屁屁,声线暗哑,仿佛自言自语,“今天的太阳确实晃得人眼花。” 微微侧首对着魔术师点点头,随即转身,走出几步忽又停下来,回过脸,神色阴晴不定,隔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巴兹尔.霍金斯,你是海贼,将来在海上遇到,我们彼此都会全力以赴,开战之前,当是还你人情。” 说话间,他的目光别有深意瞟了我一眼,颦紧的眉心,神色若有所指,“缪斯号会拍卖极紧要的东西,本部有人很感兴趣,既然传言指针在你手上,祝你好运。” 丢下这么一番话,那人生怕自己反悔一般飞快离开。 目送那一大一小消失,我收回视线,微微抬起眼睛,透过帽檐望向金发魔术师,“我也该告辞了呢~” 漫长的沉默过后,金发魔术师哼笑一声,悠远音调喜怒难辨,只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阻拦我牵着贝波往相反方向离开的举动。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金发魔术师的声线方才悠悠然追过来,他说,“代我向红心船长问好,同时转交方才那句祝福。” ………… ————祝‘你’好运,吗? 我抿抿嘴角,一时有些好奇,所谓‘缪斯号’是什么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五十三章 回到金鹿岛的时候已经快傍晚,红彤彤的晚霞将庭院内一应景致绣出浅金轮廓,包括沐浴在余晖下的那些人,折射的光芒模糊视野,让人看不分明。 脚下空间震荡稳定下来,我抬起眼睛,随即被日光刺得眯了眯,耳畔传来谁惊喜交加的低呼,紧接着一声‘Room’,衣角坠住的那道重量被夺走。 惊怯怯跟在身后的小白熊,顷刻间就出现在它的同伴当中,下一秒,红心海贼团的人员将那团橙黄围得密不透风,安静的庭院一下子炸开。 “贝波——” “贝波!你终于回来了!” “没丢掉真是太好了,吓死了知道吗?!” “你这家伙乱跑什么?” 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一群人边说边上下其手,把自家白熊从绒耳朵一直检查到尾巴尖,确定小家伙毫发无伤之后,才各自露出‘终于安心了’的表情。 最后,人群安静下来并且分散开,让出通道给站在中央,手抱长剑始终一言不发的特拉法尔加先生。 静静盯着挨到近前的小白熊,特拉法尔加先生眼底那份放松蓦地一变,顿时面沉如水,象每个发现熊孩子丢掉最后又找回来的家长,担心之余剩下的就是满腔怒气,脸色黑如锅底。 “船长~”小白熊喜滋滋凑到红心船长跟前,视若无睹大家长眼睛里写满的,‘这小混蛋今儿非抽得你找不着北不可’的意图,自顾自把藏在怀里的东西举高高,一副献宝的样子,“帽子修好了,船长~” 语气高兴得不得了,手下不停地把斑点绒帽一个劲往红心船长那里塞,“贝波咬坏的地方全部没有了船长~” 即使隔了些距离,我大概也能想象,小白熊那双乌黑眼珠子里迸出的星星是何等灿烂,被它那样盯住,想必再如何铁石心肠,也是下不了狠手的吧? 现场静默几秒钟,原本准备袖手旁观的众人呼啦一下又围上去。 “哦哦~贝波修帽子去了?” “很乖嘛——” “是啊是啊~” “这次就算了吧?当家。” 一面议论纷纷,一面动手把红心船长和小白熊隔开,然后不知谁忽的飞出一句,“当家,要打一顿也要先揍拐走贝波那家伙吧?” 此言一出,包括脸色各种变幻,从原本‘无论如何要让熊孩子长记性’的愤怒,跳转到‘被自家孩子感动了可拙于言辞不知如何是好’波段的红心船长,所有人表情飘移几秒钟,忽又同时一凛,视线齐刷刷盯过来。 卧槽!这家伙还在?居然没有畏罪潜逃?————红心海贼团这十数张脸庞,依稀仿佛表达的都是这么个意思。 ………… 眼角重重一抽,我脚下悄悄后退,身形方才一动,脑后有划破空气的风声袭来。 “诈骗犯当家的,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特拉法尔加.罗的声音近在咫尺,圆润的音色,语调喜怒难辨。 侧眼斜了下压在脖颈边,镶了圈绒毛的野太刀刀柄,我抬起双手,先示意自己没有任何不轨意图,然后才干笑两声,“很抱歉——” 除此我无话可说,为人处世要敢作敢当,所以… = =。 又等了一会儿,特拉法尔加.罗冷哼一声,收起武器,慢吞吞转到我跟前,隐在帽檐下的眼睛,透出会让人浑身起寒毛的古怪含意。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特拉法尔加.罗勾了勾嘴角,饶有兴致的笑笑,“诈骗犯当家的真真名不副实,居然还敢回来,原以为今后要满世界追杀你呢~” “拐走我的船员,嗯?”尾音轻轻撩高,说话间,他瞥了眼被船员围绕着不能过来却伸长脖子似乎有话要说的小白熊,眼底滑过一丝…狡诈? “诈骗犯当家的,似乎很喜欢贝波?”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微微侧首,一副‘等待愿者上钩’的模样,继续说道,“可惜相聚日短,航海指针磁力已经满了,我们即将启程。” “祝您一路顺风。”我恋恋不舍的盯了眼贝波,随后抬起手,在红心船长微眯眼睛的注视下,从斗篷口袋里掏出别人要求转交的对象,慢慢递到空中。 “缪斯号的航海指针。” 话音刚落,特拉法尔加.罗的眼瞳蓦地睁大复又眯紧,目光下落到我勾在指间荡漾的那条链子上,他的眉宇间飞快掠过一丝阴影。 ————这样的表现,实在不符合金发男人此举的目的,那位虽然没有明说,行动间却很明显透露出,红心船长极是需要这颗‘指针’的信息。 虽然,我不知道‘缪斯号’究竟代表着什么,透过餐馆里那个智硬的奴隶主和后来不知名的海军将领,多少也明白,‘缪斯号’的指针,应该是颇引人争夺之物。 要不然,也不会被拿来抵消能被海贼记着的人情。 ………… 挑了挑眉,我接着说出另外一句话,“北海魔术师,巴兹尔.霍金斯,要我转告特拉法尔加先生,他说,欠您的人情他已经还了。” 沉默许久,特拉法尔加.罗缓缓抬起手,接过那条项链,将它拎到眼前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收紧手指,抬起的眼睛,眸光泛起冷意。 “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分别吧~诈骗犯当家的。” 变得阴郁的神色没了之前的戏谑,显得分外凝重。 也不等我做出回应,红心船长迈开步伐朝着他的同伴走去,擦肩而过时,抿直的唇角微微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 “船长?” “当家?” 特拉法尔加.罗径直揉了揉奔到面前的小白熊的脑袋,低声下令,“出发。” “诶?可是…”小白熊贝波远远的盯着我,乌黑眼珠子里透出些不舍,“诈骗犯不跟我们走吗船长?” “不——”特拉法尔加.罗抬手按低帽檐,“她还有别的事,贝波你不要随便粘着别人。” “咦?那好吧——”小白熊三步两回头,最后还是乖乖的被裹在人群中,红心一群人簇拥着他们的船长,头也没回往庭院出口走去。 时隔不久,此地就此安静下来,暮色里的庭院影影绰绰,也没有灯光,只有风拂过时带起花木枝叶摇曳的窸窣细响。 这样明显随手拈来的借口…也只有小白熊那单纯的脑袋瓜,才会反应不过来吧?我低低的嗤笑一声,摸着下巴考虑许久,抬头对着深紫色的天穹长吁一口气。 最终,还是遵照心头转瞬即逝的那点动摇,沿着红心众人的路线追出去。 ………… 我承认自己开始不想多事,才会赶在特拉法尔加.罗说什么之前抢先告辞,以堵死他的话,毕竟刚结束的愿望岛回忆太糟糕,导致我对‘航海指针’一词抱有某种排斥心态。 由于成长环境比较特殊,我对其他人尚未付诸行动的意图比较敏感,特拉法尔加.罗原本是打算开口邀请的,只是当他看到那颗指针,立刻就改变主意。 我的动摇,正是来自他刹那间散发出来的气息。 那是一种…怎么说呢?大概是打定主意去做某件或许极度危险的事,进而无意识间流露出的悲怆与愤慨情绪。 特拉法尔加.罗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接过指针,‘缪斯号’虽然不知道是何等龙潭虎穴,红心的船长却分明自知或许有去无回,所以才…不打算连累旁人吗? 如此心性,导致我犹豫不决。 细细深想,最后还是…呃~没办法想象若是贝波————好吧好吧~冲着小白熊,还是跟过去看个究竟。 反正,那位不知名的将领也误会是北海魔术师得到指针嘛~大不了,那什么到时候躲开‘本部很感兴趣’的家伙就是了。 也或许,特拉法尔加.罗不是冲‘拍卖的极紧要的东西’去的呢?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脚下不停,我一面抬手扶额。 说起来,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违背‘不招惹强者’的本性,是在愿望岛遇到罗杰一行被传染了大无畏的冒险因子,还是恢复记忆,不小心人也跟着幼稚起来? 这样管不住自己的脚偏向虎山行,究竟是要闹怎样啊魂淡!都是哥尔D罗杰不好! ………… 缀着偷偷留在小白熊贝波身上的气,出了庭院一路疾行,直追到位于住处后方,挨着海岸的屿岬,隐蔽处恰是个天然港湾。 红心一行人动作很快,我只是稍迟这一会儿,沿途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许是特拉法尔加.罗动用过能力,如同之前庭院内瞬间转换小白熊的位置,他的恶魔果实能力应该有部分转换空间的功效,等赶到岸边,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橙黄消失在暗蓝海水下。 那应该就是我没见识过的,贝波口中念叨过许多次的,它家可爱的潜水艇。 盯着夜色里起起伏伏的波涛,我眯了眯眼睛,叹口气,解/放咒文卡: 同行————贝波。 希望忽然冒出来不会被红心船长砍了,他那柄比人还高的野太刀,领教过一次我实在不愿意短时间内再次品尝。 ………… 如水墨般蕴氲的琉璃蓝夜色缓缓融化,几秒钟后,一片浅浅昏黄逐渐映入模糊的视野,空气也跟着沉闷起来,原本清冷的海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凝固的环境,鼻端弥散着淡淡的苦涩味道,似是某种接近消毒水的诡异气味。 “咿——” [叮——] 囧… 以上三种情况分别来自小白熊、我,以及红心的船长。 小白熊贝波盘膝坐在正对面一张窄窄的铁架…呃?原本以为是椅子,细看却是睡觉用的吧?那种宽度实在很危险的说。 背靠着墙,我眼角微微一抽,脖颈边架着出了鞘的,寒光四射的刀刃,盯着小白熊,不小心思维就飞速扩散出去。 红心船长的野太刀刀尖砍入身后的墙壁少许,得亏我反应快些,不然脑袋可真要飞出去… ………… 默默朝天翻个白眼,我低头,指尖点了点贴在皮上,森冷寒意激得人打冷战的刀锋,干巴巴的笑了笑,“特拉法尔加先生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吗?” 静静盯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对方这才移开武器,收起眼底的难以置信,平淡的开口说道,“对待不速之客,怎样都不过分。” 说话间收刀入鞘,双手环臂将它抱在胸前,“诈骗犯当家的跑到我船上,意欲何为?”打量我几眼又侧目斜觑小白熊,不知想到哪里,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船长你看~诈骗犯就是会忽然出现,贝波没撒谎!”小白熊贝波蓦地扬高声线,一只爪子掐拳作斩钉截铁状,“所以白天真的碰到魔术师了嗯!” 哦~这么看起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我挑了挑眉,看着单手掩面默默散发‘这孩子怎么这么笨究竟是谁教的啊?’这种黑线气息的红心船长。 “没有~诈骗犯你迟点来,贝波就要睡觉了。”仍是小白熊贝波欢喜的回答,~(≧▽≦)/~ 。 虽然,我不知道那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因果关系,但是…贝波说的都是对的!(╯3╰)。 ………… “你们两个…”红心船长阴森森的磨牙。 半晌,他大步上前一把揪着我的斗篷往后拖,嘴里恶狠狠怒道,“不要抱住我家白熊,不要蹭脸!诈骗犯当家的,你的矜持呢?!” 经过一番抗争与压迫,最后,红心船长满脸颓废的挡在小白熊贝波身前,死气沉沉的盯着我,“那么——你忽然又跑来是想做什么?” 沉默几秒钟,特拉法尔加.罗眼睛缓缓眯起,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如果你是打着带走贝波的主意…” “不是哟~”我耸耸肩,慢条斯理的拉平刚刚挣扎间凌乱的衣角,整理好仪容,这才上前一步冲着红心船长,露出学来的最高级微笑,“请允许我暂时与你们同行。” 对方脸色缓和下来,眉梢微挑,“暂时?” “是的,暂时。”我抬手凌空点了点特拉法尔加.罗胸襟的某个位置,“缪斯号,我有点感兴趣,不介意的话带我一同前往,如何?” ☆、第五十四章 虽说来到这个世界后随船航行是很经常的事,但是搭载潜水艇却破天荒头一遭,所以,这股子新鲜劲,持续了蛮长一段日子。 红心海贼团的这艘宝贝潜水艇[哈特号],有着与小白熊一样可爱的外表,圆滚滚、橙黄色,看上去钝钝的,给人想揉一把的印象。 好吧~虽然我移情别恋的速度略快了些,但是,晴空下漂浮在暗蓝波涛之间的橙黄,这艘放大无数倍玩具一样的潜水艇,实在很萌—— 不要问我哪来的上帝视角,我手里摊开的这本黑色大部头书会告诉你,什么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浏览,外加里外剖视,不过小菜一碟。 ………… 以潜水艇为交通工具的好处,是能有效避开各种麻烦。 同一航线的海贼们,神出鬼没的海军们,双方阵营的船舶在洋面遭遇打得热火朝天,哈特号悄无声息潜行在墨蓝静谧的水下,畅行无阻。 嗯~坏处么?大概就是昼伏夜出晒不到太阳很让人颓废? 当然,此一观点仅仅针对我个人而言。 对红心海贼团全员来说,白天航行晚上浮出水面,是很稀疏寻常的事,除非必要上浮换气,晒太阳?那是什么奇怪的运动? ————上面最后那条是经过这些天相处,加上观察了特拉法尔加船长的作息后,我自己脑补出来的。 之所以如此感慨,实在是因为…红心全员真的是,就一个‘宅’字足以概括。 特拉法尔加.罗先生带领下的红心全员,是呃~与之前我遇到的重金属朋克风,色彩浓烈的尤斯塔斯海贼团,截然相反的类型。 较之,装束打扮标新立异到恨不得换张脸的尤斯塔斯全员,红心的颜色显得清淡许多,一色儿铁灰连衣裤,唯二例外是船长和白熊。 整个海贼团加起来不到五十个人,半数医生半数技工,拿得出手的力量系战斗型人才,两只手就能点满,其中还要包括小白熊贝波,囧。 我想,会出现这种诡异情况,原因大概是红心所拥有的[哈特号],其水平领先了伟大航道前半段,所有已知的海贼团许多。 半自动化的的[哈特号],需要经过专门训练才能看得懂并准确操控那些精密仪器,这就遏制了红心在吸收人员时的选择方向,绝大多数(比如我这样)总是行动快于思想的人,基本上是驾驭不了潜水艇。 于是,特拉法尔加先生的船员,很遗憾的无法文修武备。 以上种种得出,这一次跟我搭伙的红心海贼团,需要注意的情况如下: 船长特拉法尔加.罗,死宅、非腐,低血压魔王————不是在实验室就是正补眠,没事请勿打扰,不小心惹到请致电贝波。 小白熊贝波,萌物、(出乎意料的)战力之一,魔王专属靠垫————船长身后不见踪影请前往厨房寻找,投喂要注意避开饲主。 船长的心腹以及副手,左膀右臂,佩金与夏其,后者是人不可貌相的狙击手,前者是令人吃惊的真机械天才。 没有亲眼目睹还真看不出来,始终对我持保留态度的男人,地位相当于副船长的佩金,据闻猎人出身气息剽悍的家伙,有一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哈特号]日常养护,细小零件维修等等,均由他全权负责。 偶尔还能看他给船员修个私人物品,或者组装个小机器人给贝波当玩具,o(≧v≦)o 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很有道理,上了红心这艘船,我已经开过好几次眼界,(≧▽≦)/ 长了见识的我相信,这次结伴而行,旅途结束之前会有更多有趣的东西等待发现。 ………… 那天我厚着脸皮追到哈特号上,之后就此蛰居潜水艇。 特拉法尔加.罗几次态度恶劣仍是没能赶走我这不速之客,后来许是认命了,他召集船员宣布‘被暂时同行’一事后,直接丢给我一个房间。 一个独立的,对恶魔果实能力者来说处境不妙的容身之所,融合海楼石物质建成的房间,哈特号内唯一一处全方位克制能力者的地方。 ‘虽然红心与诈骗犯当家的不存在冲突,但我还是不信任你。’ 彼时,特拉法尔加.罗这般直言。 他说,‘为了保证我的船员和哈特号的安全,请你住在那个海楼石房间里。’ 对此我表示毫无异议,见过太多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红心船长如此戒备,反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坦荡。 既然是我不请自来,自然是客随主便。 这位来自北海的船长,于我有援手之恩的男人,心境竟也是风光霁月;我想自己的出尔反尔,许是看不过他眼底的悲愤,下意识想为他做点什么吧? 凭心而为,但凭喜恶————是我一直给自己订下的目标,既然过意不去,就按自己想的去做,没什么大不了。 ………… 从金鹿岛启程,抵达下个岛屿所需时日,据红心航海士计算后,得出的时间是十六天,期间若果遭遇海流天象异常则顺延。 之前说到哈特号的航行方式与众不同,所以这段航海风平浪静,可能是我或者红心时来运转?连天公也很作美,洋流气候都稳定得很,一路上不存在任何突发状况。 我从金发魔术师那里得来转交给红心船长的指针,也没了下文。 虽然特拉法尔加.罗将项链随身带着,时不时就能看到他盯着它发怔,但他绝口不提关于‘缪斯号’的任何情况,对此,我有些好奇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随船航行第十三天。 ………… 早上天气非常非常好,金鹿岛之后的目的地是个秋岛,稳定下来的海域天候秋高气爽,天穹是苍蓝色的,一碧如洗,海天交界也模糊在宝石一样的澄澈里。 哈特号安静蜷伏在波涛荡漾的海面,因为距离启航还有些时间,用过早餐的人开始例行他们红心的‘每日饭后模拟战斗’小游戏。 我站在第二层甲板上,斜倚着栏杆,静静看下面一层那些人点到即止的舒展筋骨,小白熊盘膝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我偷偷给它的果子,吭哧吭哧吃得正欢。 很可爱哟~不枉我见天就塞东西过去,小白熊的绒毛养得水光油滑,把脸埋进去一定美死了嘤嘤嘤~ 正打算凑上去摸个头什么的,还未付诸行动,空气发生的变化导致我打消那个念头,几秒钟后,小白熊的毛尖猛地炸了炸,三两下把剩余的果子塞进嘴里,然后用爪子捂着,腮帮子鼓鼓囊囊,飞速咀嚼。 过了一会儿,“诈骗犯当家的——”近来越发阴森的语调,伴随着皮鞋鞋底敲击金属制甲板的闷响,红心船长人未到声先至。 瞥了可能会噎到的小白熊一眼,我抬手冲着恰恰走到视线内的红心船长挥了挥,“早啊~特拉法尔加先生。” “贝波,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乱吃东西。”特拉法尔加.罗顶着浓厚的黑眼圈,仍是抱着不离身的野太刀,慢吞吞走到小白熊跟前,俯视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半晌,然后在它缩了缩肩膀眼冒水汽的回望下,转而迁怒的瞪我。 “我记得厨房采购单子里新鲜水果不够支撑这么久。” 那双明显睡眠不足的眼睛,眸光透出若有似无的怨怼,“诈骗犯当家的又是哪来这么多果子讨好贝波?” ………… 我但笑不语,对方似乎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沉默片刻,原地盘膝坐下,抓着小白熊当靠垫,特拉法尔加.罗舒舒服服打个哈欠。 仰起头,他半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天空方才再次开口,“看了这么多天红心的战斗方式,诈骗犯当家的有什么感想吗?” 说话间目光下落,一侧眉梢微挑,“真的不想下去小试身手?佩金可是很期待。”面上神情仍是无精打采,眼神却是颇诚挚。 想了想,我摇了摇头,“实战恐怕不行,我控制不了条件反射。”随即又在他露出少许失望神情时,开口问道,“红心船长会不会霸气?” 特拉法尔加.罗微不可察的顿了顿,眉宇间的散漫徒然收敛,露出些冷锐战意,“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如果不介意,红心船长让我试验一下。”我慢悠悠直起身,扭头看了眼下方一无所察的红心船员,眯了眯眼睛,“激发霸气的可能性,借用你的船员。” 就象强制打开精孔,如果我全力放出念压,有没有人会被影响…两个世界不同的力量体系,是否有可能存在共通性? 我承认自己好奇很久,只是找不到机会实践。 “危险性如何?”考虑很长一段时间,特拉法尔加.罗首先问的却是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危险程度不明。”我摊开双手,很老实的告诉他真话,“毕竟没有试过,后果会如何我不能保证。” “那么我拒绝。”红心船长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圆润的音色微微透出不满,“我的船员不需要使用这种毫无根据的方法,提升战斗力。” “很抱歉,我只是提议,没有别的意思。”我抿抿嘴角,也没觉得怎么失望,毕竟脱口而出的瞬间就料到会被否定。 红心船长怎么看也不是为追求力量不择手段的人,这里的环境也并非流星街那般残酷,那里物竞天择,不前进只有死,拿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是我疏忽了。 ………… “我发誓不会拿你的船员冒险,所以红心船长你别再这么死瞪着我,行么?” 实在是被他盯着有些发毛,我不得不举高双手作无辜状。 不动也不言语,持续盯着我好几分钟的特拉法尔加.罗,冷冷的哼了一声,又上下打量我好久最后许是暂时相信我的话,绷紧的身体这才稍稍松弛。 “我的船员…” 他的话才刚刚开个头,他身后的小白熊不知怎么了,‘咿——’一声,象是被针扎到猛地一蹦三尺高。 “贝波?”特拉法尔加.罗回过头。 晚了一步随着清冷海风拂过肌肤的寒意,直到现在方才刺破平静,我只觉得浑身一凛,全部细胞都在尖叫,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那是许久都不曾感觉过的战栗,犹如渐渐碾轧过来的山峰,顷刻间就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威压逼得人呼吸困难。 然而这份可怕的感觉,刹那间又消弭于无形。 海风浅浅吹拂,潮汐拍打船身,下方甲板红心船员们依旧喧哗笑闹,仿佛刚刚的诡谲不曾发生过一般。 特拉法尔加.罗显然也察觉到异样,身形一闪就站在与我并肩的位置,彼此对视一眼,双双看清楚对方眼底的惊骇,随即两人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极目远眺海面。 此时朝阳初生,极远处一道金红划破深蓝。 象是错觉一样,日光最盛处,金红与晴蓝模糊的交界点,一道闪电横贯长空,看不见的轨迹直直劈开海面,毫无停滞扑向哈特号。 海风、潮汐,所有生息,甚至连血液都倏然凝固,被这难以言喻的震慑压制。 瞳孔骤然收缩,黑色大部头书瞬间浮现,摊开的书页猎猎翻卷,无数张卡片飞快显现,飘浮在空中排出巨大规阵,所有卡片倾巢而出,只为挡下这一击。 ………… 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眨眼间,浮在哈特号附近形成盾牌的所有卡片无声碎裂。 仓促间解放的卡片一层又一层消失,巨大冲击力撞得我摇晃几下,胸口猛地一痛,咬得死紧的牙关尝到浓烈的血腥味。 空气中层层叠叠卡片渐渐变得稀疏,我眯了眯眼睛,也顾不得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收起浮在身侧的黑色大部头书,放出全部念压。 蛛网般细黑丝线爬满空间,狰狞而贪婪的迎上去。 徒然相遇的力量碰撞、绞缠、厮杀,空间扭曲引发气流急速翻卷。 那道冲破云霄,锋锐绝伦的剑意斩断无数道丝线,沿着轨迹撕裂皮肉,力量从由浅至深的伤口飞速流逝,腥甜气息引发心头最深处的躁动。 我渐渐开始迷糊,开始觉得饥饿。 这可真是…糟糕啊~贝波你要逃得远远的… 肚子好饿—— ☆、第五十五章 日后再回想这一天,特拉法尔加.罗深信自己是用尽了半生的运气,他的海贼团与哈特号才得以分毫无损。 力量尚不足立于巅峰之前,能够自两个那么可怕的人物手底下走过一遭,并且安然无恙,即使耗尽所有幸运,导致往后种种坎坷,特拉法尔加.罗自觉仍是相当划算的一件买卖。 ………… 那场遭遇之前,特拉法尔加.罗没怎么觉得妮可.罗宾是如何恐怖。 关于她的传言很多,开始被通缉就是极少见的金额,半个月时间不到,翻新的通缉令金额直接加一个亿,这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算是一件轰动的事。 那时候妮可.罗宾的流言就喧嚣尘上。 有传言她是间/谍一类,因为窃取/政府/机密才被高额悬赏,更夸张些,是谣传她与海军本部某些人存在某种无法言明的关系,双方闹翻了,才有这么一出‘恼羞成怒追杀旧情人’的年度大戏。 当然,后面那部分内容也算是敌对阵营刻意抹黑的讥讽。 直到[毒藤克朗奎斯特]海贼团全军覆没在香波地群岛,妮可.罗宾的赏金再加一个亿,她的那些来龙去脉才随着通缉令传遍伟大航道。 干掉包括准将在内整艘军舰人马,重伤一位本部中将,最后在大将的追击下安全逃脱。 这样的人物,借居在哈特号上的日子里,不是睡觉就是发呆,醒着的时候总是尾随贝波,还喜欢走神,有一点点无头厘,加一点点和白熊一样的吃货属性。 对照传言中的心机深沉嗜杀成狂,若不是对自己的情报来源有信心,特拉法尔加.罗几乎要以为他在金鹿岛捡到的这只女郎蜘蛛,和通缉令上的妮可.罗宾是两个人。 另外,她还很迟钝,简直有负外界给她的‘情报机器’美誉,呆在哈特号上十几天,只要细心些就能发现的东西,妮可.罗宾反而表现得懵懵懂懂。 比方说,白熊贝波,妮可.罗宾认定它是战斗人员,然后把[航海士]此一职位,自顾自扣到控制室另外一个人头上,不管贝波怎么纠正,也改不过来她的印象。 后来回头细想,特拉法尔加.罗才惊觉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并非妮可.罗宾太迷糊,而是能被她看进眼底的,都是拥有一定战力的人员。 也就是说,他们红心其他稍微弱一些的人员,对妮可.罗宾而言,都是可有可无。 实在狂妄得可以,不是吗? 当然,若是换了之前,特拉法尔加.罗绝对会这样认为,而后冷冷一笑将这份侮辱记在心底,将来有机会就要让那个瞧不起他船员的混蛋,好好的悔恨一番。 只可惜,无论是他的恍然大悟,还是妮可.罗宾看似狂妄表面下的所隐藏的真实,都知道得太迟。 这也就难怪当他同意她留下来,红心全员与她首次照面时,妮可.罗宾只留心看了几个核心干部,外加一个厨子。 吃货属性与战鬼本质,那时候就表现得很明显,只怪他自己没能察觉。 只是想清楚这一切,是很久以后的事,那时候特拉法尔加.罗已经做不到什么。 ………… 哈特号驶离金鹿岛第十三天。 一大早,特拉法尔加.罗就发现白熊贝波又不见了。 没在几个特定地方看到自家航海士的影子,原本打算询问今日航程预计情况的特拉法尔加.罗只能挟着浅浅怨怼,前往第一层甲板寻找。 妮可.罗宾每日这时候都会在固定地方小憩,而每天这个时段,从她站的那个角度,下一层甲板红心全员模拟战斗,会尽收眼底。 每当特拉法尔加.罗在那里找到妮可.罗宾,就能发现她静静盯着下方战斗场景瞧,视线拓展出去几米,也一定能找到白熊贝波。 原先贝波很怕她来的,可不知怎么,登上哈特号之后,那一人一熊的感情就一日千里,简直*。 身为红心哈特号船长,对于莫名其妙隐约能把航海士拐走的客人,特拉法尔加.罗表示异常无奈并且头疼。 许是妮可.罗宾找对讨好贝波的方法? 比如说,特拉法尔加.罗时不时就看到贝波在吃一些稀奇古怪的果子。 是妮可.罗宾拿给它的,特拉法尔加.罗敢发誓自己见也没见过,贝波献宝一样给他看的果实,也不知道妮可.罗宾从何得来,并且取之不尽一样。 一个成人拳头大小,外表毫不起眼,闻起来却香甜四溢————特拉法尔加.罗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被投喂的只是贝波’,才没有真的试吃看看什么味道。 ………… 登上第一层甲板,没拐出转角就能听见细细的咀嚼声,还有空气中弥散的清浅馨香,特拉法尔加.罗重重叹了口气。 聊胜于无的责备过自家白熊,他把视线放到一旁的妮可.罗宾身上,同时出言邀请。 既然旁观了这么多天红心的战斗方式,他很希望她能下场小试身手,顺便测试一下进入伟大航道后,他们红心提升了多少。 妮可.罗宾很出乎意料的拒绝了,并且提出一个特拉法尔加.罗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建议。 ‘激发霸气’? 特拉法尔加.罗很感兴趣,可他不能拿自己船员性命做赌注。 他所知的,能够激发潜力的方法有好几种,虽然不知道妮可.罗宾怎么打算,单从她的表情来看就肯定不是什么温和手段。 于是,轮到他拒绝。 奇怪的是她象早知道答案一样只是笑笑,随后又保证绝对不会拿他的船员冒险。 他放心下来的同时又隐约有些不甘,正打算追问,却变故徒生。 ………… 先暂且不论袭来的那道剑意是何等惊艳绝伦,妮可.罗宾出手之后释放的冲天血腥,就足够特拉法尔加.罗屏住呼吸。 他无法置信,这些天同行的这个人,原来真的是如传言般的修罗恶鬼。 妮可.罗宾手边黑色大部头书释放出无数卡片,飞到空中组成规阵将哈特号包裹进去,硬生生挡下飞袭而至的,仿佛海天都能劈开的森冷锐意。 庞大而沉重的压力,激得空气咯吱作响。 恍惚间,特拉法尔加.罗只觉得眼前幻化出战场,飘浮在半空的,密密麻麻的卡片碎裂瞬间似是数不清的生命嘶嚎惨叫,灰飞烟灭。 就象一场无声厮杀,博弈双方势均力敌,只是被夹在当中的哈特号与红心全员,无辜的沦为炮灰一样的存在。 然而,这还不算最糟糕。 更坏的情势出现在规阵层层消解,隐约现出颓势那一刻,稀稀落落所剩无几的卡片毫无预兆消失,蛛网一般的细黑丝线飘浮在疾狂气流当中,若有似无,勾缠攀援。 那些不明物质覆盖视野,看似绵软无用,却毫不停滞吞噬残余剑气。 从海天之间那道剑意扑向哈特号到此刻,过了几分钟或者几秒钟?短短一瞬间,特拉法尔加.罗却彷如渡过漫长时光。 哈特号坚固的甲板现出无数纵向裂痕,能在几乎与海楼石比肩的合成金属制成的潜水艇外壳留下这样痕迹,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而只身挡下惊天一剑的妮可.罗宾,同样讨不到好去。 布满视野的细黑丝线衍生、断裂,衍生、又 断裂,如此反复,活物一样,它们的中心,妮可.罗宾露在外面的肌肤无声绽裂,血花随着一道道割痕飞溅而出。 ………… 直到绞缠厮杀渐渐平息,另一道诡谲气息不知不觉间弥散在空气中。 盯住半垂着头,额发掩去神情的妮可.罗宾,特拉法尔加.罗觉得自己被飞散的丝线不小心狠狠勒住脖子,浑身绷得死紧。 几秒钟后,妮可.罗宾微微抬起脸来。 双方目光相对的瞬间,特拉法尔加.罗徒然一凛,那双暗蓝的眼睛充斥着混沌的黑暗,看着他又什么也没看进去,瞳孔微微扩张眸光涣散,深渊一般。 她象是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特拉法尔加.罗想转开视线又被魇住一样,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仿佛童年时那个雪夜独自面对一整群恶狼,一个不留神就要被撕得粉碎。 “好饿——”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一不留神就会忽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转开视线,暗蓝瞳子空洞无物。 “好饿——”她再次开口,这一次脸上神情飞速变化,眉宇间掠过犹疑。 “真的…好饿…”着了魔一样她只是反复这般嘟囔,死水般的瞳子,随着依附在身侧细黑丝线张息伸缩,渐渐流转光华。 电光火石间,特拉法尔加.罗猛地想起一件要命的事,当下什么也顾不得,瞬间就发动能力,“Room!” 圆弧形浅蓝光团将整艘潜水艇笼罩起来,特拉法尔加.罗握紧野太刀刀柄,死死盯着妮可.罗宾,瞳孔骤然收缩。 这段时日比她的迷糊替换概念,他倒是忘记,女郎蜘蛛一样的人物可不是比喻。 金鹿岛捡到妮可.罗宾那时候,她持有的细黑丝线,能够自万物夺取生机补全残缺,彼时她身负重伤,能够这么快活蹦乱跳,全拜金鹿岛枯槁腐坏的那处山涧所赐。 ………… 按照特拉法尔加.罗推断,妮可.罗宾长时间的休眠与无底洞一样的食欲,与她能力有关,那些种种都是她在汲取生机修复毁坏的身体。 而此时,她尚未康复又再次受到重创… 这茫茫大海,还有什么比整个红心海贼团更可口的‘食物’?! “该死!”低咒一声,特拉法尔加.罗缓缓眯了眯眼睛,手中武器蓄势待发,“诈骗犯当家的,得罪了。” 野太刀的刀刃堪堪抽/出一厘米,几米开外的妮可.罗宾瞬间消失,特拉法尔加.罗依稀觉得印在视网膜上的影像微微模糊又清晰,顷刻间喉咙就被紧紧扼住。 她的脸近在咫尺,“我很饿——” 略显中性的音色低沉沙哑,暗蓝瞳子挣扎在疯狂与清醒之间。 咽喉不断持续的力道带起骨肉迸裂的疼痛,窒息感搅得肺叶收紧,恍忽间,特拉法尔加.罗看到妮可.罗宾身后细黑丝线密密麻麻衍生出去,铺天盖地。 他的哈特号,他的同伴… 正在被这只野兽撕裂生吞…特拉法尔加.罗极力瞪大眼睛,恨得睚眦欲裂。 最后一丝清醒飘远的那一刻,特拉法尔加.罗以为自己会怀抱怨恨堕入地狱的一瞬间,他仿佛听见她‘咦’了一声,抠进皮肉的五指忽的松开,几乎要被抽干的生机诡异的倒灌。 耳蜗内嗡嗡作响,缓缓恢复的气管竭尽全力吸入氧气,特拉法尔加.罗弯下腰剧烈咳嗽,一时顾不上传过来的那几记短促声响是发生了什么。 ………… 良久,胸肺刀割般的疼痛得到缓解,耗尽力气的双腿无法支撑身体,特拉法尔加.罗猛地坐到地上,一手捂着嘴闷闷咳嗽,一面抬起眼睛。 妮可.罗宾站在甲板栏杆边,斜对着他,侧面表情犹带几丝暴虐杀气,所流露的敌意却明显是针对来人,她以接近守护的姿态,挡住不速之客登上哈特号的步伐。 特拉法尔加.罗默默看着眼前的对持场景,顿时百般复杂,一时不知是应该感谢,因为来人的出现而让整个红心海贼团逃过一劫,还是应该记下对方无缘无故攻击这笔仇恨。 毕竟,无声无息险些令红心海贼团全灭,此刻又登上哈特号的来人,是今日一切的始作俑者。 标志性宽檐羽帽,澄澈通透的金色眸子,与他手中所持,刃锋直指妮可.罗宾的那柄,令所有剑客趋之若鹜的长刀,无一不显示来者身份。 果然一如特拉法尔加.罗的猜想,挥出那样惊艳绝伦一击的,除却世界第一剑豪,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再无旁人。 这还真是…‘好运气’呢!特拉法尔加.罗吞下溢到喉咙口的血气,忽然想起北海某人托某人转交的祝福。 祝他‘好运’? 呵呵~他果然需要很多、很多的运气。 会占卜的都是乌鸦嘴! ☆、第五十六章 世界第一剑豪,王下七武海,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 因为情报来源比较特别,所以,特拉法尔加.罗知道一些较为不那么为人所知的内/幕。 比如说,孤高的剑豪极其我行我素。 接受世界政府赋予的称号,作为平衡局势的三大力量之一,这位名满天下的剑客,每年手底毁掉的军舰数量,与被他剿灭的海贼船其实不相伯仲。 拒绝政府划归其名下,丰饶富裕的土地,反而选择独自居住在,因战乱覆灭的西凯阿丽王国所在的库来加那岛。 会因为‘岛上的战斗狒狒还没受够教训’这种诡异理由,推掉海军本部征召令,一整年蛰居荒无人烟的岛屿;也会因为‘喝习惯的红茶快没了’这丁点小事离开伟大航道,前往位于四海某个名不见经传的红茶产地购买。 黑帆棺材船,一人一刀,在世界最惊险的海域率性而行。 如此人物,令得年少时的特拉法尔加.罗既憧憬又崇拜。 即便是现在,他已经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驾船追逐梦想,以那个荣耀之巅为目标,内心对这位大剑豪,仍旧心驰神往。 然后,年少时的偶像,此时站在他的甲板上… 特拉法尔加.罗怔怔盯着立在几米外的持刀之人,一时百感交集;他还记得,他曾经的顶头上司,言及这位世界第一剑客时,似笑非笑的评论: ‘鹰眼啊~一言不合会砍船,挡住航线会砍船;不小心打扰睡眠,还是会砍船。’ ‘实在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家伙,海军本部那帮混蛋也很头疼,谁都拿他没办法。’ 所以说… 这位大人物是,又因为‘XX存货告竭’了出行,还是‘闲来无事’了出海转转?是心情不好随手拿碰到的船舶练练手,还是被挡住航道,随意清理下障碍物? 再然后,刚刚侥幸躲过一劫的哈特号,又该如何真正脱离这场危机? ………… 那人的目光在周遭转过一圈就漫不经心移开,目光专注停在妮可.罗宾身上,金色瞳子眼神锐利一如他手中那柄黑刀。 另外那人同样不动也不言语,两人静静站着,竟是僵持不下,一瞬间万籁俱寂,仿佛时间都停顿。 也不知过了多久,特拉法尔加.罗依稀见到眼前出现幻境。 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与妮可.罗宾之间,空气微不可察产生波动,渐渐的,透明涟漪漾起,以那两人为中心缓缓形成漩涡。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隐约跟着起了变化,血脉间有什么不自觉的回应。 无形之物轻轻骚动着,骚动着,不怀好意的一点点自血肉间分离,溢出皮肤,朝中心卷动,速度缓慢却无法扼制。 随着它们的逝去,特拉法尔加.罗感觉身体里似乎装了个水泵正慢慢抽取他的力气,四肢开始绵软,思维也混沌。 气流变得湍急,并且扩大席卷范围,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物质飞速凝结、融合、挤压,把整个空间碾缩得黏稠起来。 深处其间的特拉法尔加.罗只觉得呼吸艰涩,再次被死死扼住咽喉一样,胸腹传来疼痛与窒息感,血液急速流动抵达耳蜗,嗡鸣声中… 模糊的感官接收到一段陌生的泣音。 象小孩子很伤心很伤心的哭着,惊怯的,微弱的,独自面对恐惧而无能为力的哽咽。 …是谁? 贝波——吗? ………… 不要…哭… 特拉法尔加.罗竭尽全力睁大眼睛,试图找到并且安慰伤心欲绝的那孩子。 沉耽在虚无里的思想猛然间运转,他瞬间夺回身体控制权,不断溢出造成体力险险枯涸的气停顿片刻,蓦然随着轨迹反向收敛,回到体内。 来自四面八方的温暖水泽将他包裹进去,沉重而缓慢的波动冲刷血脉,长久以来随着力量增长而逐渐加固的某种壁障被打破,难以言喻的,无比喜悦的安宁感,油然而生。 那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玄妙境地,特拉法尔加.罗失去所有感官,看不见,听不到,但他却清楚知道发生的一切。 鹰眼与妮可.罗宾,两人身上流转的气,一道是锐不可挡的剑意,另一道是无法形容的混沌黑暗,两者水火不容,相互争斗,彼此吞噬。 被战火波及的空间剧烈震动,只有他附近这小小一块位置似是激流行至平缓处,那些动荡飘摇逐渐归于平缓… 特拉法尔加.罗忽然有种领悟————他可以阻止一切。 这些将红心哈特号卷入其中的惊澜,只要他出手,便可以平息! 闭着眼睛,特拉法尔加.罗手中的野太刀鬼泣一寸寸抽/出刀鞘,沿着充斥空间的飓风中央,两道力量碰撞纠缠的缝隙,劈出虚实难辨的一记。 压制行动的重力徒地失去,特拉法尔加.罗猛地听见数不清的声音涌入: 风拂过海面,潮汐托举船舶,高空云舒云卷…哈特号上,他的船员四散在角落,昏迷不醒,性命却是无碍。 很诡谲的,即使同伴不在视野之内,特拉法尔加.罗仍然可以感知到,最后,他还听见了来自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与妮可.罗宾,两人无声的讶异。 ………… 慢慢睁开眼睛,特拉法尔加.罗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手中反射冷光的野太刀刀刃,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怔怔抬高视线。 金眸男人面无表情打量着他,半晌,手腕微转,黑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弧度,随即无声无息收起,“没想到那个人手下,竟也有你这样好资质的年轻人。”面上神情波澜不起,清冷的声线却微微柔和。 “本以为都是一群狂躁无知之辈。”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地方,大剑豪空着的手将帽檐按低少许,嘴角直线往下沉了一厘米左右。 ‘那个人’…等等!男人话语中某个特定词,使得原本还沉浸在对自己的惊诧当中的特拉法尔加.罗愣了下。 静静瞪着喜怒难辨的大剑豪,怔忡许久,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 ‘那个人’…该不会… 可是,那个人与世界第一剑豪同样身为王下七武海,怎么也要有点同僚情谊,更没道理,表面毫无瓜葛的红心的船会被攻击吧?! 许是察觉了他的无声怨怼,男人的脸微微抬高几度,露出隐在黑色羽帽下的那双金眸,再次平静的开口,“你们这些人的海贼旗都有共通之处。” 所以说,他算是被迁怒了吗?特拉法尔加.罗眼角微微一抽,不小心连带想起曾经的上司那人憎狗厌的个性,眼角顿时抽搐得愈发剧烈。 给出应该算是极其难得的解释后,大剑豪的视线转到一旁,然而被盯住的妮可.罗宾却没有留意到似的,只是四下环顾着周遭,眼神若有所思。 良久,妮可.罗宾收回不知看着哪里的目光,转过脸,“你有一艘很棒的船呢~特拉法尔加先生。”暗哑的声线,语气透着赞叹。 ………… 特拉法尔加.罗一怔,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妮可.罗宾没有做出回答,反而是转过头,把注意力回应给大剑豪,“所以说,你一开始是看错海贼旗了吧?” 语调神情都十分肯定,她静静看着面无表情的大剑豪,忽的又语出惊人,“欺负小孩子可不太好,要道歉哟~” 喂!特拉法尔加.罗顿时被惊得寒毛直竖,眼睛蓦地瞪大盯着妮可.罗宾,一时无言以对:道歉你个头啊诈骗犯当家的!那是世界第一剑豪不是做错事的贝波—— 你这种哄小孩子的口吻是要闹怎样?!等下一言不合又打起来,谁赔我一艘潜水艇?!你知道哈特号花了我多少钱么?你知道佩金有多爱护它么! 正当内心吐槽排山倒海,特拉法尔加.罗猛地听到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人说,“抱歉——” “…!!!”特拉法尔加.罗僵直几秒钟,随即转动生了锈一样的脖颈,慢慢、慢慢地扭过脸,傻呆呆的望过去,却见男人稍稍偏过头,金眸准确对着他的眼睛。 王下七武海,鹰眼.乔拉可尔.米霍克。 号称‘世界第一剑豪’的男人…道歉了啊啊啊! 特拉法尔加.罗抬手揉揉额角,决定把刚刚那些当成幻觉。 妮可.罗宾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什么的,王下七武海向他这种菜鸟低头什么的,果然是太累了耳鸣幻听吧? 别的不说,他自认耳聪目明,怎么就没从大剑豪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一开始看错海贼旗’…所以,果然是他听错了! ………… 隔了一会儿,妮可.罗宾再次开口,打破不知为什么突然尴尬起来的场面。 “诶~鹰眼先生怎么会在这条航线上?”略显疑惑的语气,象是她莫名其妙的能肯定,大剑豪本来不可以航行此处一样。 更诡异的是,王下七武海半点架子也没有的回答了。 “去拜访一个老朋友回来,手上恰好有附近的永久指针…” 说到此处,大剑豪沉默片刻,冰凉音色带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不久前遇到很有趣的两个年轻人,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第三个。” 澄澈金眸微微偏移角度,“方才那一剑,很漂亮。”淡然的眼神,透着浅浅希翼,“接下来无论需要多少年,我都会在最高的位置上,等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前来挑战。” 被那样期许而寂寞的眼睛望着,特拉法尔加.罗深吸一口气,握着鬼泣的手徒然收紧。 世界第一剑客的嘉许,是何等荣幸!刹那间的心潮起伏竟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以炙热而诚挚的眼神回望这已经找不到对手的男人。 ………… 赋予他一定程度的肯定之后,乔拉可尔.米霍克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瞳,盯着妮可.罗宾,目光变得锐利而凝重。 静静打量她许久,原本波澜不兴的眉宇脸庞,滑过几丝讶然神色,“你身上的气…” “我从未见过你这种情况,不是霸气也不是恶魔果实能力…”象是不知如何形容,大剑豪的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如此狂暴而血腥的气,而你竟然没有发疯。” 妮可.罗宾闭了闭眼睛,轻轻的吁出一口气,“果然是看透万物的鹰眼——”语调余韵悠远,似是感慨有彷如叹息,随即她睁开眼睛,勾了勾嘴角,眼神似笑非笑,“能不能请鹰眼先生帮我保守秘密呢?” “海军本部那些家伙实在很讨厌呢~” 略显中性的声线变得柔软几分,撒娇一样眨眨眼睛,“鹰眼先生难得不乐意未来某日,某一些人因此栽个大跟斗吗?” 她言笑靥靥看着的那男人沉默半晌,嘴角极难得的弯了弯,“你说的似乎也很有趣。” ………… 一直到世界第一剑豪优雅而沉着的告辞,并且驾着那艘漆黑的形状诡异的小船远行,特拉法尔加.罗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个清晨意外频生,接踵而至的事件让一直冷静自持的红心船长思维卡壳: 他遇到年少时崇拜的偶像,被攻击,被期待。 他打破了存在很久的瓶颈,力量得到进益,他能确定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无论是对剑意的领悟亦或者霸气的掌握。 最后,他原以为与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的妮可.罗宾,竟是能与那位强者比肩的人物!她所持有的,‘不是霸气也不是恶魔果实能力’? 特拉法尔加.罗呆滞许久,怔怔的抬起眼睛,目光寻到乔拉可尔.米霍克离开之后,就从船舷附近走回来,然后蹲在一边不知做什么的妮可.罗宾。 那人蹲在他一米左右的位置,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本黑色大部头,埋头在书籍里飞快翻动着,一边发出古里古怪的惨叫声。 把书本从头到尾翻一遍,又拎着它反过来抖动半天,紧接着,妮可.罗宾嘴里的声音突然变大,“嗷嗷嗷——少了这么多!血本无归啊啊啊!”一边哀嚎,一边扭过脸盯着他。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特拉法尔加.罗从那张脸上看出…想得到赔偿的渴望?! 眼睛狠狠一抽,特拉法尔加.罗想也不想立刻拒绝道,“不管怎样,诈骗犯当家的后来抓狂也给我造成很多麻烦呢~” 差点连人带船被吃掉什么的… 沉默片刻,特拉法尔加.罗又耸耸肩,转手从衣领内拉出北海魔术师送来的那件东西,垂眼瞟了下正在掌心微不可察震动的链坠,勾了勾嘴角。 “缪斯号上财宝堆积如山,如果诈骗犯当家的实在想得到赔偿,不如…”挑高眼角斜睇那人,他一时笑得异常狡黠。 黑吃黑这种事,特拉法尔加.罗表示毫无压力。 ☆、第五十七章 闻言,妮可.罗宾眸光微微闪烁,半晌,慢吞吞地抬起手,指尖勾了勾,随着她的动作,那部黑色大部头书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后她缓缓起身掸掸衣角,略略侧首,同样没有回应他的提议,只是似笑非笑望着他。 特拉法尔加.罗摊了摊手,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的痞赖样子,“这么些天,诈骗犯当家的对哈特号多少该知道点了,我的船可不比那些做无本生意的,更何况…” 上下打量妮可.罗宾几眼,特拉法尔加.罗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指的笑笑,“就算掏空哈特号的宝库,也赔不起诈骗犯当家的那些卡片呀——” 那些危急关头抛出去组成规阵,最后毁于一旦的卡片,虽然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单凭能挡下大剑豪巅峰一击这点,就肯定赔不起。 特拉法尔加.罗自认红心哈特号上没有价值等同的财物。 所以————他试图转嫁损失也是情理当中的事,不是么? 又沉默良久,妮可.罗宾方才轻笑出声,“特拉法尔加先生这是要祸水东移?”停顿几秒钟,嘴角弧度挑得更高些,看上去竟有些愉快起来,“下手可真黑,不过,我喜欢。” “那就这么说定了。”说话间她扬高一边眉梢,抬手凌空点了点在他指间荡漾的项链,“接下来要改变航线?能详细解释一下吗?关于我未来的财路。” 沿着妮可.罗宾指尖示意的方向,特拉法尔加.罗垂下眼睫,唇角不自觉抿紧,隔了一会儿复又抬起眼睛,语气有些疲惫,“缪斯号是三大黑市之一…具体情况现在不方便说明,这样诈骗犯当家的,是否会觉得我不够坦诚?” 有些情况可以说出来,有些事他却连提都不愿意提起,因为当中牵涉到太多往事,特拉法尔加.罗此刻还没有心理准备,对一个陌生人剖白。 甚至,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将对方牵连进来,会同意她一起航行,也是打着下个岛屿就分道扬镳的主意,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在海上撞见鹰眼,更出乎意料的是,这颗指针竟然提前出现反应。 事到如今,特拉法尔加.罗只觉得或许真的,冥冥中有双无形的手在摆布一切。 原本他是抱着拼上自己的心态制定计划的,而此刻他的实力突然更进一步,并且拥有妮可.罗宾这个不请自来的联盟… 或许,结局不会落到他最初设想那般惨烈? 当然,一切的基础是妮可.罗宾能够信任,特拉法尔加.罗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言语,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 ………… 妮可.罗宾静静盯了他很久,眼底有些他看不明白的神色一闪而逝,而后面色一转,“嗯~那些东西以后再说,现在——” 她眨巴着眼睛,双手一合十,整个人忽然变得可怜兮兮起来,“弄点东西来吃,我饿了。” 喂?!特拉法尔加.罗一惊,还来不及炸毛就见妮可.罗宾伸直手臂,手指遥遥指着船舷外波澜起伏的海面。 她在他莫名其妙的瞪视下,两眼放光说道,“先砍只海王类来填填肚子,等下再把厨师叫起来煮东西吃!” 喂喂喂!你忽然转换频道从优雅知性深不可测变成个吃货,有没有考虑下观众的感想?特拉法尔加.罗满头黑线,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哪个女人的开胃菜是海王类啊混蛋!诈骗犯当家的你真是女人而不是妖怪吗? 挣扎片刻,特拉法尔加.罗单手掩面,觉得很有必要澄清一下,“诈骗犯当家的,我是恶魔果实能力者你知道吧?这里是海上…” 未尽到话语内充斥着怨怼:唯一克星是大海的恶魔果实能力者,你让我怎么砍只海王类上来?要不你自己试试! “把海水砍开不就行了。”对方一无所察地大力拍打他的肩膀,满腔‘少年我看好你不要大意的上吧!’的激越,“不久前你挥出那一下,很简单的——” 紧握着野太刀那只手剧烈颤抖,过了好一会儿,特拉法尔加.罗怀着满腔无奈乖乖起身,走到船舷边上,斜觑一下,盯着海面眼睛里写满食欲的妮可.罗宾,嘴角默默抽搐,最后还是决定满足对方的要求。 ‘一只海王类’这种菜谱,总比吃掉红心全员来得正常些。 为了避免某个人饿昏头悲剧重演,特拉法尔加.罗飞快抽刀出鞘,望着船舷外倒映整片苍穹的碧蓝,凝神屏息。 ………… “Room——” 浅蓝光幕扩展蔓延,将位于哈特号正前方那处海域包裹进去————特拉法尔加.罗放空思绪,耳边忽的响起妮可.罗宾漫不经心的话语: “尽全力扩展能力,之后在你的领域内随心所欲…” “感应血脉间流动的那些气,试一试发动它们,与刀同调——” 中性略显沙哑的音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遵循。 特拉法尔加.罗突然无法控制,身体内部顷刻起了回应,血脉间流转的温润水泽变得湍急,无数细小水流奔腾流转,飞速汇聚到双手,沿着指尖注入一处… 象是被灌满的水瓶,握在手中的那物沉甸甸下坠,又在到达临界点之前徒然一轻。 脑海中蓦地闪过那时劈开混沌气场的感觉,缓缓闭上眼睛,特拉法尔加.罗一点一点抽/出轻若无物同时重若千钧的野太刀鬼泣,凌空砍向海面。 无声无息的,空间却有被切割分解的感知。 下一秒,耳边传来妮可.罗宾的欢呼,喜悦的,满足的,间隔一会儿,方才有噗嗤一声,什么东西裂开的闷响,最后才是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开。 特拉法尔加.罗猛地睁开眼睛: 船舷外,蔚蓝天空之下,碧波荡漾的海面,大片大片鱼群飘浮其间,有往常红心船员兴致来时垂钓的普通渔获,也有潜水艇下沉到一定深度才能见到的稀少品种,间或夹杂一两只小山一样的庞然大物。 随着洋流卷动,特拉法尔加.罗眼前漾开修罗场一般的无边血海。 ………… 相对于他的愕然,妮可.罗宾显得很愉快,她扑到船舷边,细黑丝线铺天盖地延伸而去,依附到视野所及那些收获上。 几息之间,数不清的鱼群,包括海王类,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枯槁,犹如沙化一般颓败,被细黑丝线包裹吞噬,最终消失。 直到最后一条丝线恋恋不舍收回,妮可.罗宾掩着嘴角,小小声的打个嗝,眉眼舒展,神色满足,特拉法尔加.罗才猛地一个激灵。 从不知怎么无法直视的某张脸上收回视线,特拉法尔加.罗怔怔低头,瞪着自己持刀的手,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他持有的恶魔果实能力发动后能创造特定空间,身处其间也确实能随心所欲,可这不代表特拉法尔加.罗不知道方才的诡异之处。 什么时候他的能力竟可以无视大海? 刚刚那一瞬,特拉法尔加.罗分明察觉到整个空间将海水包拢进去,更可怕的是,他挥出那一击无法产生任何波动,仅仅是杀死空间内所有有生命的东西而已?! 恶魔果实能力笼罩下的海域,所有生命尽数泯灭在他方才那一击中?! 那不是他平常发动果实能力把人砍成个几块,然后胡乱粘合出各种造型的招式,随手一挥连他自己创造出来的空间都击溃… 他的霸气注入野太刀之后,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效果? 这不可能!开玩笑! 特拉法尔加.罗抬起眼睛,“诈骗犯当家的——”这究竟怎么回事?! ………… 长久以来对力量认知的观念被打破,特拉法尔加.罗的脑海无比混乱;而始作俑者却满脸不以为意,眉宇间游刃有余的轻松,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她走到他身边,眯着眼睛打量他一会儿,然后笑着说道,“特拉法尔加先生记着,没到拼命的时候别放出这招就好,剩下的不必在意。” 许是看出他的惊骇与惶然,她弯起的唇角,透出几丝别有深意,“恶魔果实能力还是霸气,又或者两者都不是,你们海贼需要在意这个吗?” 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特拉法尔加.罗终于松开紧握野太刀的手指,闭上眼睛,沉沉呼吸,几秒钟后,再次睁开时眼底已然变得冷静。 他对着她轻轻的笑起来,“多谢了——诈骗犯当家的。” 对方挑了挑眉,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反而是转过身,周身气势一转,挟着某种古怪气场小跑出去,“我去把贝波叫醒,躺在甲板上要感冒的~” 拐出好几个弯的尾音抑扬顿挫,明显是又一次陷入粉色气场。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几乎算是扑到他家航海士身上,用可怕的‘滚脸’姿势,徒劳无功的呼唤白熊贝波。 ————特拉法尔加.罗静静凝视那一幕,良久,嘴角勾起的笑容变得真实起来。 真的多谢了,诈骗犯当家的。 大剑豪说过,她持有的力量,‘既不是恶魔果实能力,也不是霸气。’————刚刚她不知用什么方法,让他的那一击也包含那种力量。 虽然效果过于恐怖,他无法任意使用,作为最终手段,将来实施那个计划时,却必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海贼确实不会在意力量本源是什么,他们只要能够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登上顶峰,强大到让整个世界在脚下颤抖…若能如此,即使是化身恶魔,他也无所谓。 妮可.罗宾这份人情,特拉法尔加.罗领了。 …………分割线………… 没过多久,白熊贝波终于(在某双手肆意揉捏下)幽幽然醒转。 特拉法尔加.罗瞥了眼,在他家航海士苏醒前一刻飞速收起满脸脱线表情,正襟坐到一旁的妮可.罗宾,又看了一会儿,爪子捧着脑袋茫然四顾的白熊贝波,嘴角默默一抽。 如此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特技,实在是…诈骗犯当家的你…其实就是个囧货吧? “船长——”白熊贝波终于找到主心骨似的,乌黑眼珠子盈满雾气,“贝波怎么了?头好晕。” “没事了。”特拉法尔加.罗施施然走上前去揉揉航海士的脑袋,轻描淡写的掩去不久之前那些惊心动魄,“去下面一层甲板把剩下的人喊起来,要出发了。” “咦?哦——”白熊贝波乖乖的点头,然后起身,依照他的命令往下一层甲板走。 视线随着那团圆滚滚的橙黄移动,航海士拐过转角之前,特拉法尔加.罗再次出声喊住它,把一时忘记的事宜交待下去。 “等船员们都各就各位,贝波你去控制室改变航向,我们按照这颗指针方向前行。” “另外,不要下潜,这次航线比较特殊,潜水艇负荷不了海底激流的压力。”扬手将缪斯号指针扔给白熊,特拉法尔加.罗抬抬下巴,示意它去做接下来该做的事。 不多时,海风中多了许多活动的气息,斜倚甲板栏杆的特拉法尔加.罗静静聆听下方来自他的船员们发出的各种声音,嘴角浅浅勾起,直到此刻才真正放下心来。 先是佩金和夏其,他们两个在贝波走过去的同时苏醒过来,然后是几个身体素质比较好的船员,最后是红心海贼团其他成员。 他的同伴们,安然无恙。 真是太好了。 ………… 下一层甲板传出的喧闹没过多久就散去,,特拉法尔加.罗[听到]佩金领着人手奔赴各自岗位,控制室几名船员随着贝波前去操纵潜水艇起航。 所有工作有条不紊进行,没有任何一个人提问,包括之前的昏迷不醒,包括莫名其妙改变航线前往不知名海域。 红心全员与其他海贼团一样,从不质疑来自船长的命令。 ………… 动力室涡轮螺旋桨发出微微嗡鸣声,停泊在海面上的哈特号晃荡几下,船头产生偏移,离开金鹿岛记录完毕的那个岛屿磁力所向,朝着另一个前途未卜的航线驶去。 享受一会儿清凉海风带来的舒适感,然后,特拉法尔加.罗将身体放松得更加惬意些,眼角余光分出少许给贝波离开后就走到他附近的妮可.罗宾。 她静静注视前方倒映天穹的万顷碧波,迎着日光的脸庞,肌肤苍白到接近病态透明,没了那些又囧又二的生动表情,眉宇间一片冷漠。 犹豫片刻,特拉法尔加.罗轻声叹息,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诈骗犯当家的如今还是执意要跟我去缪斯号,不准备改变主意吗?” 之所以有此疑问,是特拉法尔加.罗隐约有感觉: 妮可.罗宾本身根本不在意缪斯号,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过那个称谓,是为了还他在金鹿岛的援手之情,她那样恩怨分明的人,不肯无缘无故接受恩惠,才有‘很感兴趣’一说。 而此刻,包括挡下鹰眼一击,与特拉法尔加.罗领悟到的那诡异招式,她与他之间已经两清… 所以,特拉法尔加.罗决定先问个明白,就如同妮可.罗宾有恩必报,他特拉法尔加.罗也从不肯亏欠别人什么。 他的疑问她仿佛充耳不闻,只盯着远方出神;特拉法尔加.罗也不着急,同样静静等着。 ………… 不知过了多久,妮可.罗宾才收回远眺海面的视线,转过脸,暗蓝瞳子微微眯起,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微笑,“特拉法尔加先生似乎很熟悉缪斯号?” “嗯哼~” 特拉法尔加.罗耸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眉心不易察觉的颦起,眸光晦暗,象是考虑又有些犹豫,片刻之后眉心微微松动,似是做出决定。 “三大黑市之一?那么情报的流通一定准确,并且比较全面。”她压低了声线,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倒是有件棘手的事,想去打听下消息。” 特拉法尔加.罗挑了挑眉,“诈骗犯当家的都觉得棘手的事,我想缪斯号上,大概也找不到解决途径,所以…” 停顿几秒钟,他算是诚恳的建议道,“让佩金为你准备救生艇,如何?” 既然恩怨两清,特拉法尔加.罗觉得妮可.罗宾也没必要留在他船上,毕竟缪斯号一行可以预见的前途险恶,就算她为了私事前往,也会有被人误认为与他一伙的可能性。 “不——”妮可.罗宾摇了摇头,弯了弯嘴角,盯着他的那双暗蓝瞳子透出些许暖意,神情微微柔倦,“红心船长你,其实是个傻瓜一样的好人呢~” ………… 轻轻浅浅的叹息钻进特拉法尔加.罗的耳朵,如同被谁附在耳边吹气一样,带起一阵热度,也让他猛地恼羞成怒起来,“妮可.罗宾当家的这样称赞,我可不会领情!” “要跟去随便,只是到时候或许没人顾得上你。” “还有,想办法把你的样子藏起来,缪斯号上可是鱼龙混杂,连海军有时候也会去办些不能放在太阳底下的事。” 无论是世界/政府,亦或者海军本部,总有些无法为世人所知的黑/幕,需要寻找解决途径,而作为三大黑市之一,缪斯号就是极好的中间平台。 以妮可.罗宾如今的悬赏金额,别说狭路相逢的海军不会放过她,就连活跃在黑白之间的猎人甚至别的什么势力,同样会蠢蠢欲动。 他不相信有‘情报机器’美称的妮可.罗宾会不明白自身处境,即便如此她仍旧愿意涉险;自己就是个笨蛋,还敢笑别人是‘好人’? 狠狠剜了笑容徒然扩大的那张脸一眼,丢下最后一句警告,特拉法尔加.罗转身,抱着野太刀快步离开第一层甲板。 他忽然想起必须要去控制室确认下情况,免得航海士失手让他们红心连人带船驶进什么大漩涡去,才没空在这里跟人耍嘴皮子。 ………… 直到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方原本安静目送他离开的人方才慢悠悠回答道,“特拉法尔加先生想做什么请尽管去做,我会站在你这边。” “将来若是改变立场,也会事先告诉你。” “流星街人从不背叛同伴,即使双方只是暂时合作。” ………… 特拉法尔加.罗脚下微微停顿,随即又继续往前走,他头也没回,只是呼吸有片刻紊乱,只是握着野太刀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她如此直言相告,他想,大概真的可以信任吧? 他…大概是想试着信任看看,所以才会不知所措,才会如同之前被世界第一剑豪期待一般,心脏急促跳动,血液沸腾般炙热起来。 金鹿岛一时兴起救下的这个人,原来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特拉法尔加.罗抬起眼睛,对着空气流露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纯粹的轻松的笑意。 ☆、第五十八章 特拉法尔加船长口中,所谓的‘三大黑市’,是地下交易平台统称。 其一位于香波地群岛不法地带,贩卖普通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商品’的店铺,各种见不得光的拍卖会;其二远在新世界某个岛屿,那里据说整座岛上的人都是做偏门生意的,只要你付得起钱,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 最后一个是‘缪斯号’。 和前面两个黑市不同的是,‘缪斯号’从出现伊始就一直在海上漂泊不定,当然,它也并非船舶,而是由许多艘船舶暂时接驳组合而成,类似于海市一样的存在。 每当进入某个特定时间段,平时分散各地的船舶会在某处海域集结,用铁索、栈桥、接舷跳板等等将大小船舶拼接成一座海上城市。 而后,‘缪斯号’发出讯号,知会各方人马前来参与盛会。 每一年交易会开始之前,缪斯号会广发请柬,并附上一次性航海指针,也就是北海魔术师转交给红心船长的那种,直到交易会结束,指针即刻报废,等到下一次海市开始,又出现新的指针。 作为三大黑市之一,缪斯号同样什么买卖都做,人/口、军/火、情报,甚至经由某些渠道从世界/政府手中窃取出来的科技,在那里都能购买;另外它还可以消化前去的客人手里见不得光的财货,也就是销/赃。 航行在前半段的海贼们掠劫之后船舱堆满财宝,那些珠宝黄金不但无法流通,还往往吃水过重给船舶造成一定负担,而沿途岛屿那些店铺无力将之全部消化,甚至很可能在交易过后背地里下个黑手什么的。 相较于别的岛屿地下交易市场的苛刻,缪斯号的买主总能给出宽容些的价码,并且可以顺便购买弹药武器,这也难怪许多家伙对其趋之若鹜。 另外,缪斯号拍卖会上的商品,价码并非钱币,而是以物易物的方式举行,只要供求双方均无异议,就是拿一块石头换取一座城池,也不会有谁发表意见。 最后还有个很有趣的地方,那就是第一次登上缪斯号的人不允许参加,要是新来的客人实在中意某件物品,可以想办法与某位熟客达成协议,通过对方的手将之标下。 ………… 以上是特拉法尔加船长断断续续叙说,我自己消化之后整理出来的,别的还好,关于最后一点我只能说,很有意思的嗯哼~噱头或者说赚钱方式。 以物易物,不允许参加,熟客交换…种种糅合起来,不就是狠狠宰一把新来的客人么?毕竟初来乍到,谁也不知道‘熟客’是不是原本就是缪斯号甚至卖家扮演的。 我的论点提出来之后,红心船长笑得很呃~讥诮,当然,他不是针对我,而是一种‘你居然蛮了解缪斯号那个黑心主人’这种表情,= = 。 后来,我又问他如何分辨新人还是旧人,每年前往海市的参与者数不胜数,缪斯号拿什么来判断谁是老手?呃~总不至于是凭借当年新出炉的悬赏令。 结果特拉法尔加船长比了比控制室方向,然后告诉我,那颗航海指针底座上没有任何标记,就表示它是缪斯号每年随机投放到伟大航道内,给新人海贼的‘机会’之一。 所有参与过海市交易的人,离开前缪斯号会用不知名的方法记录下来,以便下一次对方能顺利收到请柬。 ‘霍金斯那家伙——’特拉法尔加船长未尽的言语里,透着些说不出的感慨。 后来回头想了想,我隐约有点明白红心船长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现: 北海魔术师为了还人情把缪斯号指针交给红心,也表示对方放弃一次机会;别的不说,单是能换取其它地方有钱也不一定能到手的军火这点,就足够特拉法尔加船长感慨。 伟大航道前半段,海军对其的掌控力度远远超过其它地方,如此险恶情势,更加显得海贼团火力充沛尤为重要,无论北海魔术师之前欠了什么,现在他确确实实还了。 ………… 红心哈特号改变航线第四天。 实话说天气不是很好,天空被厚重云层遮挡得密密实实,一丝阳光也透不不下来,海与天都呈现一种压抑的铅灰色。 掠过鼻端的海风挟着浅浅水汽,只是又怎么都不肯下雨。 我站在第一层甲板上,无所事事的挨着栏杆,底下有些嘈杂,是红心船员正在执行他们船长的命令。 半个小时前,特拉法尔加.罗聚集他的船员然后下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他要求哈特号就此停泊待命,只准备一艘救生快艇,由他驾驶完成接下来的航程。 至于随行者,特拉法尔加.罗驳回其他人的请求,视而不见左膀右臂佩金与夏其的建议,顺便抛下泫然欲泣的小白熊贝波,最终确认之后勉强同意加上一个我。 红心船长独断独行的表示,红心哈特号只需要乖乖呆在这片海域,等着他办完私事回来继续航行,才不需要武力值不足的家伙们拖后腿。 所以我早说过,特拉法尔加.罗其实是个傻瓜一样的好人。 等待红心船员为他家船长出行做准备的间隙,我也替自己做了点事前工作,然后为了防止满脸不情愿的特拉法尔加.罗偷偷出走,特地站在视野开阔的第一层甲板守株待兔。 站在这里第二层甲板能一览无遗,也就不会出现被某个船长撇下的情况。 ………… 穿着好不容易修补好的斗篷,戴上帽兜,我闲闲的双手抄袖,好整以暇等待。 皮鞋鞋底敲击金属的清脆声响由远而近,后面缀着的某种奇异频率,是无论听多少次都让我心头发软的,圆滚滚橙黄走路发出的声音。 不多时,特拉法尔加.罗那顶斑点绒帽子出现在视线里,甲板上红心船员立刻停下手中事物围上去,没有人说话,静静目送他们船长头也不回往折梯走去。 小白熊贝波紧接着追出来,“船长——”叫唤声里仍旧带着泣音。 特拉法尔加.罗身形略略停顿,随即脚下不停飞快走到折梯边,一手撑着扶梯,方才回过头,目光缓缓划过身后,隐在帽檐下的眼睛,眸光微动,半晌他勾起嘴角露出柔软笑意,仍是什么也没说,只摘下帽子抛给贝波,然后继续往下走。 轻轻跃过栏杆落到第二层甲板上,我凑到抱着帽子开始小小声哽咽的小白熊身边,抬手揉揉那颗毛茸茸脑袋,方才满足的往折梯奔过去。 “诈骗犯,你和船长都要回来啊——”小白熊贝波开始呜呜哭泣,语气也跟着含含糊糊。 抬手往后面挥了挥,我纵身翻过船梯,往紧挨着哈特号的那艘小艇坠落,脚下站稳后,先一步到达的红心船长啧一声,随即发动引擎。 待得小小快艇箭一般冲入无边无际洋面,我回过头,对着远去的哈特号,那些趴在船舷上的人影当中,最醒目的一道橙黄,露出微笑。 放心吧贝波,会把你家船长安全带回来的。 所以,你们都不要哭—— ………… 蜷伏在波涛起伏当中的那抹钝钝橙黄逐渐远去,一点点由大变小,最后化作晦暗海天之间一个针尖大小的点。 离开哈特号之后,特拉法尔加.罗周身气息越发阴郁起来,将缪斯号那颗指针固定在快艇控制板上,又捣鼓一阵象是开启某种自动导航系统,随即他就扔下不管,抱着那把野太刀坐到船舱一角,不动也不言语。 这艘快艇很小,除了驾驶位顶多再容纳两名乘客的样子,所以,半露天的船舱挤入特拉法尔加.罗显得愈发狭隘。 收回快要没地舒展的腿,我默默盯着红心船长,同船这位半低着头,似是陷入奇怪的悲剧想象,被吹乱的额发掩去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抿紧的嘴角,却给人阴沉的感觉。 一时船上很安静,耳畔除了呼啸的海风,余下的就是引擎的嗡鸣。 过了不知多久,那尊雕塑般的身影方才动了动,拂开有些偏长的刘海,啧一声,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回去该让贝波帮忙剪剪头发了。” 说完放下手,特拉法尔加.罗抬起眼睛,目光对上我的,静静打量半晌,复又开口道,“妮可.罗宾当家的打算就这样去缪斯号?” 下巴微微抬了抬,他的眼神若有所指,“你那张脸很容易招来麻烦,好几个亿的赏金,就不怕缪斯号那里有谁顺便做点生意。” 慢吞吞理了理被风吹得岌岌可危的帽兜,我笑了笑,“按照特拉法尔加船长这么说…三大黑市之一的客人都有哪些?” 能够被这样反复告诫,也算是一件新鲜事,倒是提起我原本不算多的兴致,“贩卖各种不法商品的不外乎…” 我扳着手指一项项点数给对方听,“海贼,赏金猎人,游走灰色地带的掮客,甚至某些见不得光的机构。” 把能想出来的势力全部点过一遍,我微微眯起眼睛,“这当中究竟哪一派势力能让你这样忌惮?又或者…缪斯号的幕后主人?” ………… 透过兜帽软垂布檐,我看到红心船长眼底徒然升起的冷意————看起来似乎猜对了,嗯?果然是最后一个吗? 想了想,我摆了摆手,“我无意刺探你的过去,所以不必如此…” 沉默片刻,抬手揭开遮掉大半脸庞的帽兜,我对着忽然瞪大眼睛的红心船长,耸耸肩,“我可是有备而来,不用担心。” 特拉法尔加.罗挺直背脊,抓着野太刀的手五指收紧,整个人猛地戒备起来,几秒钟后又象是反应过来,敌意转瞬即逝,眼底滑过惊诧之色,“你——” 上下打量我许久,他挑高一边眉梢,“妮可.罗宾当家的这张脸,真看不出戴了面具,或者有什么人工痕迹。” “效果不错对不对?”我喜滋滋的摸摸脸颊,然后比出一个胜利手势,“特拉法尔加船长现在该换个称呼,不要我煞费苦心最后毁在你的疏忽上。”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办法啊喂! 要知道,经过世界第一剑豪那记斩击,工具书内完整的咒文卡剩余个位数,损失之惨重简直要让人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找出能改变容貌的道具,可不要你一时失言,导致我一番辛苦付诸东流。 “哦~”他拉长尾音,眼底带出几丝饶有兴味,“那我该叫你什么?或者你现在扮演的是谁?” “伊丽莎白还是玛格丽特?我忘记了,你随意。”摸着下巴回忆良久,最后我放弃回想这张脸主人的名讳,“选个你喜欢的,总之不要朝令夕改让我无所适从就好。” 红心船长的反应是额角青筋跳动,满脸无语的盯了我半天,他把脸微微撇到一边,眼睛望着海面,又过了很久,才低声说道,“吕蓓卡。” 裹在海风里清润的音色,有浅浅的怀念。 间隔几秒钟,“吕蓓卡。”生怕我没听清楚似的又重复一遍,随后,他回过脸来,眉宇间依稀带着些…羞涩?也或许不是,总之就是表情有些为难。 好一会儿,眼神游移不定的红心船长,语气磕磕碰碰开口,“海贼船上很少有女人,呃所以…万一到时候有人问起呃…”神情挣扎片刻,他才破釜沉舟一样继续说道,“吕蓓卡是红心船长的情人,没问题吧?” “我是没问题。”我嘴角一抽,提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就是好象年纪不对。”此刻顶着的这张脸,一看就给人成熟/少/妇的感觉,红心船长你就不怕? 许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特拉法尔加.罗船长嗤笑一声,“让他们以为红心船长就好这口,又怎么了?” 好吧你随意————我眼角狠狠抽动几下,单手掩面,瞬间败退。 ………… 红心海贼团为他家船长准备的这艘快艇没有负载任何物资,这也表示余下路途其实不会间隔太远,而实际航行之后也确实如此。 出发之前我特别留意过时间,彼时是晌午时分,因为一路上天气情况始终未曾好转,所以根据个人感觉,此刻大概是下午茶时刻。 灰沉沉的海天之间,附近海域陆续出现船舶影子,涨满帆急速前行的船只,主帆俱是印着各式海贼标示,细细点一点快要有两位数,并且遥远的天际还有细小影子扩大的痕迹,航行方向和快艇控制板那颗指针锁指引的方向相同。 当其他海贼船出现那一刻,特拉法尔加.罗起身走到驾驶位,开始手动操作不再任由快艇自动航行,按照他的话,是要避免与横冲直撞的海贼船们遭遇,免得人船尽毁。 对此,我个人表示很赞同。 继续航行了约莫一个钟头,就在我隐隐开始担忧,速度逐渐变缓的快艇是动力消耗殆尽时,三点钟方向海域出现一艘巨大船只。 与那些木质帆桅动力的海贼船不同,那艘铁灰色的船舶型号更接近海军军舰。 特拉法尔加.罗明显也看到了,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操纵快艇,我们仍是被那艘船慢慢赶上并且逼近。 陌生船舶不知为什么故意航行到几近危险的距离,附近海流被巨大涡轮旋桨带得激烈起来,翻滚的波浪溅落快艇船舱,晃荡间我扶着船舷,抿紧嘴角。 靠在很容易就能将快艇歼灭的范围之内,那艘船无声无息,既不攻击也不避让,反而给人一种挟持的威胁感,远远的高处,更有意味不明的视线盯着我重新戴起的帽兜。 被如此居高临下俯视,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我微微收了收指尖,转瞬又考虑到时机不对,迅速瞥了眼同样停下来,抓着野太刀眉宇间盈满杀意的红心船长,心念飞转,最后沉沉的叹口气,决定还是继续扮演‘船长情人’一职。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红心船长前往缪斯号是有重要的事,至少不能在这里,因为我的问题而节外生枝。 只是…不会这么巧吧?北海魔术师被警告过,‘缪斯号此次拍卖极要紧的东西,海军本部有人很感兴趣’,此刻这艘船不会就是… 不小心想到冤家路窄这个很悲剧的可能性,我同时联想到,特拉法尔加.罗规劝我放弃此行时所用的理由,被人看到脸然后圈圈叉叉什么的,瞬间就大囧。 那什么,原来乌鸦嘴这属性不止是会占卜的家伙才有么? ‘狭路相逢’,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上演啊魂淡! ☆、第五十九章 陌生船舶以无限接近威逼的姿态,将我们所乘坐这艘快艇纳入火力攻击范围,然后又没了后续动作。 铅灰天海之间就呈现这么样一副令人无法理解的场面,也让不小心途经附近的海贼船各种侧目,只是除了那些投射而至的诡异视线,海贼们倒是没有谁肯管一管闲事,纷纷绕开航道加速前进。 真是一帮没有同行/同道(哪里不对?)情谊的家伙啊~我悄没声瞪了眼,方才接近这里又火烧眉毛一样驶离的某一艘海贼船,藏在兜帽下的脸默默扭曲。 魂淡啊喂!你丫跑得比兔子还快是要闹哪样?我可是记下你船上那面海贼旗的样子了,见死不救等下在缪斯号厕所见。 又过了好一会儿。 正当陌生船舶某处某几人无限装叉,红心特拉法尔加船长手握野太刀满脸‘敢过来老子砍死你!’的杀气,而我静观其变顺便吐个槽…的当口,就听见快艇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引擎垂死挣扎几声,然后彻底熄火。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特拉法尔加.罗和我都顾不上来意不明的陌生船舶,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扭头看向快艇尾部。 那里一道小黑烟袅袅升起…囧。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撒~ 特拉法尔加.罗回过身狠命折腾控制台一番,而后,恶狠狠磨牙,“佩金!”抬起的手象是按捺不住暴怒砸下去,又在触及的前一秒险险停下来,“白痴吗?!”握成拳头的手骨节用力到泛起青白。 他在我静静靠过去的时候,头也没回的开口,“动力源被那群笨蛋减半了,等下可能哈特号也会追上来,那群…蠢材!”象是解释又带着点说不出是喜是怒的情绪。 “都说了我不需要拖后腿的。” “红心船长你有这样一群白痴同伴,真让人羡慕。”我将声线压得很低很低,边说边缓缓探出手,轻轻覆到他攥紧的拳头上,紧接着,呃贴上去。 特拉法尔加.罗整个人猛地僵住,感觉到他象是要回头或者惊跳起来,我阴森森磨牙,“情人啊情人!”那艘船上有人密切注意着啊喂!你丫敢不敢直接把我丢出去?说好的柔情蜜意万千宠爱呢?! 在挡住来自陌生船舶视线的角度,我藏在斗篷下的手利用关节技,制住差点就穿帮的特拉法尔加.罗,小小声给出建议,“哈特号赶上来之前,要嘛打消来者疑虑,要嘛弄沉那艘船,二选一。” 手里扭着的这人持续僵硬了两三分钟,然后才动了动,艰难地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回转过来的脸变戏法一样换成一种…怎么说呢?让人无法直视的表情。 盯着忽然跑错频道由一个海贼,就地化作翩翩贵公子(还有点忧郁)的红心特拉法尔加船长,我眼角狠狠一抽,惊吓之下手底劲道不自觉松开,随即被对方反制住。 “吕蓓卡。”红心特拉法尔加船长挣出桎梏,深情款款扶着我的肩膀,“让你跟我冒险,真的很抱歉。” 清润音色听到耳朵里,不知怎么就让我直冒酸水,随即他慢吞吞凑近,在我浑身起寒毛的瞪视下,擦过脸颊,附到耳朵边,声线细不可闻,“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知道,从远处看过来,我和红心船长的姿势象是拥抱,也明白他那句根本不是情话,而是在示意我摘掉帽兜把脸露出来。 如果来人的目标是妮可.罗宾…好吧~不用如果,那么尖锐的目光,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得懂,更不要说特拉法尔加.罗原本就修习过[见闻色]。 ………… 所以,二选一,特拉法尔加船长决定息事宁人。 相当谨慎的做法,这其中也一定包含,对有可能会出现的哈特号,安全方面的考量。 略略侧目,我赞许的瞥了只看得到后脑勺的某人,拍拍他的背脊,无声示意对方可以退开些了,不是要露脸么? 几秒钟后,默默退开半步的特拉法尔加.罗面色如常,只是看着我的那双眼睛,眼底有细微的尴尬时隐时现。 趁着还有点时间,我飞快抽了抽脸皮,视线偏到一边,不忍直视高贵冷艳的红心船长表现得这般呆蠢萌…纠结完毕,抬高手正要取下兜帽———— 一道明显有别于海风的气流自远处飞快袭来,而后才是晚一步传来的炮击声。 手下动作一停,我扭过头,看向发出动静的海面。 一个漆黑圆点映在视网膜内,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掉落海水,震耳欲聋声中炸开巨大浪花。 右侧海面一艘涨满帆的海贼船急速驶来,方才那记炮击也是它发出的,只不过目标不是我与红心船长,那颗掉落在陌生船舶与快艇之间的炮弹,应该是在警告那艘陌生船舶。 盯着海风中猎猎飞舞的那面旗帜看了半晌,视线微转几度,我低声问道,“那是谁?” 靠过来的这艘船,海贼旗我见也没见过,这里又是前半段,所以是红心船长认识的人吧? 特拉法尔加.罗同样望着顺风驶近的船舶,面上褪去伪装的深情,眸光微沉,良久他啧了一声,眉宇间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想不到我们竟会以如此形式再见,赤旗当家的。”比刚才演戏时沙哑些的声线,透出无法言说的意味深长。 ………… 不多时,后来的这艘海贼船堪堪停在那艘陌生船舶附近,除了开始几发威慑炮火,海贼船不再继续攻击,瞄准对方蓄势待发的炮口却也给出明显讯号。 一时间形势就变成三足鼎立(这成语哪里不对啊!),而那艘陌生船舶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诡异,高处那些让人不舒服的视线消失了,浮在洋面上的船舶无声无息,竟象是不存在任何人一样。 视线越过兜帽布檐,反复打量这艘铁灰色似是军舰改装过的船舶,我缓缓眯起眼睛,如果不是船上的人装神弄鬼,那这艘船舶配置的人员得有多么训练有素? 才会这样,安静到如同空无一人。 因为各种顾虑,出航伊始我的气就调整到[绝]的状态,刚刚情况不明也没有发动[圆]探查,现在更是没了那种念头。 要是真的碰上海军,以近段时间运气跌倒涨停板的惯性,遭遇的不是中将就是大将,而无论哪一个…我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 开玩笑!伤还没好利索呢喂!再跟人动手,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活蹦乱跳啊?所以说要智取!智取!撸袖子打架什么多野蛮?我可是斯文人来的。 脑洞大开之下,思绪如脱缰野马一路狂奔出去,然后,在我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已经联想到副船长西尔巴兹.雷利那鬼畜眼镜身上的时候,海贼船甲板上出现几道身影。 站在高处那些人目光往下投到特拉法尔加.罗身上,红心船长仰起脸,以毫不逊色的气势回望对方,剩下被忽略的我在边上默默揣度,所谓‘赤旗’是个啥? 甲板上其他几个人暂且不论,为首那位装扮相当猎奇啊喂! ………… 过了一会儿,或许双方都觉得这样无声对视没多大意义,站在最前端那位自船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到快艇唯一还能站人的位置,身手颇是矫捷。 “红心,特拉法尔加.罗。”来人的声线明朗而又刚毅,手中也并未持有武器,“北海一别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 “我也很诧异,赤旗当家的。”特拉法尔加.罗抱着野太刀,语气有点奇怪,象是半嘲半讽同时带着些感叹,“毕竟那时候我们红心可是承蒙关照。” 两人面面相觑,顷刻间空气中弥散出一股很诡异的氛围,似敌似友,或者半是戒备半是欣慰? 不过,这两男人间的纠结不在我的留意范围内,我发现了更有意思的地方,暂时没空理会别的:离得近了,我这才发现,刚刚觉得猎奇是很中庸的评价。 来人…芒果型头盔,长披风,还戴着劫匪一样的眼罩,下巴带着一个‘X’形状,不知是伤疤还是标记的痕迹。 乍一眼看,我差点以为是佐罗,囧。 好生前卫的审美…就是和对方抿成直线的唇角,外加无比肃穆的气势不甚合衬。 把喉咙口排山倒海的吐槽咽下肚去,我干巴巴的笑笑,出言打断这两位不知怎么忽然险恶起来的两两相望,“特拉法尔加先生,真是知交满天下呢~” 我话音刚落,两只斗鸡一样气势汹汹的男人面色一顿,又同时扭过脸来,特拉法尔加.罗嘴角微抽随即单手掩面,一副‘卧槽居然被看到了!’的苦逼样子。 介于红心船长近来一直在悲剧,我干脆略过他把注意力投放给另外这位先生。 之前被特拉法尔加先生称为‘赤旗’的男人则露出吃惊的眼神,定定看了我半晌,嘴角微动象是要说什么,最后又不发一言,只是浅浅颔首,“X.德雷克。” 接着,放下手终于把面部神经调整到正常波段的特拉法尔加.罗,在一旁施施然开口,“赤旗.X.德雷克,北海认识的…” 稍稍停顿几秒钟,红心船长用噎到的语调继续说道,“老朋友。”边说边斜睇老朋友的眼角,眸光别有深意。 老朋友.X.德雷克面瘫一样矗立,视而不见红心船长诡谲的打量,隔了好一会儿,特拉法尔加.罗轻声叹息,“说实话,听闻你成了海贼我还不怎么相信,直到看见通缉令才确认原来是真的。” “你究竟…”才刚开了个头的话题忽的中断,特拉法尔加.罗抿抿唇角,转开视线,除了叹息再无话可说。 ………… 赶在气氛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块海面,“特拉法尔加先生,哈特号到了。” 闻言,特拉法尔加.罗猛地沉下脸,抓着野太刀,冲着一望无际的洋面之下,正缓缓浮现的那抹橙黄狞笑,“佩金——” 对于海贼团船长教训手下一事,我个人表示还是不要搀和的好,红心的家务事嘛~反正特拉法尔加船长舍不得打小白熊贝波,其他人…呵呵呵~ 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毫无压力站在快艇上,我目送特拉法尔加.罗在红心哈特号浮出水面瞬间,就Romm转移到甲板,顺势在舱门打开奔出一群人的时候抽出武器… 哈特号第二层甲板,上演红心每日饭后模拟战斗加强版。 特拉法尔加.罗挟着浓厚黑暗气场把他那群船员揍得哭天抢地,当然,他如我所料的避开小白熊,甚至出乎意料的动手前先把贝波丢过来了。 我喜出望外扑到小白熊身上,在它嘤嘤嘤泪眼追问下编造这一路如何艰辛的故事,顺便蹭脸顺毛求抚摸。 这其间有个奇怪的小细节,那就是小白熊没有象以前一样喊我‘诈骗犯’,或许是红心船长交代下去了,如果是这样,不得不说,特拉法尔加先生心细如发。 老朋友.X.德雷克默默站在边上,面上仍是沉稳淡定模样,那越瞪越大的眼睛却显示这人内心此刻嗯~波澜壮阔。 十分钟后,前去联络感情的特拉法尔加.罗心满意足回到快艇上,“赤旗当家的,接下来同行如何?”纾解过后的脸,眉宇间颇是放松。 “正有此意。”赤旗.X.德雷克点点头,随即颔首告辞,转身前他再次瞟了眼那艘不知为什么始终不肯离去,也不肯有什么别的状况的陌生船舶,虽然没说什么,眼底却有浓厚的疑惑转瞬即逝。 ………… “吕蓓卡,我们走。”特拉法尔加.罗走过来,抬起的手迟疑几秒钟才揽到我的肩上,随即他的野太刀扔给贝波,“Romm——” 浅蓝光晕将快艇整个笼罩进去,几秒钟后眼前的微亮淡开,我们已经回到哈特号身边;小白熊贝波抱着野太刀一步三跳奔上折梯,特拉法尔加.罗推了推我,“怎么了?” “嗯~没什么。”我收回眺望那艘不知名船舶的目光,摇了摇头,演戏演到底的任由红心船长拦腰提起,然后两人一起转移到甲板上。 等特拉法尔加先生自顾自去履行船长职责,其他人各自忙碌的瞬间,我走到船舷处,看向两艘海贼船起航的现在,隐隐约约终于有动静的那艘船。 仍旧悄无声息,洋流下的动力涡轮却开始旋转…这是要一路跟到缪斯号的节奏? 盯着铅灰海天之间那抹异样铁灰,我慢慢眯起眼睛,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放弃张开[圆]过去试探一番的打算。 无论如何,抵达缪斯号就能看到幕后之人,现在没必要多此一举,[见闻色]霸气某些本质与念力接近,万一那船上有强大的存在,我不是正好露馅,那可真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算了,虽然有某个瞬间那艘船泄露出来的气息,实在让我觉得苦恼,但是想到此刻我用的是别人的脸。 反正认不出来不是么? 摸了摸脸颊,我耸耸肩,瞬间就将那点小纠结抛诸脑后,转而开始期待缪斯号一行。 既然什么都卖,我透过黑市情报寻找一个人,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至于费用问题…嗯~特拉法尔加.罗的祸水东移什么的,到时候武力值不够就拉红心海贼团顶上去,是他家船长的许诺,做不到也要做到。 ☆、第六十章 接下来的航程很顺利。 红心哈特号与赤旗.X.德雷克的海贼船并肩而行,倒是颇有些气势,那艘陌生船舶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到诡异,只是因为它没有再做别的多余动作,两个海贼团除了戒备同样也没有擅自攻击,打破平衡。 于是,一路无话。 ………… 一直等到临近傍晚,在我几乎不耐烦的时候,目的地方才缓缓映入眼帘,海天一线的晦色里蜷伏其间的缪斯号闪烁着璀璨流光。 那片辉煌灯火倒映在暗色波涛之间,显得异样美丽,附近海域许许多多涨满帆的船只飞速朝它驶去,从远处看,竟有那么几分虚幻的味道。 只是,我知道那不是海市蜃楼,因为海风捎来的气息,不必细细辨认,也能从中嗅到混合酒精香料、珠宝美酒、弹药火器等等,数不清的代表繁华奢靡的堕落讯号。 飘浮海面的城市出现那刻起,红心哈特号与赤旗两艘海贼船似乎同时缓和下来,许是神经绷得太紧也太久,导致见到缪斯号的瞬间,一时忽的松懈下来。 我扭过脸,瞟了眼船舷一侧后方,远远缀在几海里外的那艘船舶,眯了眯眼睛————这些人的战斗意识其实还是不够,若我是敌人,定会选择在此时发动全面进攻。 不过看样子,后面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的人,似乎目标不是攻击。 没看两艘海贼船已经慢慢开始进入,分布在缪斯号附近海域,显然是警戒的巡逻船队掩护之下,已经失去最佳时机而不动手,那就是确实没有敌意。 船帆印着统一标识的船队打出旗语,双方相互确认身份来意之后,封锁海域的船队放开通道给红心哈特号与赤旗的船进入,后方那艘船慢了一步被挡下来。 直到此时,那艘莫名其妙让人忐忑了一路的船舶才算被甩开。 ………… 红心的潜水艇与赤旗的海贼船沿着通道驶入一处不算大的船坞,我听见哈特号引擎涡轮旋转速度开始减缓。 与此同时,失踪好一段时间的特拉法尔加先生施施然出现在下方甲板上。 怀抱着野太刀,斑点帽子端端正正戴在头上,身后…跟着小白熊贝波,和他的左右手佩金与夏其,三人一熊径直往前走。 瞪着红心船长背影好几秒钟,我眼角默默一抽,这人就没觉得少带了什么?又等了会,眼见那三人一熊仍旧毫无知觉,于是深吸一口气,决定自救。 “罗~~~”我捏着嗓子,娇滴滴喊住貌似打算过河拆桥的某个斑点帽子,让红心船长身形一僵的同时,也让挨着哈特号停泊的赤旗船上恰好预备登陆的佐罗啊不,是赤旗.X.德雷克一起停下来。 几道诡异视线有志一同投射而至,我笑眯眯抬手,冲着下方扭过脸来的红心船长挥了挥,异常热情的又喊了声,“罗~~~”隐在兜帽布檐下的眼睛,阴测测眯了眯。 敢丢下我试试?呵呵呵~就不怕回来的时候,你家哈特号连根毛也没剩下? 特拉法尔加.罗没有说话,脸部神情也因为斑点帽子遮挡而看不分明,倒是小白熊贝波啊了声,非常羞涩的扯了扯它家船长衣角。 下一秒,特拉法尔加.罗换成单手抱着怀中的野太刀,空出一手,凌空微微转了转手腕,“Room。” 浅蓝光幕滑过视网膜,顷刻间,我的位置,由原本所站的第一层甲板转换到红心一行人当中,正好紧挨着小白熊贝波那身橙黄。 “贝波——”我顿时眉开眼笑,(╯3╰) 刚刚喊出心心念念的名字,小白熊贝波的怀里就被它家船长硬塞进一把野太刀,随即,特拉法尔加先生空出手来,看似热情洋溢的环住我的肩膀,并且亲亲热热把脸凑到我耳边。 “吕蓓卡——”语调同样深情款款。 我瞬间僵硬,眨巴眨巴眼睛,片刻之后,扯开嘴角,无限娇羞的回应道,“罗~” 想必这一幕落到旁人眼中,不知有多引发联想,只是谁能知道我心里苦哇…特拉法尔加.罗这魂淡竟然趁着附近视线被船员遮住,暗地里将一支小小匕首顶在我的腰上,眼睛杀气腾腾写满了‘再敢勾/引我家贝波老子弄死你!’的威胁。 终于被引发危机感然后黑化掉的红心船长,实在是令人好生忧伤。 ………… 两两僵持一会儿,特拉法尔加.罗哼笑一声,收起不知哪里掏出来的凶器,一把攥着我继续前行,然后象提一袋货物一样提着我的腰,跃到连接在哈特号甲板的栈桥上,汇合另一艘船的赤旗几人。 船坞内灯火通明,只是异常安静,除了行走间纷沓脚步声竟没有别的声音,被特拉法尔加.罗仿佛很绅士的夹带在最中央,我一边走一边深刻体会了下什么是如影随形的视线。 当然,这道明目张胆打量的目光里,除了好奇,没有别的什么奇怪含意。 来自赤旗.X.德雷克,这位与红心船长并肩而行的男人,用很欲言又止的眼神反复盯着我看,直到把我看得不耐烦,正打算问问这人究竟从我这一身从头到脚的漆黑里看出什么花色来,行走间的众人,身形忽的缓下来。 “欢迎光临缪斯号。”一个很…呃?热情还是油腔滑调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走在前方的几位船员无声让出通道,随即我看一位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家伙殷勤的迎上来,脸上笑得要开出一朵花,目光灼灼盯着————身高很占优势的赤旗.X.德雷克。 “北海的赤旗船长——”笑容甚是诚恳,只是不知为什么,眼底闪烁的光芒透出几分奇怪的意味,来人边说边侧身作出一个迎接的姿势,“您能前来还真是…” 说话间目光随意环顾众人,却在看到我身边的特拉法尔加.罗时微微一愣,很呱噪的笑声徒然沉寂几秒钟,复又变得更加刺耳,“啊这不是红心…罗…” 面上神情飞速变幻,最后,这男人的腰压得比刚才更低些,“嘿嘿嘿~真是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 象是几秒钟前推崇备至的‘北海赤旗船长’不知去向了一样,男人一路将众人往船坞深处领一边搓着双手在红心船长边上团团转,态度竟是无比奉承。 特拉法尔加.罗却满脸装叉的肃穆,眼角余光都不肯分给那人一下的样子,对于那人言语间小心翼翼的试探,仅仅偶尔哼一声表示回应。 对此,我表示要在心里给红心船长点个赞,这般高贵冷艳,很有些能把人唬住的节奏,不管等下特拉法尔加先生意欲何为,仓促间,这位一副‘上级领导大驾光临检查工作’的架势要瞒住缪斯号主人家也不是难事。 ………… 一路从冷清的船坞被领入缪斯号深处,一路也充斥着带路那位天花乱坠的夸夸其谈,直到对方率先推开某扇装饰过剩的门,站在门侧作出邀请入内举动的人,这才停下拐到不知哪里的话题,用颇商业化的语气说道,“海贼天堂,缪斯女神号欢迎您的光临~” 那人身后缓缓开启的门扉,竟是光华璀璨的灯红酒绿,说不出的味道混合黑暗特有的气息,迫不及待渗透而出。 “食物、美酒、药品、弹药,甚至恶魔果实,在缪斯女神号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不卖的东西哟~” 那人仰起脸,嘴角勾出一抹奇异笑容,他望着众人曼声道,“无论您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查尔斯很荣幸为您效劳~” 许是离得近了,我发现特拉法尔加船长呼吸有瞬间紊乱,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短短一瞬间,辐射而出的气势里裹着不易察觉的恨毒。 赤旗.X.德雷克显然也觉得不对劲,脚下微动挡住特拉法尔加.罗大半身形,我随即从边上探出脑袋,非常好奇的开口,“是吗?OnePiece也卖么?” “哈?!”自称查尔斯的男人面上一僵,直直盯着我看了半天,嘴角剧烈抽搐,干笑着回答道,“呵呵呵~女士您可真爱说笑话。” “我这人一直不喜欢笑话。”我异常正经的说道,在连赤旗.X.德雷克都扭过脑袋,一副‘卧槽你当真的脑子进水吧?’的瞪视下,撇撇嘴角,“什么嘛~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虽然戴着帽兜他们看不到表情,但是我很深刻的用语气表达出不屑之意,“生意人话不要说得太满,你看,我脱口而出的东西你们就没有。” “啊那什么,女士你——”查尔斯眼角抽得更厉害。 “自由、梦想、同伴,我随便点出一件,你拿出来给我看看?”我用分明是找茬的态度,打断他刚刚开了个头的话。 停顿几秒钟,我哼笑一声,“然而你们没有的这些,不正是我们出海的理由?” 所以————把你的恶魔果实能力…收回去!竟敢当着我的面试图催眠所有人,找死的话我成全你! ………… 藏在斗篷下的手,指尖勾缠几丝细黑丝线,我盯着脸色忽晴忽白的查尔斯,缓缓的舔了舔嘴唇,有些蠢蠢欲动。 “吕蓓卡!”清润的音色打破心头灼生的迷障。 什么也没来得及做,我的手就被特拉法尔加.罗隔着斗篷握住,,他微微用力将我拉到身边禁锢住,目不斜视望着查尔斯,语气仿佛有些无奈,“抱歉啊~我养的波斯猫调皮了些。” 闻言,查尔斯的表情缓和下来,“罗先生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这样的女子…”斜睇过来的眼神,猛然间意味深长。 特拉法尔加.罗勾了勾嘴角,面上表情似是很受用?就在他唇角微动,象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斜地里冒出一记冷哼。 冰冷冷的,带着说不出的凛冽。 被特拉法尔加.罗擒在指间的手腕微微一紧,包括我自己在内,众人俱是一惊,这样近的距离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无法言喻的压迫感,直到此时方才自后方席卷而至,仿若被窥视许久的猛兽终于撕下伪装露出獠牙,沉重杀意刹那间激得空气微微作响。 查尔斯收敛了笑容,表情凝重的望向后方,随即双眼微微瞪大。 沉稳的,带着某种韵律的步伐缓慢逼近,我敏锐的感觉到由远及近的数人当中有极是诡异的视线牢牢钉在身上,象是一把尖刀剖开斗篷割裂皮肤,带起轻微战栗感。 仿佛一瞬间连呼吸都被夺走,场景凝固下来,直到那个似是漫不经心的声线响起。 “耶~真是奇怪了…”说话速度非常缓慢,吊儿郎当的音调,是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的阴阳怪气,“最近似乎很流行穿黑斗篷。” ………… 果然————老子这是乌鸦嘴呢?还是乌鸦嘴呢! 我在心里重重叹口气,而后慢吞吞自斗篷内探出另外一只手,缓缓、缓缓的在徒然尖锐的凝视下,搭上红心船长的胳膊,趁着他满眼呆滞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无限柔弱的靠过去,“罗~好可怕嘤嘤嘤——” 特拉法尔加.罗反应异常迅速,演技逼真的抬手,一边轻轻拍抚我的背脊,一边取下我的帽兜,柔声安慰道,“吕蓓卡,我在你怕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秀恩爱,╮(╯▽╰)╭ 内心默默给自己和红心船长点个赞,我边哭边用眼角斜觑,每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站到背后的老男人。 ————与香波地群岛见面时一样,只是肩上少了将领披风,连同他带来的数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显示阵营标识的物件,要不是认识,乍一眼会以为只是登上缪斯号的客人。 黄白条纹西装,高瘦身材,茶色眼镜后方,一双眼睛精光内敛。 算上这回已经第三次了,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 丝毫没觉得这样猝不及防靠得别人这么近很失礼,这位海军大将阁下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凌厉眼神对上我的目光,一瞬间他显得异常诧异。 “耶~真是…”摸着下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海军大将阁下挑高一边眉梢,语气漫不经心,“失礼了女士。” “知道失礼还不滚开。”我撇撇嘴角,不顾特拉法尔加.罗按在背上的手猛地僵住,抬脚踢了踢距离超出安全范围的海军大将,“你是谁啊?” 黄白条纹西装的男人顿了顿,缓缓眯了眯眼睛。 “波鲁萨利诺先生…”却是赤旗.X.德雷克蓦然出声,稳重的声线微微波动,肩膀不易察觉的颤了颤,又在顷刻间凝固下来,面色也渐渐难看。 海军大将的视线在赤旗船长身上转了一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移开;倒是与他一起前来此时站在外围的数人当中,有人轻蔑的开口道,“前少将.X.德雷克。” “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堕落海军.X.德雷克。”视线如刀锋锐,说话声不紧不慢,却透出深刻敌意。 ………… 前少将,堕落海军? 我趁隙飞快扫了眼眉宇间一片阴霾的赤旗船长,挑了挑眉,联系在海上遇见他时特拉法尔加先生满脸的诡异,顿时明白所谓‘北海老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朋友?老冤家差不多吧? 正当我各种揣测当年在北海,红心与还是海军的赤旗之间究竟怎么发展小伙伴情谊,耳边忽的听见海军大将用他那种听着让人无端暴躁的音色,慢悠悠开口。 “听闻你辞去少将一职,真是遗憾啊德雷克,你果然背负不起真正的正义。” 仍是多看一眼都浪费时间的高冷模样,海军大将阁下轻轻叹口气,随即不再说什么;赤旗船长浑身猛地绷紧,气息倏然凝重,沉默几秒钟,苦笑两声,“打算抓捕我入狱吗?” “背叛者还妄想苟活吗?”方才出言讥讽的声音再次响起,嘶哑音色这次带上浓烈的厌恶与杀意,“堕落海军还是回归地狱吧!” “你们海贼都该死,苦难与动/乱的根源…” 谩骂与斥责声中,赤旗船长的视线死死锁定海军大将阁下,显然是对这个人戒备到极点,连旁顾边上突发的攻击都来不及。 空气中骤然滑过一道光芒,雪亮刀锋堪堪扬起又在一瞬间停滞,始终未曾出言的查尔斯挡在率先动手的男人面前。 “实在很抱歉~缪斯号上禁止争斗,挑起纷争的客人会被请出此地。”依旧是油腔滑调,言语间却透出未尽之意。 奇怪的是查尔斯仅仅口头警告,居然也让原本冷冷注视这一幕的海军大将神情微动,随后递了个眼神过去,持刀那人立刻收刀入鞘,敛起周身杀气,象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径直站在原地。 紧接着,查尔斯继续笑眯眯开口说道,“那么诸位请入内吧~错过缪斯号一年一度的盛会实在会是一件遗憾的事。” “说得也是,原本就是带他们来开开眼界的。”海军大将阁下忽然换了个人似的,与查尔斯相视一笑,眼神颇是诡异。 “那么请~波鲁萨利诺先生好几年没来了。”查尔斯迎上不知怎么瞬间闪身到最前方的海军大将,两人认识了很久一样,言笑靥靥。 ………… 待得那道黄白条纹西装背影渐行渐远,压制此地的那道看不见的重量也跟着一点点减轻。 我扭过脸,看了看脸色透出些苍白的特拉法尔加船长,又看了看徒然松懈下来身体止不住颤抖的其他人,眯了眯眼睛。 海军大将阁下一同前来那数人静静紧随而去,走在最后方那人临行前瞟了赤旗船长一眼,“背叛者。”凉凉的语调与眼神,说不出的讥诮。 赤旗船长脸色无比铁青,眉宇间充满愤怒与痛苦,定定望着海军大将的背影,良久,垂落身侧的手猛地握紧,身形微动看样子竟是想要追上去。 他的举动被特拉法尔加.罗飞快拦截下来,“赤旗当家,选择了自己的路,你还需要介意别人的评价吗?” “更何况…”我慢慢走上前,站到红心船长身边,抬眼盯着那些海军的背影,轻轻笑了笑,“苦难与动/乱的根源从来就不是海贼。” “无论哪个世界的动荡不安,不都是因为掌权者苛待人/民才引发的吗?” “赤旗当家又何必介怀?所谓忠诚,不过是忠于自己。” 视线落在那几人当中艳丽的赭红发色,我弯了弯眼睛,收回目光,偏了偏头,对着满脸诧异的两名海贼,哼笑一声,“心之所向刀之所在,如此而已。” 原来大家都是新仇旧恨啊~ 这下可怎么是好?中将大人的眼神好生诡异,明明换了张脸了怎么也不该露出破绽的呀? ☆、第六十一章 等我纠结里回过神,却见红心与赤旗两位船长的眼神分外诡谲。 红心船长特拉法尔加先生还好,只是满脸‘卧槽你个囧货居然能说出这般文艺精深的话?’这种令人蛋疼的表情,他身边的赤旗船长X.德雷克却是一副‘劳资喉咙口卡了根骨头究竟咽下去好还是吐出来好?’的左右为难模样。 沉默两秒钟,我飞快扭头扑到小白熊贝波身上,先把脸埋进去滚过一圈,这才满足的偏头拿眼角斜觑过去,“做什么这样看着人家?好害羞嘤嘤嘤~” 特拉法尔加先生一愣之后,眼睛里迅速写满‘卧槽你个BT还不把贝波放开?!’,配合他额角暴起的青筋,看上去很有些杀气腾腾的味道。 另外那位赤旗船长,他…已经没有表情了,╮(╯▽╰)╭。 现场再次沉默几秒钟,最后是特拉法尔加先生率先回过神,许是近段时间久经风霜已经拥有一定免疫力,红心船长额头上的十字路口跳动得异常活跃,却仍可以笑得若无其事。 “见笑了,赤旗当家的。”因为隔得远了没办法再掏个刀子抵在我腰眼上的特拉法尔加先生一边隐晦的投掷死亡视线光波,嘴里一边漫无边际说道,“可能呆在船上久了胆子也跟着大起来,波斯猫么~总是调皮的,回头我…” 没料想,红心船长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就导致原本神情飘忽的赤旗船长脸色徒然铁青,也不知究竟想起什么,眼神一下子狞恶起来。 “特拉法尔加——”赤旗船长语气阴沉的拉长尾音,“当年在北海,你也是这么解释的!”说着一把攥住身边特拉法尔加先生衣襟,把人提到眼皮子底下,口沫横飞的怒斥,“结果呢?!你嘴里那只波斯猫金发美人儿…” 哈?什么什么?我一下子被提起兴趣,两眼放光盯着一脸苦逼的赤旗船长和眼神茫然的特拉法尔加先生。 紧接着就听见X.德雷克继续咆哮,“回个头TMD给我变身北海魔术师,巴兹尔.霍金斯,你还敢跟我提波斯猫?” 噗~~~~赶在喷笑之前我飞速扭回脖子,把整张脸埋进小白熊的怀里,以免自己忍不住滚地大笑,然后被恼羞成怒的赤旗船长灭口。 波斯猫.金发美人儿.巴兹尔.霍金斯…噗哈哈哈~特拉法尔加先生简直了! 暗搓搓乐呵好一会儿,转念我又想起与竖着六条眉毛的金发男人见面时的情景,会一副神棍表情的占卜,还顺手变出一群稻草人,说他不会诅咒都没人会信! 于是…忍不住脑补了下当年在北海赤旗船长有没有被波斯猫这样又那样,随后又想到红心船长这么作死他小伙伴知不知道,此类没营养的问题。 最后,我憋得快喘不过气来。 ………… 被勾起新仇旧恨的赤旗.X.德雷克愤然拂袖而去,许是觉得触景伤情,连个眼神都不肯分给我,更别说追究一下先前他预备盘根究底的疑问。 混在周围只剩下红心海贼团人员的队伍里穿过那扇门,进入缪斯号,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此行之前,我偏过头,微笑,“多谢了,特拉法尔加先生。” 若不是他装傻打诨,刚刚堵在门口怕是就会发生很多事。 闻言,并肩而行的红心船长眼神斜睇过来,懒洋洋的哼笑一声,“我也不问你究竟怎么办到连声音都改变,只是你到底疏忽了,被赤旗当家的听见过声音还敢变化。” “因为你原本也没想到,会在缪斯号上遇见认识的人吧?” 一边说脚下速度一边缓了缓,他偏过脸,古里古怪的打量我一眼,一边眉梢挑了挑,然后才继续往前走,隔了一会儿,方才再次慢悠悠开口道,“说起来,认得你的海军…果然是大将黄猿?” “对了,还重伤过中将,之前那些海军盯着你的眼神可真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片刻,复又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幸亏你改头换面,不然我可得把你丢开,让你跟着简直就像抱着火药桶。” 我眨巴眨巴眼睛,干笑两声,正打算随便说点什么敷衍过去,衣袖却沉了沉,微微偏头就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我看。 “诈骗犯你的声音变了,怎么变的贝波想知道~”小白熊贝波圆滚滚的眼睛晶亮得几乎要放出光来,绒绒的脸…红了。 很,很可爱…内心默默擦一把口水,我探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了递到小白熊面前,笑眯眯的哄到,“莺声糖,要不要尝一尝?可以把声音变成随便什么人哟~” “糖果?”小白熊肉肉的爪子慢吞吞伸过来,“诈骗犯你真是好人~”o(≧v≦)o 接着,它家船长凌空飞来一记手刀,毫不留情咚咚两声。 为什么是两声?抱着脑袋的小白熊,和种在我头顶那颗热腾腾的包子就是答案。 将手指关节扳得噼啪作响的特拉法尔加先生,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水,“又乱给贝波东西吃嗯?又不听话乱吃东西嗯?你们两个都想去死一死吗?” “当家!冷静!冷静!”一直默默充当背景的红心海贼船船长左右手双双扑上去,一个拉人一个抱住他家船长…的野太刀,“不要打贝波,揍另外那个!” 贝波:嘤嘤嘤~ 我:嘤嘤嘤—— 红心船长冷冷的龇出鲨鱼牙。 然后…没有然后了。 铁石心肠的红心船长,把连同奋力救场的佩金和夏其在内的三人一熊修理得瑞气千条。 五分钟后,整理好衣裳的红心船长,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飘然而去,只留□后四具横尸挺在缪斯号入口处不远供人瞻仰。 ………… 我勒个大擦!初相识的风度翩翩呢?闻名已久的高贵冷艳呢?特拉法尔加.罗怎么可能是这么个又二又渣的魂淡?! 揉着头顶怎么也消不下去的包子,我盘膝坐在地上,满脸阴森的远目红心船长消失的那个位置,边上横躺三只哼哼唧唧的家伙。 至于附近鬼鬼祟祟围观的视线,等过会空出手再盘算;冷哼一声,我慢悠悠开始打量,闻名已久却几经波折方才得以入内的地方。 进到缪斯号内部才发现此地真的算是一个漂浮城市。 也不知怎么弄的,半丝也看不出哪里是船舶构建而成,一眼看进去望不到头的街道,两侧无数商家店铺,招牌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往来人群熙熙攘攘,比起商业重镇萨洛蒙竟是不予多让。 视线从这满目繁华抬高些往上看,半空中架着桥梁一样的通道?或许不是通道,而是另外一层交易场所,侧边装着朱红栏杆,一扇扇粉白纸门,从偶尔几扇半开半阖门扉能发现其间人影幢幢,不时有乐声漏出来。 那些栈桥连接纵横,以更中央某个圆形往外呈放射状分布,而透过看得到的那些人面朝的方向判断,中心那处想来就是要紧地方,比如说…举行拍卖会的位置。 沿着横跨半空的栈桥一路寻巡,却怎么也找不到登上高空那处场所的入口,半晌,我收回视线,抿抿嘴角,决定不去管它。 反正此行不过是为着特拉法尔加.罗,拍卖会什么的不在考虑范围内,更别提上面肯定会有大将啊中将啊那伙令我眼角抽搐的人,所以,还是乖乖呆在底下,等不知去向那位回来或者去救他回来。 作为船长情人,要有‘人死之前不能投奔别处’的职业道德,╮(╯▽╰)╭。 ………… 在我观察此地的这段时间里,瘫倒在地上的三只终于休息好各自爬起来,佩金和夏其扶着腰一副命不久矣的虚弱样子,吓得泪眼汪汪的小白熊团团转ING。 片刻之后,两个龇牙咧嘴的家伙才收起欠揍的表情,恢复红心海贼团重要干部该有的沉稳干练气势,在附近那几人犹犹豫豫靠近的前一刻。 那几人身着统一服饰,衣襟处绣着与先前在附近海域巡视的船队相同标识,想必就是缪斯号负责安置海贼的人员。 起身,拍干净斗篷沾染到的灰尘,我抬眼静静看着红心两位干部迎上走过来的几人,并且与之低声交谈。 又等了好一会儿,我看见佩金将特拉法尔加.罗离开之前交给他的那只指针取出来给了缪斯号的人,对方接过将之安在某个用途不明的小盒子上,几秒钟后那盒子吐出一个圆圆牌子,最后指针和牌子一并被还给佩金。 完成这些动作,缪斯号那几人随即离开,夏其凑到佩金耳边嘀咕了几句,而后笑眯眯的尾随那几人,并在他们回过头时快步上前,异常热络的…不知询问着什么。 “走了贝波。”佩金一把揪住小白熊,也不管夏其自顾自就往商业街走。 “诶诶~可是夏其——”小白熊边走边回头。 “别管他,我们先去划给红心的位置看看。”佩金边走边分出一个眼神过来,“当家交代把指针给你,剩下的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说着他抬手一抛将指针扔到我手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透出些许警告意味,“当家回来之前别惹麻烦。” 垂眼看了看躺在掌心轻微震动的指针,我挑了挑眉,随即将它收起,然后才抬起眼睛,对上红心副船长隐隐透出戒备的目光,“能继续跟着你们吗?我暂时没什么头绪呢~” 对方沉默几秒钟,唇角抿了抿,“随便你。” ………… 到了据说‘缪斯号划分给红心的位置’,入眼是许许多多看就知道不是平民的横肉脸,此处几乎靠近栈桥中心位置,与商业街那里不同,没有建筑物,像个流动的跳蚤市场。 数不清的杂物随便堆积在地上,附近守着人,买卖双方无论言词亦或者神情都带着火气,仿佛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当然,没有谁真的动手,毕竟规矩摆在那里,而且时不时有缪斯号人手在附近晃荡。 嗯~很是热闹————此乃一路挨挨擦擦挤到某个地上印着号码的角落,只觉得自己险险瘦掉一圈的我,对这广场的定论。 此时佩金才施施然解释道,“这附近是海贼专区。” 他变魔术一样展开好大一块布盖住整个位置,往上面席地一坐,又掏出…一张图纸?拍在面前随便抓出个烟盒压住边角,收回手,嘴里继续说道,“除了贵重物资能卖给商家,也可以在这里出售其它东西。” “航行途中掠劫的各种物资,除了黄金珠宝也有些海贼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的玩意,商家不愿意接收,只好到这里碰碰运气。” 说着他耸耸肩,比了比四周,嘴角翘起,露出一抹喜怒难辨的笑意,“极偶然的情况下,或许手里的杂物是某种不为人知的财富。” “嗯~所以,也会有大人物四处逛逛?”我踢掉鞋子坐到布上,顺便扯住小白熊,塞过去一颗果子不让它好奇的四处张望。 揉了把眉开眼笑的毛绒脑袋,等小白熊吭哧吭哧开始吃东西,我才腾出注意力,继续说道,“于是,你打算做什么?” 伸长脖子扫了眼摊开在空气中的那张图纸,先是被其上繁杂的线路图样惊了下,定神看了好一会儿,我眯了眯眼睛,“你弄的?” 慢慢抬高视线,静静看着满脸闲散的红心大副,我暗自心惊,这丫是个机械天才我知道,可是拿出来炫的图纸,如果也是出自他的手… “你看得懂?”他的语气显得很诧异,帽檐抬高几分,一双眼睛透出几丝锐利。 “不,我对机械一贯没什么天赋。”我飞快地摇头否认,“只是觉得它…如果做得出来一定很麻烦。”下巴点了点那张纸角轻轻飘动的图纸。 这人抿了抿嘴角,却也没再继续就这张图纸说什么,反而话题一转落到小白熊贝波身上,“总是看你给贝波吃果子,哪来的?” “放心,是对它好的东西。”看了看取下帽子整理仿佛没怎么在意,实际上一瞬间却面色不豫的红心大副,我低低的叹口气,“贝波是兽人族吧?” “嗯?”小白熊贝波抬起眼睛,一脸茫然,“贝波怎么了?” “没什么。”我又递了一个果子给它,而后才笑着继续说道,“果子生长在山神的庭院,能够激发某种气。” “什么?”这人的气息徒然凛冽起来,“你拿贝波实验?” “怎么可能?”我表示无法接受这种污蔑,“那果子是唯一一种温和引导念力的东西,也就是你们说的霸气。” 我看着对方越瞪越大的眼睛,良久,嘴角一抽,“你们都没发现吗?贝波一直会[见闻色]啊?” 虽然非常微弱,或许连小白熊自己也没发现,可是这孩子确实一直无意识在使用霸气中的[见闻色]。 如若不然,它之前好几次比我还早发现异常又是为什么?小动物天性中对危机的敏锐,使得它在[见闻色]这个领域比任何人都厉害。 所以我给它果子吃,为的也是净化它体内杂质增加气的量,虽然这孩子资质不算顶尖,可架不住它招我喜欢。 ………… 红心大副机械天才,佩金的表情出现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见状,我忍不住眼角抽搐,这表现…看着就知道红心整船的人居然、一点、也、不知情!他们究竟多忽略贝波啊魂淡?! 然后…想了想,我默默挑了挑眉,当下决定瞒住另外一个发现,以泄心尖尖上的小白熊被错待的这股怨气。 隔了很久很久,眼前的红心大副才满脸扭曲回过神来,“这么说贝波…真是出人意料。”嘴里絮絮叨叨,一边揉着手里的帽子,一边自言自语,“说起来,当家也不知道呵呵呵~还是瞒着他,免得当家一个激动鞭策其他人…” 喂喂喂!我听得满头黑线,对这人浑身阴暗下来的气场表示非常之呃好吧~是同情。 红心海贼团船长特拉法尔加.罗,他是个极度喜欢做实验的狂人。 从相遇那天起,我无数次目睹红心船长各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实验,当然,不是在他的实验室而是作用于红心海贼团成员的某些哔哔哔—— 随便捡一件来说都是(红心全员)满满的血泪史。 所以说,隐瞒下来对(贝波和船员们)双方都好。 呵呵呵~默默远目一会儿,我含笑凝视着忽然眼带期盼的红心大副,双方静静的对视半晌,无声的就贝波会霸气一事达成‘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的协议。 ………… 形成共识之后,这位非常非常沉稳的佩金先生,露出与他家船长很接近的科学家气场,“那果子给我一颗,我要试试看能不能在哈特号上种活它!”语气之热切,眼神之明亮,简直要闪瞎我钛合金狗眼。 嘴角狠狠一抽,我斩钉截铁拒绝,“不要!”想了想,又浇了一桶冷水上去熄灭某道科学之火,“你们有恶魔果实已经够了。” 更何况,我持有的卡片存在各种禁制,万一弄不好搭进去红心几条人命,特拉法尔加那BT不上天入地追杀我才怪! 再一个不小心消息泄露出去…呵呵呵~劳资没活够呢魂淡! 想到这里,我眯起眼睛,暗自盘算要不要…吃掉他的记忆什么的一劳永逸。 小白熊贝波很惹人怜爱,红心其他人就…呵呵呵~一群老喜欢窝角落的宅男,吃掉几份记忆也没什么大不了… 许是我的眼神过于狞恶,红心大副嘴角一抽,正在他象是要开口说点什么的当口,一直默不吭声独自玩耍的小白熊贝波猛地抬起头,对着空气嗅了嗅,绒绒毛尖炸了炸。 “有人过来了佩金。”说完一溜烟蹭到佩金身后,圆滚滚身子躲进去小半边,一面探出脑袋,眼神带着几丝…警戒? 我与红心大副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扭过脸望向某个位置,此处广场一直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得了,小白熊贝波的‘有人来了’却绝对非比寻常。 缓缓眯了眯眼,我徒然感觉到身边的红心大副不动声色的戒备起来。 ………… 缪斯号分配给红心海贼团的位置靠近广场边缘,不算热闹也不偏僻,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红心本身名气不显,而特拉法尔加船长却被有些人记住的缘故。 海贼专区也不比商业街那里萧条多少,同样人潮涌动到需要巡逻队维持次序,只是红心这位置很冷清,因为整个摊子就摆了一张图纸,坐上面的两人一熊还基本无视经过的人,后果可想而知。 就像一个非常漂亮的花坛徒然秃掉一块,熙熙攘攘的人潮围着附近摊子,只有红心这里门可罗雀…于是,如此显眼位置就引来麻烦。 在人群中非常醒目的一颗白嫩嫩包子(各种意义上的),拧着眉从接踵摩肩的一票横肉脸当中挤出来,或者是觉得红心这里比较宽敞,包子走到附近,停下脚步,连同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一起站着歇息的样子。 我不着痕迹的打量包子,顺便将之与小白熊比较一番:两个都圆滚滚的,只不过包子身为人类男生,这种身材真真是格外那什么了。 齐耳黑发,红肚兜,后腰系在老大一个蝴蝶结,麻绳质地…这副样貌分明是…想了很久,我默默左手成拳砸在右掌上,脑袋边上一颗小灯泡亮起。 相扑选手!嗯~幼年版。 ………… 打量那三人几眼,发现对方根本没注意身后,于是我正要收回视线,谁知那相扑选手异常敏锐的扭头瞪一眼过来,眉心拧得死紧,满脸的不耐烦。 我无辜的眨眨眼睛,相扑选手嘴角往下一瞥却没说什么,只是哼一声随意看了看佩金和小白熊,视线一掠而过,最后又落到一点上,也不知看到什么,神情瞬间凝结。 那张肉都长横了的脸,眉宇间渐渐泛起惊诧之意,定定看了好一会儿,他蓦地返身蹲下,探出的手… 抬脚踩在被对方一把攥进手里的图纸半边,我眯起眼睛,对着那张有些愤怒的肉脸,微笑,“一千万,先付钱后看货。” 话音刚落,这个看起来尚且年幼的男生冷哼一声,说道,“这张图纸出自哪位大师?能让我见一见它的主人吗?”垂下的眼睫,仿若实质的视线刮过我的手,“指间没有厚茧,别告诉我它是你画的,女人。” “可它是我的。”压了压脚尖力道,我笑得无比恶意,“交钱,不然我撕掉它。” “你!”小男生的脸颊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半晌,恨恨然松开指尖,起身,指着我对身后他带来的两人沉声道,“看好这里,别让其他人买走那份图纸!”说完又回头瞪了我一眼,“一千万是吧?十分钟后我会回来。” ………… 等那小男生横冲直撞在广场杀出一条路,顺便引发无数粗野的,对其家人尤其是女性亲属的问候,最终埋没在遥远彼端,我收回视线,施施然冲着留在原地的两人,龇牙,“滚远点,你们挡着光线了。” 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却也不说什么就静静站到稍微远一些的位置。 移开落在图纸上的脚尖,我扭过脸,对着红心大副阴森森的勾勾手指,“佩金先生现在能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了吧?”把这么招祸的东西摆出来,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样? 红心大副仍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的冷静模样,说话前先瞟了眼盯梢那两位,得到我无声的保证后才笑起来,“想参加拍卖会,可是没门路只好拿它碰运气。” 下巴点了点那份图纸,他的眼神透出些感慨,“谁知道真有识货的,呵呵~不愧是缪斯号。” 听你放P!我朝天翻个白眼,“难道你不是为了帮你家船长引开注意力,才把这种东西放到人前的吗?” 看着面色徒然沉淀下来的红心大副,我抬手揉揉额角。 “虽然不知道特拉法尔加.罗去做什么,你故意把这份图纸摆出来,是要整个缪斯号注意力都放到自己身上,真是连命也不要了?” 红心大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耸耸肩,“看起来你果然知道这是什么。” “废话!”我凑到他面前,阴测测磨牙,“那是反应堆加速器,你TM从哪里弄来的?!”这里科技走向重心根本不在这个领域,会出现此类东西简直惊悚! “诶?你说的是什么?”他一脸茫然的反问,接着左右环顾片刻,而后把声音压得非常低,低到近乎耳语的程度,“图纸是我在无意间得到的一份残卷基础上复原出来的,据说可能是古代兵器一部分。” 卧槽! 瞪着眼底潜藏几丝傲娇的红心大副,我已经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六十二章 拆伙!必须的! 抹了把脸,我艰难的干笑两声,“那什么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 边说边四处张望,正要寻出个风水宝地就此人间蒸发一下,瞬间只觉得后衣领猛地一沉,却是被谁用力攥住,尚未付诸行动的想法顿时被扼杀。 做什么?我恶狠狠斜眼过去,就见红心大副佩金先生满脸无辜,揪着斗篷衣领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他嘴角一抽,仍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拿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捏在手里的纸卷。 把那份会要人命的玩意往怀里收了收,我撇了撇嘴角,“你家船长欠我很多钱,我看在哈特号穷得连老鼠也不光顾的份上暂时放过他,现在有这个就拿来抵债好了。” 闻言,红心大副露出了震惊中略带一点哀伤的表情,开口说话时的语气象是在哄孩子,“我们不是好朋友么?朋友之间哪里需要计较这个?”边说边用力把斗篷往他那里扯,“不然把贝波抵押给你,当家不会介意的!” 呃?这个提议貌似乎非常之令人动心,我微微一顿,忍不住瞄了眼,始终安静躲在角落的那团橙黄。 正襟而坐的小白熊贝波呆呆的眨眨眼睛,片刻之后绒绒毛尖突地炸开,“咦咦咦?”肉爪点点自己的鼻子,沉默两秒钟,瞬时间泪流满面,“不要卖掉贝波嘤嘤嘤~” 眼见着小白熊贝波拖着两行热泪,以泰山压顶之姿猛扑到红心大副身上,一时失言没来得及补救的家伙眨眼间就被压得只剩一只手留在外面,顺便惯性作用下连我一起被殃及池鱼。 两人一熊滚作一堆。 “贝波——”可能扁掉的红心大副,从看不到的缝隙里传出气若游丝的呼救。 “嘤嘤嘤~”涕泪纵横的小白熊贝波,滚来滚去。 “………”这是不小心被囧货被带到沟里仰面朝天,无言以对的我。 ………… 几经波折好说歹说,炸毛的小白熊贝波终于被安抚,等它抽噎着爬起来,红心大副…大概只剩一口气了。 边整理滚地之后异常凌乱的衣裳,我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形容凄凉的红心大副。 待得那道摊面饼一样脸朝下躺倒的背影颤抖着翻过一面,我哼笑一声,收回视线,偏过头,冲着摊位边上的人挑了挑眉,“钱带来了?” 横冲直撞杀出去两分钟前又回到此处的小男生,站在那里张口结舌的样子,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目光反复在我们两人一熊之间流连,也不知是不是脑补到什么诡异的方向,面上的表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又过了一会儿,小男生目光一凝,啧一声,抬手将一只袋子砸过来,随即,白嫩嫩的手掌心朝上摊开,“一千万,东西给我。”语气故作漫不经心,眉宇间却带出些迫不及待。 被他扔过来的袋子掉落在我面前,系带松开,半张的口子里面金闪闪的亮色反射天光,一时间显得异常刺目。 “金贝利?真是大方。”我吹了声口哨,抬高一边眉梢,拿脚尖踢了踢鼓囊囊的袋子,一面倾听从里面传出来的悦耳撞击声,一面抬眼环顾周遭。 果然…四周有无数道意味难明的视线投注过来,虽然面上不显,闪烁的眸光却很有那么些蠢蠢欲动,不过这也难怪,别说是海贼们,换了其他人也是会兴趣大增的,黄金呢~ 这世界的货币单位中,最不用担心贬值的金贝利,可不是世界/政府发行的,没多大用处的花花绿绿纸币,而是无论哪个地区都通用的硬货。 这么说起来,这小男生,也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嘛~大庭广众下使出这么一招,分明是打着给卖家招祸的算盘吧? 呵呵呵~ ………… “喂!”许是见我一直没动静,小男生再次开口时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眉心也拧得更紧,“女人你在磨蹭什么?” “呵呵~”我慢条斯理的收回脚尖,笑眯眯的开口,“一个亿。”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毫不愧疚的坐地起价。 “你说什么?!”小男生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猛然间瞪到堪比金鱼,又惊又怒的喝道,“你敢反悔?” 我异常无辜的耸耸肩,“之前说一千万只是让你看看呀~” 沉默片刻,小男生缓缓眯起眼睛,神情徒然锐利起来,举在半空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几下慢慢握成拳头,与此同时,原本被他命令守在附近观望的两人,其中一人低低的开口唤道,“战桃丸阁下——” 闻言,小男生脸颊涨得通红,握成拳头的那只手用力到指节泛起青白,只是浑身逐渐凝结的气却仿佛被针尖刺了个破洞,尚未形成就消失无踪。 象是犹豫一会儿,小男生一跺脚,愤然咬牙说道,“好!一个亿!你给我等着!”脸色黑沉似是蒙上层锅灰,眼神凌厉得象把刀子,剜了我一眼,明明恨极却仿佛忌惮着什么似的,竟是真的要折回去。 呵呵~允许你走了吗?我盯着小男生蓦然从胖乎乎的白馒头就地化作外焦里嫩的煎包,笑了笑,趁他返身的瞬间,按着地板的手微微用力,纵身而起。 悄没声贴到包子背后,指尖轻轻点住延髓部位,之后沿着倏然僵硬的脊椎骨一路往下滑,最后停在绑住肚兜的麻绳蝴蝶结上,我笑眯眯的附在小元宝形状的耳廓边,低声说道,“刚刚就想试试,扯开它会怎么样呢~” 小煎包不知是吓到还是气到,总之整个人立在原地就没了反应,因为仍是保持着一瞬间半扭过头的姿势,所以,从我这个角度很清楚就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圆圆的脸蛋血色尽失,失去焦距茫然直视前方的眼睛里,又带着些无法形容的恍惚。 ………… 眼角余光中,我看见与小男生一起来的那两人身形微动象是要做点什么,最后却停下来满脸的投鼠忌器;也是直到此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似的,倒吸气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几下被呛到的咳嗽。 点住蝴蝶结的手指捻了捻,心念急转,半晌,我对着小耳朵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叹息,“看上去很可口,真想把你吃掉。” 说完脚下轻点,在小煎包恼羞成怒,浑身气势徒然升高象是要发大招拼命之前,飞快闪身退回原位,抬手,冲着那张青白交错的脸挥了挥,我意兴阑珊的说道,“回去吧小鬼,趁我心情好。” 停顿几秒钟,撇撇嘴角,我好声好气的劝他,“别再来了,我不会卖东西给你,多少钱也没用。” 小男生的脸上很多种颜色飞快轮换。 隔了好一会儿,他恶狠狠的喝问,“为什么?”整张脸憋得通红,浑身都在剧烈颤抖,象是极力克制攀升的杀气,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真的要我说?”我有些讶异的眨眨眼睛,想了想,哼笑一声,“立场不同吧~没有谁会把要紧的东西卖给敌人。” 他的神色蓦然一震,“你——”眉宇间迅速掠过几丝阴郁,最后嘴角抿成直线,眼底眸光化开种种羞怒变得晦暗莫名,静静盯着我看了良久,也不说话扭头就走。 ………… 放跑了包子,跟着他来的那两人也很快不知去向;收回目送的视线,我摸摸下巴,只觉得自己好生纯良。 到了嘴边的肉都给放走了的说————扭头,正打算与小伙伴商量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定神看看那一人一熊的表现,我的眼角默默一抽,“你…那什么表情?” 周围的海贼们统一写满‘卧槽!BT!活的!女的!’的脸,已经足够我囤积满肚子火气,红心大副你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眼神,是果断的想去死一死么?! 隔了好一会儿,这男人方才收起略显恶质的笑意,面色一整,眼神在周围转过一圈,目光里流露出丝丝冷锐。 被他这样微带杀气的看过去,转瞬间,附近投到此处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视线接二连三消失,之后,这人一脸平淡的收回注意力,懒洋洋地拍拍身侧,也不说话只是挑起眼角。 啧了声,我慢吞吞挨过去,盘膝坐到与他并肩的位置,斜眼,“做什么?” 这人又安静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低低的说道,“你其实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认出来吧?为什么还要戴面具?” 我愣了下,转过脸,不再是只拿眼角斜睇,而是面对面直直看着对方,平时沉稳内敛到几乎泯然众人的红心大副,此刻眼神意外的凛冽。 想了想,我轻声回答,“我确实不在意被谁认出来,用这副样子是有别的原因。”见他唇角微动,我摆了摆手,“现在毫无头绪,只是有预感…” 偏过头看了眼无比喧哗的广场,皱了皱眉,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无端端的会想到用这副样子前来缪斯号,可这一时心血来潮,却肯定有原因,虽然还不知道理由。 很久以前开始,每当我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事后证明一定是潜意识里察觉到变故,老骗子和后来共事的同伴都说过,我的念力性质中特质系与强化系所占比例会波动,强化系占上风的时候…呵呵~基本上就是依照直觉在行事。 所以,忽然犯抽什么的我已经习惯,并且早就懂得顺其自然了。 “所以——”红心大副饶有兴趣的说话声拉回我的涣散的思绪,“刚刚你调/戏那个男生也是有原因?” 囧…艰涩地转动生锈一样的脖颈,视线对上咫尺间这张非常恶劣的笑脸,额角青筋重重一抖,我竟无语凝噎。 为什么,不管哪艘海贼船上的二把手都是腹黑啊喂?!还让不让人愉快的航行了! ………… 红心大副又欣赏了好一会儿我的无言以对,然后才满脸愉悦的笑道,“不管怎样都要多谢你,之前你闹出那一下,等会那小鬼的家长一定会来找麻烦…”神情轻松得不得了,说到‘家长’这个词的时候咬音特别重,带着异样的别有深意。 顿了顿,他的眼神有些好奇,“你可真敏锐,究竟怎么发现那小鬼是海军方面的人啊?” 默默擦了把汗,我干巴巴的笑了笑,“受过正规训练和散兵游勇差别很大,特别是军队出身,那小鬼带的两个人…”单看行走间气势与姿态就能分辨出来…稍稍远目片刻,我突地联想起不太美妙的后果,后脑勺顿时挂下一排黑线。 或许是觉得打击的力道不够,间隔几秒钟,红心大副勾了勾嘴角,再次给予致命一击,“能带着两个水平颇高的家伙,那小鬼的身份呵呵~” 我再次黑线一下,只觉得眼角抽搐得越发活泼,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忍不住要捂脸;那颗包子既然是海军,这种时候在缪斯号的上‘家长’还用说吗? 我简直是做得一手好死吧?( ̄△ ̄;) ………… 等我悲愤欲绝的扑进,边上捏着衣角羞羞涩涩旁听的小白熊贝波怀里,耳边犹自传来红心大副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说,“无论如何一开始的目的达到了哈~” ————我咬牙切齿,你丫一开始就秉着牺牲奉献精神要把缪斯号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好让你家船长私底下的小动作不被别人发现。 他继续说,“虽然和预计的有些偏差,不过你也算是红心的人哈~” ————我泪流满面,你丫这是暗爽死道友不死贫道! “现在就让我们静观其变吧哈哈哈~” 我把脸埋进小白熊绒绒的毛里,索性自暴自弃的翻出死鱼眼。 反正我都被当成你们红心一伙了,等下有个什么人来找茬,你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么? 笑吧笑吧~小心等下乐极生悲啊魂淡! 拆伙! 等还完特拉法尔加先生人情,顺便解决缪斯号这里让我心思浮动的不知名事件,绝对绝对要拆伙啊魂淡! 腹黑鬼畜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六十三章 结果,来的人是查尔斯,也就是初临缪斯号时负责接待的那男子,小煎包犹如黄鹤般一去不复返,也不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还是被‘家长’扣在身边不让乱跑。 看着站在摊位前笑容满面的男子,默默对比一下这舌灿莲花的老油条,与方才那心思单纯的小包子,我的心情瞬时不是那么美妙起来。 那小包子说难听些也就是脾气不好,人却是差不多把心思写在脸上,好骗得很,就算不好骗以他的年纪修为,一时半会怕也是不能拿我怎样。 缪斯号这位却不同,别看他现在搓着手一副殷勤备至甚至小心讨好的模样,能跟海军大将那般亲热交谈,这样一个人会简单到哪里去?简单的蠢货也不会被缪斯号幕后主人打发来迎接客人不是? ………… “哎呀~我刚刚还向赤旗船长询问怎么看见到红心海贼团,一定是工作人员疏忽了,怎么能让贵客呆在这里?” 男人依旧一副油腔滑调,微微弯着腰,态度却不卑不亢,给人颇舒服的感觉,“红心的席位在楼上,来来来~请允许我为你们带路。” 说话间略略环顾周遭,眼神似是有些诧异,随后他笑着询问道,“特拉法尔加先生不在?是在附近看中什么了?” “要知道最好的东西可是都在拍卖会上啊~” “对了,红心的海贼船是潜水艇吧?正巧这次有一批适合水下攻击的弹药,要知道一般海贼船用不到那种类型,卖家正发愁呢~” “如果有兴趣我顺便把人带到红心席位去,那卖家有点事要我帮忙,价钱你们随意开就好哈哈哈~特拉法尔加先生与我可是老相识了。” “啊~”男人边上边拍拍脑门,神情仿佛有些懊恼,“早上有人送我一支性能优良的狙击枪,反正没什么用,等下给你们船上的那位狙击手吧~” “出自一位退休的枪械专家。”说话间冲着佩金眨眨眼睛,表情转瞬间就亲近得不得了,“男人绝对喜欢的好枪。” ………… 这男人张口的连串信息绕得人脑子有些发懵,等稍稍缓过神来,我们两人一熊居然不知不觉就被他带着往‘红心席位’走了。 虽说这其中也有我与红心大副自己的考量在其中,可是这位查尔斯的表现,却仍是要让人忍不住暗暗心惊。 别看他面上象是一堆废话,细细追究下去,对方有意无意透露的东西非常可怕,红心几个人来到缪斯号才多久?就被人收集到这些资料? 狙击手、哈特号所需的补给,然后是‘特拉法尔加先生看中什么?’…此人言语间接连不断给予空乏人情,一面显露缪斯号的实力强大,又一面在刺探红心的真实来意。 偏生这人不知是恶魔果实能力特殊还是怎地,这一路上他再如何呱噪,居然也让人生不出敌意来,甚至还隐隐觉得有些亲切。 真真是人才,难怪海军大将看到他,都要一副旧友重逢的热络样子。 原本我只以为他能说会道,现在看来却是走了眼。 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是我重新给对方的评价,结合这人胆敢趁着两个海贼团看到缪斯号内部心神动摇的间隙,使用恶魔果实能力试图不着痕迹催眠之举,我断定此人的心性也不是一般的诡诈。 简直口蜜腹剑,怪不得能和海军三大将当中风评最难以捉摸的黄猿波鲁萨利诺异常合得来,都特么不是东西。 ………… 佩金与我,加上小白熊贝波,两人一熊在查尔斯的引领在进入位于半空廊桥的,所谓‘属于红心的席位’,一路顺带收获意味不明的视线无数。 之所以我说查尔斯不怀好意,那是有原因的。 一路上他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却又每每在‘途经’几处特定位置的时候必要提一次特拉法尔加.罗如何如何年轻有为,红心海贼团在其领导下必将如何如何。 而会让查尔斯高声奉承红心海贼团的几处位置,一瞥之间我看到许多张最近一年伟大航道前半段风头正盛的脸,换句话也就是说,查尔斯当着好几个有能力与红心一较高低的海贼团主脑的面,宣扬了特拉法尔加的名声。 要知道,海贼们一贯无法无天谁也不服谁,平时没事都要相互找茬,代表着缪斯号的查尔斯闹出这么一手,已经不是招祸的问题了,这分明是要陷红心于众矢之的吧? 最后,他又把我们两人一熊安排在一处实在令我有些蛋疼的位置。 位于缪斯号半空的廊桥,虽然我不太清楚究竟怎么个高端大气,却也能从一路过来底下海贼乐园那些杂鱼各种羡慕妒恨的表现知道,能进入空中的一定是缪斯号奉为上宾的人物,现阶段以红心的籍籍无名,实在过于引人注目。 因为佩金要掩护他家船长,被瞩目也没办法。 只是,查尔斯下手也太黑了! 廊桥内部其实很宽敞,蜘蛛网一样悬浮在半空的建筑分隔成半独立空间,以半人高朱红栏杆为界,坐在其间的人推杯置盏热闹无比,比起下方繁华商业街露天跳蚤市场,上面更像一个销金窟。 查尔斯施施然领着两人一熊进入一个离中心点不远也不近的‘席位’, 而它左右两侧早已经有人安置其中。 一边是领着几名属下的赤旗.X.德雷克,见到我们一行,神情压抑的赤旗船长面色不变却也无声的颔首致意。 而另一边的那几人,却在看到查尔斯将我们领过来的时候,数道隐含审视的冰凉视线随即就投射而至。 我眼角一跳,却又听见查尔斯含笑着说道,“听闻赤旗船长与红心同样出身北海,想必你们会比较有话题的。” 说话间他竟象是没看见隔壁以黄猿为首那群海军,自顾自对着赤旗船长招呼,“德雷克先生,红心船长回来之前,他的同伴麻烦您关照一下。” 说完他就这么笑眯眯的溜之大吉,居然连句场面话也不多说。 ………… 看来缪斯号这是把无法掌控的因素聚集到一起,然后要几个势力相互牵制或者自相残杀吧? 呵呵~我无声的笑了笑,收回目送查尔斯的视线,抬手扯了扯边上正盯着海军浑身冒冷气的佩金,“我饿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我拉着贝波踢开鞋子直接踩在朱红围栏围出来的铺着榻榻米上,坐到靠近赤旗海贼团这边,摸了把炸开毛尖的小白熊,侧过脸对着神色肃穆的赤旗船长,微笑,“德雷克先生也在这里呢~” 赤旗.X.德雷克点点头,飞快的看了眼隔着红心的那群海军,随后他从自己的那处空间里走出来,拐进红心的地盘,站到佩金身边,看了看他,眉心微微一皱,却也不说话又径直走到最上首位置,然后坐下。 我愣了愣,却在看见赤旗手下竟也无声的跟着他们船长时,心下微微一动:赤旗.X.德雷克此举分明是见红心势单力薄,所以带着人过来汇合。 同样北海出身,以前还是老冤家来的… 现在红心紧挨着海军本部大将,赤旗此举无论如何也算是有护持红心船员的意思在其中,虽然可能他自身也难保,这份心思倒也令人刮目相看。 赤旗船长此举果然令得佩金周身寒意消退,红心大副收起刀锋一样的锐气,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内敛,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放松许多,“赤旗当家的,很抱歉,我们当家有些私事。” 说话间弯腰捡起我扔在一边的鞋子,然后走到近前,蹲下来,手往前一递,“穿上,象什么样子,万一等下有敌袭,你要光着脚跟人动手么?” 静静看了红心大副一会儿,我慢吞吞朝他抬起一只脚,“帮我~”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中就见赤旗.X.德雷克露出被噎到的表情,一双眼睛神采徒然诡异起来,于是我眯起眼睛,笑了笑,“听闻缪斯号不允许争斗呢~至少离开这片海域之前。” 微微抬高的脚踝落入温热的带着厚茧的掌心,我扫了眼正半低着头神情专注系鞋扣的红心大副,然后慢吞吞偏了偏头,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落到后方,“拍卖会上有很多好东西吧赤旗船长?一时激动被赶出缪斯号,可是会得不偿失。” 冰凉视线自隔壁投射而至,如刀锋利刮过,我盯着微带戾气的几张脸,缓缓眯了眯眼睛,“听闻此次缪斯号不知从哪里得到海军最新的科技成果,赤旗船长也是为着它来的?” 掐着脚踝的五指忽地收紧,痛得我嘶一声,险些一脚踹出去,“轻点啊疼!” 佩金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不过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赤旗.X.德雷克打断,“你从哪里听说这种事?” 原本就算被往日同僚轻蔑中犹带几丝恨意盯着,仍是不动声色的赤旗船长,竟非常唐突并且大意的问道,“是什么?” “我哪里知道是什么。”我缩回脚,死活不让红心大副再替自己穿上另一只鞋,免得他等下失手真的折断我的脚踝,“看隔壁那几位就知道了呀~如果不是丢东西,一个大将两个中将怎么会亲自出马?” ………… 飘浮在空气中的杀意变得更加浓烈,我抬眼,对着仍旧蹲在面前的红心大副,笑了笑,“幸亏我们是来看热闹的,方才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 “让我想想…”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我特意‘压低’声音,小小声的爆料,“似乎是兽皇凯多的人。” 好吧~其实我不认识哪张横肉脸是四皇之一的属下,反正附近这么多海贼,随便海军们疑神疑鬼去吧~这叫扯着虎皮作大旗,虚张声势。 可是效果出奇的好。 隔壁杀气依旧浓厚,肃杀的险恶气氛却在逐渐消退。 这种情势与我料想的差不多。 纵使是海军本部大将亲自前来,陷在立场暧昧的缪斯号上多少也要顾忌些的,没见之前大将黄猿都放□段与缪斯号引路人相谈甚欢么? 照我看来缪斯号真正的主人怕是很难缠,而现在我随口在扯兽皇凯多进来,想必真正目的达成之前,海军方面不会轻举妄动。 当然,这其中大概也有赤旗与红心战力加在一起都没被放进眼里的原因,不过没关系,我只要保证这些人在缪斯号上不被怎么样就好。 至于查尔斯…呵呵~ 缪斯号胃口倒是不小,大刺刺接收海军的东西还要拍卖不算,如今居然更把主意打到那张图纸上,真让人佩服它的胆量,也佩服它对情报的掌控力。 要知道,一开始红心可是被随意安置在海贼专区,若不是红心大副那张图纸招了眼,又哪来的‘专门给红心的席位’? 说来说去,篓子也还是海军捅出来的。 现在,我没办法确认的是缪斯号知道多少?或者只是从小煎包的态度里觉得图纸奇货可居?还是说,这里有谁也看得懂? 不过算了,本来也是为了闹出大动静,好让特拉法尔加掩饰行踪,无论聚集多少矛盾焦点与注意力过来,都正中下怀。 只是没料到赤旗船长居然肯在这种时候替红心出头,既然这位前少将看重与特拉法尔加之前的情谊,我也只好连他一起管了。 反正与海军的梁子多得可以造艘船,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两件。 ………… 心下百转千回,面上我仍是保持着无比装叉的淡定,端出多年来耳濡目染的神棍状态,凉凉的撇开周围两个海贼团各种纠结戒备,含笑与隔壁隐晦的恶意视线较劲。 几位陌生海军将领神情冰冷蕴涵怒意,大将黄猿看也不看这边,面上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死样子,微微勾起的嘴角,却依稀可窥见深藏其中的锋芒。 我挑了挑眉,冷哼一声,目光寻巡那几位一遭,视线小心翼翼的与最后一道目光相遇。 那人始终坐在角落,背脊挺直彷如一把出鞘的刀,散发着无比骁勇的气息,不知为什么也只有他从头到尾都未曾流露出丝毫杀意,眉心颦起,目光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静静看了他几秒钟,我故作不经意的移开视线,只觉得心头有些发软。 混在同僚当中的中将大人,您能稍微收敛一下么?你家上司已经用很诡异的眼神反复打量我们两个了喂! 我们现在的立场很微妙啊~等下被人看出点什么来,中将大人你这是打算上军事法庭么? ☆、第六十四章 无论情势如何胶着,对我而言,肚子饿的时候,天塌下来也是要先吃个饱再说的。 把脑海中那点子没用的感伤飞快抛开,四下环顾一圈,我撇撇嘴角,“肚子饿——缪斯号这是有歧视吧?为什么只有我们这里空荡荡的,美酒美食呢?” 连隔壁那帮子海军都人手一杯小酒,赤旗和红心这里毛也没有?果然是被人看扁了吧? 我带着少许怨气揉揉肚子,下一秒,[碰——]一声,一张深红案几凌空拍到面前,带起几丝气流,隔着案几,红心大副收回掐着桌角的手,语气里带出几丝无奈,“我记得出发前你消灭了五人份的食物吧?比贝波还能吃。” “嗯~抱歉,最近情况特殊,必须摄入更多食物才能保证供给。”扫了眼空荡荡的桌面,我挑了挑眉,“你让我啃桌子?” 要知道一下子消耗过多念力,不及时补充的后果,可不是那么喜闻乐见,不让我吃东西,你们红心就得奉献几个人给我填肚子,说起来,‘进食’真的不单单只是吃人类的食物,若不是为了不吓着心物小白熊,加上你们红心的人似乎也还顺眼…呵呵~ “拜托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解你怀孕了的话好么?”红心大副懒洋洋的递过一个白眼,“如果可以我情愿你啃桌子,几天能吃掉哈特号一个月的食物储存量,看账单的时候,当家的脸色简直黑如锅底。” 边说边瞪了我好几眼,随即抬手,他用指节叩叩桌面,“趁着现在吃个饱,回去我决定要收取你的伙食费。” “喂!”我被红心大副小气巴拉的话哽了下,正打算据理力争,注意力却又被眼前一幕瞬间吸引,顿时什么都忘记了。 原本空无一物的深红案几,在佩金连续敲了三下桌面之后,一眨眼就变出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食物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烤鸡,小乳猪,意大利面,甜馅饼,羹汤,外加堆得冒了尖的,说不出名字的水果… 哦哦哦~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吃吧吃吧~吃完了敲敲桌子,缪斯号上的食物取之不尽。”红心大副用一种别人家孩子死不完的语气说道,“放心,食物是真实的,虽然它们通过能力显现。” 你知道的不少嘛~我抬眼看了下一手撑着下巴,视线已经放到别处的红心大副,想了想就扔开盘根究底的念头,全副身心都投入据说可以敞开肚皮吃的食物里去。 ………… 据案大嚼,风卷残云,胡吃海塞…一阵秋风扫落叶,我把最后一个空盘子往桌上一扔,然后学着红心大副那样,指节叩叩桌面。 深红案几泛起微不可察的光芒,刹那间,满桌子杯盏狼藉消失不见,那阵微光暗下去之后,面前再次摆满食物。 于是,我伸手,继续嚼嚼嚼… 抬手,敲桌子…开吃。 抬手,敲桌子… 抬手,敲桌子… 抬手,敲桌子… ……… 抬…手腕被斜地里伸出来的手扣住,我抬起头,瞪住胆敢打断进食的家伙,“做什么?” “你吃掉了三十几桌食物喂?!”红心大副睁大眼睛,一副非常之不可思议的表情,“肚子不撑吗?究竟是吃到哪里去了啊?” 他的视线隔着桌面落在我的肚子的高度,目光带出些诡谲意味,嘴里嘀嘀咕咕,“真同情将来娶到你的人,这么能吃,赚多少钱都不够花吧?” “你管得真宽。”我囧了下,扭了扭手腕从他放松力道的禁锢中解放出来,恋恋不舍的盯了会没来得及更换的席面,叹口气,“好吧~五六分饱也差不多了。” “三十几桌只是差不多…”红心大副嘴角剧烈抽搐几下,用手揉揉眉心,复又问道,“这么说你暂时不吃了?”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冲着躲在边上的小白熊招了招手,“贝波来,你肚子饿了吧?这家伙吃饱了——” 诶?我满头雾水,“贝波肚子饿了?” 小白熊怯生生的蹭到案几对面,绒绒脑袋垂下来,对了对手指,小小声说道,“船长说不能打扰你吃东西,不然会连贝波也吃掉嘤嘤嘤~” 看了看眼含热泪的小白熊,又看了看满脸‘你丫吓着我家孩子了’的红心大副,最后看了看周围赤旗海贼团各人面上无法言喻的表情,嘴角一抽,我默默起身离案几远些。 眼见着红心大副故技重施后,那满桌美食佳肴,终于逗得小白熊破涕而笑了,我抬手扶了扶额头,心底那份浅浅的遗憾终于消散开。 食物摄入到差不多半饱和状态,就暂时这样吧~怎么说也得等小白熊吃过再继续,至于被红心船长诋毁,等事情完结了,非要他砍个十只八只海王类上来,弥补下心理创伤。 ………… 一人一熊转眼间解决掉满桌食物,随后桌角再次敲响,红心大副一边照顾他家小白熊,一面招呼赤旗一伙人加入。 也不知是不是被刚刚我吃东西那一幕勾起食欲,亦或者引发危机感,赤旗海贼团几人呼啦一下围过去,一瞬间就化身吃货团体,之前紧绷到肃杀的气氛很快荡然无存。 静静看了会开始变得喧哗的那群人,我轻轻吁出一口气。 这样才对嘛~虽说与强大的敌人近在咫尺,随时随地都必须保持最高警戒,可是神经绷得太久反而容易失误,没看隔壁那群海军浅酌谈笑惬意得很么?我们这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家以逸待劳,万一有什么状况,正好被钻空子。 揉了揉肚子,我换个姿势,收起双腿,盘膝坐好,一手撑着下巴,有些无聊的探进口袋左摸摸右摸摸,正想随便找点东西出来打发时间,身侧空气微微一沉。 赤旗.X.德雷克坐在身侧,见我眼角斜乜过去却也不说话,只抬了抬手,将拈在指尖的酒盏往我这递了递,待得我莫名其妙接下,又用另一手提着的酒壶碰碰杯沿,随后自顾自仰头咕噜咕噜灌酒。 他喝酒的姿势甚是豪迈,头越仰越高越仰越高,喉结上下滚动,三两下就将手中整壶酒灌进肚子,把空掉的酒壶随意往边上一扔,抬手擦擦嘴角,这才开口说道,“多谢了。” 我看着这男人严肃到古板的脸,默默黑线一下,然后抬手将酒盏凑到唇边,浅浅抿一口酒液,眯了眯眼睛,“不客气。”扭头看看四周,想了想,低声问他,“拍卖会订在什么时候?看上去不像是要开始的样子。” 这一眼过去,视野所及比来时更加喧闹,不时有人推开所处位置后方那扇雪白拉门,而门后的情况虽然看不分明,隐隐透出来的气味却是非常之糜烂。 嗯~我挑了挑眉,随即想起先前在下方往上看时,偶尔开阖的几扇雪白门扉,内里情况似乎也和现在所处有些差别…空间能力者吗? ………… “似乎有这种说法。”赤旗船长的声线低沉浑厚,听上去很是稳重,顿了顿,他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问出来了。” “呃然后呢?”我觉得,关于自己不小心会把想的东西脱口而出这点小毛病,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半空的廊桥只是外表,里面有无数空间拓展出去?” “你说的没错。”赤旗船长点点头,语气仍是平缓,“缪斯号开设的这个场所号称空中花园,拍卖会开始之前来宾可以纵情享受。” “那扇门后面有一掷千金的赌局,也有各式各样的享受,甚至…”他摸了摸鼻子,神情略显扭曲的嘘咳两声,“嗯~地下竞技场。” “哦~”假装看不懂这人眼底一闪而逝的尴尬是什么意思,“地下竞技场?”我饶有兴致的扭过脸,看向身后还未曾被打开过的那扇纸门,“自己上还是赌选手输赢?” 来者绝大多数性别男的享乐项目能有什么?不外乎醇酒美人,这样都不好意思,赤旗船长也忒单纯了。 说起来,不管是赤旗还是红心都很了解缪斯号的样子,果然之前打过交道的吧? “好玩吗门后面?”我转回脑袋,炯炯有神的盯着赤旗.X.德雷克,“赌局赌的都是什么?” 最近手头有些紧,想必海军们不是很乐意再接济一下我的钱袋子,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另辟蹊径一下也是可以的么~ 结果,赤旗船长支吾半天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是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怎样,等不到答案的我只好决定自己去探个究竟。 起身,窜到吃得很热乎的红心大副边上,趴在突然僵硬掉的小白熊背上,先笑眯眯塞过去好几个果子,然后偏过脸,对着红心大副小声说道,“我去门后面走走,你们呢?” 佩金先生手上正往嘴边送食物的动作一停,看了我好一会儿,神情几经犹豫,最后还是遗憾的摇摇头表示无法同行,只是转手摸出一只袋子扔过来,“玩得愉快些,记得手下留情,不然可是会回不来啊~” 说话时言笑靥靥,让人弄不清,他嘴里的东西可信度究竟有几分。 掂了掂叮当作响的袋子,我乐滋滋返身朝着后方紧闭的门扉踱去,红心大副真是个肚里黑的孩子,明明看上去老实稳重,时不时又跟他家船长一样招人恨,张嘴就没好话。 …………分割线………… 雪白纸门后方,象是另外一个世界,简直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油脂灯亮着昏黄光彩,指间抛出去的骰子轻快跳跃,永不停止的俄罗斯轮盘,或愉悦或遗憾的浅呼若有似无。 来来往往更有许多美艳女郎,一色儿轻纱裹身,眼底含着浅浅水光,顾盼间又似乎隐匿些别样的深意。 一角矗立的金笼高至屋顶,背后生着羽翼的美丽生物停在宝石妆点秋千上,娇怯怯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另一个人头攒动的角落,高台上,两道矫捷身影持刀生死相搏,顶上投下一束亮光折射兵刃锋芒,飞溅而出的血腥引得围在周遭的人更加狂热呐喊。 更远些的昏暗角落,明暗交错间有非常之令人无法直视的场景,正在或者即将发生。 带给感官愉悦享受的所有节目,应有尽有,奢华而糜烂。 ………… 将此地全部晃过一圈,我随意拦下附近一位女郎,在她的引领下把红心大副给的资金全部换成筹码,顺便拒绝‘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抵押’的好意,而后施施然开始找乐子。 虽说筹码处那人态度诚恳,但我还是觉得对方口中‘放心吧~无论是什么,缪斯号绝对会给您价值相当的筹码。’这种话纯属骗人。 当然,我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他后来画蛇添足那句,‘赖账?绝对不会!这里装饰着海楼石,无论庄家还是玩家,没有谁会使用能力投机取巧。’,感到自己被讽刺而不愉快了。 我身上值钱的东西?目前只有那张图纸比较惹眼吧?别的拿出来还真没人可以估得出价钱,所以…呵呵呵~那位查尔斯还真是不死心啊喂! 站到一处不那么拥挤的角落,盯着咕噜噜转动的俄罗斯轮盘,我掂了掂手里几个筹码,低低的哼笑一声。 指间微微一弹,薄薄的筹码牌落到某个数字上…我缓缓眯起眼睛。 ………… 俄罗斯轮盘,掷骰子,纸牌,花了点时间把普通(各种意义上的)项目玩过一遍,手中筹码已经堆积到一定数量。 翻开压在指尖的底牌,我微微一笑,“我赢了。” 坐在对面那家伙脸色一阵扭曲,最后却是颇有风度的挥挥手,也没说什么只把筹码往桌子中央一推,随即起身,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示意守在牌桌边的女郎收起筹码,我拒绝了紧接着坐下来那人继续玩一局的要求,指尖勾住有些分量的收获,眯了眯眼睛,刚开始只需要捏在手上,此刻它们装在一个袋子里,只等兑换成现金呵呵呵~ 把特意留下来的十几枚筹码塞给一路跟着我的女郎,顺势摸了把对方嫩嫩的脸颊,“你忙别的去吧~辛苦了。” 小美人嫣然一笑,凑过来奉上香喷喷的亲吻一个,然后才施施然转身离开。 目送那道妖娆身影隐没在声色犬马之间,我返身慢吞吞往某个角落走。 穿过无数熙熙攘攘人影,最后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十几米开外背脊挺直的那道身影,良久,我下意识靠过去,心头一时惘然。 ………… 赭红发尾蜷伏在他背后,深蓝衬衣,领口解开两三个扣子,紧实而条理分明的肌理藏在衬衣下半隐半露,安安静静坐着,一双手平放在膝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仿佛这一瞬间,所有繁华奢靡都被隔绝到极远的距离外,耳畔只余下纯金笼子里的美丽生物轻轻浅浅鸣叫。 犹如一首曲调哀婉的情歌,细细品味又似是回韵悠远的潮音,听得久了脑海中微微恍惚,只觉得如堕云端般绵软。 “极乐鸟的歌声据说是天堂之音,也因此造成它濒临灭绝。” 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异常煞风景。 我无声的囧了下,抬手挠挠脸颊,“刚刚这里好多人哪去了?不会是被你赶走了吧?” 这人轻轻哼一声,低沉音色依稀透出些意味难明,眼角斜觑复又飞快转开,开口却是另外一个话题,“要赌一把吗?之前在香波地没能来得及完成的约定。” “约定这种事,还是不要完成比较好呢~”我小心翼翼挨到他边上坐下,随即将视线投到面前的金笼子那里,“中将大人是怎么认出我的?” “诶~可要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摸摸脸颊,百思不得其解,“总不会是,中将大人也能看得见气的颜色?可是这也不对啊~” 沉默许久,他的语气终于透出些笑意,“波鲁萨利诺先生说两种气的颜色不一样,可我知道一定是你。” “香波地群岛那次,被你杀死的女郎是亦申露住民,用她的脸是想通过这副容貌,找到被毒藤卖掉的女孩吗?” “你要找的是那个叫娜娜的孩子吧?” 说话间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的眼睛,眉宇间掠过几丝挣扎,象是极力压抑着什么,眼神有些无奈,“循着毒藤走过的航线追查,确实有情报显示她的下落指向缪斯号,可是…” 没想到疏忽竟出在这里,我愣了下,忙不迭追问道,“可是什么?” 用的这张脸确实是当日那个人,也是因为答应她追查被卖掉的女孩子的下落,之前意外接踵而至导致分神无暇,如今腾出手来,首先要做的就是履行承诺,只是我也没料到,中将大人这里居然能给出准确答案。 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中将大人再次开口,我忍不住抬手,按到他胳膊上,“说啊~”隔着薄薄衬衣传来温热触感,指尖附着的肌肉条件反射地绷紧。 这人猛地僵硬一下,随即放松下来,面色说不出的古怪。 ☆、第六十五章 呃?呆愣几秒钟,我抽了抽嘴角,“抱歉,我太着急了。” 一时激动竟给忘了,没事不要乱碰别人这一常识,尤其是中将大人这样常年沙场征战的,没条件反射把我扔出去已经是他很克制了… “啊——那什么,你找到那孩子了?”艰难的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我默默的轻轻地试图收回爪子,“反向追查毒藤海贼团…” 指尖堪堪离开附着的绵软布料,下一秒,手腕被人擒住,宽大温热掌心,轻轻按压蛳螺骨的虎口与指腹带着粗粝的茧子。 诶?我一愣,随即察觉到这人微微收紧指间力道而后又在顷刻间松开,我收回手,他转过脸面朝着金质囚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又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这次谈话将要无疾而终,象尊雕像一样沉默的中将大人方才再次开了口,他说,“我以为你会极端厌恶海贼。” “啊?最近常听见有人这么问。”我摸摸下巴,想了半天,耸耸肩,“我不讨厌海贼,甚至很敬重那位王者。” 所以真是奇怪,记得红心船长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遇到北海魔术师那次,不知名海军将领也很惊讶的样子,“这种传言哪来的?” “你还真是…下手就赶尽杀绝,谁都会这样认为吧?”顿了顿,他飞快的瞥一眼过来,复又问道,“这么说你也不讨厌海军?”语气显得很平淡,象是问了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只是落在膝盖上的一双手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攒成拳头。 我垂下眼睛,静静盯着他手背上凸起的骨节,良久,怔怔转开忽然变得酸涩的眼睛,“不讨厌。”可也没办法喜欢。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是的,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我闭了闭眼睛,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脑海中依稀浮现的,许多年前那片连天空都要烧穿的火海。 ………… “你还好吧?” “没什么。”睁开眼睛的同时,偏头避开身边这人探过来的指尖,我抿抿嘴角,“肚子饿,刚刚没吃饱。” 结果这人满眼意外的怔了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三十几桌食物还喊饿,果然是很难养的家伙。”仿佛没有发现我的拒绝,他的手仍旧探过来,指背轻轻触了触我的面颊又飞快收回,“有机会去美食岛的话,你一定舍不得离开。” 笑起来的样子意外的柔和,眼角一道细细尾纹,看着人的眼神透出些纵容,“要借给你永久指针吗?” 慢慢的眨了眨眼睛,我呆滞了好半晌,然后才回过神来,“并不是我喜欢吃东西,而是…”总觉得脸颊很痒…中将大人你…那什么… 有些心虚的转开视线,我下意识地揉揉额角,“小时候有一次与养父走散了,结果差点饿死,后来成了习惯,看到东西就一定要全部吞下肚去,才觉得安全。” “中将大人饿过肚子吗?”为了忽略渐渐紊乱的心跳,我开始絮絮叨叨说些,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的内容。 “很久很久找不到东西吃,饿到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血肉撕下来吞下肚去,咬自己的手腕,牙齿却只啃到一层皮和骨头…” “没了力气只能躺着等死,更可怕的是,你知道附近躲着人在等你死去,或者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然后你就是他们果腹的食物…” 那是压在心坎一角最深沉的梦魇,也是那一次,我暴走之后能力最初定型,在老骗子赶过来收拾那片残局之前。 ………… “不,我没事,我知道那些都已经过去。” 抬高视线,我对着从位置里站起来走到面前的中将大人,干巴巴的笑了笑,“抱歉,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其实能够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这人不动也不言语,只是微微弯下腰,静静盯着我看,眉间蹙起一道竖纹,许是因为靠得近了,我嗅到混合着烟草与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沉默许久,这人方才开口,“你失踪这二十年…”声线低沉沙哑,隐隐有些颤抖,说到中途忽的抿起嘴角,眼底眸光飞速变化,最后沉淀下来不再产生情绪波动,他直起身体,转瞬间恢复到初相遇那时,神色坚硬而冷淡。 “抱歉呢中将大人,我的那二十年乏善可陈得很。”我哼笑一声,慢吞吞伸出手去拽眼前这人垂在身侧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的拳头,“虽然没办法交换情报,可是看在被你骗了好几次的份上,告诉我娜娜的事,好么?” “只要她还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无论遭遇什么,只要那孩子活着,只有活人才可能有无限的未来。” 指尖触及那片干燥温暖肌肤,我明显感觉到对方轻轻动了动,仿佛要挣脱,力道却微弱得可以忽略,当我的手掌覆上去,他僵硬几秒钟,随即松开拳头,反手握上来,也不再抗拒我的五指挤入他的指间。 “真是狡猾啊你这家伙。”这人低低的叹息,眉宇间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仿佛是愧疚,更多的却是无奈,“明明什么都知道,最后反将一军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是谁拿着我的生命卡骗得军舰团团转的?支部几个少将可是被骂得够呛。”语气似乎微带怒意,笑容里却渐渐染上戏谑的味道,“生命卡该还我了吧?” “诶?那不是中将大人送我的留念么?”我斜了他一眼,哼哼两声,“原本以为是约会纸条来的,偷偷摸摸夹在书籍里,谁知道就一个小小纸角,水也浸不透火也烧不掉。” 他的表情哽了下,“生命卡当然不会损坏,除非我死了。”随后偏开目光,音调暗哑,“喜欢就留着。”说话间不自觉收紧五指力道,“若是某一日它化为灰烬…” “我就把它扔了。”我打断他的话,“那之前我会一直收着,不会再用它混淆视听。” 短暂的沉寂之后,这人有些自失的笑笑,“也好,这样就好。” ………… 沉默片刻,两人不约而同松开手。 我把手藏进斗篷口袋,摸到不知什么东西就立刻死死攥着犹如溺水者手中的稻草,这人一双手却象是没处放一样,一下子插/进口袋片刻之后又抽/出来,顺带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支烟,侧过身,不知看到哪里去。 我跟着转开视线,茫茫然盯着空气中某个点,心神有些恍惚。 是的,这样就好…也只能这样就好。 刹那间燃烧的火苗,除了转瞬湮灭,没有其它结局。 流星街人的秉性从来都是贪得无厌。 予我善意,予我温情,一旦尝到甜头我会如跗骨之蛆,从今往后一丝一毫错待都不允许,否则,背叛我的代价,就是拿命来偿还。 可他是军人… 为了避免不小心跟立场相悖的中将大人,有朝一日要因为不经意间产生的纠葛而不死不休,我只能抢先后退一步,拉开彼此距离。 ………… 过了不知多久,安静吸烟的中将大人忽地开口道,“你要找的那个孩子。” “嗯?”我回过神来,转回视线却见这人神色倁躇,半晌,象是几经挣扎终于下定决心,他碾碎指尖的烟蒂,语气变得冷峻,“很抱歉。” “没关系,我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我轻轻叹口气,“中将大人不必觉得为难,相反,我很欣赏这样的中将大人。” “无论是香波地群岛还是这里,中将大人几番试探都是职责所在。” “你是海军将领,我是通缉犯,即使…”长长吁出一口气,我吞下后面本来就不该说出来的内容,转而换个话题,“我一直记得某个国家,它的军队以性命浇铸在丰碑上的铭言。” 停顿片刻,我抿抿嘴角,沉声说道,“吾之荣耀即忠诚。” 他微微一怔,眼睛缓缓睁大,眼底眸光明灭不定。 定定看着这人深刻硬朗的眉眼,过了一会儿,弯了弯眼睛,我微笑着对他说,“娜娜卷入你们海军此次前来缪斯号的事件吧?中将大人,我们又要成为敌人了呢~”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冰冷冷的说道,“你说得对,吾之荣耀即忠诚。”象是潜意识的挺直背脊,神情一片淡漠,“真正行动的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 眼底最后一丝柔软消失,这人仿佛终于剔除了多余的情绪,再次变回春岛花洲初相遇时,那位精悍骁勇气势凌厉,不为外物所动的铁血军人。 ………… 转身沿着来时方向慢悠悠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分隔内外两个空间的雪白门扉已经触手可及的这一刻,我不自觉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身后光影蒙昧,只是在某个角落,一抹艳丽赭红依旧静静停留,咫尺间满目繁华,那人如苍松般挺直背脊,身边仿佛竖起看不见的高墙,驱逐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明暗交错里,他的冷硬气息也顺势将所有不必要存在的意外,泯灭于无声。 搭在纸门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半晌,复又松了松,我低低的叹口气,腕间施力,拖开通往另一个方向的这扇门。 …………分割线…………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嘈杂,混合不知打碎什么东西的闷响,一记听上去颇年幼的怒喝,穿过堵在视野内的影影绰绰,直抵我的耳蜗。 “把那混账女人交出来!”拔得很高的声线,带着浓浓的恼羞成怒。 这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从纸门里面慢慢晃出来,我凑到堵着出口的人墙跟前,拍了拍就近一人肩膀,“啊嘞?怎么这么热闹?” 拦着视线的是赤旗海贼团人员,闻声,这孔武有力的男人猛一回头,对上我的视线,面上瞬间闪过一丝放松,却也不说话只是往边上挪了挪,让我看清楚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幕。 首先我看到橙黄的小白熊贝波用力拉着红心大副的袖子,一人一熊加上赤旗船长,均是神情凝重无比戒备的看着前方。 而引得他们进入备战状态的,是一颗白嫩嫩啊不,应该说是面色焦黑明显火冒三丈的煎包。 红肚兜,麻绳蝴蝶结,齐刘海短发的小相扑选手拎着一把目测绝对比他自己还高的巨大斧头,刃尖直直冲着小白熊和红心大副,馒头脚边散落几块朱红木屑。 嗯——这是上门寻仇,砍不着人先把桌子劈坏了吧? “那女人呢?交出来!”小煎包的眼神显得异常狰狞,一副咬牙切齿深恶痛绝的样子,“不交也行,先把你们砍了!” 小白熊浑身绒毛炸了炸,可能是被那斧子吓得不清,一双眼睛顿时水汽弥漫。 “啊嘞?”我慢悠悠举起手,在许多双眼睛蓦然转到这里的时候,非常之淡定的开口,“不是说缪斯号不允许争斗么?” “查尔斯先生哪去了?赶紧叫他来我要投诉。” 话音刚落,小白熊一个泰山压顶扑过来,它还记得不喊我的名字甚至绰号,只是随着它的动作,空气中有无数[嘤嘤嘤]的拟声词来回飘荡。 ………… 顺着轨道安全接住这颗名为‘贝波’的,圆滚滚的炸弹,揉了把它的脑袋,随即将它往身后一藏,又推远些,我瞪了眼红心大副,“贝波就算了,你要是敢扑过来,我一定揍你。” 红心大副佩金先生耸耸肩,收起满脸的跃跃欲试,脚下往边上迅速退开,还顺便拉了把神情莫明的赤旗船长,一下就腾出好大一块位置。 一群囧货!递了个死鱼眼过去,然后我才把注意力放到小相扑选手脸上,“哎呀~是之前那个闻起来很好吃的小男孩儿嘛~” 挑高眉梢,上下打量对方好一会儿,我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嘴唇,“找我有事?” 小相扑选手的脸一阵通红,紧接着铁青一片,最后又变得发白,转瞬间换过好几种脸色,连同手里握着的那柄斧子在内,渐渐颤抖起来。 没等这抖得象羊癫疯发作的小男生说什么或者做出什么,我就听见红心大副用颇大的音量对赤旗船长抱怨道,“这家伙出去一趟就BT回来,该不会输钱了吧?” 输你个大头鬼!乌鸦嘴!“我赢钱了好吧?”扬了扬手里鼓囊囊的袋子,我剜了红心大副与赤旗船长一眼,“连本带利足够把你埋起来!”这些没来得及兑换的筹码,换成最小面值硬币砸都砸死你啊魂淡! “啊~”红心大副先是两眼放光的盯了那袋子好几眼,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你一定是被甩了,赌场得意——” 边说边摇头晃脑,一副‘你也终于有这么一天真是大快人心’的模样。 我抖了抖,又抖了抖,深呼吸好几次才按下让那家伙死一死的想法,阴森森磨了磨牙,转而将一腔怒火烧向半晌不作声的小相扑选手。 “小鬼,你回来这一路够呛吧?带着一千万金贝利呢~” 迁怒是一种美德。 安内也必先攘外,等收拾完送上门的,回头再把跟他家船长一样招恨的那张嘴撕成八瓣。 啧啧两声,我眯起眼睛,“看上去真狼狈,打你主意的家伙前仆后继吧?” 海贼们可都是喜欢无本生意的团伙,偏生这包子又明显是个幼崽,当时看他气哼哼走掉,我就猜到一定有劫道的。 虽说小包子带着两个家伙水平能看,可架不住人多,不是么? ………… 回答我的是半空划过的一记冷光,扬高的斧子,刃锋森冷锐利。 [啵]一记短促而沉闷的撞击。 几线残影开阖纵横,转瞬即逝,两秒钟后,待得视野安定下来,横在我眼前的是通体铭刻十字纹的漆黑剑鞘。 镶着一圈毛边的刀柄握在它主人手中,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青蓝纹身自手背开始勾缠盘绕,最后隐没在袖口下。 特拉法尔加.罗站在我身后,探出的胳膊架在我肩膀上,“谁能说说发生什么事?”音色清润,语调慵懒而随意。 “当家。”这是很沉稳的红心大副。 “船长~”这是很激动的小白熊贝波。 “耶——真是奇怪了…年轻人的身手比赏金高许多嚒~” 这…是阴阳怪气的海军大将阁下。 方才一瞬间,特拉法尔加.罗的野太刀鬼泣刀鞘堪堪抵住袭来的斧子刃尖,那小相扑选手就被闪现的海军大将阁下拎着往后退到安全距离外。 身手诡谲的黄猿大将抄缓慢得令人发指的腔调,吊儿郎当说道,“哦哦~查尔斯,我家小鬼活泼了点,抱歉啊~” 张牙舞爪的小相扑选手挂在高高瘦瘦的海军大将指间,肉肉的脸涨得通红,“老爷子!”气愤难当的神情却在黄猿大将瞥一眼过去后,立刻偃旗息鼓。 “哈哈哈~果然是很有朝气的孩子。”站在不远不近位置的缪斯号引路人,笑容可掬。 ………… 随着海军大将与引路人,这两只看起来就老奸巨猾的东西开始寒暄,场景飞速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 特拉法尔加.罗哼笑一声,收回压得我骨头疼的胳膊,先接住扑过来的小白熊贝波,又对着赤旗船长点点头,最后斜眼看过来,“刚刚在下面遇见查尔斯,我才知道这上面红心居然也有一席之地。” 虽说他笑得温文尔雅,我却只觉得后脖颈寒毛直竖,“这个给你。”忙不迭把手里没来得及藏好的袋子贡上去,“据说缪斯号正好有适合水下攻击的军火。” 眨眨眼睛,我面不改色的微笑,“查尔斯先生愿意介绍卖家给我们认识呢~” 接过袋子掂了掂,又听得我这样说,特拉法尔加.罗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些,“佩金,把它们兑换了,然后和夏其汇合。” 将袋子抛给副手,红心船长随即偏过头,抬抬下巴,“贝波也去,哈特号下一次保养时几个部件要更换,你跟去看看。” 三两句话就把一人一熊打发走。 紧接着,赤旗船长随后开口让他几名属下跟着红心大副离开,用的理由同样是购买军火与船舶所需配件。 ………… 红心与赤旗两个席位转眼间只剩下三个人,两个船长对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交流了什么只可意会的想法,之后,这两人返身各自找个位置坐下来。 左右看了看,发现查尔斯混在海军大将一行人当中,言笑靥靥象是根本没注意这边的情况,收回视线,我摸到红心船长身侧,盘膝坐下,挑了挑眉。 “这次找不到还有下次,特拉法尔加先生不必太着急。” 红心船长不易察觉的顿了顿,眸光微沉,“似乎什么也瞒不过你?” 说话间手肘撑住横在腿上的野太刀,十指搭成尖塔状,眼睫低垂,流露出几丝意兴阑珊,“算了,你说得对,还有下次。” 沉默片刻,他复又勾了勾嘴角,“倒是查尔斯提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斜睇过来的眼神,仿佛带着别样意味,“能被缪斯号最著名的掮客看进眼里,一定不是普通珍宝。” “一个亿,底价。”我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特拉法尔加先生觉得如何?” 看了看红心船长眼底透露出来的讥诮之意,我耸耸肩,“虽说缪斯号不允许新客人参与拍卖会竞价,相信查尔斯先生不介意帮这点小忙的。” “为了嗯~令他神魂颠倒的那件珍宝。” ………… “你的形容词真是惨不忍睹。”特拉法尔加.罗抬手扶了扶额,一副很头疼的表情,“原本没发现你对拍卖会这么感兴趣。” “嗯~才发现自己是个购物狂。”我笑了笑,扭头看了眼隔壁,缓缓眯起眼睛,“就是不知道手上的东西,够不够引开竞争者的注意力。” 对比红心大副口中‘古代兵器一部分’的图纸,拍卖会上海军极感兴趣的物品,黄猿大将会选择哪个? 或者,他两者都想要? 中将大人言语中的未尽之意,我要找的那孩子又和海军机密有什么关联? 所有一切毫无头绪,只能见机行事。 我知道,答案揭晓后必定无法善了。 这点相信红心船长也有所察觉,特拉法尔加.罗是极敏锐的人,一定是来的途中从查尔斯的态度里发现危险,不然他不会急匆匆支走那一人一熊。 只是,特拉法尔加.罗居然肯留下来,这点实在令我惊讶。 好吧~赤旗船长也同样让我觉得诧异。 不过算了,总有解决办法的。 ☆、第六十六章 在缪斯号空中廊桥呆得久了,会给人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放眼看出去,狂欢人潮推杯置盏,谈笑风生,仿佛不知疲倦,粉白纸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间或有喧哗从远处传到耳朵里,只言片语当中隐约透着说不出的满足与懈怠。 视线越过檐下流光溢彩宫灯看向更高处,天幕幽黑深沉,与抵达缪斯号时分的暮色相仿,经过这么长时间竟然毫无变化。 “怎么?”红心船长在我耳边轻声发问,音调里有浅浅的困惑。 慢慢收回视线,我抬手揉揉眉心,借此整理一下毫无头绪的零碎,“时间流速不对劲,可我看不出破绽。” 用了[凝]仍是没能找出此处空间的异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要等到此处再次产生变化的间隙,才有机会。 无论是念力形成还是恶魔果实发动,都需要一定条件,原本我想找出其中关键,以备不时之需,可是照目前的情况,我似乎过于自信,也把恶魔果实能力看得太低了? 我的回答引得特拉法尔加.罗一记哧哼,“要是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缪斯号早就被拆得一点不剩,哪里容得它这么多年逍遥自在?” 被他似笑非笑一瞥,我默默抽了抽嘴角,“好吧~是我高估自己。”想想也是,能被称之为三大黑市之一,没点特别之处,如何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下一直活跃。 结果红心船长又哼了声,嘴唇动了动象是要说点什么,又忽的沉默下来,目光停在某个点上,眼底微光闪烁。 接着,我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步伐。 “罗——”查尔斯人未到声先至,“实在很抱歉…这个…你看…” 这位引路人的说话声仍是那么油腔滑调,此刻不知怎地,却让人从里面听出一丝丝真真切切的为难来? 而特拉法尔加.罗望向他目光也有些惊讶。 感觉到连赤旗船长的气息都变得紧绷,我慢吞吞扭过头,定神一看,跟着也是一愣。 ………… 缪斯号空中廊桥安排给每个来宾的席位,是朱红栏杆围成的‘【】’形状,两端开口,一侧挨着走道,一侧是后方粉白纸门。 查尔斯站在走道上,笑容可掬却没有更进一步,他身后稍远一些,小相扑选手绷着张脸站在那儿,看样子竟是跟着查尔斯一起从海军阵营里过来的? 只是…这两人要做什么呢? 我挑了挑眉,视线略略偏移少许,就见隔壁几位海军将领个个表情淡然,象是根本没留意自家孩子跑到敌人地盘上。 短暂的沉寂过后,查尔斯又一次小小声催促,随后身侧空气产生细微流动,特拉法尔加.罗缓缓地起身,面上保留着一贯的温文浅笑,临去前斜睇的眼角余光,我却从中看到彷如暴风雨前夕的压抑。 红心船长与缪斯号掮客两人挨着低声交谈,他们的音量非常小,根本无从分辨内容,特拉法尔加.罗表情也如何无从得知,倒是面朝里的查尔斯,一副隐隐苦恼的神情。 又等了好一会儿,两人结束谈话,特拉法尔加.罗返身折回,我盯着朝自己走来的这人,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皮笑肉不笑走出去,象只偷着小母鸡的黄鼠狼回来? “有人要跟你交个朋友呢~” 红心船长压低声音,啧啧称奇的样子,抬手比了比后面,然后弯下腰,脸上的笑意更加刺目起来,“为了满足老朋友家这小鬼的愿望,红心要的那批军火,查尔斯愿意负责让卖家再降价两成。” “我邀请你那小朋友过来坐坐,相信你不会介意对吧?亲爱的吕蓓卡。” 呆滞的看了他好几秒钟,我钝钝的把目光投到他背后正磨磨蹭蹭走近的小相扑选手,还有那位脸上几乎要开出朵花来的查尔斯,额头青筋狠狠一跳。 “我当然不会介意亲爱的。”我硬生生的扯开嘴角,一边磨牙一边微笑,“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呵呵呵~” ………… ‘虽说彼此立场微妙,可这里是没有成见的缪斯号。’ ‘多个朋友多条路么哈哈哈~’ ‘谁也不知道将来是不是有一天,朋友能给你意料不到的帮助呢~’ 以上是查尔斯舌灿莲花的鬼话连篇。 他把小相扑选手领过来,之后就笑眯眯的搭上特拉法尔加.罗,连带面色诡异的赤旗船长,三个男人去到边上,围着深红案几,飞速展开一种我不太好插嘴的话题。 叹了口气,我改个坐姿,偏头看了眼被丢在身边的小相扑选手,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游移在中间地带的人多少都有些仰仗的,让人恨不得他死又顾忌着不能让他死。” 原本板着脸一副傲娇模样的小男生神色微变,猛地转过头,“你——” “你的眼睛里情绪太多了。”我抬手点点自己的眼角,笑了笑,“被丢过来当探路石觉得很愤怒吗?真是个小鬼。” 闻言,这小男生眼底眸光急速变化,片刻之后脸色反而渐渐冷静下来,眉心微微皱起,“你是谁?不只是他们说的红心的情人吧?” 头顶宫灯柔软的光照射在小包子脸上,将他的眉宇绣出几丝阴影,虽然外表圆滚滚肉呼呼,沉淀下来的气势却干练而利落。 抿紧唇角看人的样子,挺得笔直的腰背,更是透出一种相当明显的,经历过正规军队训练,意志坚定的感觉。 许是因为年纪还小,掩饰得不够好,他静静看了我半晌,几不可闻的哼一声,眉宇间浮出郁闷与沮丧,“现在不觉得。” “嗯?你叫什么?”我笑眯眯盯着这有些懊恼的男生,不想多费脑细胞就开门见山说道,“我讨厌迂回试探,如果你诚实点,我心情会好很多。” 懒得动脑子的结果就是,下手会简单粗暴,象老骗子曾经说过的,在绝对力量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不过看这小子真的年轻,对幼崽,我素来很有爱心。 “谁要告诉一个海贼自己的名字。”他转开脸,语气颇是难以描述,“如果你愿意拿图纸交换,我帮你拍下想要的东西。” 挑高眉梢,我饶有兴致的盯着被诈一诈就露陷的小包子,隔了一会儿,他象是忍不住偷偷转过脸,微微睁大的眼睛让他眼角圆润些,也把冷硬的五官衬得柔和起来。 …………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我笑了笑,“说不定我什么也没看上呢?缪斯号也不见得应有尽有啊~” “耶——真奇怪了…你一个女人眼光倒是高得出乎意料嚒~”懒洋洋的语调,轻描淡写中透出一丝冰凉。 离得很近的地方蓦然出现一种存在感,混合淡淡的烟草气息,彷如幽灵般散发出来。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一瞬闪现的杀意,尚未付诸行动就泯灭,我卸掉力道,指尖依稀浮现的细丝卷着手腕,再度隐没在皮肤下。 不是我不想做什么,而是根本没办法做什么。 自身后投射而来的视线如刀锋利,慢条斯理贴着几个致命位置肆意游移,丝丝缕缕寒意仿若吐信的毒蛇,只需目标一个不经意异动,怕是就要毫不留情下杀手。 我安安静静坐在原位,看着视野所见无端端开始扭曲,空间毫无预兆变化,漾起的透明涟漪一圈圈荡开,产生的无形结界将坐在几米外的一桌三人区隔出去。 特拉法尔加.罗与赤旗船长脸色大变,可是当他们两人纵身扑过来的瞬间,纹丝不动的查尔斯露出诡异笑容,随即空间微微颤抖。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抓住缪斯号的空中花园,将它打碎、重整。 连接纵横的栈桥活过来似的,曲卷蜿蜒,慢慢盘成一个圈。 粉白纸门消失,后方隐秘空间显露出来转移到廊桥前方,与漂浮在中央的圆台融合形成一体,随后屋檐跟着缓缓舒展,遮蔽天穹。 不多时,原本蛛网一样的廊桥化作一个圆形广场。 ………… 等到异动平息,我发现所在的这个位置视野略略高出少许,下方人头涌动,赌场牌桌,歌舞丝竹,连带一处竞技场,竟是无比喧哗。 可是特拉法尔加.罗与赤旗船长下落不明,查尔斯也消失无踪,两个席位之间的朱红栏杆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那几位海军越过不存在的边界,侵入此地。 我抿抿嘴角,目不斜视,也不管那几位走到身后去做什么,更不愿意搭理脑后不知哪位无比讥诮的哼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立在身后的几道气息中分出一道慢悠悠晃过来,逐渐逼近的视线,带起脊背灼烧般的刺痛。 “耶——真奇怪了…倒是相当沉得住气。” 随着来人话音落下,小相扑选手站起来无声的退到后方;几秒钟后,一双瘦长笔直的腿出现在眼角余光中。 停顿片刻,那人用手提了提黄白条纹裤腿,施施然盘膝坐下,又缓缓的理了理衣角,最后把手肘架在膝盖上,没有过大的动作,手指与手腕力量平稳又均匀,游刃有余中掩饰着足以致命的危险。 “耶——总不至于是吓着了吧?”带着奇怪口癖的音色,藏着浅浅的撩拨味道。 ………… 微微偏过脸,我的视线沿着并肩而坐这人精悍结实的身体线条,一路往上攀援,滑过修长有力的手臂,凸出的喉结,削尖的下颌,不算英俊的五官,最后缓缓对上茶色镜片后方那双侵略意味十足的眼睛。 “我对年纪大的,尤其是阴阳怪气的老男人,没兴趣。”我嫌弃的撇撇嘴角,“找个年轻力壮点的过来,黄猿大将阁下。”比如说…一直不知去向的中将大人就很合胃口。 这人笑吟吟的打量我几眼,面不改色的拖长音调,“年轻气盛的恐怕应付不了你,嗯~红心船长的情人——” 啧了声,我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对这人居然不上当的精明表示很遗憾,也对这人的城府有了新一番认知。 现在回想才恍然大悟,这人一直不动声色,竟是为了在措手不及间,把不必要的红心与赤旗驱逐出去,只留下我势单力薄。 小相扑选手是诱饵,查尔斯的目的也是为引开我身边那两人注意力,只是不知道他们海军和缪斯号搭成什么协议,才会将时机把握得如此巧妙,果然老奸巨猾。 我居然就这么被算计了。 “果然美/色/误人。”我摸了摸下巴,无比的感慨,“原以为是颗鲜嫩可口的小包子,谁知道竟包藏祸心,啧——” 边上的大将阁下发出一记不明其意的轻笑,却也不说什么,只是不动如山坐着。 心念一转,我大概就明白对方为何表现得这般平淡。 不急着盘问是因为我已经落在他们手上,等被带回海军那里,他们有的是时间和手段,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当然,我也不会心存侥幸,小相扑选手没有将之前发生的合盘托出,虽说他在底下耽误很长一段时间,只是看样子拍卖会即将开始,海军方面要把精力放在那件紧要东西上。 诶~怀里这份疑似古代兵器的图纸,真真是烫手山芋。 我默默远目,无声的叹口气。 ………… 气氛似乎就着凝固下来。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眼前忽的变暗,高处穹顶星罗密布的宫灯刹那间全部熄灭,接着最中央圆台四周亮起柔和光芒,一阵会让人心跳加速的擂鼓声中,圆台中央有道轮廓逐渐从无到有,层层加深的颜色最终化作一个人。 油腔滑调的声线,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竟也仿佛挨着耳边说话。 “欢迎来到缪斯女神号——” “无论您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查尔斯很荣幸为您效劳~” ☆、第六十七章 又是同样台词,都不带换个新鲜点的。 我啧了声,随即就听海军大将阁下在耳边轻轻的笑道,“缪斯号的开场白一直都这么陈腔滥调,可是,只要它有足够资本每年都吸引无数人前来,谁在意这个?”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懒洋洋的语调当中笑意更加浓厚了些,“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见有人问卖不卖OnePiece,也是头一回看到查尔斯无言以对。” “真是大开眼界啊~”眼角余光斜睇过来,这人勾起嘴角,神色似笑非笑。 默默的瞪一眼回去,我飞快转开视线,把注意力继续投放到圆台方向,决定对此人的发言保持缄默态度。 这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加一点点戏弄的讥讽眼神…实在令人无端端暴躁。 依照目前情势,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人在屋檐下,不低头也该稍微收敛些不是? 眼观鼻,鼻观心,深呼吸…淡定———— ………… 圆台中央,查尔斯一番作秀之后,等候已久的拍卖会正式拉开序幕。 首先展示的是几件待价而沽的拍卖品: 一颗看不出用途的果实,呈放在黑色丝绒垫子上,成人拳头大小,浅金外壳果蒂却是银色。 然后是纯金打造的鸟笼,美丽生物栖息在宝石装点的横木之上,羽翼伏在背后,精致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浅浅哀怨,是中将大人口中的极乐鸟。 剩下几样也是精美绝伦,动作稍微粗鲁点可能就会碎掉的物件。 之所以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查尔斯声嘶力竭的絮絮叨叨,同时几米外朱红栏杆前端冒出一个小小的凸起,那个按钮一样的东西泛起一片光芒,往上方投射出去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屏幕,将圆台中央展示的东西忠实的反应出来。 查尔斯就几件拍卖品的介绍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他的说话声被海军大将盖了过去。 ………… “极乐鸟啊~已经很难得一见了。” 黄猿大将不知怎地忽然变得兴致勃勃,“上次出现是在香波地群岛,那个无意间捕捉到它的海贼团,因此有一亿多进账。” “你看到那颗果子吗?”他的语气很熟稔,态度也很随意,“据说配合某个药方,那样一颗就能保持美艳容貌几十年不变。” “许多国家的贵妇们趋之若鹜呢~” 抬起的手凌空点向割据屏幕一角的丝绒垫子,大将阁下饶有兴致的说道,“剩下几件饰物也各有各的妙处。” “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侧过脸盯着他,多少有些不明白,“缪斯号拍卖这样的玩意?”有市场么?真让人怀疑。 怎么说也是三大黑市之一,往来都是草莽枭雄,那几样看着贵重实际没什么用处,谁会花钱当那个冤大头啊? 这人似乎微微一怔,随即玩味十足的笑起来,也不说话,只是拿手指磋磨下巴,眼睛里透着奇怪的神采。 我默默一囧,想了想,抬手挠挠脸颊,嘴角一撇,低低的哼了声,“第一次来缪斯号的人看不明白是情理当中吧?” “好了好了,别再卖弄风/骚了大将阁下。”我用眼角深深鄙视了下动作一顿的这人,才接下去说道: “掮客们会找到愿意出大价钱的买家,赤色大陆的贵族,深宫内院的命妇,甚至只喜欢流连香波地群岛的…嗯哼~顶着金鱼缸的神裔。” “他们身边总有人会奉上奇珍异宝,讨取欢心,或者交换别的什么。” 这人收起那个看着相当碍眼的动作,带着诡谲表情打量我一番,“你对这些台面下的东西,不是看得很清楚嚒~”沉默片刻,复又哼笑一声,“顶着金鱼缸?真是新鲜说法。” “你是贵族?”我挑高眉梢,有些惊讶的问。 “耶——似乎…不是呢~”他施施然慢悠悠的吐出否定答案。 闻言我更加诧异,“那你生什么气?那些贬义形容,跟你又没关系。”既然不是贵族,干嘛一瞬间气息里带出点怒意? “再者说,神之后裔们狂妄无知惹人憎恨,这种局面不是你们海军与政府乐见其成的吗?” 这世上两种死法,一种捧杀一种棒杀,你们海军与政府选择了前一种,当局势坏到不能再坏,奋起反抗的民众就会采取后一种,对付被养坏了的那个族群。 “神权与王权,从来都不会和平共处。” 我曾经生活的两个世界,此类争斗屡见不鲜。 说到底,当权者之所以容忍天龙人,怕也是因为时机未到吧? ………… 这人神情不易察觉的僵硬了下,深茶色镜片后方的眼睛眸光微闪,只是那异样霎时间收敛,嘴角噙着的笑意依旧吊儿郎当,他转过脸来,静静盯着我看。 也是直到此刻,这位黄猿大将阁下才真正拿正眼看着我,而非之前那种将冷漠藏在漫不经心中,仿佛洞悉一切般居高临下的俯视。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招架不住。 “别用这么热烈的眼神,黄猿大将阁下。”抬手揉揉额角,顺势挡掉一部分象是要把人血肉剖开的深刻视线,我皮笑肉不笑的撇撇嘴角,“我会误会,您想跟我有一腿。” 揉完有些钝痛的额角,放下手,我趁机转开视线,把目光投放到朱红栏杆上方的屏幕。 这段小插曲的时间内,圆台那里已经竞价,极乐鸟与那颗果子的图像消失,可能是被不知名的谁收入囊中,此时查尔斯极力推荐的却是一件珠宝。 看着象是手镯,两指宽,缠枝连环纹样底座,镶嵌无数指尖大小各色宝石,艳丽流光随着托盘的转动游曳不定。 “那是两百年前某位皇帝赠予情人的礼物。”大将阁下再次越俎代庖,语气恢复了先前的非常之不着调,“传说只要戴着它就能享有一世盛宠。” 你知道得太多了,这么八卦!横一眼过去,我嘴角狠狠一抽。 谁知下一秒又听得他问道,“你喜欢它?” “是个女人都喜欢珠宝。”我没好气的回答道,转念想起干瘪瘪的钱袋子,愣了下,失望的叹口气,“还是算了——又不能吃。” ………… 皇帝情人的爱物,最后以不算太高的金额成交,或许是因为在场诸位和我一样,觉得它实际用途不大? 随着屏幕上方璀璨华美饰物图像关闭,剩下几样东西就再勾不起我的兴趣来,既然看得见摸不着,不如不关心。 虽说流星街人一贯看中什么就抢回来,可是正义化身坐在不足一只手臂距离外呢~没必要为件死物给自己招不痛快。 左右扭了扭脖颈,舒展下有些艰涩的关节,我兴致缺缺的别开脸,眼角余光中不经意瞥见的画面又瞬间拉回注意力,定神一看,然后愣了下。 几个裹着轻纱的妙龄女郎挨挨挤挤出现,象一群受惊的小鹧鸪,逐渐拉近的镜头清晰映出纤细骨架,柔韧腰肢,泪光泠泠的眼瞳,与微微颤抖的唇角。 我缓缓的眯起眼睛,低声问边上同样气息一滞的海军大将,“我以为只有香波地的不法地带,才有这种情况。” “是金丝雀。”这人的语气微微透出讶异。 “是什么?”我把脸转过去,看着面沉如水的海军大将,挑了挑眉,“什么意思?”是贩卖行为的特定称呼,还是那群女郎有什么古怪地方? 隔在深茶镜片后方的眼睛,目光下垂,他盯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一副不予置评的样子,沉默了许久,方才撩高眼皮,眼底眸光平静又冷漠。 “夜之都出品,到哪里都极受追捧的美人儿。” 只是这样?既然如此,大将阁下您…怎么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莫非您…我很怀疑的挑高眉梢,“金丝雀?华服珠宝,娇养深闺那种?” “你个女人这么好奇,真是奇怪啊~”这人睐了我一眼,眼神古里古怪,“不用那么麻烦,她们听话得很——” 说完的一瞬间,大将阁下脸上掠过混杂懊恼与尴尬的神色,又猛地抿起嘴角,一副自知失言的表情。 呆滞几秒钟,我慢吞吞的眨巴眨巴眼睛,“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你这满脸‘我怎么跟个女人讨论只有男人才能意会的话题简直蠢透了!’,就算我再迟钝也看得出来吧?所谓金丝雀不就是那什么什么。 结果这人表情顿了顿,随后投过来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一半一半。” “哦——”我点点头。 ………… 这次拍卖品的竞争出乎意料激烈,查尔斯的兴奋之意,隔着屏幕都看得一清二楚,随着价格节节攀升,嘴角都快咧到腮边。 等到最终尘埃落定,我收回盯着屏幕的视线,目光转而对上身侧那道须臾不离,又似是若有所思的眼神,“大将阁下有什么指教?” “只是看你居然无动于衷——”他嘴角微翘,啧啧有声,“真是个冷酷的女人。” “没能如你所愿做点什么真是不好意思。”我眯了眯眼睛,哼笑出声,“维护正义与公理的不是海军么?大将都袖手旁观了,哪来立场指责别人呢?” 面上仍是保持着嘻皮笑脸模样,这人眼睛却完全没了笑意,不过转瞬间,他收起阴森的压迫感,“真是无聊的拍卖会。”一面嘟囔一面转开脸,象是懒得再搭理别的任何事物,“诶~把棋盘找出来,顺便——” 举高的手指朝后勾了勾,这人漫不经心说道,“战桃丸,陪老头子来一局。” 他话音落下,杵在后方仿若透明的几道气息,方才产生细弱波动,衣料微微摩挲,几息过后,沉稳的存在感踩着轻巧步履缓缓靠上前。 …………分割线………… 圆润的小相扑选手将东西放到大将阁下面前,随后自己背朝外盘膝坐到对面,胖出肉窝的手底下按住一个锦盒。 “老爷子——”被唤作战桃丸的包子抬眼瞄了我一下,眼神不知怎地有些古怪? 我慢吞吞垂下视线,就见摆在两人中间是个兽形四角托着的朴质木盘,其上线条纵横交错,包子揭开的锦盒内,满满一盒乳白圆子。 这是…围棋吧?只是围棋不是黑白子么?怎么只用白子?默默回想了下记忆中那项竞技项目规则,我摸摸下巴,心想着或许这个地方的玩法不一样? 在我多少有些缅怀的注视下,黄猿大将与战桃丸包子自锦盒内拈起一颗白子,先后将它放在中央与边角。 随着他们指尖落子轻声敲击,外界浮华喧闹诡异的被隔绝开来,空气仿佛就此沉淀,恍惚间,竟让这个每一寸都浸满奢靡的地方,透出冰冷而优雅的味道。 安安静静的旁观了很久很久,我才想到这两个人是在下盲棋,只用一种颜色旗子,对弈双方思考棋路的同时,更要记得之前所走每一步,相当考验记性的一种玩法。 ………… 许是因为我盯着棋盘的时间太久了,大将阁下再次落下一子后,头抬头瞟一眼过来,复又垂下视线,随即开口道,“稍候要不要也来一局?” “不,我不会下棋,无论哪一种都。”我有些头疼的瞪着棋盘上白茫茫一片,想了想,嘴角撇了撇,“好无聊啊~能不能出去走走?你们随便哪个跟着好了。” “不可以——”大将阁下头也不抬,很随意的把玩拈在手中的几颗白子,态度却相当坚决,“觉得无聊可以睡一觉,随便躺在边上,老头子我不会介意的~” 擦!我默默翻个白眼,片刻之后又听见这人慢条斯理的说,“缪斯号拍卖会分三个阶段,重头戏在最后,现在只是刚开始。” 可能是想到什么,他抬眼扫了下屏幕,手底先慢悠悠地往棋盘上压下一子,然后在包子悲愤欲绝的轻哼声里,笑得有些恶劣,“看样子快了——” “每年缪斯号必定上演的一幕。” 这人收回视线,继续关注棋局,一边抬手凌空点了点,“就像例行公事,每年缪斯号都要将它展示出来,不过每年也都不了了之,当做中场休息好了。” “等它收起来,会有很精彩的东西开始竞拍哦~” 你个海军大将这么热情对待我一个通缉犯,真的没问题么? 是本性就这么啰嗦,还是真的与我一见如故…说好的高深莫测运筹帷幄呢?我抽了抽嘴角,把脸转到屏幕的方向,漫不经心看过去,屏幕正中央逐渐清晰起来的画面是… 心头突地一跳,我缓缓眯起眼睛。 一团透明果冻物质,包裹着一颗暗青色的蛤贝?如同琥珀一般,中央那物面上隐隐流转金色纹理,看不出用途,可不知为什么,盯着它,竟让我心跳加速,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那东西…怎么卖?” ………… 脱口而出的问题等不到任何回答,我急切地扭过头,却见海军大将充耳不闻般自顾自盯着棋盘看,又等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手猛地一挥,将那整片白子扫得乱七八糟。 “我问你,那东西怎、么、卖!” “诶——你怎么…”这人嘶了一声后,满脸头疼的抬高眼睛,“那是蜃贝,里面据说是一段留言,没有谁知道它的来历,甚至真伪。” 他边说手底下边迅速将打乱的棋子一颗颗放回原先位置,“是你说的,没有用途的东西自然无人问津。” “就算你想要,我也很抱歉,因为卖家要求以物易物。” 待得棋盘上散落棋局恢复到差不多,这人停下动作,转而让小包子接手继续复盘,随后哼笑一声,双手环到胸前,眼角懒洋洋睇过来。 “[这世上未曾出现过的植物的枝桠],卖家的要求二十多年一直没改过,虽然战桃丸答应要从你手里交换东西,可老头子实在想不到,能用什么把你要的换下来啊~” 静静看着神情似是无奈的海军大将,半晌,我转过头盯着屏幕,愣愣的重复一遍他口中的交换条件,“这世上未曾出现过的…植物的枝桠?” “呐——这件东西出现的时间超过二十二年了吧?”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最早它出现在新世界的黑市上吧?” “是的呢~”这人沉默片刻,语气中透出难以捉摸之意,“传言,它的使用者临行前将它托付出去,是为了等待有朝一日某个特定之人能够听见。” “是这样啊~”我闭了闭眼睛,藏起一瞬间的失态。 ………… 睁开眼睛,探入斗篷口袋的手抽/出,扬高将指尖勾住的金属链条,直直抛到朱红栏杆凸起那个点上。 红心大副转交的,他家船长给了我的缪斯号航海指针撞在点上,顷刻间,屏幕泛起一圈微光,画面中查尔斯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对上我的,眼底掩不住震惊。 “不是交换哟~我可是自己付款。” 我偏过头,冲挑高眉梢神情诧异的海军大将,微微笑了笑,随即垂下眼睫,伸出手,指尖拈起棋盘当中某颗棋子,将它与紧挨着的另一个对调。 “这颗棋子放错位置了,小鬼。” 微微摩挲着指尖点住那抹温润,缓缓抬起眼睛,目光对上有些惊愕的包子脸,我勾了勾嘴角,“虽然看不懂棋局,沾染两种气的白子,我却还是分得清楚。” 之后,我收回手转而用它撑着下巴,相当惬意的眯起眼睛,对投射而至的包含各种意味的目光,故作一无所察。 装叉这种事我最在行了,╮(╯▽╰)╭。 所以,麻烦你们几个统统震惊万分呆若木鸡,顺便回不过神来是最好。 ☆、第六十八章 坐立不安的过了大约十分钟,我看到自己想要的那样东西。 它呈放在银质錾花托盘之中,被人双手捧着,将它带过来的家伙无声无息立着,样貌很奇怪,象铁皮做成的机器人,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反复打量,眸光平冷无机质。 查尔斯随即从铁皮人身后转出来,弓着腰上前几步,笑容可掬的说道,“哎呀呀~波鲁萨利诺先生,真是想不到啊~” “您真是…既然想要这个,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是老相识了,不够意思啊~”仍是那副精明世故的模样,说话间目光却微微闪烁。 接着也不等别人说什么,查尔斯又抢先开口,“那么——能让我看看交换物吗?” 等了几秒钟,见身侧的黄猿大将阁下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我只能清了清嗓子,低声接过话头,“你不是卖家吧?缪斯号这是打算抽取中介费?要多少?” “诶?”查尔斯把视线转过来,神情微微一怔,“呃是这位女士拍下的?” 瞟了他一眼,我慢腾腾地一手撑地站起来,拍拍斗篷下摆,径直越过缪斯号这位掮客,上前几步站到安安静静的铁皮人面前。 眯起眼睛盯着对方看了半晌,伸出手,露出夹在指尖的咒文卡,手腕一翻,将卡片图案展现给铁皮人看,“黄金沙砾海滩,结满宝石的树木——是不是你要换的东西?” 话音落下,铁皮人那双混沌不明的眼睛缓缓聚集荧光亮点,目光停在我指尖的卡片上,良久那两点荧光黯淡下去,几秒钟后,平举在半空的托盘复又往前递了几公分。 我哼笑一声,将卡片平放到托盘一侧,手腕提高少许,指尖勾了勾,解放这张咒文卡,凭空显现的细黑丝线无声无息吞没于皮肤之下,第二次登陆愿望岛时,被我吞噬制成卡片的宝石树枝完完整整呈现出来。 顺手抓起托盘上那颗拍卖品,我转身就要走,却又听见铁皮人在后方嗡声嗡气说道,“在下科维纳西。” 嗯?脚下一顿,我侧过脸,“然后?” 铁皮人自报姓名的同时也不知为什么,海军将领那里气势忽的凛冽起来…只是,我没工夫去理会,大将阁下与他同僚们莫名其妙的反应,究竟何来。 指间微微收紧,握着掌心这团冷硬滑腻物质,我眯了眯眼睛,“你想反悔?” ………… 铁皮人的眼睛毫无波动,身侧忽然有衣裳细细摩挲声传来。 片刻之后,淡淡烟草味卷在空气流动里,气息拂过我的鼻端,随即黄白条纹衣料袖子出现在眼角余光中。 “科维纳西——奇怪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黄猿大将阁下的声线慢条斯理,“你不是应该呆在新世界?” 空出来的手横地里探出去,轻轻搭在大将阁下的胳膊上,隔着衣料指尖游移几寸,掠过精实线条,察觉到隐在肌理间力量骤然紊乱,我收回手,“突然插/进别人的谈话真是没礼貌呢~黄猿大将。” “请接着说,科维纳西先生。”我冲着铁皮人微笑。 隔了一会儿,铁皮人左边那只眼睛眼底亮起微不可察光幕,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深处,隔着极远的距离审视着,“隶属凯多大人麾下,前第三军团团长,奉命看守物品。”阖起的嘴纹丝不动,声音从胸腹间传出来,“凯多大人希望有幸也能聆听留言。” 我呆愣几秒钟,想了想,托起手中那团胶状物包裹的蛤贝,挑高眉梢,“可以,只是能否告诉我,它是怎么到兽皇凯多手里?” 铁皮人沉默许久,胸腹之中发出一阵轻浅杂音,就象是机器调整频道时断断续续的电波,等到破碎音频稳定下来,方才重新发出声音,“凯多大人当年拼酒拼输了。” “凯多大人说愿赌服输,答应了就要做到。”眼睛抬高几度,死气沉沉环顾四周一圈,最后停到我脸上,左眼眼瞳微微缩紧,“如今约定完成,他想听一听应该不算过分。” 深深看了一会儿铁皮人的左眼,我笑了笑,“跟年轻人拼酒?这倒是那家伙会干的事。” “不介意请稍等片刻,总要让我把东西取出来。”说完耸耸肩,我收起掌心那物,返身折回捡着一个稍微空荡点的角落,盘膝坐下。 ………… 托高掌心,将东西举到眼前,我细细审视透明未知物质,想了想,放出几丝细黑丝线试探着攀附上去… 犹如果冻冷腻润滑,却无形无味,与愿望岛上吞食那抹意识相仿的感觉。 抿抿嘴角,摊开五指缓缓收拢,我抬起头,扫了眼候在附近的几双眼睛,不让他们看清楚掌心争先恐后钻出皮肤的细丝。 胶状物质层层递减,原本拳头大小的‘琥珀’渐渐缩小被虚拢在手里,随后被细丝侵蚀的物质微微一空,隐在内里部分猛地挣脱出来。 只觉得指间象是握住压缩到极致的气,此刻它被释放,竟蓦地膨胀到令我一时压制不住,虚拢的拳头弹开,无比绚丽的纯金色自掌心跃起,飞到头顶高度。 徒然失去目标的细黑丝线立刻贪婪且狞恶的追击而去,扑到半空顷刻间就与那团金色交缠到一起,另一手手掌一翻,按在缠着隐始终飘浮在身侧的黑色大部头书上。 掌心下,黑色大部头书内,有张前不久制成的咒文卡金色底纹变得更加璀璨,我满足的轻声叹息,恋恋不舍收回细黑丝线。 伸出手接住失去凭借缓缓跌落的暗青蛤贝,垂眼打量它一番,我眯起眼睛。 可能是裹了保护层引起视觉折射,才会错误判断它的体积,这颗蛤贝实际也就拇指大小,通体暗青,之前引得我心跳加速的纯金纹路,果然是那个人的霸王色。 我现在大概也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它安然无恙,并非没有谁打它主意,而是没有谁能暴/力解除保护层的同时不损毁它,加上内层以防万一留下的部分霸王色,即使有谁的恶魔果实能力能够穿透外层,也会被霸气阻隔。 只是,那个人基本没这种心机…双重安全机制应该是副船长的主意。 是那时候在宫殿看到我吞噬安菲特里忒之眼,才想到的点子吗?猜到只有我,拆礼物的手法是把外包装吃掉,不管是未知物质还是霸气。 呵呵~冥王真是狡诈。 ………… 暗青蛤贝微不可察的颤动,随后紧闭蚌壳开启,缝隙间露出细细一道青蓝,依稀仿佛是潺潺的流水声响了起来,凝神细听又什么也没有,蛤贝开口吐出轻轻浅浅若有似无的雾气。 视野内有片刻恍惚,我嗅到潮汐的味道。 那阵雾气软软铺延出去,将身前几米范围尽数笼罩,盘旋了一会儿,有影像缓缓凝结成形。 黑亮眼瞳,飞扬的眉梢,那个人盘膝坐在我面前,咧开嘴笑得神采奕奕,仿佛有阳光落在眉梢眼角,浅金线条绣出身体轮廓,比什么都耀眼。 ‘哟~’黑发的男人扬起一手,兴高采烈挥了挥。 耳边有谁倒吸一口气的低呼我竟也顾不得,只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幻景。 ‘呐呐——这次登陆的岛屿很有意思啊~’男人抬手虚空比划几下,眼角弯起,‘这个是浅滩捡到的蜃贝。’ ‘雷利说可以给你留个口讯。’手落到脑袋上筢筢头发,男人笑得傻兮兮的说,‘正好喝酒喝赢了别人,就让他帮个忙。’ 盖在头顶的手垂下来,落到膝盖上,黑发男人面上笑意慢慢淡去,眉宇间一改往常露出有些凝重的表情。 ‘我们即将去往那片海,最后的旅程前途未卜,我…’沉默片刻,男人轻轻叹口气,‘嘛~算了,也没什么。’ ‘我啊真的无所谓能够再活多久,出海看完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遗憾。’ ‘我期待着你口中太阳陨落那一刻的再见。’ 唇角微微抿紧,男人直视着空气,目光犀利明澈,神色平静而豁达,‘不要哭哦~因为新的太阳总有一天会再次升起,你所在的时代很快就会天亮。’ ‘为此,我们这些人步入黑暗也在所不惜。’ 黑亮眼瞳蒙上一层浅浅的复杂,男人随即垂下眼脸,将那丝异样收敛在嘴角漾开的笑容里。 ‘我啊~能够与意气相投的伙伴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真是太好了。’ ‘能与你相遇,也真的是太好了。’ 他重新抬起眼睛,恢复了一贯没心没肺的不着调,反手从身后不知哪里捞出一个酒坛子,举高,咕噜噜一口气全部灌下肚。 随后又将酒坛子重重往面前一放,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八颗大牙,笑得张扬不羁。 ‘如果无法再见面就到海上去。’ ‘所以,不要哭。’ ………… 那句令得我心脏缩紧呼吸困难的话语犹在耳边,黑发男人的影像变得忽隐忽现。 渐渐的,有细小光点沿着那个身影轮廓飘散开来,仿佛夏夜里的萤火虫,从稀疏变得密集,蒸腾一般向四周扩散。 很快,眼前幻景无声无息消失。 “原来,那个时候你听见了啊?”那时候,宫殿里背道而驰的那一刻,我没有回头,最后的最后…他回过头了吗? 我眨了眨眼睛,想笑一笑却发现这样一个简单的表情都不能做到,许是因为面无表情太久,脸部肌肉僵硬了。 慢吞吞低下头,就见掌心的暗青色蛤贝不知何时外壳布满裂纹,象是耗尽最后一丝生机,它缓慢却无法遏制的枯涸化作一抹细灰,甚至给我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啊——”张了张嘴,我愣愣地瞪着掌心,看着不知哪里落下的水滴砸在余烬中央。 “下雨了啊…” 他说不要哭,所以此刻不断坠落的温热水渍… 是下雨了… ☆、第六十九章 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这一生遇见了是幸运,得不到也是命运,追忆亦或者怀念,终究于事无补。 我一直都知道,所以,等到雨停了,大概就会好了。 …………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的视网膜内映入一道暗色,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慢吞吞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抬起头。 变得清晰起来的眼前,一张铁灰色的脸(= =)大刺刺杵着,是自称‘凯多大人麾下原第三军团团长’,铁皮人科维纳西。 “有事么?”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又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这位的样貌是名至实归铁皮制成,“留言已经播放完毕,还有何指教?” 不是已经满足你家大人的好奇心了,怎么还不走? 铁皮人弯下腰,把脸凑到与我平视的高度,黯淡无光的眼瞳深处,仿佛有什么别的存在肆无忌惮盯着我。 面面相觑半晌,我抿抿嘴角,试探的开口,“你的眼睛…” 倁躇片刻,我伸手,指尖点了点自己左眼眼角,努力组织语言想要表述得简单些,“科维纳西先生的眼睛里…有别的什么人在看着…吧?” 从第一眼看到,我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虽然这位号称‘铁皮人’,实际上仍是存在生命波动的,只是左边眼睛,有另外一种意识蛰伏在深处。 随即,铁皮人的左眼眼瞳内象是泛起一丝亮光,脖颈微微一侧,仿佛在聆听什么,几分钟后,胸腔内再次响起说话声。 “在下的左眼连接着投影虫,接收端在凯多大人手中。”机械化的音色,带着冷到骨子里的平静,“凯多大人愿意负责此番您在缪斯号上所有行为,以回报您的慷慨。” “改造人…原来如此…诶?!”我呆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嘴角一抽,“负责?兽皇凯多以为我想做什么?” 一代枭雄居然如此平和,是不愿意欠我这样无名小卒人情?真是出乎意料的性格。 “是无论您想做什么——”对方的回答非常之淡定。 其实…我真没想要做什么…挑了挑眉,心下飞速盘算一番,最后我轻轻的叹口气,意兴阑珊开口道,“替我谢谢你家大人的好意,只不过…” 双手一摊,我耸耸肩,“我这么爱好和平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那样的事?如果你家大人愿意为我看中的东西付钱——”眼角斜乜过去,笑出一口白牙。 沉默片刻,铁皮人科维纳西直起腰,返身折回,从一撮人里面,揪着衣襟把查尔斯攥到他自己眼皮子底下,“她的账单拍卖会结束后交给在下…有问题吗?” 等查尔斯有些狼狈的捣头如蒜,铁皮人的脖颈稍稍扭动角度,一双眼睛象灯泡一样亮着,视线焦点停在我这里,目光闪烁片刻,忽地一言不发转身往出口走。 我静静目送背影不知怎么突地高大威猛起来的铁皮人,顺带扫了眼,一张脸皱得象苦瓜的拍卖会主持人查尔斯…接着默默抬手扶额。 呵呵~ ………… 被这么一闹,那点子伤春悲秋俨然下落不明。 揉了好一会儿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才放下手,目光平移几度,面无表情的看向接着需要解决的麻烦。 得到那个人的留言,是超出计划外的突发事件,不顾一切之后,回过头我就得想办法收拾残局,到底要怎么堵住这帮海军的嘴呢? 似乎…非常困难啊~在不闹出人命的情况下,那几乎是不可能。 嘛~封口这种想法先放一边,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在意被人知道,而且海军方面应该…青雉大将不太可能瞒下来吧?愿望岛发生的一切。 ………… 充当背景好一会儿的,以黄猿大将为首的几位海军将领静静站着,面上神色微带压抑,眼睛里带着各种各样情绪。 大概是冲击太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想了想,我收回视线,垂下眼睛,慢吞吞地抬手撑着地板站起来,晃到原先的位置,依样继续坐好,支着眼皮睐了眼被丢在边上的棋盘,然后移开目光,留意起朱红栏杆上方不知何时恢复的拍卖会影像。 圆台内空荡荡的,许是查尔斯还在半路?奇怪的是,主持人中途落跑,参加拍卖会的这无数人竟没有半点意见? 半眯起眼睛打量圆台许久,等看见查尔斯凭空冒出来,我挑了挑眉,想到另外一个被无意间忽略的问题: 缪斯号空中廊桥打碎重整之后,划分下来的空间就再听不到别处嘈杂声,安静到过分,此时静下心来环顾周遭,朱红栏杆之外景物依稀,高声喧哗觥筹交错的人群却是影子也不见。 这么说…“与空间相关的能力者…” “还以为你要更迟点才会注意到呢~”伴随着衣裳摩挲的簌簌轻响,黄白条纹布料挨着身侧坐下来,对方侧过脸,深茶镜片后方那双眼瞳沉淀出一种诡谲神采。 “嗯?果然么——”我撩高眼皮,冷冷盯了他一眼,转开视线,哼唧几声,“大将阁下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人盘膝而坐,半身微微佝偻前倾,手肘架在膝盖上,交握地双手,左手握着右手拇指,象是下意识地轻轻扳动着。 “耶——奇怪了——”微妙拖长的尾音带着别样意味,他流露出感兴趣的眼神,“真是…” 边上下打量,这人边啧啧有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女人了…” “很难猜吗?”我大概知道这人到底惊讶什么,把脸整个转过去,冲着他的双手抬抬下巴,低声说道,“以前认识一个人,权衡思量的时候也喜欢扳手指。” 不期然想起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位老者,我勾了勾嘴角,“他同样是左撇子。”猎人协会会长,排名第一的强者,即使道不同不相为谋,依然令人敬佩。 这人仿佛一瞬间受到剧烈冲击,瞳孔微微收缩。 半晌,他深深的笑起来,忽的抬手取下眼镜,将它插/进胸襟衣袋,之后抬起眼睛,颦起的眉心,眼瞳里有烘天炙焰在其间灼烧,掀起烽火燎原。 ………… 两人彼此安静对视,良久,我先是囧了下,片刻之后又囧了下,“大将阁下…” 能别用这么热切的眼神盯着我看么?后面这些话一时哽在喉咙口,我眯了眯眼睛,“大将阁下不必再想了,我虽然不讨厌海军,可也不会喜欢到哪去。” 这人沉默了很久,沉沉说道,“耶——那真是遗憾。”言语间似乎带着一丝惆怅之色,顿了顿,复又开玩笑一样开口道,“你一直这么敏/感?” “啊?”我用手挠挠脸颊,望天想了想,哼一声,“性命攸关的时候,直觉不好不行。”流星街那地方,力量差距判断失误就是死,没有谁给你第二次机会。 “真想知道你生活的环境呢~”这人的手慢悠悠晃过好几次动作,最后一手撑住下巴,一手拖过附近的棋盘,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那些白子上轻轻拨动。 等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我面色不豫,他复又耸耸肩,表情吊儿郎当,“嘛~算了,我们换个话题…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会是那段留言的指定之人呢” 你们海军老喜欢揭人旧伤疤,这种魂淡性格居然也一脉相承…我笑着剜了那张看似好奇心十足的脸一眼,“听闻黄猿大将阁下二十岁才加入海军,之后声名鹊起,一路前程似锦。” “二十岁之前呢?我也很好奇。”抛个媚眼儿过去,我意味深长的挑高眉梢,“礼尚往来…您愿不愿意呢?” 结果他不易察觉的愣了下,随即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连这个也知道?果然是情报机器呢~该不会是从那家伙嘴里套出来的吧?” “那家伙…谁?”我满头雾水的反问。 “那家伙啊——”这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在我蓦然瞪大眼睛注视里,侵略意味十足的贴近,几乎压在我耳边说道,“青雉…库赞。” “持有宝石树枝,看来愿望岛一行,有很多事被库赞瞒下来了…” 情人耳语般的语调半嘲半讽,异样吐息拂过耳廓,激得我后脖颈一阵战栗,随即又听得他一记轻笑,“连气的颜色都能改变,真令人惊讶。” “你想要什么?倘若作为交换,是否考虑加入海军科学部?” “也不是不能考虑啊~”我眨了眨眼睛,慢吞吞抬起手,趁着瞬间空隙勾住他的肩膀,反手一拧一推,顺势按倒—— 居高临下盯着躺倒在地上,神情有些呆滞的大将阁下,我舔了舔嘴唇,“如果你奉献自己填饱我的肚子…” 你们海军,如果任凭我随随便便吃几百个精英,不用多,只需要当年参与屠魔令那些人…我倒是很乐意常驻海军本部马林弗德。 ………… 这人的脸色一时无法形容,我啧了声,抬起附在衣料上的手,腕间一转,收回解放出来的咒文卡,松开对他的压制,默默坐回原位。 我承认自己投机取巧,指尖正在消失的这张咒文卡除了暗/示/性/极强,能让持有者瞬间为所欲为之外,没有别的用处,往常基本就是被扔在一旁的鸡肋,若不是挡下鹰眼那一击消耗过剩,还真就淹没了。 幸存下来的咒文卡零零碎碎,不是杀伤力巨大就是没多少实际用途,它们完全恢复之前,我实在捉襟见肘,刚刚不知怎么福灵心至,忽然就想起它来。 呵呵~用了之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让你没事戳劳资心头痛处,不知道失恋的女人,压力爆棚会做出无法想象的事吗?! 拿手托着下巴,目视前方,得瑟的眯起眼睛。 此刻我真是扬眉吐气,兴致盎然啊喂! 至于被调戏的大将阁下的心情…跟我有关系么?╮(╯▽╰)╭。 ☆、第七十章 个人表示,无比愉快的时候看什么都异常顺眼,也包括朱红栏杆上端屏幕内的查尔斯。 这位集缪斯号引路者与首席掮客于一身的主持人,此刻正声嘶力歇推荐手边物品,虽然屏幕并不兼备音效,但是查尔斯巧妙运用肢体语言,让观众能从这场默剧里窥见端倪。 半眯着眼睛,静静瞅了好一会儿圆台上展示的卖品,我叹了口气,“诶——要是有本商品简介什么的,图文并茂不是更好么?” 嘴里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故作无意的拿眼角,有一下没一下斜乜边上。 一晃眼却发现原本平摊在地上的海军大将正慢吞吞坐起来,闻言就往我这儿偏了偏头,面上没了那种叫人无端暴躁的高深莫测,嘴角绷成直线,一双眼睛眸光暗沉。 良久,海军大将显得有些阴郁的抬手,朝后挥了挥,“战桃丸——” 杵在后头一直充当壁花的小相扑选手怯生生上前几步,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副大气也不敢喘的模样,“老爷子…” “把查尔斯给的那本什么什么,给她。”丢下一句话,他家老爷子抄起手,很疲惫似的把眼睛闭起来,摆出双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姿态。 哎呀~就知道有这玩意,眼疾手快接下凌空飞来的书册,我冲着神情闪烁的战桃丸包子,温柔微笑,“你真是个好人呢——” “哼!”小包子从鼻腔里哼出一道喷气,张了张嘴象是想说什么,视线瞥过大将阁下,复又抿紧嘴角,脸颊涨得通红,之后一言不发退回原位。 掂了掂指尖这卷精美书册,我悄悄把目光略略偏移几度,落到仿若雕塑般巍然不动的某个侧影上,慢吞吞沿着看似单薄实则精实的线条,一路往上攀援,最后焦点聚集在那隐隐有些泛红的耳根子上…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仿佛石化掉的侧影终于微不可察的颤了颤,随后我弯了弯嘴角,垂下眼睛,视线好整以暇的放到手里的书册上。 ‘会心一击’,这种事我做起来还是很顺手的撒~ ………… 无所事事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手里这本书册统共就十几页,每页一样商品,高清晰图片就占据大半篇幅,关于介绍却只有寥寥几行,内容更是含糊不清。 等我从头到尾翻过一遍,居然什么有用的也没看出来;阖上册子,一抬头…前方屏幕内圆台上已经进行到书册最后几页? 这算是我看书速度慢呢,还是缪斯号的拍卖品太过抢手,就不得而知。 依照之前黄猿大将口中‘拍卖会三个部分,精彩的放在后面’,现在…应该已经进行到引人入胜的阶段了?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莫非真是隔行如隔山? 因为不是海贼,所以那些个‘失落X年的藏宝图’,‘引向神秘岛屿的航海指针’,‘足够全灭整支舰队的军火’,‘领先科技水平的装备’,等等等等,丝毫引不起心情波动? 对我来说单单只是一组名词,象是站在第三方角度,隔岸观火一样。 最后…以上究竟哪一个卖品引得黄猿大将亲自出马?看来看去,我总觉得任一样也不至于逼得镇守海军本部的大将,千里迢迢跑到黑市来啊~ 应该不太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愿望岛一行,从大将青雉手底下脱身,之后意外接踵而至,白鲸莫比迪克,红心哈特号,北海魔术师… 无论哪一方,我都没有机会被海军窥视到形迹。 还有…娜娜…中将大人不会骗我,倘若他撒谎,我一定有所察觉;又或者,还有什么没有刊印在书册上? 这么无聊地想着,我随手把册子卷成圆筒状,一手拿着它轻轻敲打另外一手手心,心思一时百转千回。 ………… 安静到几乎凝固下来的空间内,有微弱气流毫无预兆翻卷。 猛地一凛,我收回涣散心神,转过头看向异样波动那处————以某个点为中心,一丝亮光转瞬即逝,随即整个空间产生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断层,两道阴影蓦地出现,一前一后重重跌落在地上。 夹缝吐出两个人之后立刻闭合,一切象是没发生过。 只除了…面朝下趴在两米开外的两个后背。 挑高一边眉梢,我饶有兴致盯着尚未起身气息就徒然绷紧的那两人,“当家…还有——赤旗船长——”语气顿时带出他乡逢故知的热络。 以颇是狼狈的姿势出场的,是红心船长特拉法尔加先生,与赤旗船长德雷克先生。 等他们两位匀回一口气的这点空挡里,我抬起眼睛,缓缓盯着同处一处海军们,阴测测的勾了勾嘴角,“大将阁下应该不会…” 说着,别有所指的停顿,我略略侧首,眼角递过去一个鬼气森森的余光,“这么迫不及待打破缪斯号的平衡局面吧?” 坐在身边的黄猿大将动了动,睁开眼睛扫了地上两人一眼,“如果此时开战,你大概就要想尽办法,引得在缪斯号的全部海贼蜂拥而至吧?” 他抬抬下颌,似真似假的啧一声,方才继续说道,“你该问问他们怎么来的?缪斯号…呵~那可是唯利是图。” “怎么总觉得大将阁下在暗示什么?”我抬手摸了摸下巴,望天想了好一会儿,嘴角一抽,“要引得两位船长背弃的代价,缪斯号只怕付不出。” “更何况,即使真如大将阁下所言,事后也没有谁担得起我的报复。” “你真看得起自己。”黄猿大将依稀讥诮的哧哼,不以为意的翘了翘嘴角,随即他再次把脸转开,象是懒得计较。 “嘛~离开缪斯号之前什么也不会发生,真是个喜欢疑神疑鬼的女人。”语调依旧高高在上,气势却出人意料的平和。 ………… 嗯——这样暂时不要担心当场打成一片。 于是我收起刻意摆出来的装叉表情,眼睛眨巴几下,软软的看着面沉如水的两位船长。 “罗~~~”我还记得目前这张脸私底下协议的身份呐~ 话音刚落,红心船长手里漆黑的野太刀刀鞘立刻架到我的脖颈边,“说人话!”混合在音色当中的磨牙声,颇是渗人。 我,“嘤嘤嘤——” 特拉法尔加先生额角青筋迸起,手抖得象筛糠,半晌,一寸一寸磋磨着移开刀鞘,红心船长单手掩面,毫无起伏的语调了无生趣,“看起来你乐在其中,居然担心你被这样那样的我真是蠢透了。” “好吧好吧~幻想破灭什么的这段时间已经开始习惯了。”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喋喋不休好一会儿,红心船长抹了把脸,两手拢着他的爱刀,面上神情异常神奇的恢复到以往那种,糅合斯文败类与BT医生两种气质的波段。 用他标志性的熊猫眼死气沉沉打量我一番,随即缓缓露出微笑,“我和赤旗当家在某个迷宫地道转了很久,不久前被转移到船坞。”说话间一边回头,伸出一只胳膊揽过静静站在边上的德雷克船长,“现在是要来确认消息啊~” 音调频率微妙跳跃,仿佛颇愉悦? “嗯?”我把注意力放到赤旗船长身上,“德雷克先生?” 此刻这两人明显是德雷克先生比较稳重,特拉法尔加笑得像只偷着小母鸡的黄鼠狼,我实在不忍直视。 赤旗船长先是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了眼沉默的海军大将,之后他就被特拉法尔加拖着走到我身前,两人一同盘膝而坐。 ………… 三个人形成最稳固的‘品’字型,特拉法尔加抱着野太刀,眉宇间满不在乎又隐含兴奋,“你做了什么能让缪斯号出尔反尔。”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当家高兴什么?”我只觉得莫名其妙,红心船长散发出来的气息竟是愉悦得,连近在咫尺的敌人都视而不见。 两个船长都没有说话,只是德雷克先生从口袋里摸出一物递过来,拿眼睛示意我自己看。 接过赤旗手里折成小方形的纸张,将它展开,定睛飞速一目十行浏览一遍,我挑高一边眉梢,“需要向我确认什么?上面列举的装备,不是你们这次要采购的吗?” 纸张上列出的军火数量之庞大,足够赤旗与红心两个海贼团轰平沿途所有障碍,不遭遇棘手敌人的情况下,甚至有机会一路高歌到香波地… 而且,这份合约最后清清楚楚标明,所有费用将由新世界四皇之一支付。 这么好的事,还犹豫什么? “缪斯号引荐的商人实力信誉都无可挑剔,所以才需要向你确认,毕竟是…”特拉法尔加象是终于冷静下来,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那位支付费用,我们可真是不甚荣幸。” 我想了想,不以为意耸耸肩,“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大不了从这批弹药里留下几颗,有朝一日做掉他的时候,用它们还人情。” 特拉法尔加与德雷克先生彼此对视一眼,两人纷纷露出诡异的表情。 片刻之后,红心船长很是无奈的曼声说道,“喂喂喂~不要用讨论明天下不下雨的语气,说那么可怕的事啊你这家伙。” 装,你再装——我翻出死鱼眼,嘴角一撇,“拿破仑波拿巴有句名言,‘任何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都不是好士兵’;海贼虽然不会变成将军,却还有个王座。” “称王的路上,任何障碍都该铲除,四皇…也是挡路石。” ………… 特拉法尔加微微睁大眼睛,眉宇间的散漫瞬间收敛,沉默良久,忽的开口问道,“你想要那个荣耀顶端吗?”清润音色,语调如常,瞬也不瞬的眼瞳里冷漠与狂热绞在一起,刹那间明亮到刺目。 我呆愣许久,慢慢的转动眼睛,环顾四周,包括海军大将在内,所有眼睛都聚集而至,无论身处哪一个阵营的人,神色无一例外都是敬畏与尊重。 双手往后撑着地面,仰起脸,怔怔盯着空无一物的上方,我笑了笑,“不——那个称号对我毫无用处。” 我王身后的荣耀,有资格继承的人,必定与他一样,有着明亮到耀眼的灵魂。 ………… 几秒钟的感伤过后,我飞快收起散乱的情绪,低下头,眼角斜睇,“赶紧签字然后把东西装进船舱比较重要,两位船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万一等下出个岔子,哭都没地哭去。 许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不太好的预感,特拉法尔加与德雷克表情一顿,前者飞快地摸出一只电话虫,后者却在红心船长接通电话虫对彼端下达命令的同时,手探入口袋又拿出一个物件递到我面前,“这个…似乎与你有关。” 赤旗船长的声线低沉温厚,眼神里带着浅浅的迟疑,“虽然很遗憾无法见到你的真实样貌,但是我想既然你使用这样的脸,这件东西应该就与你有些关联。” 嗯?我伸手将它接过来,拎到眼前打量几秒钟————扁圆坠子,没有花纹,连着一小截断裂开的银链条,指尖摩挲到圆形顶端,扣着小小凸起按下。 坠子无声弹开,却是一个小像盒,左侧一张照片,年轻女子抱着小女孩的小像,那个孩子圆圆眼睛,粉嫩脸颊… 小女孩的脸如果照镜子会发现,与我此刻的样子七八分相似。 是娜娜与她母亲…阖上相盒,我抬起眼睛,“在哪里得到它的?” “啊——”赤旗船长的表情似乎有些赫然,“在缪斯号上呃纸门后面某个角落。” 那扇纸门后面…我眯起眼睛,回想半天仍是不得要领,“那后面没有任何小孩子的痕迹。”倘若存在,一定逃不过我的窥探。 ………… 想了想,我偏过头,微笑着开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说完停顿几秒钟,嘴角弧度上挑,“别对我撒谎亲爱的——” “黄猿大将阁下。” “耶——你这么换气的方式,令我心跳加速。”眼睛里有讶异一闪即逝,这人言语的内容漫无边际,“真是危险啊~” 脸皮重重一抽,我满头黑线,“说人话!”在我正经起来的时候,你丫东拉西扯?“我们都这样那样了,你居然还对我隐瞒,真是伤心啊~” ☆、第七十一章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变得莫明诡异。 坐在斜对面的赤旗船长德雷克先生呆滞几秒钟,眼睛慢慢瞪得滚圆,“这样那样…什么?”言语间神情很配合的微微扭曲。 象是自言自语,边说边把脸转到黄猿大将的方向,顷刻又飞快扭回来,动作之迅猛简直要让人为他的脖颈担忧。 我依稀觉得象是看到黄猿大将身上飘出几缕黑气,紧接着大将阁下诡异的轻笑出声,也不说话,无声打量别人的眼睛里,眸光半嘲半讽。 啧了声,我耸耸肩,“大将阁下真是经不起玩笑。”被以前的属下看看就无声炸毛,脸皮真是够薄的,和中将大人的涵养,简直不能比。 收起脸上挂着的假笑,我把视线转向赤旗船长,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与海军方面不存在任何无法对人言明的私事,德雷克先生请不要误会——” “黄猿大将阁下仍然清白无暇,嗯~无论哪个方面。” 顿了顿,我扬了扬手中的小像盒,“赤旗船长您想必也察觉了,这张脸确实是我借来的,是为了找相片中的孩子。” “多谢了,得到它总算是确认那孩子的线索。” 至少可以确定缪斯号与那孩子有关,结合中将大人所言…想了想,我眯起眼睛,多半也是海军大将此番前来的理由? “呃——”赤旗船长露出一个相当纠结的表情,象是一时反应不及?沉默半晌,他整了整面色,开口时语气终于稍微正常了些,“那孩子看上去不超过六岁吧?多久前丢失的?” “嗯?现在应该九岁左右?”我望天想了想,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记得在亦申露帮玛丽看店的时候,偶尔见过几次,是个喜欢彩虹棒棒糖的小萝莉。 “那么她应该不在这里。”赤旗船长很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没等我问出口,一旁的特拉法尔加蓦然横插/进来,冷声说道,“缪斯号的主人非常厌恶伤害儿童的行为,一旦被发现,买卖双方都会受到惩罚。” “黑心商人的良知?”我眨巴眨巴眼睛,用指尖挠挠脸颊,一时有些苦恼,“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 “你说话有时候真会要人命。”特拉法尔加用喜怒难辨的语气低声道,然后,可能想到什么两位船长同时抬手扶额。 间隔几秒钟,特拉法尔加沉沉的长吁一口气,放下手,眼角轻飘飘瞥了某个方向一眼,眉梢微挑,“我个人对你之前觉得被隐瞒的内容,比较感兴趣——” 哦~你说海军大将…我满脸无辜的笑起来,“因为我手里坠盒打开露出小像那一刻,大将黄猿对我露出了杀意呀~” 想了想,复又解释道,“其实不算杀意,更接近敌意才对。” 抬手比划几下,觉得不得要领我就收回手,摸摸鼻子,“类似于看中同一样东西的竞争感?像盒里两个人必定有一个是海军非常关注的。”当然,肯定不是我这张脸。 排除法,二去一,剩下的就是那孩子,可是两位船长又言之凿凿… “真奇怪啊~” ………… “诶诶~藏在幕后的东西终有水落石出一天,更何况——”我摆了摆手,回答了红心船长眼底无声的询问,抬高视线,盯着头顶那片空气,眯了眯眼睛。 “空间变化再次开始了各位,请确认自己所处阵营,可别失散。” 周遭的气息蓦地一窒,过了好一会儿一切依旧很平静,我垂下眼睛,就见两位船长面色惊疑不定,几位海军们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却非常明显。 又等了几秒钟,那种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异样感逐渐增大。 我微微仰起脸,使用凝的视野内,空中出现细细线痕,自南向北,几线流光飞速地横拽而过,无形无质的空气被切割成平整数块。 半封闭空间发出不易察觉的轻颤,几息间震动不断加强;附近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起了细微骚/动。 眼角余光中,守在几米外的海军人员迅速往大将黄猿附近收拢,他们的大将静静安坐,抄在袖中的手却抽/出一支,手腕抬高几寸,指尖幻化出细碎光芒。 修长手指凌空指着我的心脏,大将黄猿的姿态巍然不动,眼瞳深处杀意凛然。 即使不言不语,海军大将的态度也很明显,他在留意我的反应,稍有异动就当场格杀。 “Room——” 伴随着清润音色,晨空一样明朗柔和的浅蓝光幕缓缓的延伸,将眼前笼罩进去,并且把海军阵营隔绝开,随即两位船长一左一右站到我身侧。 浅蓝柔光之外,大将黄猿眼中浅浅讶异一闪即逝,在他指尖蓄势待发的攻击改变前一秒,我解除手边黑色大部头书缠绕的隐让它显现,一手按住摊开的扉页,一边冷冷的回视。 目光直直盯着站在大将黄猿身侧的小相扑选手,慢吞吞勾了勾嘴角,若是海军动手,我自也不会客气,首当其冲要攻击的就是战桃丸。 谁让他实力最弱,又是大将亲近的人。 虽然他还勉强算是幼崽,虽然他还勉强算是幼崽,一旦交锋,站在我对面的就是敌人。 杀戮从弱者开始,是对生命的尊重。 ………… 大将黄猿或许真是投鼠忌器,一瞬间的你来我往,双方竟僵持不下。 片刻过后,切割的空间加速分离,海军阵营变成遥遥可见的人影绰绰,晃荡中我只觉得地板似乎有要再次迸裂的趋势。 特拉法尔加将手中野太刀狠狠/插/在地上,借它稳住身形,一边伸手攥住我的肩膀,“不要再跑丢了,妮可罗宾当家。” 哼笑一声,我收起黑色大部头书,转而全力放出气,细黑丝线铺天盖地猛扑出去,吞噬掉那些正在割锯空间的无形能力,界限消失后,它们又肆意扩张,攀援裹缠。 然而,细黑丝线触及红心船长制造出来的钝圆光幕这一瞬间,耳边传来特拉法尔加略显薄怒的冷哼,我一愣,下意识的停滞。 眼前微光一闪,浅蓝圆幕无声消失,我茫然的抬起眼睛,就见特拉法尔加勾起嘴角,懒洋洋的笑着,“抱歉啊~我可没打算给你填肚子。” 看了他一会儿,我叹口气,“只是偶尔想尝一尝恶魔果实能力是什么味道,死亡外科医生你真是小气。” 结果这人眉梢微挑,眉宇间似笑非笑,“缪斯号空中花园制造者的味道如何?大将青雉的味道如何?” 喂!别用这么蒙昧的说法行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遇见过青雉大将? 我静静瞪着红心船长,对方在我很不友好的注视下不动声色。 良久,这人似是心情极好的曼声道,“前段时间加迪纳斯岛被南海红毛野狗拆掉一半,其间的来龙去脉却到最近才传开。” “缪斯号的情报流通闻名遐迩,不巧负责处理资讯部分的人员与我有些交情。” “愿望之岛啊~我真遗憾当初没选那条海路。” “听闻你离开加迪纳斯之前,码头有人看到本部大将先一步登上南海那艘船。” “真不知道你算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说着说着,这人眼底笑意更浓,“看你安然无恙,有事的必定就是那位大将了吧?如何?他的味道与缪斯号这里相比?” 我把脸转开,默默的远目,“各有千秋吧~” “嗯?不介意的话具体说说看。”红心船长语气显得兴致盎然。 回过头,面无表情看了他很久很久,我嘴角一撇,“现在人太多,实在感兴趣回头慢慢告诉你——”阴测测的拉长尾音,盯着他的眼睛,露出森然冷笑。 到时候就怕你哭着不肯听…呵呵呵~ ………… 震荡逐渐减弱,隐在界限外的场景缓缓显露,等到稳定下来的刹那间,有无数呼喊狂笑与咒骂钻近耳朵,也不知发生什么。 抬手掏掏耳朵,我慢慢扭过头,环顾周遭一圈。 场地象古罗马角斗场,乍一眼看过去人头攒动,装束千奇百怪的海贼们坐在四面高台席位内,原本位于纸门后方的竞技台被簇拥在下方。 而我们三个人的位置在最前端,按照这个角度把目光延伸出去,能看到围绕场地的座位共计六排,最外端高处悬浮几个投影幕,想来是为了保证距离远些的座位也能清楚看到场上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这样安排主办方究竟想做什么? 鼻端充斥着酒精、香料、硝烟与血腥混合而成的古怪气息,湿冷粘腻,又隐约会勾起埋藏在理智深处的暴戾。 特拉法尔加与德雷克先生率先坐到这处一排三人席位的位置内,我又观察了四周一会儿,才返身就着他们留下的靠边空位坐好。 “缪斯号今年很有创意啊~”身侧的特拉法尔加慢悠悠开口说道,“莫非最后一场拍卖是要竞争者上台一决胜负?” 听他这么说,我正摸着紧挨侧边朱红栏杆的手动作一顿,想了想,低声说,“之前缪斯号的竞技台是角斗赛。” “嗯~偶尔也有一夕输光身家的海贼上去搏一把。”特拉法尔加耸耸肩,连同他那柄不离身的长刀一并沉沉地靠到椅背上,神情带着些不屑,“只要胜利就重新得回一切。”然后沉默几秒钟他有些讶异的问,“你一直在看什么?” “我在好奇隔壁席位坐的是谁。”我这边的隔壁被浓稠白雾遮挡,朱红栏杆另一侧,空间波动象是没办法稳定下来?想了想,试探性伸出手———— 红心船长在耳边发出一记喝止却阻拦不及,我的指尖已经点在稠滑的雾气上,随后又听得他有些无奈的说道,“还能有谁?席位安排好就固定下来的啊喂!” 诶?!我一个愣神,还没来得及补救,指尖下的白雾已然受惊一样四下逃散,藏在那后方的空间一层层加固颜色,顷刻间紊乱波动就此稳定。 ………… 暂时分别的黄猿大将阁下,白嫩嫩的包子战桃丸,以及不知去向很久,原以为此行再不见面的中将大人,只有三位,余下不知哪里去了,或许是另外有任务? 静静瞥一眼过来,以大将为首,三个人依次落座。 默默收回可能算是坏事的手,缓缓的扭过脖颈,我朝着己方两位船长艰难的笑了笑。 特拉法尔加的眼睛里分明写满成事不足的无奈,半晌,他微不可察的边叹气边摇头,“妮可罗宾当家你真是…” 目光微微落到隔壁那里,停顿几秒钟迅速收回,复又说道,“每个席位之间都存在壁障,是一种安全机制。” “现在这种情况,是解除部分能力。” 说话间,他换个舒服些的姿势,神色漫不经心,“听得到彼此的声音也看得到其他卖家情况,只是无法穿透所在地,除非得到允许。” “也就是说最后一场拍卖,缪斯号不愿意承担风险。”我想了想,细声说道,“无论买卖双方,亦或者竞争者之间,任何矛盾都与缪斯号无关。” 比起之前遮遮掩掩,缪斯号这次把交易放到众目睽睽之下的目的,是海贼海军都不得罪吧? “也就是说那东西很要命。” 两位船长还没来得及对我的言论发表任何看法,也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油腔滑调的说话声充斥在会场上空,“接下来,我很荣幸为诸位介绍——” 刻意停顿几秒钟,一阵带起沸腾感的擂鼓声过后,竞技场四角喷出几股烟雾,亮光与乐声中浅浅雾气当中隐隐现出一道影子。 这时候,查尔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拔高的音调,语气显得亢奋,“金丝雀系列巅峰之作,战姬爱丽丝!” ………… 气氛凝固几秒钟,片刻之后更为狂热的喧嚣刺破平静,仿若过境台风,看台内一时回荡各种意味的口哨与笑声,连空气都变得浮躁。 迷雾散去,那道身影在竞技场中央静静立着,发丝的顺服贴在肩上,高处投落柔光为她绣出一线纤细轮廓,眉眼显得很秀气,不知为什么神态却僵硬得很,直视前方毫无波动的眼瞳透出一种无机质的冷光。 女孩子看起来十几岁,身上有种未曾见过的诡异感,小小的骨架,每一寸肌理走向竟都埋藏着力量,她静静往那里一站,无端端的就让我嗅到浓腻的血腥气息。 就仿佛这女孩背后有无数怨气张牙舞爪咆哮盘旋。 我眯着眼睛打量半晌,一时惊疑不定,查尔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很遗憾这位战姬已经属于某位大人…各位请稍安勿躁——” “金丝雀系列制作方愿意提供帮助,为您打造一名符合心意的战姬,” “这项技术超越海军本部PX系列,美貌与武力并重,她会是海贼团里最忠诚的兵器,永不背叛,必要时为您献出性命。” “一亿贝利,用时五天,您可以亲自挑选原型,当然若是希望用身边喜欢的人,制作费可以打折哦~” 间隔一会儿,许是觉得需要让在场众人觉得昂贵商品物有所值,查尔斯别有深意的说道,“让我们亲眼见证,战斗女神无上华丽的杀戮。” 话音落下,竞技场四角地板无声无息开裂,黑黝黝的洞口深处鼓荡出几记猛兽嘶吼,不多时一角升起铁质笼子,不知名庞然巨物隔着铁栅狂躁的来回踱步。 铁笼微微晃动几下,下端部分铁栅神奇消失。 伴随着腥膻气味,狰狞而巨大兽影猛地扑出监牢。 ………… 金丝雀…系列?原来最后一项并非物品而是技术。 我在疯了一样的喧哗里,解开一张范围不足十米却能有效隔绝杂音的咒文卡,而后,偏过头问身边两个人,“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刚刚查尔斯一开口,身边两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变得很不稳定,厌恶中带着几丝震怒,特别是赤旗德雷克,瞬间的杀意几乎无法掩饰。 特拉法尔加先是看了眼他那边的赤旗船长,之后才偏过脸对着我,“金丝雀最早出现在北海,据闻是海军淘汰的技术,不知怎么被泄露到黑市上。” 说话时他的声线低哑,语调里浸着丝丝阴冷,“配方几经改造仍是极不稳定,施打针剂后许多受害者因此丧命。” 红心船长沉默下来,赤旗德雷克紧接着说道,“这项技术的研究人资料被销毁,代号疯博士,几年前因为用无辜平民做试验被控告,原本该接受审判,结果不了了之。” 赤旗船长的低笑声无比讥讽,“当年之事那人仅仅收到警告而已,反而是知道平民受害真相的将官军士,一年内陆陆续续无缘无故失踪。” “我听到消息那人还是叛逃,就去北海找他,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是当年之事导致德雷克先生您最终离开海军吧?”我微微倾身,视线越过红心船长,落到前少将那里,“您从伟大航路返程回北海,为了替属下报仇吗?” 那人的气息有片刻紊乱,半晌,抬起手掩住眼睛,让人看不到他此刻的情绪,抿紧的嘴角显得很克制,又散发出深深的哀伤。 过了好一会儿,嘴角动了动,他再次开了口,“从上尉军衔到普通军士,好几十个人啊~都是我的兵。” “若不是无意中看到文件,我竟不知签署的那些普通调令是送他们去死。” 到最后,就连静静安坐的特拉法尔加都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他却也不说话,只抬手拍拍德雷克的肩膀。 两位船长之间的情谊…一时令我觉得自己多余了点? ………… 犹豫几秒钟,我支起身体,不再关注两位船长,也没兴致欣赏,刚毅铁血的前少将一刻落泪的英雄末路。 眼角余光中,另一侧海军大将神色平静,面朝竞技场的姿态仿佛雕塑一般;中将大人的目光却恰恰投注而来,眉目间蒙着一层复杂之意。 想了想,我把身体重心放到一侧,斜倚朱红栏杆,故作无意靠近紧挨着这里的中将大人,低低的说道,“金丝雀是一种病毒吧?” “用于深度洗脑,临床试验结果危险太大,所以被淘汰?” 中将大人面无表情的抿抿嘴角,眼底眸光暗沉,良久方才移开视线却并未作出任何回答,倒是红心船长沉声说道,“知道金鱼症吗?” “嗯——”我保持原有姿势,想了想,说道,“记忆只有几秒钟的病症。” “从金鱼症患者脑内提取病灶,培养出细菌,植入会造成细胞飞速感染死亡,许多人无法承受短时间内的衰败,就此丧命。”特拉法尔加的音色渐渐带起怒意。 他把冰冷冷的视线直直锁定海军方向,“而你们竟任由罪魁祸首将它不断试用在平民身上,最终制成人形兵器?” 许是因为红心船长此番质问过于震撼,中将大人侧边脸庞滑过尴尬与内疚,之后原本巍然不动的大将黄猿,偏过脸对上我的目光。 两人一时视线交汇,大将依稀微不可察的叹口气。 随即他象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平淡移开目光,重心前倾,双手交叠支着下颌,漫不经心,仿佛自言自语说道,“关于劳伦斯,确实是海军失察,如今自然不会姑息。” “那之前——”眼角余光递过来一个充满深意的眼神,言语间的节奏平静到冷酷,“战姬爱丽丝,是鼯鼠中将追查后确认为亦申露的幸存者。” 娜娜?!我睁大眼睛,猛地支起身望向竞技场。 场内已经血肉狼藉,四个角落各有一个空荡荡的笼子,女孩子的手五指弯成钩,插/着一颗看不出原型的兽首。 地上浮着大片大片的血色,浓腻艳丽几乎凝结,零零碎碎的毛皮骨肉散落得到处都是。 刺鼻腥味与凛冽戾气,激得人浑身止不住战栗。 ………… “可是年纪不对!”我喃喃低声说道又回过脸,死死盯着中将大人,艰涩的扯扯嘴角,“中将大人又说笑话了呢~” “那孩子不会超过九岁,才几个月就能吹气一样长到十几岁骨龄?” 喜欢彩虹棒棒糖的小萝莉,和徒手生裂狮虎的战姬,哪里会一样啊?! ☆、第七十二章 “骨龄——?”他把那个词含在舌尖细细品味,半晌,眉梢轻轻一挑,眼角余光里带出几缕别有深意。 隔壁席位里的女人,凝固的姿态彷如雕塑,一手搭在朱红栏杆上,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却在等待答案这段时间里指尖缓缓地施力,掐着木栅的指甲泛出青白色。 几分钟后,他静静转开视线把目光投远,放到下方角斗场内。 不用再特别留意他也知道,身边这看起来目不斜视的下属,事实上心神根本没有收回,只是碍于他的存在,而不得不克制。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叹息,音色轻浅又透出落落寡欢;身侧端坐着的下属微微一颤,依稀仿佛有衣料摩挲带出的若有似无异响瞬间泯灭。 等他分出一道余光斜觑,下属仍是巍然不动,眉宇间波澜不兴,他却从中察觉到一点点怜惜,一点点惆怅,以及一点点…动摇。 把视线落下少许,瞥了眼下属平置膝盖上攒成拳头的一双手,他心底微微一嗮,恍若无睹的收回目光,眼睛里浮现微不可察的复杂。 叹息过后就再无声响,隔壁象是忽然陷入某种微妙的凝固气氛,压抑中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 ………… “老爷子…” 尚处于少年期的声线听在耳朵里显得有些稚嫩,他收起不知怎么有些涣散的心思,定下神来,微挑眼角,“啊——怎么?” 坐在他另一侧的晚辈也不肯再说什么,只是清清楚楚把询问的意思写在脸上。 他想了想,复又嗤笑一声,“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晃神了。”摆摆手,不让战桃丸追问的同时自己也不再继续深究。 事到如今,那些看似一团乱麻的东西不过都是些有的没有的小调剂,当务之急… 正要开口将来缪斯号之前早已部署好的计划里,当前需要进行的交代下去,安安静静的隔壁忽地又传来打破沉寂的交谈声。 “金丝雀系列,按照特拉法尔加先生所知,那种毒也附带加速老化病症吗?” 是那女人的声音,象是轻描淡写叙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是透过金鱼症病灶,使得细菌进一步变异,亦或者培养过程中添加什么,合成新型病毒。” 闻言,他缓缓眯起眼睛,一个眼神过去,制止晚辈进一步说什么或做什么的举动,而后他凝神细听。 “金丝雀病毒的真实形态,你想知道只能从研究者下手。”那位北海新人慢悠悠的回答道。 “虽然我也追查过,可每次有重要进展线索就会中断,象是有势力暗中为其护航。” “要知道,一开始有传闻金丝雀是政府淘汰的技术,一旦涉及到某个层面就不是我们这种程度可以真正了解的。”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方才继续接下去,“至于黑市辗转的成品,我总不能真的买下来然后研究。” “那些也都是受害者,虽然我不是好人,涉及底线的事也是端谢不敏的。” 隔了一会儿,北海新人有些讶异的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德雷克先生呢?你知道多少?”女人没有回答,反而询问起旁人。 “当年疯博士被警告后,他的研究继续得到支持,只是表面上没有再牵涉平民。”叛将X德雷克音色沙哑,言语间却已经冷静下来,“有几份泄露的机密显示,临床试验数据非常不理想,据闻那人叛逃的原因也在此。” “哦?难道是政府后来中断资金供给?” “不——是疯博士提出,继续使用平民做初期筛选的提议被驳回。”德雷克冷声说道,“那个疯子认为不同地域生长的人体环境,对金丝雀病毒接受程度也有所不同。” “啊~我知道,是免疫系统。”女人说话间的音色有一种冷漠到极致的平静,“然后他觉得自己伟大的理念得不到施展,就和海军分道扬镳。” 沉默几秒钟,她复又问道,“金丝雀流毒北海,政府方面没有任何补救措施?比如说疫苗,或者特别的治疗?” “只有些简单治疗。”这次回答的是北海新人,“听闻,一开始有传言,某种特定蛋白质生物合成抑制剂,可抑制病毒繁殖数量。” “因为造价过于昂贵,普通国民医疗机构根本无法负担,渐渐的海军方面不再提供解毒剂,精确配方也未曾泄露。” “治疗她你有多大把握?”她的语气透出浅浅希翼。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位北海新人叹了口气,放低音调,说道,“我只能尽力而为,同伴间必须坦诚,我无法给你虚幻的希望。” “收集到的情报中,没有金丝雀痊愈的个例,一个也没有,最好的情况只是不再恶化。” ………… 隔壁三个人的交谈就此停滞下来,沉重的压抑感辐射而出。 半晌,他听到身侧属下沉沉呼出一口气。 象是不愿意继续沐浴在隐隐投注过来的谴责视线里,中将鼯鼠终于开口辩解,“海军持有的配方只能抑制最初版本,后期金丝雀系列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进化,战姬出现之前,治疗配方就对它束手无策。” 大将黄猿忍不住挑了挑眉,偏过头,静静看了眼身侧,直视前方的鼯鼠中将;这位军衔低他一阶的属下,脊背笔直,姿态坚定而刚毅,“造成一切混乱的从来都是贪婪,而非无能与不作为。” 之后,鼯鼠中将忽然顿了顿,略略侧首,眼神在隔壁三个人身上转过一圈又飞快收回,眉宇间微带压抑,抿紧的嘴角,所有情绪瞬间冰封。 他的目光在中将那里逗留片刻,随即越过属下对上隔壁那女人的视线,两人一时四目相对,顷刻间那女人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波澜。 “果然,破坏比守护来得容易。”那女人仿佛呓语一般低喃,而后她微微扬起手腕,也不知做了什么,指尖仿佛滑过几丝黑亮,几乎是顷刻之间此地的安宁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震耳欲聋的喧嚣蓦地灌进大将黄猿的听觉。 下一刻,缪斯号首席掮客查尔斯的声调回荡在半空。 “各位各位!序曲之后,今年首次登上缪斯号的一位勇士,希望亲自为诸位验证,战姬的完美杀戮力量。” “让我们为他欢呼吧~” 场内沉寂两秒钟,排山倒海的呼声猛地爆发,狂乱的喧哗狂乱的喧哗到达一个新的高度,充斥着对鲜血的渴望与无比亢奋。 啧了一声,大将黄猿瞥了角斗场内一眼,抿抿嘴角。 战姬爱丽丝一脸木然站在圆型竞技台中央,场边一角,高大魁梧男人正缓缓走过去。 从男人的装束与外貌,大将黄猿认出他应该是今年新出道某海贼,只不过,那男人行动间隐隐有些拖泥带水的迟疑,闪烁的目光,眼神却是接近疯狂的狞恶。 ………… 转念一想,黄猿大概就知道发生什么,“还真是下血本啊~”边说边不屑的摇头,看好戏似的盯着,竞技场内即将开始的搏杀。 还能是怎么回事呢?被缪斯号扔到角斗场上,是玩过头了输光身家的海贼,作用相当于刚刚那几只猛兽,用来展示人形兵器的威力。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不过是为了挑起在场海贼们骨子里的暴戾,顺便更形象的让买家们衡量战姬的力量值。 几只猛兽代表不了什么,有赏金数额的海贼可就不一样,至少能让这些犯罪者们心里有个等价计算器。 价值一亿的战姬,秒杀赏金数千万的通缉犯,是划算的买卖。 果然————上场孤注一掷的海贼撑不过三分钟,就在无数粗野的咆哮与咒骂声中先被折断四肢,而后又被撕成数段,一颗头颅摔在满地狼藉里,眼中俱是惊恐。 染满鲜血的指尖在半空滑过一道轨迹,慢吞吞垂在身侧,人偶一样的少女静静站在血泊里,直视前方的眼睛,眸光空洞。 查尔斯在满场兴奋得无以复加的叫嚷声中再次开口,这回却是语带/暗/示的引/诱,缪斯号首席掮客打出给予‘胜利者免费制作战姬外加一个亿彩金’的甜头,希望有哪位勇士再接再励上台挑战。 “各位可以把口袋里的小零钱押到您希望获胜的那方哦~观赏勇士与战姬角斗的同时,给自己赚一笔。”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敛财。”黄猿立刻嗤笑出声,留意着场内的同时微微抬手,对着身侧的战桃丸无声下达命令,让他通知潜伏在附近海域的舰队可以开始行动。 要知道他不是带人来这里度假的,此刻,收网的时候到了。 战斗指令下达的瞬间,鼯鼠中将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去,侧面坚毅的轮廓掠过几丝怪异情绪,似是有什么转瞬即逝,眉梢眼角复又冷硬如冰。 ………… 怔忡片刻,黄猿意味深远的笑了笑,目光转开几度,看向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的隔壁,目光微微一凝,眉骨一跳。 座位紧挨着鼯鼠的那女人恰恰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那女人眼神微动,在他稍稍迟疑的顷刻间身形毫无预兆原地消失,仿若晕散在空气中! 黄猿被这幕异样刺得瞳孔缩紧,下一秒,视野内滑过一线几乎无法辨别的细芒,那女人蓦然显现在他面前。 上身往他这里略略顷低,目光放到与他平视的高度,目不转睛看着他,片刻之后,音色平和的开口问道,“你们海军真的无能为力?” 顿了顿,薄唇复又开阖,“若我付出代价?”开口时她的瞳孔仿佛有浅浅光斑跳跃,晦暗之中的亮光象是最后一丝希望。 他沉默良久,闭了闭眼,几秒钟后再次睁开眼睛,神色语调一如寻常,“耶——真是奇怪,你明明知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话虽如此,直视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不自觉的歉意。 他话音刚落,她眼底眸光散去,留下灰烬般的萧瑟,“据闻黄猿大将掌控着海军科学部。” “金丝雀最终形态,复合型病毒另一项是什么?”咫尺间,她的吐息微微冰凉,“衰老症,还是恶魔果实?” “战姬的时间流速是常人的数十倍。”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吐露一些情报,“也因此速度力量各项数据相对提升到非常高的水平。” “即使是疯博士本身也无法真正遏止,病毒的侵蚀只能控制。” “大脑结构难以想象的精密,一旦被外力破坏,完全修复几乎不可能。” “复合型病毒侵入后产生变化,那种变化毫无规律,并且形态各异,而蛋白质生物合成抑制剂具有高度专一性。” “一旦注射抑制剂过量,病毒会再次进化到能够与之相抗衡,那样的话,失去抑制的病菌以立方数增长,很快会将脑细胞吞噬干净。” ………… 她静静的听他说完,眼底光芒随之明灭不定,隔了一会儿,缓缓截断他的言语,淡声道,“因为人体细胞分裂次数是固定的。” 随后,她慢慢地直起腰,抿紧嘴角,一言不发的转身。 也就是说那些受害者连苟延残喘的时间都所剩无几————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与科学部日以继夜研究后,得出的相同结论。 他的诧异中多少有些百味掺杂,安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片刻,终究忍不住轻声道,“我很抱歉。”他生平第一次以相当郑重的态度,对一名赏金犯致以歉意。 这也是黄猿前来缪斯号的原因,他力排众议否定疯博士再次回归的要求,带来的除了自己的心腹,全是性格磊落正义感十足的将官兵士,力求此行将那人格杀勿论。 纵使鼯鼠中将所属派系并非他的阵营,在这件事上,两人倒是目的一致。 一个以‘推动科学进程’为名的冷血疯子,即便是供职本部多年看多了黑幕的大将黄猿,也不允许他活下来继续荼毒民众。 背对着他的人微微侧首,神色冷漠而平静,一瞥之间复又眼睫低垂,看似漫不经心的眼角深处,眸光锐利血腥。 也不见她有任何特别举动,顷刻间那身形竟融化般晕散开;随后,他觑见身侧鼯鼠中将的手微微抬高几寸复又停顿,半晌,缓缓、缓缓地紧握成拳。 几乎是同一瞬间,查尔斯显得相当讶异的宣告回荡在角斗场上空: “这次上场的挑战者同样是位美人儿呢~” “红心船长的情人,吕蓓卡小姐——” ☆、第七十三章 现场静默几秒钟,片刻过后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更为疯狂的唿哨声,显然是海贼们被上场的挑战者同样是女人这一事实,引得心思浮躁。 “吕蓓卡小姐知道吧?踏上角斗场就是不死不休哦~” “我们的战姬除非得到指令,不杀死敌人不会罢手。” “您这样年轻美貌的小姐————不稍微考虑下吗?” 查尔斯接二连三的开口,与之前几场杀戮的配音不同,言语间隐约竟是劝诫,音调一反常态的真诚,多少显得有些失态。 远远的看了眼立在场地中央,背对这里的那袭漆黑斗篷,黄猿习惯性地推一推鼻梁上的墨镜又在扑了个空的瞬间想到自己不久前摘掉了它,指尖微微一顿,若无其事放下,转而往后靠在椅背上,架起一只腿,双手十指交叉。 比起查尔斯不知出于何种理由,依稀在试图说服的举动,场内的两个人表现得充耳不闻;战姬爱丽丝仍是神色空洞,直视前方的一双眼睛死气沉沉。 背对场外的那袭漆黑斗篷,立在原地同样纹丝不动,查尔斯三番几次谆谆劝诱,与充斥全场疯了一样的喧嚣,一丝一毫都无法影响到她似的。 看了一会儿,黄猿的视线抬高几分,落到位于正对面观众席后方那几幅偌大屏幕上,半空中竞技场内所演绎的被隐藏镜头从不同角度拍摄下来,同步播放出来。 一处,是与牵线木偶差不多的战姬,她的情况对于黄猿来说可有可无,随意扫过一眼就兴致缺缺;另一处,映在屏幕上那女人的脸竟也象是冻结一样,眉宇间平静而冷漠。 “耶——真是个喜欢出乎意料的女人呢~”拿眼角余光审视着坐在身侧的中将,黄猿懒洋洋的笑了笑,“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呢?” 他的下属身躯骤然绷紧,侧面脸部线条冷漠而僵硬,沉默良久,哑声道,“对她而言,今日之事无法善了,波鲁萨利诺先生。” 言语间的声线毫无起伏,却象是有危险情绪隐在表面的漫不经心之下,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水流深处,酝酿着无数漩涡。 黄猿愣了下,诡谲的斜觑一眼过去,复又飞快转开目光,“你居然很了解她嚒~鼯鼠。”摇了摇头,看似调侃的言语,混合几丝讶异与一点点的告诫。 本该继续说点什么,忽的又打消念头,黄猿只在心底无声叹息;鼯鼠中将并非他这一派系,他就没有立场指责对方对一名赏金犯过分怜惜,再说下去就是交浅言深。 沉默片刻,黄猿啧了一声,“真是吵死了——今年的新人心理素质还不够啊~” 许是看过了这么久竞技场内仍是毫无动静,观众席里面的海贼们渐渐开始躁动,吵闹声也加大,一时到了刺耳的地步。 可不知为什么,战姬还是保持着僵死姿态,不知是她的持有者迟迟没有下达指令,还是查尔斯又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 黄猿知道,所谓战姬,设计蓝图仿照PX系列,改造成功之后一举一动都必须遵照指令执行,如今站在场内的爱丽丝处于待机状态,就证明幕后者们还在商议。 造成他们举棋不定的原因…想了想,黄猿觉得这其中相当耐人寻味。 并且,现在与战姬对持那女人也弄错一件事,他们海军前来缪斯号的目的,并非抢夺完成品,或者将疯博士的技术据为己有。 海军的真正目的是来制止金丝雀的悲剧继续下去,只不过没人相信,或者说没有哪个海贼愿意相信,这些人只会认为海军要来分一杯羹。 她同样是误会了,所以才亲自上场的吧? 换了某些不择手段的将领或者真会那样做,黄猿自己都不敢保证此行结束后,回到本部,若是真有什么要紧资料被收缴,那些成果最后是不是会被用于军事。 他尽自己所能,为的不过是收集到的情报中,千百名受害者悲剧不再重演而已。 至于未来无法预知的事,不曾发生之前,他没办法为了那点可能性就对当前视而不见。 ………… 竞技场内两人彷如石像般静止,随着时间流逝,闹哄哄的场面开始朝失控的趋势发展。 刺耳的叫嚣与粗野谩骂声中,黄猿听见了隔壁一度沉寂的两名海贼,其中那位北海新人冰冷冷的声音。 “Romm——” 柔亮的浅蓝光幕缓缓蔓延出去,将红心与赤旗席位那一侧几排座位内的海贼们系数笼罩起来,刀锋出鞘清冷锐响,顷刻间光幕内滑过一丝银亮。 随即,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海贼们齐刷刷地被分斩成无数块。 一切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包括黄猿在内,观众席所有视线都聚集到隔壁两名新人海贼身上,原本快要吵翻天的杂音象是也被那一刀砍断一样,场内顿时静得出奇。 红心海贼团船长特拉法尔加慢慢地收刀入鞘,而后缓缓抬起脸,“不想今后都开不了口,就给我都闭嘴。”清润音色仿佛说的不过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隐在斑点绒帽下的眼睛,环顾周遭的眸光却带出阴狠之意。 话音落下后,浅蓝光幕蓦地消失,间隔几秒钟,无比浓腻的血腥味冲天而起,飞快的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与此同时,各处投射而至的别样目光攸然转向,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发现这点,黄猿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梢;伟大航道从来只凭实力说话,红心船长表面上是个菜鸟,事实上却狠辣又老练,假以时日怕也会是个难缠人物。 一瞬间心念飞转,黄猿看向隔壁的目光带出几丝复杂,随即就见这位北海新人盯着那些座位散落的躯体残块,勾了勾嘴角,复又开口说道,“赤旗当家先去船坞,顺便帮我递个口讯给佩金——” 说话时人微微侧首往海军阵营斜觑,来自北海的海贼与黄猿对了下视线,随后视若无睹的说道,“外围海军恐怕动手了,赤旗当家,我家那群笨蛋就暂时拜托你照看。” 前少将德雷克怔了怔,随即蓦然起身,眉目间现出犹疑,语气也有些忧虑,“你呢?红心的航海指针不在你手上吧?” “要在缪斯号行走自如,也不一定必须持有他们的指针。”红心船长有恃无恐的笑了笑,眯起的眼睛,视线转到竞技场内,“我这里没关系,倒是那群笨蛋请赤旗当家多关照。” 等到前少将德雷克捏碎缪斯号航海指针,身形消失之后,留下来的红心特拉法尔加坐回原位,目光瞬也不瞬盯着场下,微不可察的叹息道: “平日里总觉得她太吵,可一旦呱噪的家伙安静下来————” “就是她要大开杀戒的前兆。”中将鼯鼠放低音调,象是自言自语,又极其自然的接下去说,“不开口是因为她眼中,那些都已经是死人。” “死人,没必要多费唇舌。” 电光火石间,并肩而坐却又泾渭分明的海军与海贼彼此对视一眼,又同时错开目光。 看着下属神色平静的转过头,黄猿无声的叹息,良久,却也不说话,只默默把注意力放到竞技场那里去。 …………分割线………… 那女人的脸映在屏幕上,容貌柔媚风情,与挨着她那个屏幕里的战姬有七八分相似,眉宇间却死水般沉寂;只是看得久了,不知怎么竟会让人觉得,比起战姬,那女人反倒更象是没有灵魂的偶人。 又等了一会儿,消失许久的解说人再次发出声音,只不过这次并非缪斯号首席掮客,而是四皇之一麾下的铁皮人。 “在下科维纳西。” 回荡场内的声音停顿片刻,在死寂般的宁静中,猝不及防的丢出一颗重磅炸弹。 “看在海贼王的面上,凯多大人允许放弃战姬的控制权。” 片刻之后,铁皮人再次开口,语调不带任何感情,冰冷而机械化,“倘若您愿意以古代兵器图纸交换,凯多大人也可以取消对金丝雀制作人的所有庇护。” 铁皮人一番言语,过了几秒钟才有倒吸气的惊呼声徒地炸开,原本被红心船长冷酷镇压下去的躁动瞬间死灰复燃,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铁皮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带起未知的异样情绪四下弥漫,搅得场内纷乱不安,海贼们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同时将隐晦视线投注到竞技场内。 那些如食腐秃鹫,贪婪而狞恶的目光,一半是为了海贼王,一半也是为了古代兵器。 ………… 缪斯号这一手玩得真是漂亮啊哈~黄猿狠狠地皱了皱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把挑起祸端的兽皇凯多骂了无数遍。 他之所以强忍怒气前来缪斯号,多少也是因为疯博士搭上兽皇凯多。 那个冷血疯子一边向海军投诚,另一边背地里又投靠海贼,得知海军拒绝他的回归后,迅速扑到兽皇脚下对其摇尾乞怜。 卑鄙无耻到极点的做法,却让黄猿在动手时不得不谨慎,结果呢?他慎之又慎,弄到最后还是变成这样险恶局势。 就算用他家战桃丸的单纯脑袋瓜想也知道,铁皮人爆出那些东西是意在胁迫。 短短几句话把那女人逼到悬崖边缘,不答应交换,她身边的危机将永无止尽,答应了,怕也不会天下太平。 那些昏了头的海贼们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今后也势必如附骨之蛆。 等到那女人被接踵而至的阴谋搅得精疲力竭,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以摆出伪善嘴脸施以援手;届时,无论是海贼王曾经的同伴还是古代兵器图纸,就悉数收入麾下。 想了想,黄猿摸了摸下巴,诡谲的笑了笑,决定同样作壁上观;兽皇凯多打得好盘算,倒是和他不约而同想到一起去了。 即使不叠加‘海贼王的同伴’这一头衔,黄猿也已经在思量要把那女人拉到海军阵营。 能说出,‘神权与王权,从来都不会和平共处。’,这样让他倏然一惊的言论,纵然表现得轻佻又浮躁,黄猿却觉得,让她继续站在对立面,于海军将来一定会是心腹大患。 倘若无法拉拢,就只好趁此机会让她去死了…虽然对不起青雉。 ………… 不知过了多久,场内的喧嚣逐渐减小,一点点泯灭于无声,当然,这并不代表那些被掀起的惊澜已经平息,相反的,更多说不清的暗流藏在平静之下。 被无数屏息以待沉淀的寂静中,一阵短促而尖利的电波重频杂音划破暂时的安宁,年老男人的嘶吼蓦地响起。 “爱丽丝!杀了她!杀了她!” 混合走投无路的绝望与无比癫狂的怨毒,让人很清楚听出,隐在暗处那语无伦次的年老男人情绪濒临崩溃。 战姬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几乎是一瞬间,再次闪现时人已经站在对手面前,抬起的手险险停在目标心脏处,竞技场内那袭漆黑斗篷竟动也不动。 透过高处悬浮的屏幕,战姬纤细指间沾满暗红血渍,更衬得被捕获那女人的脸毫无血色。 随后,疯博士发出怪异的嘶笑声,“凯多!你竟敢毁约!” “你会后悔!我的战姬比起不知所谓的古代兵器…” 年老男人的疯狂叫嚣尚未完结,屏幕内异变徒生,战姬爱丽丝身躯微微一顿,顷刻间象断线木偶一样颓然倒下,那女人面无表情的抬起藏在斗篷下方的手,凌空一抓,手自虚无中慢慢地拖出什么东西。 几秒钟后一张扭曲脸庞缓缓显现,先是头颅与脖颈,再是半身,最后整个人,象是被从空气中生生拽出来。 一张勾勒纵横的脸,五官像个风干的橘子,神色间糅杂着惊骇与尚未完全褪去的疯狂,喉咙被紧紧扼住,碾压得骨骼咯吱作响也使得他面部泛起青紫,双眼暴突。 覆在他脖颈上的指间还在不断收紧力道,桎梏的部分缓慢形成诡异沙漏状,显然是颈椎碎裂粉碎得彻底,而后那只手一点一点的握成拳头,粘腻血肉从指缝中挤压出来。 迟钝而缓慢的钝声,象充满水的气球被挤破,噗嗤一下,挂在那女人指间的躯体一分为二,失去支撑的头颅掉落在地上,无声砸落,剩下半截这才痉挛几下,颓败地躺倒,发出足够震慑全场的闷响。 那女人甩开指间飞溅的猩红血渍,抬起眼睛,视线精确对上藏在角落的摄影虫,眸光晦暗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晚些还有一章,差一点没码完。 话说,终于有空码字了嗷嗷嗷—— ☆、第七十四章 劳伦斯,你也有今天啊~ 黄猿垂下眼睫,无声叹息————方才那一瞬,战姬执行指令,身形扑向目标的刹那间,那女人看似一动不动,事实上却是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闪身到战姬背后,刺破对方颈髓,而后返身回到原位。 屏幕中展现出来的是残影,只不过那女人动作太快,消失那一幕几乎无人察觉罢了。 ………… “如果你不开口,我还真的不知如何定位空间。” 那女人低头扫了眼足下,复又扬起脸庞,象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淡声说道,“我从来不会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只会杀人。” 说话间,微微眯起眼睛,也不见她做什么却有无数细黑丝线凭空激射而出,彷如脱羁的野兽群,无声又迅猛地扑到观众席一角,蚕茧般包裹坐在那里一撮人。 细黑丝线掩去所有投过去的窥视目光,只有无比惨厉的叫声在空旷中断断续续。 细黑蚕茧表面规律蠕动着仿佛汲取着什么,不多时,连那些呼救也渐渐消失,黑丝一点一点缩小体积,慢慢变成一颗线球大小,颜色也随之层层递减,最后无声无息消失。 等到它融化在空气中,那些被裹进去的人也杳无踪迹,一丝一毫残迹也没有剩下,只有十数个空荡荡座位摆放在那里。 “金丝雀系列到此为止,今后再出现,就别怪我赶尽杀绝。”那女人盯着屏幕的一双眼睛,目光冷锐血腥,“若是有谁不愿意相信——” “我随时恭候。” 她站在原地,背脊挺直,带着说不出的气势,仿佛一个人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静静看了她半晌,黄猿慢慢的长吸一口气,强自按下微微失控的心跳,止不住头疼的同时一种别样情绪灼然而生。 与外表毫无关系,站在那里的女人,即使再换一张更丑陋的皮相,那种将冷漠与疯狂糅合,难以言喻的美丽,也非常吸引人。 既是危险,也是一种诱/惑。 ………… 这一刻连时间都停滞,场内数不清的视线潜伏各式各样情绪,震撼、骇然、敌视,甚至畏惧,仿佛酝酿海啸的洋面,平静的深处有庞大而混沌的暴戾随时可能喷发。 又过了好一会儿,查尔斯蓦然惊呼出声,“你杀了他?你杀了他!”高亢刺耳的音色,语调层层拔高,带着说不出的惧意。 “见鬼!你知不知道他是四皇之一庇护的…” “三大黑市之一,四皇凯多…”那女人悠悠地切入,凉薄声线,语气轻描淡写,“很了不起吗?”说话间抬手将斗篷帽兜拉高,掩去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下颌,浅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片刻过后,那袭漆黑斗篷周遭生出无数细黑细线,灵活又诡谲,丝丝缕缕扭动纠缠,象庞大的蜘蛛网一样,很快密布整个竞技场,遮去中央那道身形。 场内猛地起了骚动,紧接着,一个对于场内海贼们来说绝对陌生的声音,冷冷的说道,“承载着人心黑暗面,永远无法呈现在阳光下的地方,还是消失的好。” 略显中性的音色,语调半嘲半讽。 “缪斯号,今日之后,就是历史。” 毫无预兆间,黄猿敏锐的察觉到空间微微震荡,一开始仿佛潮汐冲刷船身,几秒钟后,起伏变得剧烈起来,同时也带出一种奇怪的连锁反应。 就象缪斯号空中花园制作者再次发动能力,可又明显不是那种恶魔果实能力产生的效果,因为查尔斯发出愤怒又戒备的吼声。 那记声嘶力歇的‘住手!’被异变轻而易举盖过,整个圆形场所开始出现裂痕,彷如一块完整的玻璃被重力狠狠击碎,海贼们茫然四顾,面色尽是惊慌失措。 动荡中一切应对都措手不及。 许多人身体失去平衡往虚无中坠落,更有些人仿佛被关在箱子里的小白鼠,四下逃散又走投无路,最后连着连着所在位置那块狭隘空间,一起高高摔下。 ………… 象是一场噩梦,又象是有看不见的大手,正在把缪斯号空中花园慢慢推倒。 发了疯一样的惨叫与惊呼声中,幻觉一般的冰冷语调仍是穿过所有嘈杂,清晰的传遍全场,清冷音色似是附着在耳边,带起无边杀机。 “魔方还是积木?恶魔果实能力,不过如此。” 场景混乱而惊怖,只有安坐着一员大将一员中将的海军席位始终稳若泰山,黄猿也懒得欣赏眼前似是末日般的一幕,微微眯起的眼睛,目光直直盯着半空中若隐若现,纵横勾勒的细黑丝线。 它是罪魁祸首。 蛛丝般割据空间的黑线,隐约透着诡异暗芒,虽然不明白它的真正作用,黄猿却知道,是因为它们才令得此地崩溃。 结合那女人之前用于警告的举动,想来,细黑丝线的作用是吞噬。 “耶——居然还口是心非。”黄猿低低的轻笑出声,挪了挪身躯,把自己换个更为平衡且舒服的姿势,也不管他们三个此刻是与其他人一样,正在下堕。 被彻底抹杀那群海贼,黄猿看得很清楚,是一开始他试探那女人心性时,参与竞拍夜之都出品金丝雀的买家们,包括最后得主在内,瞬间一个不留。 那女人口口声声懒得管闲事,结果一个都没放过。 真正是言不由衷呢~ ………… 几分钟或者更长些的时间,等到最后一丝波动平定下来,现场已经是满目疮痍。 女神缪斯号闻名遐迩的空中花园,此刻只剩下废墟,等到海贼们从惊骇中醒过神来,他们发现从半空坠落后,视野所及已经是天翻地覆。 一开始登船时那个浮在海上的城市不知去向,建筑、街道、广场等等通通消失无踪,他们脚下踩的是船舶甲板,数不清的大大小小船只被粗大铁链固定,接缝间随意夹着舷板,方才那阵异动中,也有好一部分人最后是跌入海水。 缪斯号这座海上浮城,一开始就是恶魔果实能力制造出来的,如今,它不过是提前恢复原状而已。 然而这还不算太糟,这些海贼们很快就发现,对他们来说局势会坏到无可挽回。 空中花园坍塌此等足以引发骚动的事,之所以缪斯号上其他人毫无动静,是因为海军军舰群早在那之前就攻破防御,此刻,熄灭的灯火后方,这场混乱外围,炮筒枪口全数对准尚未反应过来的海贼们。 掉落海水的家伙们,也会发现冰凉漆黑的洋面,其实漂浮着数也数不清的船舶残片,或许还有缪斯号防卫队的人员。 只不过处于震惊中的海贼们,暂时嗅不到硝烟与血腥味而已。 ………… 很快,海贼们察觉安静中的不和谐,只不过却已经迟了,潜伏在缪斯号周围的舰队群收到讯号同时打开探照灯,密集灯光聚拢到一起,一时将此地照得亮如白昼。 不少海贼抬起手遮挡刺目光线,也有不少人很快适应,随即面色剧变,显然是透过探照发现隐在后方数目庞大的战舰。 接下来的发展很顺利,偶尔出现几个负隅顽抗的家伙也顷刻间被击溃,军队很快控制场面,海楼石镣铐,监狱网子弹,今年参与缪斯号盛会的罪犯们,几乎无一漏网。 逮捕行动有条不紊进行着,不时从某个角落传来零星枪响,除此之外现场安静得接近诡异。 黄猿慢吞吞地起身,看也不看经过附近时倏然挺身致敬的军士们,足下不疾不徐朝着某个方位走过去。 那个位置是那女人最后消失的地点。 绕过遍地的断裂朱红栏杆,鎏金错玉一角玩物,他踩着断墙残埂,施施然走到看不出原貌的竞技场边缘。 眯着眼睛打量半晌,脚下微微抬起,这一步尚未跨出去,黄猿就听见一记清润音色。 “Romm——” 浅蓝光幕蓦地闪现,之前不知去向的那位北海新人立在蓝光中央,漆黑野太刀刀鞘抵着地表,前端架在肩膀上,纹满青蓝刺青的手,微微抬起,“请留步,黄猿大将。” 漫不经心的瞥了这新人一眼,目光越过他落到后方,黄猿饶有兴致的笑起来,“果然没有逃走呢——” 远处军舰探照灯映射下,竞技场中央看似空无一物,影影绰绰里,却仿佛有无数飞絮般透明细丝飘忽不定。 沉默两秒钟,黄猿嗤笑一声,开口道,“不出来吗?”眼神在北海新人身上转过一圈,别有深意的挑高眉梢,脸上的笑意也更重些。 刻意停顿一会儿,拉长音调,用素日里说话时的速度,黄猿慢吞吞的说,“先杀了你的小情人如何?” ………… 随着他似真似假的威胁,身后早已待命的军队抬起手中武器,枪口全部对准单枪匹马拦在海军面前的红心船长。 更远些还有收到指令的炮膛也悄无声息调整角度,只需黄猿一声令下,这处竞技场立时会被摧毁得更加彻底。 “红心船长,死亡外科医生,特拉法尔加,你是能力者吧?”懒洋洋地微微抬手,停在半空的手指蕴藏几丝不耐烦,黄猿嘴角含笑,睇睨海贼的眼神,带着一种漠视。 “这几百个枪口,总会有几颗子弹是海楼石制成。” “被打成蜂窝的尸体很难看哦~年轻人。” 光幕中央的海贼叹了口气,神色波澜不兴,却仍是没有说话,脚下也生了根似的不肯移动分毫,恰在此时,他背后那片空旷渐渐生出细黑来。 游移不定的细丝一层层加重颜色,张牙舞爪,无声又急速的纠缠盘绕,纷乱无序的细线膨胀到一定程度忽的又收敛,转瞬间淡化消融,与出现时一样消失时也毫无预兆。 一袭漆黑斗篷无端端显露,戴着兜帽遮去脸庞的人仿佛看了外面一眼,随后静悄悄的走向背对她的北海海贼。 那人慢慢地踱到北海海贼身侧,略略侧首,下巴朝后方抬了抬,“特拉法尔加先生,能替我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吗?” 这时候,黄猿才看清却原来竞技场中央出现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身体蜷在地上,一动不动,脖颈处淌落深红血渍,也不知已经多久了,地面集聚一小滩浓腻血色。 只是…黄猿盯着那摊血迹,半晌,惊讶的睁大眼睛,“她竟然还活着?!”是战姬爱丽丝,被刺破颈椎,那样的致命伤…竟然还一息尚存?! 而之前下杀手的人,此刻的意思,居然是让死亡外科医生去医治? “嗯?”结果被她拜托的人也很诧异的样子,只是也没多问什么,一把拎起架在肩上的野太刀就返身走到后方。 蹲下来,轻轻托起战姬的脖颈,察看片刻,北海海贼开口道,“外伤需要动手术,剩下的恕我无能为力。” ………… “这样就够了。”那人嘴角浅浅勾起,露出一丝看似放松下来的笑意,“刚刚切断她的第二节颈椎,暂时封住大脑指挥身体的中枢神经。” “也已经取掉嵌在颅骨上的控制器。”她抬起一手,微微捻了捻,夹在指尖那颗扁圆珠子被碾得粉碎,又弹了弹,让细末随意散落,“我怕不小心弄伤那孩子的脊髓,特拉法尔加先生多费点心,剩下的交给我。” 说话间她头也没回,姿态虽然散漫,隐在兜帽下方的眼睛,若有似无的打量包围这里的众人,衬着浅薄唇色,弯起的嘴角,蕴藏说不出的暴戾。 “十五分钟,紧急治疗。”北海海贼冷声回答道,“精密手术需要回到船上去。” 说完也不待那人给出回应,浅蓝光幕无声收敛到将自己与战姬包裹进去的范围,之后也不管外面会发生什么,北海海贼将随身兵器放到地上,挽起袖子,眼神瞬间专注。 “那么,请各位不要打扰。” 被保护者与拦截者角色互换,挡在黄猿面前的人抬起手,指尖放出黑丝扑到后方,浅蓝光幕外加固密密叠叠一层黑色,飞快将正在实施手术的死亡外科医生笼罩进去。 这之后,那人原地盘膝坐下,复又抬手摘掉帽兜,露出略显病态的脸庞;白得透明的肤色,暗蓝眼瞳,看人时眼神专注而凛冽,深潭一样的眸光仿佛会吞噬一切。 明明只是随意地坐着,居然给人一种不敢妄动的压抑。 ………… 喧嚣与杂乱就这样沉淀下来。 想了一会儿,黄猿抬手朝后挥了挥,无声命令围在附近的军士撤离,等到频率一致的步伐由近而远,他自己跟着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同样盘膝坐下来。 一手支着下颌,一面拿眼神细细打量面前那人。 半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放低音调,低声说道,“耶——竟然骗过所有人呢~” “表面上下了重手,实际上留了战姬一命。”盯着那人冰雕一样的脸庞,黄猿多少有些百味掺杂, “因为你能救她,所以不能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战姬爱丽丝,所代表的不止是一个亿的身价,还有惊人战力与绝对服从的忠诚。 稍微想想也知道,若是被人知道还活着,即使被治愈,也多得是打算要将之据为己有的家伙,甚至会更糟。 “你也利用了我呢~”想通这点关节,黄猿很快洞悉她所有的心思。 看穿他的部署,借势将缪斯号弄得分崩支离,当三大黑市之一崩溃,起码要有好一段时间局势混乱。 缪斯号相关势力自顾不暇,此番前来的海贼绝大部分又被逮捕;也就没有谁追究表面已经死亡的人偶的下落,更不会有谁能腾出手来报复。 比如说,兽皇凯多。 “真正阴险狡诈,不愧你那情报机器与诈骗犯的绰号。” ………… 他眼底的讥诮与冷冽,她象是一无所察,面色如常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的叹了口气,“我救不了那孩子。” 音色清澈,略带凉意,暗蓝双瞳深处沉淀一丝浅浅的哀伤。 “我以为自己能做到,结果你看——”她垂下眼睫,一双手掌心朝上摊开,嘴角抿了抿,复又抬起目光,眼底那丝异样转瞬消失,“破坏比守护容易。” 挑了挑眉梢,他将惊疑很好的掩藏起来,“救不了她?你拜托那新人去做什么?” 她诡异的盯了他一眼,却又不说话。 见她抿紧嘴角一副不愿意深谈的神色,沉默片刻,黄猿开口转移话题,“嗳——你的伪装简直象真的一样啊~开始连我都骗过去。” 抬手比了比她的脸,他饶有兴趣的笑着问道,“不管是容貌,声音、发色,眼睛,甚至连你身上的气,毫无破绽。” “真是稀奇啊~情报处的间谍们改天都需要重新训练,能做到你的一半,今后基本上都不用担心殉职一类的问题。” “不过是小把戏而已。”她不为所动的笑了笑,轻声答道,“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你看我不也一样束手就擒么?”微微弯起的嘴角,带起微不可察的示弱之意。 ………… 他同样笑了笑,对她的若有似无不可置否,他和她都心知肚明,两人此时看似平和交谈,只不过是将接下来的争斗暂时搁置而已。 她的退让,是为了避免波及一旁正在进行中的手术。 对黄猿来说,他愿意等待的理由,一部分是给战姬留一线希望,另一部分却是因为他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能跟得上自己思路的人。 尤其还是个女人。 之前在空中花园时,两人看似漫无边际的交谈,却让他放松并且愉悦。 她有很强的理解能力,好奇心又重,会不停追根究底,又能举一反三,透过看似不起眼的线索,推算出来的结果,竟然与真相相差无几。 谈到后来…他忍不住要叹息。 她这样的人,如果能为军方所用,好处将是无法估量。 虽然知道她背负着西海奥哈拉末裔的阴影,黄猿仍是忍不住想试一试,与刚开始漫不经心试探不同,他想试试能不能让她改变立场。 他承认一开始没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小丫头,有那么点心机手段,可是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同僚藏了快二十年的心思,不到三亿的悬赏,对黄猿来说真的不够看。 所以,确认登上缪斯号这位顶着红心船长情人头衔,与一张陌生容貌的女人是香波地群岛从他手底逃走那丫头之后,设计将她禁锢到身边,黄猿是打算事后就把人扔给青雉一了百了的,没料想,一时无聊起的试探举动,推翻了他原先的想法。 小丫头的性情出乎意料的复杂;看到喜欢的东西会眼睛一亮,转瞬间又能抛诸脑后,冷酷无情,却一诺千金。 她能再次只身赴险,为的也不过香波地群岛答应别人临死前的要求。 加上…海贼王哥尔D罗杰的留言…这丫头… ………… 心思一瞬间转过无数,最后化作一记喟叹。 黄猿眯了眯眼睛,忽的开口问道,“总觉得你的状况有些不稳定,是改变外表过于彻底的后遗症吗?” 她象是愣了愣,眸光一窒,良久才点点头,“前段时间吃坏肚子。” 言语间隐隐有些诡异的情绪,品味下去,似乎————她口中的‘吃’,多半是吞噬了什么…这么说起来… 正打算细细深究,却见面前那人气息难以察觉的绷紧,转瞬间,她后方那颗半圆黑/幕颜色开始变淡,细黑丝线抽/出来,缓慢地飘回她身侧,又一点点消融在周遭空气中。 几息过后,黑茧剥落,露出藏在里面的浅蓝光幕,北海海贼抱着战姬缓缓走到她身侧,将人轻轻放到她脚边,方才开口,“她的情况很糟糕,妮可罗宾当家。” 顿了顿,象是有些不忍心,迟疑良久北海海贼继续说道,“金丝雀病菌几乎杀死了所有脑细胞,即使外伤痊愈,她今后也不过是具空壳。” 她保持着沉默,脸上带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复杂表情,过了很久,静静垂下眼睫,凭空浮现的黑丝诡异下落,无声无息沿着战姬七窍钻进去。 而她一动不动看着,眉宇间透出温柔与伤感。 这一幕在黄猿眼中,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人终究还是失望,不得不给予战姬了断,相信北海海贼也是同样这般认定,如若不然,他看向那人的眼神不会带着一种悲悯。 过了很久很久,那人的气息不知怎么变得颓败,一瞬间脸色透明得象是要消失,奇怪的是瘫在她脚边的战姬爱丽丝,原本朽木一样的存在感,竟微不可察的恢复生机。 “妮可罗宾当家?!”北海海贼猛地抬手按在那人肩上,显然是也发现不对劲。 那人微微挣开肩上的力道,起身,半跪到战姬身侧,抬起手,指尖沿着战姬眉宇一点点扫过去,压低的声线,有说不出的愧疚。 “三分性格,三分脾气,剩下四分交给命运决定,舍不得真正吞噬的八岁的自己,只好违背对别人的承诺。” “醒过来就是新的人生,虽然剩下的时间或许不多,至少,我许你一生无忧。” 恋恋不舍的收回手,那人抬起眼睛,暗蓝双瞳,眸光晶澈透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间旺盛的燃烧。 “黄猿大将阁下,这孩子就交给你照顾。” ………… “耶——”黄猿愣了下,随即挑高眉梢,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人抬起的手,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夹着一张黑色/卡片。 黄猿蓦地起身仍是慢了一步,那人指尖的卡片碎成粉末,星星点点光芒散开,象拥有自我意识般系数凝聚到北海海贼身上。 “同行——” 轻启的薄唇吐出一个名词,那人复又收回手,退出光芒笼罩范围,手腕一翻,另一抹细碎光芒在指尖炸开。 “排除——” “天丛云剑——”他在那人身形淡化的前一秒,瞬间赶到,扬起手中能力幻化而出的光剑,金色剑锋直直指向她的咽喉。 只需稍稍往前递出去…盯着那双暗蓝眼瞳,心头微微一动,不知为何他忽的犹豫。 也不过一瞬迟疑,那人所在空间透出一种无法抵达的感觉,怔了怔,他垂下手中光剑,冷声问道,“你一走了之,就不怕落到我手里的人,会被科学部彻底解剖研究?” 那人的身影变得忽明忽灭,半透明的脸庞漾开一丝浅笑,“若是那样,就当我看走眼了。” ………… 他愣在原地,纵使眼前已是空无一物,方才那一幕仍是让他半晌回不过神来,虚无中她的手探到他耳边,若有似无拂过,以及那句叹息一样的‘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 就象她那些诡谲不可捉摸的黑丝,那样百转千回的音色,也勾/得人…如同被束缚一般。 ☆、第七十五章 三大黑市之一的女神缪斯号毁于一旦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军舰舰队尚未返航,政府控制下的舆论媒体就竞相报道,铺天盖地的,都是参与剿灭行动的将官军士英勇无畏,海贼们穷凶极恶负隅顽抗最后不过螳臂挡车,等等[真相]。 歌功颂德,粉饰太平,没有任何负面报道,更加没有关于那个人的一丝一毫。 当然,这种结果是黄猿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次行动属于机密。 从开始到结束,随军记者只被允许攥写军部需要被世人知晓的稿件,纵使有谁曾经发现或者看到什么,也在监视与军法约束下再三缄默。 等到逗留这片海域的大将黄猿终于收拾好残局,领着数目庞大的船队启程返回海军本部马林弗德,十几天功夫,他已经收到过不可计数的致电。 那其中有海军参谋部的例行查询,也有同僚下属间的随意问候,更有某一些表面毫无关联的联盟国家,甚至私人势力透过渠道递过来的暗示。 前两者还好,不管是公事公办还是私交甚惬,都是能够放到桌面上解决的事务。 黄猿烦恼的是后者。 能找上门来的联盟国家与私人势力,多多少少都不是那么容易打发,而那些拐弯抹角的示意,不是想要从他手里捞出几个被逮住的家伙,就是不凑巧此次被牵连损失惨重,想办法要请他网开一面。 摧毁一座海上浮城需要的不过是强大武力,麻烦的后续却令人绞尽脑汁。 毕竟是三大黑市之一,这么些年下来各方势力在其中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关系网,有那么几个手眼通天,触角能伸得进海军这里也不奇怪。 当然,如果这次黄猿不是身为总指挥官,他大概会隔岸观火顺便在心里嘲讽几声,可惜他如今设身处地,简直烦不胜烦。 自觉实在没多大兴致跟人绕弯子尔虞我诈,呆在这片海域又一时找不到挡箭牌,很是生了场闷气的大将黄猿,一怒之下就命令: 所有不是海军的人员集中塞进几艘军舰底舱,又把收缴到的财物堆在侥幸保存下来的缪斯号船舶内,而后领着队伍回航。 不管抓到的是海贼还是缪斯号的人马,等回到海军本部,自己慢慢跟司法部申诉去吧! 简单又粗暴,却很有效率。 至少他放出口风以后,想求情的都转头找别的门路去了,回马林弗德一路上,黄猿的耳根子顿时清净,连带心情也好了许多。 ………… 海军本部,马林弗德。 舰队驶入港湾是晌午时分,黄猿踩着折梯慢吞吞地从军舰上走下来,只觉得阳光过分明媚,直晃得人眼晕。 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深茶墨镜,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向附近的将官军士,接到舰队入港讯号陆续等在码头的,是要接手处理后续的各部门成员。 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从中找到某张原本以为会出现的脸,黄猿抿抿嘴角,收回视线,眼睛抬高盯着不远处印着巨大[正义]二字的高墙。 又沉默片刻,抬手朝后挥了挥,示意各方人马依照计划便宜行事,他自己则略显疲惫的启程前往本部元帅办公室。 缪斯号一行海军告捷,盘踞前半段十数年的灰色势力连根拔起,几乎不费一兵一卒,表面上的功绩令人艳羡。 然而,他率领的队伍,看到后来一幕的人,包括最低衔的军士都心知肚明,现在的轻松,不过是建立在那个人出手的基础上。 以黄猿的谨慎,第一时间自然不是大肆庆祝或者休养生息,那些藏在深处的隐患,他必须先理清头绪,作出详细报告给元帅,以期谋定而后动。 她击杀人形兵器在先,又震慑全场在后,单凭一己之力完成海军部署的剿灭计划中,至为关键部分,若没有这些,参与行动的军队,有许多人可能长眠那片海域。 先不论未来是敌是友,也不管她会不会承认,这份援手之情,知晓内里的大将黄猿却是需要记下来的。 至于该怎么还… 一边走一边想了半天,最后,黄猿相当不负责任的决定,让战国元帅自己去头疼。 ………… 敲响面前沉重厚实的办公室木门,等待允许的前夕,黄猿先在心里打好即将交谈的腹稿,顺便推测了下形势: 单独会面之后,依照惯例接着就是召开会议,战国元帅的工作态度,兢兢业业几十年如一日,想休息大概得等夜深人静。 耶——真是奇怪了,明明同样都是大将,比起青雉,他怎么就水深火热呢? 听觉接收到门后那记应允声后,黄猿撇了撇嘴角,推开门扉,瞬间收敛杂乱思绪,挂出招牌笑脸,吊儿郎当的曼声招呼,“元帅阁下——” 直属上司坐在入门可见那张办公桌后面,随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房间一角的沙发然后继续埋头,笔下耕耘不缀,桌面两侧各自堆叠小山一样高的,待签署或待处理的文件。 黄猿静静走到沙发那里把自己放进去,端起热度恰到好处的茶盏,抿了口,垂下眼睫,透过深茶镜片,盯着袅袅轻烟的眼神有些放空。 结果也没有等太久,喝掉第三杯热茶,提起瓷壶为自己添第四道水的时候,黄猿听见沉稳步伐绕过办公桌直往角落走来的声响。 几息过后,空气卷起微弱流动,最高统帅安坐到对面沙发,先摘掉眼镜随手搁置,又端起黄猿推过去的茶盏抿一口,这才长吁一口气,沉声问道,“你发来的报告提到,妮可·罗宾在缪斯号上?” “被她跑了呢~”黄猿相当爽快的回答。 “又跑了?”战国元帅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抬起眼睛,隔着瓷杯杯沿,目光有少许狐疑,“连你也让她逃脱?” “耶——那丫头就是逃跑功夫一流。”黄猿耸耸肩,一点也没觉得难为情,之后又举起手做投降状,“嗳——元帅,看在我旅途奔波几天没合眼的份上,您手上的杯子悠着点,别冲着我的脑袋啊~” “你以为自己是卡普还是库赞那混小子?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茶具。”说完,战国元帅面色如常的低头品了口热茶,言下之意就是你多虑了。 黄猿无声的笑了笑,装作没发现直属上司微微下沉的嘴角,自顾自端起手边茶盏,愣是摆出一副专心致志架势,以要从杯子里喝出奇珍异宝的态度,慢条斯理品尝这道,换过多次已经寡淡无味的温茶。 ………… 室内一时静得出奇。 过了很久很久,黄猿才听见直属上司意味难明的轻叹,也不提别的只说,“你收到消息了吧?巴斯坦内/战阿拉结束一事。” “啊?”黄猿把视线头手里的杯子上挪开,想了想,点点头,“返航途中听说了,沙鳄鱼被一个新人海贼打败。”顿了顿,又略显讥诮的勾起嘴角,“今年真是能人辈出呢~” 他说完,战国元帅一掌拍在案几上,脸色都青了,音调也拔高好几度,“沙鳄鱼那混账尽会添乱!什么时候不好窃国,偏选了个和缪斯号同时毁灭的坏时机。” “七武海阵营缺失,构建平衡三大势力就会倾斜,本来局势就够糟糕,地下黑市再一崩溃,过不了多久…” “元帅也不用太担心,找个顶替的就是。”黄猿悠悠的插口,漫不经心接下去,“放消息出去,多得是亡命之徒乐意接任呀~” 能在政府默许下,肆意掠夺杀戮————这样的‘好事’,鲜少有谁能抵住诱/惑,啊~除了几年前那个不知有没有脑子的火拳,连九蛇的皇帝都迫于压力归顺了,不是吗? “说到这件事——”深茶镜片下方的眼睛充满深意的眯了眯,飞快地瞥了对面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睫,黄猿故作无意的开口,“我倒有个人选。” 战国元帅只是沉默,没有接下去询问,半晌,放下手中茶盏,拿起眼镜戴回鼻梁上,又扫了他一眼,目光犀利明澈,洞察一切,“先开会,接下来有得忙了——” 他慢腾腾地起身,跟着直属上司步伐,一前一后前往走廊尽头海军本部大会议室。 离开办公室后,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与元帅。 安静到仿佛透出压抑的气氛下,黄猿听见背对自己的战国元帅,喜怒不辨的说道,“海贼终究只是海贼而已。” 他知道元帅的顾虑,想必元帅也猜到他的意思,只是双方都没有挑明,不过他也不急着申辩,黄猿相信等会议结束,他的建议,成功率还是很大的。 三大势力阵营失衡,为确保局势稳定,他们必须赶在情势进一步恶化前,找出人选填补空缺稳住阵脚。 新一任七武海需要绝对强大的武力,能够镇压前半段即将掀起的狂澜,同时也不能与海军彼此仇视到不死不休。 不算二十年前那段旧怨,单论私情,以上两项,那个人其实都符合。 无论如何,黄猿还是很看好自己这个设想的。 …………分割线………… 本部大会议室内,人员已全数到齐。 跟着元帅进入会议室,走到冗长会议桌上首,捡着空位坐下来,连续换过几个姿势摆出最惬意的角度,之后黄猿才慢吞吞地环顾室内: 参与此番会议的都是海军高层,中将级别,及其以上,除了驻防在外或执行任务的,呆在本部的将领系数在座。 镇守本部十几位中将到场近一半,个个神情肃穆,目光直直盯着最上首的战国元帅。 三名大将,除了赤犬萨卡斯基要务在身此刻人在新世界,青雉库赞也在黄猿斜对面,一手撑着下颌,眼神说不出的散漫与惺忪。 战国元帅落座之后略略抬手示意一下,也不多话,只让等在一旁的参谋部人员将整理的资料逐一分发到每个人手上,同时,角落投影虫开始工作,会议桌上首墙上映出缪斯号行动的一幕幕。 这是黄猿的做事风格,他一贯不喜欢事后多做解释,重大行动中,肩负任务的每一位行动人员都随身配备监视设备,一言一行都摄录下来,等尘埃落定后公诸于众,赏罚分明。 回航这段时间,书面材料与摄影虫提取的影像都整理完毕,缪斯号一行的开始与结束,透过他率领的队伍,多个角度视野被完整回放。 ………… 登陆缪斯号,船坞内碰到从海军阵营叛走的前少将… 战桃丸离开空中廊桥前往下方海贼专区收集情报… 他与领路人寒暄,隔壁空荡荡的席位被红心海贼团入驻… 有着陌生样貌的女人进入那扇雪白宣纸门… 鼯鼠中将静静坐在黄金囚笼前,宝石错落的栏杆后方,精致美丽的极乐鸟幽幽吟唱… 再次看到这一幕,黄猿下意识把视线投到下方混坐在中将群里的鼯鼠,眉梢微微挑了挑,复又似笑非笑移开,把注意力放到播放的景象上。 静悄悄的会议室内,那个人的声音透过设备传出来,伪装过的声线显得很普通,内里却仍是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特质。 她说,‘约定这种事,还是不要完成比较好呢~’ 她说自己不讨厌海军,只是立场不同。 她抬起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她与他十指相扣,又几乎同时放开彼此的手,她与他心知肚明的试探交锋,小心翼翼站在各自底线之内。 她说,知道他职责所在,她说再次成为敌人。 她说,‘吾之荣耀即忠诚。’ 仿佛是赞叹的言辞,音色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遗憾与悲凉。 最后,她转过身渐行渐远,他留在原地,依稀仿佛相互倾慕的两人终究背道而驰。 ………… 说实话,一开始看完鼯鼠呈交上来的摄像片段,黄猿多多少少有些惊讶,他是真没料到这位下属会肯把自己与那个人之间发生的种种公诸于众。 香波地群岛事件后,关于妮可·罗宾,本部已经隐约有不利鼯鼠的风声,加上缪斯号这段,更是证实之前耳语并非空穴来风。 鼯鼠这样坦然,竟不惧事后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 悄悄的盯了鼯鼠好一会儿,又细细看了看会议室内其他人的神情,黄猿随即收回视线,只在心里冷笑。 现在坐在会议室里的鼯鼠中将面色如常,在黄猿看来,这位下属的破釜沉舟,怕是已经下了决心。 与其让人非议,不如直接把所有隐秘摊开在众人目光下,作为中将,鼯鼠没有任何失职之处,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就是对方身份有那么些…对立。 而那份与海军阵营的水火不容,也在那个人说出那句话之后,无声无息削弱许多。 她说的,[吾之荣耀即忠诚。],纵使明知道她身份是通缉犯,会议室内在座诸位,作为军人,心头有那么一瞬竟是认同的。 所以,不知不觉间,看待她与中将之间的蒙昧,也就不那么碍眼。 ………… 嗳——鼯鼠中将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古板不知变通的嚒~不愧是卡普带出来的人,解决困境的手法真真不同寻常。 黄猿啧啧两声,表面上仍是那副不着调的散漫轻松,眼睛深处却半丝笑意也没有。 ☆、第七十六章 摄影虫所投放影像的再次变化视角,会议室内显得越发沉寂。 缪斯号行动中,能被剪辑整理出来播放的,都是极重要的发展与转折,而这当中更有相当一部分,与那个人切身相关。 仿若被命运诅咒,兜兜转转,那个人与他们海军之间,竟诡异的一步一步慢慢地加深纠葛。 ………… 她自纸门后出现,他将年轻气盛的后辈拎回自己身边… 战桃丸的铩羽而归,带来关于古代兵器图纸的信息… 不请自来的缪斯号掮客眼底,贪婪与野心昭然若揭… 他与查尔斯面上相谈甚欢,实际却几次迂回交锋,觥筹交错间,你来我往虚以委蛇。 她坐在海贼席位一角,目光投到别处,嬉笑过后沉淀下来的眼神波澜不兴,身处这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盛宴,眉宇间竟浮着不易察觉的寂寥之意。 他设计驱逐赤旗与红心两位船长,她如困兽般陷入海军阵营… 他戏谑撩拨,几次三番试探,意图剖析她的心性。 她轻描淡写,宠辱不惊。 珠玉珍宝,不老容颜,万千宠爱;寻常女子趋之若鹜的种种,半点没放在眼里。 她说,‘神权与王权,从来不会和平共处。’ 对待整个世界的看法,绝大多数人无法想象。 任由金丝雀病毒肆虐的受害者被竞价贩卖,她眉梢眼角透出冷到骨子里的漠然。 ………… 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中,赤旗与红心两位船长分别站在她身侧,她一手按住黑色大部头书,望向海军阵营的眼睛,混沌黑暗,无边戾气在其间翻腾不休。 伪装瞬间剥落,仿佛那双瞳孔深处,有欲要择人而噬的修罗恶鬼险些冲破羁押。 ………… 那阵动荡里,他让几位下属趁机脱离,赶在缪斯号有所察觉前,抢先占据作战计划中几处关键节点,以期与外界已然展开的激战里应外合。 他身边只留下还未能独挡一面的后辈,和完成部署回来复命的中将。 战姬爱丽丝出现,带起海贼们失控鼓噪,喧哗一度响彻云霄,鲜血与暴戾引发的兴/奋几乎席卷整个竞技场。 她斜倚朱红栏杆,语调漫不经心。 前少将叛走的缘由,地下世界备受追捧的金丝雀系列,藏首畏尾的疯博士… 隐藏在重重迷雾后方种种,在那个人口中缓缓道来。 看似无关紧要的蛛丝马迹,经由浅浅开阖薄唇,历时数年,海军内部种下祸端,肆虐于北海,流毒大半个伟大航道的整幕事件,一点一点勾勒完全。 通晓所有诡计,也能看透权谋制衡,更奇怪的对科技领域有超乎常人的认知。 她说,‘因为人体细胞分裂次数是固定的。’ 明明比谁都清楚那个结果,仍是向他最后确认挽救受害者的可能性。 视若无睹他的歉意,临行前淡然一瞥,她的目光冷锐血腥。 ………… 只一击便摧毁缪斯号今年拍卖会重之又重的珍品,疯博士十几年心血结晶,在她指尖玩笑般灰飞烟灭。 随意撕裂空间,海军衔之入骨的罪魁祸首被捏成一滩血肉;放出黑丝将相关人员全数吞噬,面色如常向整个地下世界宣战。 蜘网一般诡谲能力,轻而易举击溃盘踞十数年的灰色势力。 享誉前半段的缪斯号空中花园,真正如她所言,成为历史。 ………… 他踏过残埂断墙。 年轻的海贼以无所畏惧的气势,单枪匹马挡在数不清的枪口前,她又凭空显现,解开困局。 他斥退包围这里的队伍,她终于摘下兜帽,露出本来面目;他冷言讥讽,咄咄相逼,她低眉敛眼,刻意退让。 他不动声色静待时机。 她的身后,细黑蚕茧内,北海新人尽力挽救命悬一线的战姬。 ………… 单膝跪在被死亡外科医生判定无药可救的战姬身侧,她面上带出伤感与愧疚。 她将昏迷的受害者托付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走,因她的牵绊而滞留的北海海贼。 他语出威胁,她恬淡微笑。 她说,‘若是那样,就当我看走眼了。’ 明灭不定的光影中,她的指尖若有似无拂过他耳边。 ………… 投影虫所的演绎终于完结,恍惚间,黄猿只觉得眼前幻境般浮现一幕。 她拈着一枚白子轻轻巧巧按在棋盘上,微挑的眉梢,眼瞳眸光灿若星辰,光华流转。 黄猿喜欢下棋,纵横十九道兼收并蓄,黑白分明攻守互重,他习惯在棋盘上运筹帷幄,也总是把自己放在某个高度俯视全局。 然而此时此地,她指尖那颗后辈一时疏忽放错位置的白子,方才令他突地顿悟。 他的棋盘影射缪斯号行动布局,计谋叠出环环相扣,收官时本该大获全胜无一漏网;她的应对,厮杀博弈却是象棋走法。 陷落敌对阵营,竟让她犹如过河卒子,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彼时她拈棋微笑,翘起的唇角,传递的信息,时隔多日悄然进驻他的心头。 那是无声无息的耳语,轻轻地,致命的。 ————将军。 ………… 会议室内陷入某种奇怪的安静,良久,不知谁浅浅呼出一口气,微不可察的异样,似是百般复杂又有隐隐惆怅。 看完全部过程的在座诸位,象是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气氛沉闷到接近压抑,只是偶尔有蕴藏别样意味的视线,飞快瞥向坐在长桌上首某位,与混在下方的另外某位。 黄猿神色自若的任凭旁人打量,他一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比起鼯鼠与那个人之间未曾说出口的彼此倾慕,他与她后来的交锋,倒是更加耐人寻味。 既然已经算到今日这场,黄猿自然不会恼怒,或者辩驳;有些事他说与不说,对结果没有任何帮助,所以也懒得浪费时间。 隔了很久很久,战国元帅咳嗽一声,多少有些刻意地推了推眼镜。 等在座诸位将注意力集中过去,本部最高统帅从座位里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面上,望向众人的目光,眼神凝重。 “缪斯号暂时告一段落,后续处理事宜,相关部门之后会收到文件…我们接下来该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 “阿拉巴斯坦内/战结束,相信诸位都知道。” “前王下七武海,沙鳄鱼克洛克达尔已押解前往深海大监狱…” “虽然他是个渣滓,可也不能否认,被无名小卒打败这一结果,对局势造成极坏影响,为了平衡,七武海阵营暂时不能缺失。” “本部发出通告,不日内将召开圆桌会议。” “那些海上恶棍抵达之前,我们要尽快推出新人选。” 海军统帅少有的皱紧眉心,目光若有似无扫过长桌上首,停顿片刻,放低声音说道,“有谁有好的提议吗?” 见直属上司的视线隐晦投到自己身上,黄猿慢吞吞地抬了抬手,吊儿郎当拉长音调,“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嚒~” “妮可罗宾——”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复又慢条斯理给出解释。 “与其出现一个和海贼过分投契的继任者,不如推举一个立场不那么清晰的,她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 黄猿在瞬间投射而至的,无数意味难明的注视下,双手交叉撑住下颌,挑了挑眼角,“或者说元帅已经有更好的提名?” 战国元帅的反应是面色漆黑如墨,一副如鲠在喉的表情,好半晌方才自顾自沉身坐下,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到目前为止,妮可罗宾的立场确实不分明,可在座别忘了,她是西海奥哈拉末裔。” 最高统帅的目光环顾室内一遭,眼神里透出沉重的压迫感,“先确认她的下落,再找人前去接洽——若是她拒绝,就地格杀勿论。” “为了世界的安定,任何牺牲都是必要的。” ………… 会议结束后,黄猿刻意等到此番参加会议的将领几乎都离开才慢悠悠起身,之后挑眉,低笑着招呼斜对面同样滞留的人。 “一起吧——” 象是睡过整场,直到此时曲终人散方才倏然惊醒的青雉,隐忍的打个哈欠,含含糊糊应了声,恍恍惚惚地拉开椅子,绕过长桌走向等在门侧的黄猿。 两位大将一时无言,彼此面面相觑。 半晌,黄猿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位同僚抬手挠挠脸颊,眼底褪去惺忪,目光渐渐游移不定,“啊啦啦——”开了口之后抿紧唇角,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见青雉神情一整,象是终于决心要说点什么,正当黄猿准备洗耳恭听,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先一步离开的中将们,讨论声忽的传过来。 许是没了之前会议室内过分严肃的气氛,外面几个人说话也显得随意。 “诶——鼯鼠,你眼光不错。” “哎呀~你这家伙居然也有喜欢女人的时候。” “她那么年轻,将来你多保重自己。” 开口的多是与鼯鼠中将平日里交情好的人,因为彼此相熟,言语间也没那么顾忌,戏谑调侃间多多少少透出几分真实。 “王下七武海啊~倘若能成功,你就不用烦恼有一日要兵戎相见了。” 混在脚步声中的笑语渐行渐远,不多时消失在走廊尽头,站在会议室门后的黄猿与青雉这才走了出来。 停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黄猿扭头看了尽头拐角一眼,复又转回视线,冲着身边的同僚笑了笑,压低音调,语气颇玩味,“库赞,你那丫头真是个麻烦精。” 闻言,青雉眼底滑过几丝阴霾,只是他刹那间又面色如常地抬起手,掌心朝上,也不说话,拿眼睛静静盯着他。 黄猿故作无知的眨眨眼睛,“怎么?” “被你截留的东西,给我。”青雉抿紧嘴角,微带压抑的脸,眼瞳深处依稀可窥见深藏其中的锐利,“拍卖会那里少了一段吧?波鲁萨利诺。” “耶——真是奇怪了…什么也瞒不过你呀~”黄猿不着痕迹的怔了怔,随即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打量同僚片刻,啧啧两声也不辩驳,只摸出一样东西丢到对方手里。 青雉接过后看也不看立刻收进口袋,黄猿这才反声问道,“那你是不是也该坦白了?” 眼睛盯着表情有些莫名的青雉,黄猿摇头晃脑,拉长音调说道,“你倒是瞒得密不透风,那丫头居然和哥尔D罗杰是旧识,连凯多都卖她人情,愿意放弃对劳伦斯的庇护。”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顺利,搀和四皇武力,那一仗不知要死多少人。” 见青雉满脸愕然,黄猿意有所指的笑笑,“黄金沙砾海滩,结满宝石的树木——” “原来那件东西被她得到了。”青雉若有所悟地扬了扬眉梢,面上飞快滑过一丝隐晦难解神情,又隐隐透着浅浅悲哀,“没什么好说的,海贼王二十二年前就死了,如今她行走在我的时间里。” “诶~库赞你真是…”慢慢品味着他这位同僚仿佛漫不经心的言语,黄猿沉默许久,摇摇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 直到衣裳摩挲簌簌声响擦肩而过,黄猿回过神却发现青雉正慢慢走远,留给他一个背影,考虑两秒钟,他疾步追上去,嘴里不停问着。 “诶诶~跟我说说,那丫头怎么办到的?她今年才多大,总不至于真的有那份本事穿梭时间与空间?” “这二十年也没见你没露出半点风声,是之前不知道吧?” 说话间侧目斜觑,不出意料的看到青雉面沉如水,黄猿别有深意的搓搓下巴,多少有些恶劣的笑道,“嗳库赞,你还是坦白些,我可冒了好大风险。” “隐瞒和海贼王有关的东西,若是不小心被元帅知道,他发动起能力来,好可怕啊~”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黄猿既然敢把缪斯号上关系到海贼王留言的全部讯息截留下来,自然是有办法瞒得密不透风。 说起来也是那个人运气不错,她得到蜃贝的时候鼯鼠恰恰不在,红心和赤旗也被驱逐,而缪斯号知道她与海贼王有关联的人,却看不到她后来露出的本来面目。 至于极少数知道来龙去脉的,或者后来猜到内里的,以黄猿的手段,自是能保证不出岔子。 青雉足下一顿,眼角瞥了过来,哼笑一声,“想知道什么?是她带着安菲特里忒之眼穿过飓风海流,拼了性命不要也想回到哥尔D罗杰活着的时代?” “还是,她宁可斩断自己的手也要从我身边逃走?” ………… 黄猿蓦地一呆,竟是无言以对,良久,张了张嘴,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只抬手重重按了按同僚的肩膀,随后自己先一步离开这处忽然变得无比压抑的角落。 同僚眼底一瞬间倾泻而出的痛意,让他不忍再看下去。 妮可.罗宾其实多情又善变,这种性格放到别的女人身上,或者不讨喜,换了她,却只让人觉得怜悯又怅然。 八岁家破人亡,她一个小女孩儿从此颠沛流离,失踪那二十年,她口中泄露出来的只言片语,生存环境竟是无间地狱。 深渊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怎样疯狂噬血都不奇怪,偏生她还能保持理智,性格里更有一部分极是难得的特质。 一诺千金又恩怨分明,只身涉险为的不过履行承诺,危急关头竟还记得先送走被自己牵连的同伙,不管或许贻误时机自己可能就此送命。 她猜到他对受害者多少有些恻隐,所以在看似没了退路的情况下,将费尽心思救下的战姬坦然托付给敌人。 那份当机立断的果决,饶是身为海军最高战力之一的大将黄猿,也是忍不住要动容。 只是可惜…那点微弱动摇,抵不过此生坚持的所有。 正义、道德、责任,横亘在她与他们之间的巨大裂痕无可弥补。 所以,青雉才会明明牵肠挂肚仍只是暗地里搜寻,丝毫没有想过动用权力做出违背立场的事;中将鼯鼠才会彼此心知肚明,仍是试探隐瞒,恪尽职守。 她没有错,西海奥哈拉当年若没有毁在屠魔令下,如今的妮可.罗宾,也只会是个普普通通的好女子。 他们也没有错,正如她所言,[吾之荣耀即忠诚]。 谁都没有错,只有爱是唯一的罪过。 ☆、第七十七章 回到马林弗德,除了第一天高层会议结束后得以偷闲半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身为大将的黄猿波鲁萨利诺忙得焦头烂额。 缪斯号事件后续处理,虽然用不着他一个大将亲力亲为,但总是有些突发状况让司法处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又扔回他的办公桌。 而能够被踢回黄猿手上的事件,其错综复杂程度让人难以招架。 等到勉强算是尘埃落定,黄猿扳着手指算算日子,他居然将近一个月没能睡个好觉。 关于七武海的新人选,战国元帅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迟迟没有定下由谁前往接洽。 这期间本部召开圆桌会议,当时几位大将都未曾到场,事后才听说戒备森严的马林弗德居然竟被人闯入。 那位不速之客据闻原为西海保安官,因过分残/暴声名狼藉被驱逐后不知怎么进入伟大航道,并且已经堕落成为海贼。 自称黑胡子海贼团船员的拉非特,潜入海军本部替他的船长请缨,要求马歇尔D 蒂奇成为新一任七武海。 得到这个消息,黄猿回头从办公室档案柜里找出,拉非特口中那位船长的资料: 黑胡子马歇尔D蒂奇,原四皇之一白胡子海贼团第二队队员,名不见经传,前段时间在莫比迪克发生的夜袭事件中失踪。 如今回头想想,彼时莫比迪克放出的消息竟是保护妮可罗宾的烟雾弹,真凶应该就是这位野心勃勃的黑胡子。 海军方面对拉非特的请缨不可置否,要知道,黑胡子如今仍是籍籍无名,为了七武海的位置一定会做件惊天动地的事,借以向海军投诚。 若他的本事与野心能成正比,如今在前半段声名显赫的通缉犯们可就下场堪忧,海贼阵营内部先乱起来,海军自是乐见其成。 至于黑胡子是否会招惹到妮可.罗宾,在黄猿看来,届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七武海缺失一角暂时空悬,海军方面一边冷眼旁观,静候毛遂自荐的黑胡子交出坐上高位的筹码,一方面又在前半段秘密搜寻妮可.罗宾的下落。 可是很奇怪,缪斯号事件过后,那个人象消失在空气中,一丝一毫线索也没有。 时间在不经意间飞速溜走。 中将鼯鼠接下前往靠近无风带某处海军基地驻防任务,启程离开马林弗德;阿拉巴斯坦内/战中,真正打败沙鳄鱼的新人海贼,草帽.蒙奇D路飞,渐渐为世人所知。 七条航线内,今年的新人们途经一个又一个岛屿开始声名鹊起。 海军本部悬赏处印发更新无数悬赏单,死亡外科医生.特拉法尔加.罗、尤斯塔斯.船长.基德、堕落海军.赤旗.X.德雷克、北海魔术师.巴兹尔.霍金斯… 就象黄猿一早说过的,今年真真是能人辈出。 然而,占据报刊舆论头条新闻的前半段风云人物中,妮可.罗宾的消息慢慢沉寂。 她之前数次出现又消失,虽然踪迹诡谲仍是不经意间留下过痕迹,这次遍及各地的政府耳目用尽手段,却没能找出线索。 那个人在缪斯号废墟中消失后,与过去二十年情况相同,翻遍全世界都再找不到一星半点痕迹,仿佛不曾存在。 慢慢地,马林弗德方面也偃旗息鼓。 前半段近些日子风起云涌,局势瞬息万变,海军分神无暇,自然不可能把绝大部分精力放在搜寻一个下落不明的人身上,只有等她再次出现,或者就此湮灭。 ………… 那日一大早,黄猿在办公桌上看到最新出炉的情报。 薄薄一张纸叙述之前加雅岛近海海域消失的海贼船梅丽号,在长环岛附近被发现,海贼团原地滞留数日,于今早扬帆启程。 轻轻抖了抖拈在指尖的纸页,黄猿随即联系到昨晚后半夜返回本部的大将青雉… 按照库赞最近的行程线路,途中却是经过长环岛,这么说来,草帽路飞遭遇了本部大将,能够逃出性命,恐怕是库赞看在卡普和阿拉巴斯坦一事的份上,放对方一马吧? 毕竟白猎人斯摩格是库赞相当看重的后辈。 草帽路飞倒是个运气极好的小子呢~ 想了想,黄猿随即将这件事放到一边,之后又叹口气,多少有些烦恼————库赞倒好,做事但凭心情,他这里稍候却要耳根子不得清净。 这份报告里记载的藏在明面下的东西,瞒不过战国元帅,库赞反正被骂得惯了不痛不痒,怒火中烧的元帅绝对会把他这个事不关己的人拎到跟前,倾倒些苦水以缓解压力。 自认平日里过分和善的黄猿,对此表示很忧伤。 本部三员大将,青雉散漫,赤犬又过分严厉,排除法之下也怨不得战国元帅找到他头上,至于元帅的老朋友卡普,那是个比青雉更不着调的,去火上浇油差不多,指望他平息统帅的愤怒那是想也不要想。 ………… 晌午时分,处理好手头急需办理的数桩事件后,黄猿就接到元帅办公室来电,象是计算好的恰恰选在他空闲下来的时间段。 等到黄猿一进门,入眼就见战国元帅正坐在沙发生闷气。 “嗳~元帅,您不是在我办公室放了监视蜗牛吧?”他嬉皮笑脸靠上前去,慢腾腾坐好,随意端起面前茶盏抿了口,轻轻吁出一口气,“最近没见到卡普先生。” 说起来,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黄猿没怎么遇见那位海军英雄了,结束缪斯号一行回来,高层会议上卡普中将缺席,这几个月陆陆续续见过几面,只是间隔时间有些远,可他也没怎么听说最近有机密行动。 “别跟我提那家伙!”战国元帅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不知想到什么,额角青筋暴起,“师徒俩一个德性!” “带出来的人也是,明明能力卓越,一个个的性情怎么就都那么混账!” 哦哦~来了来了…黄猿在心里默默运气,嘴里笑着打圆场,“无论如何,有能力就行了嚒~” 他知道,别看战国元帅平日里骂得脸红脖子粗,实际三个大将里最维护的还是青雉,所以每逢这种时候,和稀泥是最稳妥的做法。 “有能力也不能凭心情乱来啊!”战国元帅猛地将茶盏搁到案几上,一脸恨恨然,“私下里放走海贼,说出去是打算上军事法庭吗?!” “大将不好好呆在本部,整天在外面闲晃,前半段七条航线,差不多被他全部逛过一圈…真真是孽缘,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他去西海积累军功。” 战国元帅骂着骂着,不知怎么就拐到在黄猿听起来有些诡异的地方去了。 “这么些年也没见对谁另眼相看,我差点要以为他有什么毛病,结果是看上一个人,还藏在心里二十年,可当年她只有八岁吧?那不是恋X癖吗?!” 不巧正端着茶盏的黄猿,一时被喝到嘴里的茶水呛得不轻,低低咳嗽好半天,才好笑的抬高眼睛,说道,“年龄不是问题啊元帅,死丫头魅力无边呢~” 结果他的直属上司顿时沉默下来,静静盯着他看了半晌,一脸的狐疑,“你老实跟我说,该不会你也——” “耶——我一把年纪,元帅你真是多心了。”黄猿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手,复又挑了挑眉梢,“还是没消息吗?那丫头可真能躲。” “反正二十年来不都是这样吗?”战国元帅冷哼一声,面上浮出几丝犹豫,仿佛踌躇片刻才慢慢拿起一早放在案几上的牛皮纸袋,“交给库赞,顺便告诉他,再乱跑小心我让他去深海大监狱看门。” ………… 走出元帅办公室,黄猿把那个档案袋夹在腋下,慢吞吞地依照嘱咐去找青雉。 白日里的本部办公大楼很热闹,一路走过来时不时撞见行色匆匆的将领军士,他不疾不徐经过那些立正敬礼的下属,随意的点头回礼,面上波澜不兴,却多少还在回想方才战国元帅依稀别有所指的一句话。 ‘折进去一个鼯鼠一个青雉,若是再出什么乱子,那丫头就非死不可。’ 耶——真是奇怪了…黄猿在心里默默讶异,究竟哪里露出破绽?是他最近过于关注那个人的下落,还是…他的言行不够谨慎被看出端倪来? 思忖间不知不觉已经站到同僚办公室门前,黄猿收敛心神,不敲门直接就闯进去,反正库赞不是在睡觉就是预备睡觉,见闻色/感知范围内,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 “库赞——” 他要找的人背对着门就这么侧躺在地上,盖着将领披风,听到声音懒洋洋半支起身,拉高细纹格子眼罩,然后回过头,“啊啦~真是稀客,你怎么有空过来?” 说话间隐忍的打个哈欠,直接起身盘膝坐着,“嗯?有事?” 黄猿也懒得说什么场面话,直接把档案袋丢过去,自顾自走到角落沙发,把自己放进往常习惯的位置,“元帅给你的,大概是那丫头有消息了。” 也只有那丫头的消息能让最高统帅一脸牙疼犹豫不决,毕竟她会引得海军大将失常;虽说青雉那点心思藏了二十年,本部猜到的人也不是没有。 算上他隐约知道些,还有就是精明的战国元帅,或者加上卡普?这些年那丫头一直失踪,虽然青雉背地里用尽手段上天入地找她,可毕竟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如今却不同往日,那个人掀起的波澜,不仅仅搅得前半段风起云涌,也多少影响到海军阵营。 想了想,暗自哧哼一声,黄猿慢条斯理取出茶具,动手开始泡茶,“这次有好几个月了吧?不知躲到哪里去,真是只小狐狸。” 话音刚落,黄猿忽的感觉到同僚身上蓦地散发出逼人寒意,混杂着愤怒与杀气的压迫感激得室内温度骤降。 诶?手下一顿,他奇怪的抬起头却见青雉已经起身,一步一步往角落走过来,手里捏着纸卷用力到关节泛起青白。 ………… 黄猿愣了愣,静静看着青雉将自己摔进他对面的座位,抬手盖住眼睛,好半天不动也不言语。 一直到黄猿险些误会他从战国元帅那里得到的是什么坏消息时,对面的青雉慢慢拿下遮住眼睛的手,随意捡起扔在身边的纸卷,将它递过来。 接到手里展开定神一看,饶是黄猿也忍不住挑高眉梢,“耶——这还真是…” 印在纸卷上是照片,从角度看象偷拍的,下方小幅文章却是某份杂志的稿件,这家专门刊载旅行游记与美食专栏的媒体,总喜欢取用默默无闻的旅行者沿途寄来的见闻与随想。 此刻,他手上这份名为‘候车厅一隅的年轻母亲’,也是因此而来,在旅行专栏连载的笔者随手拍下景致,寄给杂志社。 如果照片中的‘年轻母亲’,作者笔下,与坐在隔壁一家人里的主妇相谈甚欢,彼此交换育儿经验的年轻女子,不是妮可.罗宾的话,想必这稿件会顺利刊登,被人过眼即忘。 可就是这样不凑巧,这篇文章落到海军手上,从此就该不见天日了。 那个人仍是一袭漆黑斗篷,没有戴帽兜,半低着脸,臂弯中的襁褓因为被挡得严实看不清小婴儿样子,只是她嘴角温柔微笑与眼底浓腻到几乎溢出来的喜悦,一目了然。 “原来躲起来生孩子。”啧一声,黄猿细细浏览照片下方行文,又算了算时间,忍不住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嗳~库赞你没碰过她吧?”边说边抬起眼睛,猛地看到同僚的脸色,他立刻举手做投降状,“抱歉抱歉,我一时失言。” 这一瞬间,青雉的气息如同负伤的野兽,嘶哑的声线,蕴藏着说不出的阴冷,“我很后悔当时就疏忽让她逃走,早知如此…”说话间怔怔抬起目光,“那时候就该杀了她,趁着余温尚存连皮带骨全部吞下肚去。” 黄猿从撞进视线的那双眼睛里看到濒临失控的疯狂,心头微微一惊,忍不住开口道,“库赞,你冷静点。” 青雉微微眯起一双淬血刀锋般的眼睛,似笑非笑盯着他,又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收敛周身时隐时现的戾气,放低音调,若有所思的开口,“波鲁萨利诺,她在那个候车厅,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哪里?” 看了同僚好一会儿,黄猿轻声叹气,知道这时候劝不了他也不想劝,只低声给出答案,“七水之都。” 与那篇稿件撰写人目的地一致,至少文章结尾,旅行者提到在通向七水之都的海列车上,一瞥之间仍是见过那个人。 而那列海列车,驰往以造船业闻名于世的海岛,七水之都。 ☆、第七十八章 意识接收到第一抹浅浅的辉芒,大脑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还未睁开眼睛,潜意识里已经放出气试探环境,[圆]的范围内显得很荒芜,若有似无的海涛一下下拍打礁石,空气微微潮湿,带着盐分。 然后,是一抹存在感…绵软温润… 触及它的瞬间,我猛地睁开眼睛,扭过头,定神一看,眼珠子险些瞪出眶,瞧瞧瞧瞧!我都看见了啥?! 一颗圆乎乎光/溜溜的… 小婴儿?! 躺在我脑袋边上附近,仰面朝天蹬手蹬脚,不哭不闹,安安静静象是自得其乐? 我囧了下,然后又囧了下,一时顾不上多想,赶忙支起身察看。 小家伙看上去就一丁点大,直接被放在地上,连片布料也没有,鼓鼓的小肚子露在空气里,正努力扳着馒头脚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叽叽咕咕。 稀疏胎发,藕节一样小手小脚,顶多几个月。 等我把脑袋凑过去,小家伙一双乌溜溜的眼瞳映出我挂满黑线的脸,安静两秒钟,那张肉呼呼的小嘴张了张,松开含着的脚丫,紧接着,耳边顿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囧————我顿时手忙脚乱,先脱掉身上的斗篷铺到地表,接着褪掉衬衣,用它把小家伙包起来,小心翼翼犹如捧着一颗炸弹。 原本我是想把小家伙包好放在斗篷上,结果小婴儿哭得涕泪纵横,无比委屈的模样,让人动作僵硬得不知怎么是好。 这这这,这谁的啊喂?!哪个魂淡趁着我睡觉把孩子偷偷丢在这里?! 等等!我再怎么睡得死沉,也不至于被人摸到近身还一无所察吧? 再等等!那什么,既然不是被人托孤,这小家伙哪来的?总不会是…喂喂喂!貌似乎我…总不至于,不知不觉间进化到无视基因法则,单凭自己就能生出孩子吧?! 两眼发直看着裹在临时襁褓里的小家伙,我只觉得脑子里有数以吨计的火药接连引爆,刹那间被炸得魂飞天外。 那…那什么…哭成这样,该…该不会是肚子饿了吧?!胆颤心惊地把小家伙往怀里收了收,我艰难的腾出一手,勾过斗篷四下摸索。 有什么可以吃的…诶诶诶—— 耳朵里的魔音穿耳变小了些,许是接触到人类的体温?也可能是哭累了,小家伙抬起还挂着水汽的眼睫,直直盯着我看,软软的小手揪住我不小心散落的发梢。 诶诶… 静静的和我对视半天,小家伙张嘴打个小小的哈欠,脸颊往衬衣上蹭了蹭,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诶诶?睡着了? 保持着一手抱孩子,一手抓着斗篷的姿态,我发了好半天怔才稍微清醒些,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斗篷给小家伙又裹上一层,护在怀里,接着才有时间环顾周遭一圈,又把视线放得更远,极目瞭望。 ………… 视野所及一览无遗,漫无边际的深深浅浅的蓝,洋面静谧而空旷,极远处海天一线正泛起鱼肚白,以此判断时间约莫是日出前夕。 此刻所在的位置几米方圆,象一颗很突兀的从海水里生出来的蘑菇,礁岩顶部距离水面颇近,几乎触手可及的样子,只是看情形,似乎一时半会还不会被潮汐吞没。 眯着眼睛,享受片刻清凉海风拂过时带起的快意,之后,我谨慎的空出一手,慢慢地抬起揉揉额角,低头审视起自身。 除了身上的衣服贡献出去…全须全尾,完好无缺。 检点完自己,随后唤出[全能之书],黑色大部头书浮在半空,自动自发翻动扉页,飞速将其看过一遍,我捂着猛然间开始滴血的小心肝,颤颤巍巍将它收了起来。 早先为当下鹰眼那一击而导致粉身碎骨的卡片们,仍是只余下若隐若现轮廓,看样子要完全恢复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同行、磁力、排除、漂流,作用于空间往返的咒文卡,在缪斯号上那时候,原本就只剩下[同行]与[排除]勉强可以使用,我把一张用在特拉法尔加船长身上将他送回红心哈特号,又为了避免两人目标太大被海军咬着不放,自己用了[排除]。 因为尚未完全恢复就强行解放,如今不管是我用得很顺手的同行、磁力,还是鲜少解开的漂流、排除,往来两地的卡片们…碎得只剩下一丝残迹。 其它目前完好的咒文卡,解不了燃眉之急。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我哪也去不了,只能蹲在这里等着运气好附近有船只经过,然后被救援,或者养精蓄锐,自己游到下一个岛屿。 沉默两秒钟,我迅速决定扮演一名‘海难幸存者’,至于后一种选择…还是端谢不敏,若是只有自己就算了,加上臂弯里睡着的小家伙,游泳什么的,那是说笑。 ………… 盘点完自身处境,我反过来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地杳无人烟,虽说可能是咒文卡使用过程中出现的状况,这小家伙又怎么说?附近洋面没有船只遇难的样子,甚至感知范围内也不存在活跃的生命。 这种情况很奇怪,照理来说即使没有人烟,海面下也该有鱼群或者海洋生物,可我只感觉到洋流潮汐涌动,与可以忽略的浮藻一类,极深处的海床也空荡荡的,仿佛一片死地。 连渔获都没有的话,船舶途经此地的概率… 还有,话说回来,几个月大的婴儿可以哺喂什么类型的食物? 头痛了好一会儿,我瞪着头顶天空,怔怔发呆。 毫无遮蔽的天空映满眼帘,万里无云,深邃的宝石蓝一点点变浅,朝阳初升的金红正在取代凌晨时分的蒙昧。 海风中的雾气也在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燥意。 臂弯里沉甸甸的重量动了动,惊起有些涣散的心神。 我低头看了看裹在漆黑斗篷里的那颗小婴儿,想了想,盘膝而坐将布团轻轻放到腿上,解开斗篷,一半用来铺垫,另一半撑起小遮阳棚挡住日照。 小家伙包在衬衣里睡得很沉,肉呼呼的脸,小眼睛小鼻子… 不知不觉间,心头某个角落就这么软了下来,我无声的叹口气,好吧好吧~无论这小家伙哪来的,捡到了就是我的。 流星街人从不拒绝任何东西。 只是,到手之后要我再还回去,那就是做梦了呀~ 记得老骗子说过,流星街的延续从来不依靠繁衍,养个孩子什么的…似乎,也不错? ………… 看了小家伙的睡脸好一会儿,轻轻地将斗篷一角架在臂弯上,支出一个夹角,以防止等下日光太盛,不小心让小家伙视力受损,或者温度太高生病什么的。 我没有经验不会养孩子,得到救援之前,只能尽自己所能。 希望这小家伙顽强些,至少撑到我找出方法脱离此地。 ………… 漫长的等待其实很无聊,视野所及毫无变化,波澜起伏的洋面千篇一律,恍惚间给人连时间都凝固的错觉,只有头顶缓缓变化轨迹的太阳稍微带出些生机。 期间,我从斗篷里找出之前剩下的荷尔蒙饼干,清点过数目,然后一口气全部吃下肚去,共计九片,也就是变身效果能维持九天。 衣服给小家伙用了,偏生我没养成大包小包的习惯,所以…为了防止等到救援的时候因为着装问题闹出不愉快,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也幸亏穿的衬衣长裤,若不然,袒胸露背的男人加一条裙子,那情景恐怕要比我的赏金更惹人侧目。 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何种类型船只,常年海上漂泊估计都是憋得狠了,我一贯不喜欢考验人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若不是所持有的咒文卡是念力形成,里面的物质恐怕过于霸道,小婴儿又实在脆弱负担不了,我就不用发愁食物的问题。 整个白天小婴儿都呼呼大睡,不哭不闹,也没有肚子饿的迹象,我原本有些担心,结果弄醒了小家伙也只是咯咯笑着玩一段时间,接着又睡觉。 我猜测大概是…不饿? 小心的用气查探小家伙一番,发现生命力蓬勃旺盛,之后我就放下心来,继续专注于如何解决困境。 ………… 直到头顶一轮金红堕落在遥远天际,附近海域仍是杳无人迹,除了途经此地盘旋不定的海风,高空连只飞鸟也不曾经过。 如果不是海面波涛起伏,水下洋流翻卷,我几乎要错以为自己不巧流落到无风带。 可就算跑到无风带,情形也会好过荒芜的这里,至少无风带听说是海王类巢穴,不用发愁食物来源… 愣愣盯着极远海天交界处残余的一抹余晖,直到它一点点被暗蓝洋面吞噬,天与海瞬间合拢化作一整片混沌。 隔了不知多久,天鹅绒一样的夜幕洒落点点星芒,银河横贯长空。 我叹了口气,收回投向海面的注意力,左右扳了扳脖颈,舒缓生锈一样酸涩的关节,最后才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拈起斗篷一角,想看看小家伙的情况。 白天虽然睡得香,却也滴水未进,直让人担心会不会生病,还有就是我想趁着温度不是那么低的时候,看看小家伙是男孩女孩。 好吧~其实,是熊孩子还是小萝莉都没所谓,就是…我不自觉放缓动作,待得斗篷撩到一定高度,少得可怜的天光里,衬衣包着一抹圆润… 挂在嘴角的笑意刹那间凝固。 …………分割线………… 接下来连着两天一无所获。 算上醒过来那日,加上今天,头尾四天了,我所在的礁岩简直就象唯一存在于世界的陆地,圆的范围所能抵达的极限,搜索不到任何迹象,除了海水别的什么也没有。 枯坐整个晚上,最后一点星芒隐没在渐渐亮起的天光里,随后,挨着身边地上,斗篷卷成的布窝微微动了动,抬手揭开盖在上方的布角,就看见小家伙缠着衬衣手舞足蹈。 我低下头,静静看了一会儿,直等到那张肉肉小嘴呜呜呀呀,一副嗷嗷待哺模样,才拿出准备好的果子,把挑开一角果皮的口子挨到小家伙嘴边。 指尖稍稍用力,果皮绽开的裂口挤出汁液,小家伙迫不及待凑上去,小嘴一边咕噜咕噜吃得欢快,一面四肢并用把食物连我的手腕一并拢进去。 真是好命的家伙。 眯着眼睛任凭小家伙哼哧哼哧像只熊猫一样边吃边玩,我抬起空闲的手,慢吞吞点住圆乎乎的小脖颈,和前两天一样,指尖缠着气糅合被吞咽的汁液,轻轻滑入喉咙又顺延下落,一点一点,小心谨慎的将它们推搡融合到每一寸骨肉脉络。 拳头大小的果子生长在咒文卡[山神庭院]内,小家伙目前过于柔弱,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顺利消化吸收,只好我动手帮一帮。 ………… 日正中天的时候,小家伙鼓着肚皮赖在我怀里,精神得不得了,而我却继续重复,千篇一律的用脚步丈量礁岩的举动。 顺便时时留意附近海域有没有动静。 说实话,接连数日下来,我其实已经有些灰心,虽然不知道这里究竟怎么回事,看情形要等待救援怕是希望渺茫。 只能自己养精蓄锐,或者等咒文卡稍微恢复,或者…游过这片海域。 走到礁岩边缘,我静静远眺这片一望无际的晴蓝,贴在怀里的小家伙抓住被风带起的发梢,叽叽咕咕自顾自玩着。 映着日光的洋面波澜起伏,浅金线影浮在浪尖明明灭灭,极远处隐隐约约有一条暗影蜿蜒游曳,前行方向是礁岩这里,速度…很快。 我眯了眯眼睛,目光不错盯着逐渐逼近的水纹,抬手把小家伙掀掉的斗篷盖回去,又把小脑袋往怀里护了护。 不多时,隐没在洋流下的暗影扩大,圆的范围感知到许多大型鱼类飞速经过,而后,海面破开浪花,一只又一只庞大生物跃出水面。 它们象飞鸟一样跃到半空,停留几秒钟又一头扎进水里,潜行一段距离,复又跃出海面,活力四射。 深蓝色的,表面缀着白斑花纹,头部略扁,一口森森白牙,这外形…貌似鲨鱼的一种?! 好吧——等了四天,这时候不管路过的是什么都没得挑,望着几息间顺着海流游到礁岩附近的鱼群,我慢慢地腾出一手,细黑丝线缠在指尖,蓄势待发。 一瞬间,海风挟着某种不属于人类听觉范畴的异样感吹拂而过,那应该是高分贝音波,属于特定族群间的传讯信号。 游曳中的鱼群忽地一顿,停下急速前行,整群鱼安静浮在海面上。 微微愣了愣,没等我做出别的反应,高过礁岩的海澜毫无预兆掀起来,随后,头顶掠过庞然大物的阴影,仰高视线,只看清楚一片细白光滑鱼腹,暗影跳过礁岩,重重投进另一端海流,溅起冲天水花。 抬手抹掉沿着脸庞滑落的水珠,我缓缓侧过头,盯着方才被那只巨鱼带出海面,随即悄然站到礁岩边缘的不明生物。 ………… 深蓝色皮肤,穿着披风木屐,一双手拢在袖子里,模样古里古怪,分明不是个人类,或者说不是陆地上的人种。 巡海夜叉?我挑了挑眉,默默揣度。 这生物静静盯着我看,神情几经变幻,间隔许久才象是确认了什么,嗡声嗡气开口道,“遇难者?”样貌狞恶,气息粗狂,看人的眼神却是平和。 等了一会儿,许是见我没有要搭腔的意思,不明生物踩着木屐往前走两步,“这里是鱼人航道宁静海,船只无法航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鱼人?我想了想,耸耸肩,“伟大航道发生任何事,都不该觉得惊讶。” 对方似乎怔了怔,下一刻眼睛落到我的怀里,神情透出些诧异,“那是——” 我只觉得掌心下的温热动了动,小家伙叽叽咕咕的笑声响了起来。 低头一看,就见原本很乖巧藏在臂弯里的小东西挣开裹缠的斗篷,大半个小身子探出来,朝前吚吚呜呜,柔若无骨的小手,手指张张合合。 这样子…是要抱抱?个喜新厌旧的臭小鬼,我撇撇嘴角,顺着小家伙的方向,上前两步,手臂往前一递,“要抱抱吗?” “诶?”不明生物瞪大了本来就很圆的眼珠子,“啊?诶诶?”张口结舌,语无伦次几声象是无意识接过小家伙,“诶?!”刹那间又浑身僵硬,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甩了甩手臂,斜睇一眼过去,没好气说道,“你那样会把小家伙摔到地上的。”一双手扶着小家伙的屁屁,呆会儿那小身子往后一仰,就是倒吊着了喂! “诶诶?!”不明生物眨巴眨巴眼睛,仿佛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默默叹口气,我挨到近前,帮助调整姿势,“应该这样…”一手托着屁屁,“然后这样——”一手护着小家伙背脊靠上接近肩膀位置。 最后,让小家伙脑袋依到怀里,就可以了。 帮小家伙得偿所愿,我退开两步,目光扫过不明生物小心翼翼托举小家伙的那双手,眯了眯眼睛,“鱼人。” 那双手依旧是深蓝色,十指指间连着一层薄薄的蹼。 靠得近了,能嗅到浓腻的海洋气息,仿佛淌漾在大海,也怪不得小家伙觉得亲近。 ………… 对方任由我一番动作,不知是呆住没反应过来还是怎样,总之就直愣愣杵在原地,摆着抱孩子的姿势,一张脸表情很恍惚。 隔了好一会儿,这鱼人忽的一凛,也许是因为小家伙不安分的蹬手蹬脚?总之,灯泡一样滚圆的眼睛眸光凝聚起来,低头看了看,复又抬高视线,“这孩子…” “小家伙叫匹诺曹。”我冲着听见这些天对名字已经有反应的小家伙抬抬下巴。 “啊——”鱼人象是要说什么,刚开了个口又停下来,扭头看了眼后方海域,然后沉声说道,“如果不介意,同行如何?” “鲜少人类船舶会航行宁静海海域内,再过数日就要进入飓风季。” 说话间也不知为什么,鱼人的眼神显得有些倁躇,又沉默几秒钟,方才继续说道,“只是途中或许耽搁些时候,过了宁静海,到最近一处人类岛屿,那里有海列车经过。” 比起他的解释,我更奇怪———— “为什么要介意?海上遇难,得到救援不该是感激涕零的事吗?” 顷刻间,鱼人的眼神滑过几丝让我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无奈,也或许是惆怅,甚至带着些经年的挣扎,电光火石间,仿佛透出厚重的沧桑。 只是他很快恢复平静,只将怀里的小家伙还回来,又静静盯着看了半晌,语气有些不确定,“这是你的孩子?” “啊——”我把托着的小屁屁往上提了提,顺手拉高斗篷卷成襁褓,让开始揉眼睛的小家伙横躺到臂弯里,不承认也不否认。 之后对方不再继续追问,返过身,朝着海面发出————我听不到的高分贝音率,浮在海水里的鱼群立刻顺服的靠拢过来。 鱼人跃到领先那只大鱼头上,盘膝而坐,扫了眼我捂住小家伙露在外侧耳朵的手,面上神情柔软下来,“走吧~老夫送你们一程。” ☆、第七十九章 一路行来,如履平地。 太阳升起的时候,呆了数日的礁岩已经被远远抛在后方,晴蓝海水映射光线,粼粼波光下,整个海域空旷寥廓,极目远眺仍是看不到尽头。 许是考虑到同行者的不便之处,座下这只巨鱼始终浮在浪尖游曳,而非象它的同伴时不时潜入海底,而后又跃出水面,活力十足。 虽然我听不到鱼群发出的高频率音波,却也能从海风偶尔裹挟的气息里察觉到丝丝欢快,想必这段路程,它们是极愉悦的。 我抱着小家伙坐在巨鱼的头部偏后一些,前行方向横跨波涛,对我们施以援手的鱼人在一米左右距离外,面朝大海盘膝而坐。 此刻日照充足,白昼光线下,原以为深蓝色的鱼人,皮肤细看是更浅些的青蓝,眉梢鬓角形状相当具有个人特色,头顶卷发结成小楸,左眼一道闪电型疤痕,黑披风斜襟宽袖袍子,微露的胸口带着烙印。 朱红色,边缘图案如火焰烧灼…依稀仿佛…象焕发光芒的太阳一角。 那个刺青,或许再加上鱼人的样貌,不知怎么总令我似曾相识,可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电光火石间心头滑过些什么,又飞快模糊。 转念一想,那点古旧印象就被我抛诸脑后。 能带给我古怪感觉的,十之八/九是很早很早以前残余的记忆,只不过算了,那些也并非桩桩件件都切身相关。 或许不过萍水相逢,没必要想得太清楚。 ………… 如此静谧时光,鱼群结伴而行,飞速且平稳,甚至还过分安静。 除了在礁岩时彼此交谈,之后鱼人再没有开过口,连头也未曾转回来过,黑披风卷在海风里百折千回,无声无息的姿态,隐隐流露出叫人捉摸不透的隐忍与复杂。 说起来,实在与他粗豪的样貌不甚符合。 整个白日的行程无声无息,也百般无聊。 直到挂在天穹中央的太阳偏移,裹着日光与盐分的燥热渐渐降低,海风温度变得微凉,臂弯里的小家伙苏醒过来,正如我所预计的,时间卡在前两日相同的节点。 眼睛睁开的头一件事就是滴溜溜四下张望,等我实在被闹不过,把小家伙竖着抱起来,小东西立刻探出肉肉小手,充满渴望的咿咿呀呀。 “诶——你个喜新厌旧的小鬼。”我无可奈何的嘟囔两声,复又挠挠那颗圆滚滚肚子,小东西咯咯笑着,一双眼珠却错也不错盯着前方。 西沉的金红光线里,象是被惊动了,鱼人终于回过头,面上仍是残余几丝恍惚,良久,他伸出手臂,似是回应小家伙的热情,“给我抱抱吧——” 我扭头盯了眼远处正往洋面堕落的火球,手臂不自觉收了收,“不必了,等下吃过东西,匹诺曹就该睡觉了。” “小婴儿就是要多吃多睡才能快快长大。” 垂下目光避开鱼人不明其意的视线,我冲着怀里手舞足蹈的小家伙扮个鬼脸,“要他还是要我?”边说边把手探进斗篷,勾出来的指尖,顺便带出小家伙的晚餐,“要他抱抱,最喜欢的果子就没有了哟~” 小东西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回来,眼睛随着我拿的果子忽高忽低,盯了一会儿,边可怜兮兮傻笑,小手边一张一张去扑。 个小吃货————我心满意足的微笑,直逗得小家伙扁着嘴要哭不哭了,才和连日来一样,先捏出果实汁液再开始哺喂。 ………… 小家伙吃得啧啧有声,顺势四肢并用连我的手一起抱住,眼角余光中,盯着这里看了好一会儿的鱼人缓缓地起身靠过来。 “只吃果子就够了吗?”挨着身侧坐下来,鱼人开口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诡谲,模糊光影里表情隐在深处,“如果你担心食物来源…” “不必麻烦。”我耸耸肩,低头看着小家伙鼓鼓脸颊一吮一吮,没多久那颗汁液饱满的果实就被吮得剩下干瘪果皮,“好了——每餐一颗,过量可不是好事。” 手从意味犹尽的小家伙嘴边抽回来,把果皮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双手抱起小家伙,让小脑袋靠在肩上,轻轻拍抚,掌心蕴藏的气沿着背脊沁入脉络,缓缓弥散出去,我一边含含糊糊哄着,“等你再大些,才可以加量,乖——”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小家伙呼吸变得均匀平缓,拉高斗篷做成窝状襁褓,把小东西放到腿上顺带裹得严严实实。 完成这一切,我偏过头,冲着鱼人笑了笑,低声问道,“前行速度似乎缓下来了呢~是打算就在附近海域休憩吗?” “啊——”对方眉梢一挑,仿佛有些惊讶,片刻之后方才点点头,“前方不远有一片环形珊瑚礁…” “到了那里,老夫要独自离开…明日一早才能回来。”他又有些犹豫的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我抱着的襁褓又飞快抬高视线,“届时老夫会先安顿好你们,不必担心。” “您真是客气了。”我有些好笑又实在诧异,“说起来,您为什么一直觉得我会介意?”之前就觉得很奇怪,这鱼人的态度说是友善吧又始终有所保留,说是戒备吧又尽心尽力。 此刻却已是暮色四沉,在欲暗不暗的天光下,鱼人的眉宇间神色显得有些诡谲,静静瞅了我半晌,复又把脸扭到朝着海面的方向。 “你不介意就好。”他低低长吁一口气,瓮声说道,“毕竟,鱼人与人类的纷争,这些年从未终止过。” 停顿几秒钟,再次开口时,音色显得沉郁,“那些经年累月的误解与歧视,造就彼此隔阂,即使是在海上,因此发生的误会也屡见不鲜。” “老夫以为你或许信不过鱼人。” 说话间,他回过头,呼吸渐渐平缓,终于卸下绷得有些紧的气息,也没见做什么,静止多时的鱼群却开始继续遨游,方向略略偏移,迎风破浪。 我就着夜色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想了想,轻声说道,“对我而言,无论是鱼人还是天龙人,身体里流的,都一样是血。” 话音落下后,不知怎地,这鱼人浑身微微一震,沉沉暮霭隐去他此时的神色,只是那一双眼眸光锋锐,刹那间,许许多多无法言明的情绪在其间翻腾不息 沉默许久,对方略略转开视线,仿佛看着海面,又象是心神恍惚,暗哑的音调几乎与海风糅合在一起,语气晦涩难解,“老夫即将去往之地,埋葬着我鱼人一族的英雄。 “费舍尔.泰格,老夫曾经的船长,他所持有的理念,与你方才那一番话很接近。” “泰格大哥认为,歧视与仇恨影响了两个族群谋求共存的步伐,你说得对,无论是鱼人还是人类,身体里流的不过都只是血而已。” ………… 难以计数的星辰缀满天穹,鱼群也终于抵达今晚的栖息地。 这是一处珊瑚礁环岛,目测面积也不过半公顷左右,说是岛屿真真抬举它;地势一侧偏高一侧微微倾落海水,延伸部分形成半月形海湾。 座下巨鱼奋力游到力所能及的距离就停滞不前,尾翼拨刺浅滩,发出水流翻卷淙淙细响。 我抱着襁褓,自巨鱼头部一跃而下,站稳脚跟后回过头看了眼仍旧留在上面的鱼人,却见对方抚着坐骑,象是正在用他们特有的传讯彼此交谈。 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无力抵御足下冰冷刺骨海流温度,只得先一步朝着岛屿进发。 星光笼罩下的小岛黑影幢幢,布满参差岩石,脚下踩过碎砾混着砂土,道路坎坷不平,掠过鼻端的夜风挟带海洋的咸腥味,与略显萧瑟的干涸气息。 此处珊瑚礁岛竟是寸草不生。 选定一处背着风地势略高的岩石,走过去,盘膝坐下,探手摸了摸身侧靠里的位置,只觉得入手干燥温热,这才把襁褓小心翼翼搁上去。 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游曳在附近深水处的鱼群陆续潜入海底,那鱼人这才缓缓涉过浅滩上得岛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物什。 走到我所在的位置,鱼人放下手中物件,也不说话随即就着夜幕埋头不知捣鼓什么。 不多时,一抹昏黄火花在他指尖亮起,我这才看清楚,刚刚被他解开的包裹里究竟都放了些什么:一堆干瘪乌黑的植物蔓藤,几串奄奄一息的海鱼,和…软皮囊。 鱼人用手中的火种点燃那堆还滴着水的蔓藤,古怪的浅蓝火苗噌一下窜高,几秒钟后又稳定下来,火焰也变成金红色,缓慢稳定烧灼,热度驱散夜里的湿气。 “这是淡水和食物。”鱼人拿起软皮囊与几串海鱼,转过火堆,将它们放到我面前,“烧着的海煤藤足够坚持到明早日出,附近海域会有鲸鲨巡视,不必担心夜晚被不速之客打扰。” 说话间他目光错也不错,神情几经倁躇,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我无声的挑高眉梢,不搭腔只静静等待。 “能否,让老夫带着匹诺曹一同前往?”开口时,鱼人的语气带出微微希翼,“老夫以性命担保,不会让你的孩子出任何意外。” “这可不行。”我想也没想断然拒绝。 回答的同时,我其实已经做好双方就此不欢而散的准备,谁料想这鱼人虽然面色微带失望,却也露出仿佛早就知道答案的表情。 “是老夫一时考虑不周,这孩子确实不适合夜晚出行。”他仰头看了看天色,复又说道,“老夫先行一步,明早天亮就回来,请务必在此等候。” 等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倒映星光的海面,我低下头,指尖半隐半露的细黑丝线缓缓延伸,勾卷着扑缠到几串食材上,飞速消融分解它们,之后,才满足的沿着线路钻回皮肤。 进食过后,回头掀起裹得严实的襁褓察看一次,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放下心,盘坐着的身体往火堆挪了挪,我慢慢闭起眼睛,终于得以休息。 …………分割线………… 夜晚很快过去,天边现出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身边安安静静的小包裹开始动弹,没等我伸好懒腰,小家伙已经等不及咿咿呀呀闹起来。 照例将小家伙从布窝里解放出来,抱着哺喂今日第一份果子,等到汁液被小东西完全吸收,收回指尖的气,我一边抱着小家伙站起来,一边掂了掂臂弯里的重量,惊讶的挑眉。 “个小吃货沉了好多。” 白昼第一抹光照在小家伙脸上,肉嘟嘟小嘴张得圆圆的,可能是觉得很快乐,蹬手蹬脚,乐得咯咯直笑。 我把小家伙连着襁褓一并托举到半空,停顿几秒钟放低高度,而后如此反复,‘举高高’这种游戏…嗯~之前遇到北海魔术师那次,海军将领家的那小不点貌似非常喜欢,想来小家伙也是很爱的。 都是幼儿嚒~ 心里这么想着,于是我手里动作更加殷勤。 ………… 那鱼人就出现在小家伙笑得兴高采烈的当口,带着夜雾与海潮气息,看上去风尘仆仆。 他一出现,小家伙立刻扭动身子,咿咿呀呀要扑,一副喜新厌旧的模样。 “诶——”没提防迎面被扑个正着的鱼人抱着小家伙直接僵硬,“诶诶?”一双手拢着小家伙屁屁和背脊,青蓝色的脸,表情瞬间定格在幸福与惶恐之间。 我哼哼两声,睐了眼正无声地发出求救信号的鱼人,决定对他的囧状视而不见,任谁家辛辛苦苦养个小白眼狼,都会如我一般心酸且愤怒。 虽说不是十月怀胎,但好歹也是一口水一口饭,这青蓝色/鱼人究竟哪里好?不就是身上带着海洋气息么?那是他族群的特性,个小吃货怎么就喜欢得不得了呢? 许是我的眼神里泄露了端倪,鱼人愣了愣,脑袋边上依稀挂下几条黑线,过了一会儿,自顾自找出一个话题,“啊——今日全速前进的话,傍晚前可以抵达人类岛屿。” “出发之前…”沉默片刻,又嘘咳两声,他眼神飘忽的说道,“你的着装是不是——” 我面无表情翻出死鱼眼,目光直直落到,奋力攥着鱼人衣襟象是打算爬到他身上的小家伙…那双胖腿险险挣脱的襁褓上。 “诶?”他顺着我的视线垂下目光,看了几秒钟,就帮小家伙从襁褓里解脱出来,一手扶住蹬手蹬脚往自己身上攀爬的小东西,一手将卷成团的襁褓递过来。 “这件还是你穿着吧——” 等我接过后,鱼人反手褪掉身上的黑披风,用它裹住小家伙,重新做成一个襁褓,之后低下头盯着叽咕轻笑的小家伙,面色柔软又慈祥,“你的衣服都给了这孩子,接下来要去人类岛屿,衣衫不整实在也惹人注目。” 想了想,我觉得他说得其实蛮有道理,也就没怎么辩驳,只把斗篷卷在手里,先返身折回休息地,习惯性的要出发之前泯灭逗留过的痕迹。 ………… 收拾残局的时候,鱼人跟着慢吞吞踱过来,抱着小家伙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一会儿,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 “昨日老夫唐突了,老夫不过想让泰格大哥见一次…鱼人一族多年来期盼的…” 我手下一顿,偏过头,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鱼人仿佛没有察觉我眼底的戒备,只是低头逗弄小家伙,压低的音调,别有深意,“这孩子是混血吧?看你的样子是人类,这么说…孩子偏向母亲一方。” “不——或者该说,这孩子完美融合了鱼人与人类的血统。”鱼人缓缓抬起眼睛,目光糅合惊喜与激动,“白昼是普通的人类幼儿,夜晚却呈现另一个种族形态,所以太阳落山之后你才会阻止老夫靠近。” 他掂了掂怀里开始揉眼睛的小家伙,“这孩子发生意外提前出生了吧?在人鱼岛偶尔也会有早产婴儿出现类似情况,若你愿意…” 细细打量我几分钟,鱼人叹了口气,眉宇间掠过一丝失望,“老夫并无恶意,只是混血儿在人类世界,将来他会很辛苦。” “可是在人鱼岛,情况也不见得会比陆地上轻松。”我眯着眼睛,意有所指的笑笑,“歧视与仇恨还没到化解的时候,匹诺曹没有义务承担那些莫须有的非议。” 小家伙确实没有那种义务,两个种族之间延续数百年的恩怨,确确实实与小家伙毫不相干。 鱼人静静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的长吁一口气,仿佛不胜唏嘘,“有你这样的父亲,是老夫多此一举了。” 顿了顿,复又说道,“将来这孩子若是没办法被接受,你可以去龙宫城。” 言语间他上前一步,手臂往前递出,将不知不觉睡着的小家伙还回来,“虽然有些大言不惭,老夫的几分薄面还是能护着你们。” “那就先谢谢了。”我起身拍拍沾染到的尘土,不急着抱回小家伙,先展开斗篷反手披到身上盖住晒了好几日有些干涸的皮肤,而后抬起手,目光对上那鱼人,动作微微一凝。 对方也不知怎么,死死盯着我的斗篷,脸色剧变。 我一时来不及多想什么,只迅速从他臂弯里接过襁褓,护在怀里,脚下谨慎地退开半步。 ………… 隔了好一会儿,鱼人象是猛地一凛,眼睛一寸寸抬高最终对上我的视线,目光惊疑不定,随后长吸一口气,沉声道,“老夫甚平。” 我微微一怔,不自觉眯起眼睛,“王下七武海,海侠甚平。” ☆、第八十章 所谓‘王下七武海’,在伟大航道前半段,那真是可攻可受啊不对,是如雷贯耳的称号,说得好听些,是接受世界政府赋予荣耀,协助平衡局势的强横战力。 难听点,就是世界政府在没办法彻底剿杀的情况下,不得不妥协割让出利益,借以彼此粉饰太平,的一种姿态。 我那所剩无几时灵时不灵的记忆碎片,[王下七武海]这个名词就存在,虽然只是一鳞半爪的残片,可自从我再次回归,包括在亦申露休养时收集的资讯,连同之后一路旅行,也是不时就能听闻甚至牵涉到。 商业重地萨洛蒙,卖掉名刀贞宗那家店里,我遇见那位持有[花洲]的男人,后来又摸到住宿旅馆,自称MR.11,替他们社团巴洛克前来招揽的家伙,他口中的社长,不就是王下七武海之一,沙鳄鱼.克洛克达尔? 好吧——关于巴洛克社长的身份,是我个人的印象。 然后,就是前段时间在红心船上的遭遇,那位仅仅挥出一剑竟逼得我全力以赴的男人,世界第一剑豪,鹰眼乔拉克尔.米霍克,同样身负王下七武海称号。 接着,就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海侠甚平。 算上这位,已经是第三个或直接或间接遇见的七武海,并且或多或少彼此之间都不是那么平和,这算什么缘分?孽缘么? 呵呵呵~ ………… 或许是一瞬间我散发出的气息有那么点狞恶?鱼人随即后退几步,站到一米开外安全距离,抬起手摇了摇,低声解释道,“老夫并无恶意。” “这句话你刚刚说过了。”我哼笑一声,手下不自觉收了收,一边护着睡得正香的小家伙,一面微眯起眼睛,目光停在鱼人那双手上。 “听闻王下七武海,海侠甚平,太阳海贼团船长,曾为龙宫城第一高手,擅长鱼人空手道和鱼人柔术——” 打量了好半晌,我缓缓抬起眼睛,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嘴唇,不知道鱼人是什么味道?不然呆会烤着吃看看? “诶?诶诶——”鱼人露出不知所措一样的表情,片刻之后,复又倒吸一口气,象是才反应过来,“你对情报的掌控力真正名不虚传,妮可.罗宾。” 说话间那张青蓝的脸神情几经变幻,最后定格在类似于诚挚的波段,他直接原地盘膝坐下,姿态无害且友善。 “虽然老夫接受王下七武海称号,理由却并非能够合理掠夺杀戮,更不会听命世界政府。” “老夫此生敬佩的两位人物,费舍尔.泰格,我鱼人一族的英雄,另一位却从大海贼时代开始以自身名号庇护鱼人岛二十年…” 他微微抬高的脸,面色透出敬仰与尊重,“新世界四皇之一的白胡子,莫比迪克的诸位称呼他为‘老爹’。” “白鲸的传讯,老夫也曾收到。”鱼人把目光投过来,“你救了四番队队长萨奇一命,白胡子海贼团全员欠你一份人情。” “鱼人岛深受老爹恩惠,白胡子海贼团所欠的人情,老夫自然也要尽一份力偿还。” “非常抱歉,方才没认出你,恕老夫眼拙。” “你居然是男人?”说到这里他哽了下,表情显得颇是古怪,“呃也不对,海军方面没有这样的情报传出来,这么说,你…认得…革/命军的伊万科夫?” “啊——”我嘴角微微一抽,表示对此等坦白到古板的性格,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只是个人一点小把戏,不足为道。” 说起来,革/命军的伊万科夫,不是几年前失踪的…人/妖王么?!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黑线了下,几日前为省事吃下荷尔蒙饼干,这会就要被认为是人/妖? 这位七武海真真是过分老实,就没想我可能恼羞成怒当场翻脸。 上下打量这只鱼人一会儿,发现他一脸的无辜与茫然,分明是不晓得自己刚刚说了非常得罪人的话,良久,我默默咽下那点儿怒意,抱着小家伙慢吞吞地跟着坐到地上。 看样子一时半会走不了,这人显然是还有一番长篇大论,所以,还是也坐下省些力气。 ………… 两人一时面面相对,隔了一会儿,鱼人甚平低声说道,“几个月前马林弗德召开七武海圆桌会议,老夫因有事在身未曾前往,事后听闻…” “海军本部希望推荐人选填补,沙鳄鱼被打败后七武海的空缺。” “而其中一位。是白鲸的叛逆马歇尔.D.蒂奇。” 听到这里我愣了下,“沙鳄鱼被打败?阿拉巴斯坦发生了什么事?” “诶?”鱼人神情一顿,抬眼看了看我,复又露出几丝恍然,“是了,砂之国内/战结束前就听闻你失踪。” “世界政府对外的宣告是沙鳄鱼意图覆灭阿拉巴斯坦,阴谋被海军挫败,那位海军人物如今已升任准将,原为镇守罗格镇的海军将官,白猎人斯摩格。” “然而事实上,沙鳄鱼败于今年新人海贼,出身东海的草帽路飞。” 微微停顿几秒钟。鱼人沉声给出一个全名,“蒙奇.D.路飞。” “D?”我眯着眼睛,低声重复鱼人最后吐露那个名字的中间姓氏,普普通通的字母,听到耳朵里却带出意味深远的含意。 依稀仿佛,那个[D],似乎确实存在某种意义,只是…如今尚不为人知罢了。 “啊——草帽路飞是白胡子二番队队长,艾斯老弟的亲人。”鱼人打断我的思考,接着说道,“艾斯老弟离开新世界到前半段追捕蒂奇,同时一直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我挑了挑眉,不期然想起莫比迪克号上的种种不愉快,嘴角一撇,没好气冷哼一声,“白鲸上的事,不过是我还萨奇的人情,如今恩怨两清。” 那旱鸭子.卷发.小雀斑脾气急躁又易怒,看着就不太好相处,找我该不是寻仇? 结果鱼人静静盯着我看了很久,之后低声叹口气,“莫比迪克号每一位都是老爹的儿子,你与萨奇的事,要另当别论。”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诡异方向去,他的目光顿时别有深意,半晌,方才继续接下去,“白鲸传讯中提到老爹给你的口信。” “嗯?”我呆了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和那位白胡子有什么…需要传讯的内容。 “你消失后遍寻不着,老爹就交代下来,将来若是遇到就要我们告诉你——” 说到这里鱼人停下来,盘膝而坐的身体,上身倾落,双手伏到地面,额头触及手背,“当时对你的误解实在非常抱歉,救命之恩白胡子全员将铭记于心。” 喂喂喂!我惊得险些抱不稳小家伙,一时脑子卡壳,就没来得及躲避或者回应,耽误了这会功夫,鱼人已经慢慢地直起身。 “另外——”他象是终于放下心头挂心很久的事,语气也跟着不那么沉重,“老爹说,香波地群岛有位旧识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既然你的悬赏金额已经超过两亿七千九百万,那位旧识也就不再担心会搅乱时间,他期盼着你去相见。” 抬手挠挠头皮,鱼人的眼神露出少许不解,“老夫不明白这究竟什么意思,不过老爹的原话就是如此。” ………… 香波地群岛的…旧识?担心会搅乱时间? 我微微眯起眼睛,忽地一凛,电光火石间,心头掠过无数吉光片羽,那些刻意埋葬的往事瞬时掀起惊涛骇浪。 等在香波地群岛的,是冥王西尔巴兹.雷利吧? 也只有副船长可以推测出关于时间的限制,愿望岛神殿内再次相遇,副船长拿走我的通缉令,后来又海军大将口中听过更新的赏金。 我带着的那份,数字是一亿七千九百万,大将青雉说赏金提高到两亿七千九百万,所以在等到后一个数字出现之前,我们若是见面,或许就没有愿望岛之行。 所谓时间悖论。 闭了闭忽然变得酸涩的眼睛,我仰起头,嘴角不自觉勾起,心头一时感慨万千,“确实是让他久等了啊~” 副船长.冥王.西尔巴兹.雷利。 ………… “你若是要动身前往香波地,老夫可以送你一程。”鱼人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倁躇,随即变得凝重起来,“那之前,你是否知道…” 知道什么?我睁开眼睛,有些莫名的看着连带表情都透出异样的鱼人,他眉宇间滑过几丝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几个月来海军一直暗中搜寻你的下落。”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只觉得满头雾水,从毁掉军舰欧若拉黎明女神号开始,海军如果偃旗息鼓了才奇怪,“不但是海军,连赏金猎人也一直在找我。” 到哪里一个不留神都会被骚/扰,如同金鱼大便,简直神烦。 “不,这次海军方面并非追捕,而是希望与你接洽。”鱼人眉梢跳动几下,微不可察的盯了我几眼,语调颇是谨慎,“有消息说,海军希望你成为新一任七武海。” 哈?我嘴角狠狠一抽,多少有些黑线,“海军元帅老糊涂了吧?”腾出一手揉揉额角,接着又叹口气,“我没兴趣,既然你也是七武海,改日就把这答案带给他们。” 别的不说,单就西海奥哈拉一事,接替七武海就是天方夜谭;那样血海深仇,即便到了如今,不小心想起也是令得我心头戾气暴涨。 若是我不再贪恋人世愿意放弃一切,首先该做的就是彻底摧毁海军本部马林弗德,或者加上圣地玛丽乔亚几个老不死。 “老夫甚少参与圆桌会议,也很少与马林弗德方面联络。”鱼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眼神,面上表情也带出些微笑意,“你失踪几个月,海军似乎已经放弃,转而接洽那叛逆。” ………… “马歇尔.D.蒂奇?” 我的答案令得对方霎时面沉如水,放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顷刻间杀意凛然,“他的人闯入马林弗德,很遗憾老夫当时未曾参加会议,否则必定当场格杀。” “前些天艾斯老弟传了消息,似乎找到蒂奇的线索,正在沿途追击,老夫此番出行是想赶过去助他一臂之力。” 鱼人卸掉周身杀气,象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着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如果先送你去香波地…” “不必麻烦。”我摇了摇头,推拒道,“按照之前说的送我去下个岛屿就好。”对方一番好意也是有报答的心思在其中,只不过…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断别人寻仇的盘算为妙,鱼人口中的‘艾斯老弟’,白胡子家卷发小雀斑不小心出点岔子…我才不要届时被迁怒。 马歇尔.D.蒂奇敢杀害同伴弃船逃亡,必然有恃无恐,加上他毛遂自荐想成为七武海,万一和海军联手,正好追杀过去的小雀斑,可就大大不妙了撒~ 垂眼看了看臂弯里的襁褓,想了想,我眯起眼睛,“我可以自己去香波地,嗯~或者先买一艘船?说起来,你知道附近有造船厂吗?” “下个岛屿可以乘上海列车,那里有通往七水之都的路线。”鱼人沉声回答,“你要一艘船,七水之都有伟大航道最好的技术。” “我们立刻动身。”我站起身,双手抱着襁褓,率先朝着海岛附近等候已久的鱼群走去。 ………… 不多时,鱼人自身后赶上来与我并肩而行,一面打量睡着的小家伙,一面有些奇怪的问,“孩子怎么一直睡?” “这种情况很少见,如果可以,到了香波地你去一趟海底鱼人岛,那里的医生可以帮忙检查一下孩子的身体。” 而后他沉默几秒钟,又支支吾吾开口道,“真的是你的孩子?” 等我拿眼角斜觑,他又胡乱摇摇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老夫不是追问什么,也没有奇怪你究竟是男是女…呃——” 我把头转过去,盯着这张青蓝色的,神情非常尴尬的脸,良久,阴森森笑了笑,见对方隐秘地抖了抖,才好整以暇抿起嘴角。 “之前不知道你是敌是友,所以没必要告诉你。”抱着襁褓的手往上提了提,我低头看了眼小家伙半隐半露的睡脸,弯了弯眼睛。 “匹诺曹并非你所想的混血,也与鱼人一族毫无关系。” 匹诺曹甚至不是人类婴儿,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怀中小家伙的来龙去脉,等待救援期间,我已经想明白了,白昼第一抹天光显现时小家伙幻化成为人类婴儿,夜晚,则呈现另一种形态,所以取名匹诺曹。 名字源于我自身记忆中,西方世界童话中,变成活生生人类男孩的木偶,‘匹诺曹’,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鱼人其实说中一部分,小家伙确实是因为意外提前诞生,我想,这和当时逃离缪斯号强行使用咒文卡,导致全能之书险些崩溃有些关系。 栖息某张咒文卡的意识为了自保显现在真实世界,又因为咒文卡本身念力限制,导致小家伙无法完全保持形态,才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小家伙最初的原型…我也多少猜到些,也明白为什么鱼人这么受欢迎。 只是对我而言,既然借用我持有的咒文卡诞生,自然也就是我的。 贪婪之岛游戏卡片,[XX之蛋]系列,需要人类全心全意养护才能完全孵化,匹诺曹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栖息其间,又因为意外提前诞生。 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早产儿’。 既然我决定抚养小家伙,自然要尽心尽力,每餐哺喂增加气量的果实,小心翼翼帮助小家伙固化血肉骨骼。 几日下来,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鱼人所谓的‘检查孩子身体’,虽说也是好意,可我却是不能答应的。 一来于事无补,二来…若是鱼人岛医生察觉小家伙的异状,消息传扬出去… 我没有血洗龙宫城的打算,这位王下七武海的好意自然必须拒绝。 所以,尽快分道扬镳对双方都好。 ☆、第八十一章 经过西夫特车站,没多久,透过浪涛间急速行驶的海列车车窗,漂浮在一碧万顷洋面的岛屿就这样撞进我的眼睛。 以造船业驰名伟大航道的七水之都,前半段七条航线星罗密布的无数岛屿中,最为璀璨的海上明珠。 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坠入情网。 那是思乡的爱恋,烙印血脉的痛苦,即使死亡也不忍心遗忘。 七水之都,纵使我的记忆残碎不堪,也还记得,这里是唯一一个,岛屿原型出自真实的所在,又或者该说,七水之都带着西方欧洲水都威尼斯的影子。 即使我出生在地球另一端的东方国度,此刻站在这里,竟也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仿佛一瞬间,终于回到过去,此去经年,我风尘仆仆精疲力竭,故乡却依旧岁月静好。 恍恍惚惚,我只觉得心脏攸然紧缩,忽然痛到无法自抑。 ………… 上得岛来,建筑密密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水道如蛛网般密布,连接整座城市,艳阳下,粼粼波光替所有景致绣出淡淡轮廓,白墙红瓦,石街碧浪,上下辉映,光彩夺目。 视野最高处据闻是造船厂所在,几年前七水之都所有造船厂合并成立卡雷拉公司,总裁(囧)艾斯巴古先生,岛民昵称其为‘冰山’。 原本照计划,应该第一时间内前往卡雷拉公司,可脚下不知怎么始终不愿意朝那个方向迈出,我想,这大概是眷恋心态作祟。 几经犹豫仍是无法下定决心,我只能耸耸肩,任由脑海中那点贪婪压制预定的行事表,转而寻找一处暂时的栖息地。 ………… 七水之都因其特别的城市建设,岛屿住民出入交通百分九十依靠水利,由一种名为小牛鱼的生物带着平底小艇在水道间游曳穿行,连带无数商家店铺也将地点设在水边,甚至干脆使用稍大些的楼船四下移动。 我谢绝了拦下问路那人给的,租赁牛鱼游玩的建议,抱着小家伙,慢吞吞地沿着濒水道路随意漫步。 半空有大群大群飞鸟扑棱棱掠过屋宇,巷口转角处不时传来孩童嬉戏喧闹,合着妇人透出溺爱的呵斥。 掠过鼻端的,除了海盐味暖风,还叠加几丝普通人家的烟火气息。 或许是每一个平和岛屿的幸福都似曾相识,这里除了勾起我的思乡情怀,居然也有那么几分仿佛西海奥哈拉。 有所察觉之后,我似乎更加懈怠起来,为了心头这点贪念,只好对不起等在香波地群岛的副船长————反正他已经等了二十几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就让我多呆几天。 我知道这里是伟大航道前半段,也记得西海奥哈拉二十年前就灰飞烟灭,可正因为太过明白才这样沉溺,即使只是错觉,也不忍就此苏醒。 ………… 我在商业街找到一家世界政府/控股的银行分理处,将要兑换的物品递给柜台后方的工作人员,十分钟后,又被引入贵宾接待室。 负责招待的是此处经理,中年男人样貌普通,言谈热络却不失风度,他坐在我对面,用偏光仪细细检测摆放在案几上的一盘宝石。 浓腻深红如血,蔚蓝澄澈似海,娇嫩仿佛春日枝头绽出的第一朵新芽,晶莹剔透灿若星辰,每一颗都指节大小,散落在墨黑丝绒上闪烁幽冷艳光。 它们出自愿望岛结满宝石的树木,是第二次上岛时沿途收集的,虽然数量不是太多,但也可以解一解,目前我身无分文的燃眉之急。 等了好一会儿,男人浅浅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中检测仪器,抬高目光,神情颇是诚挚,“您需要将这些宝石寄存?” “不——”我把身体往背后沙发一靠,拢了拢臂弯的襁褓,微笑着回答,“全部卖掉,你们银行可以收购吗?” “这个嘛——”男人搓了搓手,眼神扫过丝绒托盘,顿了顿,低声说道,“其实我们并没有这项业务,不过…” “它们真是太美了,我很荣幸为您联络买家。”男人的音色压得更低些,目光里带出某种别有深意,“不如我先替您估个价,届时——” “那就麻烦您。”嘴角弯了弯,停顿几秒钟,我在对方依稀愉快的表情里,复又开口道,“我需要一艘船,想必先生也有熟悉的人。” “船?”男人愣了下,反问道,“您为什么不去卡雷拉公司?” “我赶时间。”我低头看了眼裹在襁褓里睡得真香的小家伙,抿抿嘴角,“二手的也没关系,先生应该有门路。” 想了想,身体微微前倾,我腾出手从托盘里挑出两颗宝石,将它们抛进男人手里,“一颗归你,一颗帮我随便换些现金,剩下的估价出售顺便买艘船回来。” “不够我再想办法,办成这些事,我会另外付给你一笔佣金,钱不是问题。” 说话间视线下落,我的手转而探向搁在案几上招待客人用的托盘,拈起里面一柄茶匙,缓缓地将它揉成一颗金属球,之后又松开指尖,让那支报废的茶匙砸在玻璃案几上,磕磕碰碰滚出一些距离。 最后目光抬高几分,眯起眼睛,我盯着面色变得有些惊悚的男人,轻轻笑了笑,“只是别跟我耍花样。” 把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男人隔了好久才用喘不过气来的音调说道,“恶魔果实?!” “不,我手劲大。”靠回原先位置,我收回手,拍了拍睡梦中有点不安起来的小家伙,微微放软声线,“那么,多久能给我消息呢?” 男人的神情几经变化,最后象是咬咬牙,那点犹豫与惊惶隐没在眉宇间,露出职业性的精明世故,“三天,三天就可以给您确切消息。” “好——三天后我再过来。”我点点头,拈起那杯还未完全冷透的花茶,冲着男人抬了抬杯子,“祝我们合作愉快。” ………… 完成原定计划的第一步,接着就是,找到呆在此地的暂时居住点。 投宿的旅馆位于商业街与居民区交界处,家庭式经营模式,白墙红瓦的二层楼建筑,院子里一半砌成池子灌入海水,主人家一家三口,外加一只本地特产小牛鱼作为交通工具,空置的房间租赁给上岛游玩的旅客。 旅店老板娘是个体型微胖的妇人,投宿那日也不知她是误会了什么,连日来表现出相当大的热情,先是给了我一些小孩儿的衣裳,又时不时送过来些适合幼儿的吃食,周全得我几乎无法招架。 虽然那些衣裳不过是这家熊孩子穿过的,吃食也因为匹诺曹的体质关系没了用武之地,只是这样寻常人家的表现,直让人心头发软。 ………… 我住在二楼最靠边的房间,透过窗户,大半个岛屿尽收眼底,这两天小家伙醒着的时候喜欢让我抱着坐在窗前看风景。 勾勒蜿蜒的洄流水道犹如嵌在建筑物边缘的水晶,光照充足的白昼,倒映在玻璃上的景致美得像一幅画。 小家伙似乎也迷上这里,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嘴里吚吚呜呜,虽然不明其意,肉肉的脸上那副欢天喜地的表情,却非常明显。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我稍稍收拾下自己,抱着极难得这个时间段还很精神的小家伙,下楼准备去银行。 然后在院子里遇见旅馆老板娘,得知我出门不是遛弯而是要去办事,她好心建议我把小家伙留给她帮忙带带。 我低头看了眼在怀里扭来扭去异常活泼的小东西,想了想就婉拒了,再次谢过她把小牛鱼借出来的意图,随即慢吞吞走出旅馆。 此时接近晌午时分,日正当空的商业街很热闹。 穿行在街道巷角,无论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亦或者一侧行驶在水面的牛鱼小艇,视野所及每一张脸都带着安详惬意。 小家伙今天穿着老板娘送的连衣裤,圆滚滚像只小青蛙。 现在这小青蛙正蹬着脚丫一蹦一蹦,努力地想要抓我的头发,不过介于我早有先见之明的扎个马尾辫,小家伙没能如愿。 没多久小东西就转开注意力,四下张望,尤其喜欢冲着水上游曳的牛鱼叽叽咕咕,随后那些长得圆敦敦的生物就会不受控制靠向岸边,哼出古怪音节,象是回应。 而每当此时,乘坐牛鱼小艇的人们都会不自觉微笑。 ………… 一路颇是耽搁了些时候,看到那家银行招牌的同时,我也看到那日那男人正站在门外,左顾右盼,神色显得…很平和。 如此看来,貌似乎设想中的坏情况没有出现? 裹夹在一波人潮里涌过去,等我站到附近,男人先盯着小家伙看了几秒钟,又上下打量我几眼,最后才象是认出来似的,“啊——您…”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T恤长裤,眼角微微一抽,不过换下斗篷,怎么效果竟比换过一张脸还好?上回那只鱼人也是迟钝得很。 伟大航道的岛屿住民们,连认人的方法都一脉相承么?如此一来,是不是下回我换身衣衫,就能大摇大摆去海军本部溜一圈呢? 许是发现我面色不佳,男人干笑两声,眼神有些游移,“您想要的船,熟识的中介人恰好手边有这样一笔交易,您要跟我去看看吗?” “现在它就停在船坞里,卖家也是七水之都的居民。” 见我点头,男人于是率先朝着某个方向走,边走边介绍详情。 待售船只名为[玛丽安娜],今年只有两岁半,因为持有人年纪大了想回到陆地上安度晚年,退休之前希望为他的船找一个新主人。 “老麦克是有名的贸易商人,诚信也好。” “只是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玛丽安娜号]我没见过,希望您不介意,我另外拜托了一个人来评估那艘船。 说到这里,男人侧首看了我一眼,似是犹豫几秒钟,方才接下去,“那个家伙是卡雷拉公司的船工,与船舶有关的东西,他是专家。” “我当然不会介意,毕竟我对那些东西一无所知。”我笑了笑,想了想,点点头,“需要付出佣金您看着办,对了,钱够吗?” “具体金额还要等商谈后才决定,目前按照预算是足够的。” 男人的坦然,使得我当下决定投桃报李,“多出来的部分也都是你的。” 船舶方面我是个外行,在七水之都更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我付出足够资费,将种种杂事交给这男人办理。 所谓等价交换。 ………… [玛丽安娜号]停泊在一处颇僻静船坞内,如男人所言,看起来确实相当年轻。 岸边等着两个人,年纪大些的男人可能就是‘老麦克’,另外一个年轻些的打扮得就是个船大工,亮橙发色,额头架着护目镜,嘴角边叼着雪茄。 男人快步走上前,站到那两人身前,复又回过头扬声为双方介绍,“老麦克,帕里——这位女士就是[玛丽安娜号]的买家。” “请多关照。”我跟着走上前,微笑颔首。 那年轻人的反应暂且不提,倒是此番卖家一瞬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这位被称呼为老麦克的人用略显诧异的目光看了我几眼,面上随即流露出几分不情愿来,“这位女士…看上去不像会用心珍爱她。”顿了顿,对方偏过脸,用爱重的目光注视着安安静静的船舶,音色更是充满感情,“我的玛丽安娜值得更好的。” 诶?这种说辞…果真是常年漂泊阅历深厚,我愣了下,挑了挑眉,随即顺着那人的目光,把视线移到停泊在一边的船只[玛丽安娜号]。 定睛细细一看,忽的微微一惊。 没等我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怀里的小家伙就愉快的叫出声来,嘴里吚吚啊啊,一边咯咯直笑,一边蹬手蹬脚拼了命地要往船上扑。 一个不提防,我险险就让小家伙脱手而去。 “诶诶!”手忙脚乱稳住一瞬间兴/奋到极点的小东西,我叹了口气,转过脸,对着卖家低声说道,“您是对的,这船确实不适合。” 按住怀里的小家伙,眼角余光瞥向[玛丽安娜],透过凝,年轻的船只散发出浅浅的气,停顿几秒钟,我多叹了一口气,“或者说,它不适合匹诺曹。” ………… 老麦克的脸上刹那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或者再加上少许忧虑。 “可是——”领着我过来的男人神情茫然,显然是不明所以,“它是目前最合适的。” “可是它舍不得。”我把小家伙换成单手抱着,一手微微抬起,凌空点住那艘船,感觉到附着其上那层气仿佛无比惊惧的收拢凝结,又卸掉指尖吞吐不定的细黑丝线,侧过脸,微微笑起来,“你是个好主人呢~” “喂!你做什么?!”老麦克猛地拔高音调,“你对她做了什么?” “咦?”我怔了怔,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半晌,然后开口问道,“你看得见?” “看不见,可是我能感觉到。”老麦克一脚后退半步,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愤怒的眼神如同一只年迈的狮子,“玛丽安娜在害怕。” “所以说你是个好主人。”重新用两只手抱住小家伙,我微微往侧边退开少许,以示自己没有恶意,“它很高兴呢~” 话音落下,老麦克象是受到剧烈冲击,气势徒然颓败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用震惊中透着伤感的目光死死盯着我,“你…也能感觉到吗?” 沙哑的声线,语调低到仿佛自言自语,“玛丽安娜出海不久,象是做梦一样我时常能感觉到这膄船的情绪。” “风平浪静时无比愉悦,狂风暴雨时勇敢无畏,有几次遇到危险,我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船只却能非常巧妙的逃出困境。” “简直就象是她活过来了。” ………… “嗯~是不是偶尔你也能看到小孩子呢?”我挑了挑眉,目光微微下落几分,停在老麦克腿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影子。 半透明的小女孩儿,手攥着老麦克的裤腿,大半个身子藏到他后面,露出小半个脑袋,眼神惊怯怯的,又似乎满是喜悦。 被它这样复杂注视着的,是我怀里的小东西。 “你怎么知道?”反问过后,老麦克忽的上前一步,“你——” 待得我抬高视线对上他的目光,他又忽地一凛,低头,胡乱扫视身侧,神色显得急切又悲伤,“果然是玛丽安娜吧?”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还有能力的时候,为你找一个全心爱护你的主人,我只是——” 说着说着忽然语不成声,他蹲下来,双手捂着脸,有透明水渍沿着指缝倾泻而出。 静静看着眼前无声哭泣的老人,与他身侧透明到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身影,那小小女孩正急切切拍抚老人的背脊,无声无息安慰对方。 闭了闭眼,我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沉声开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它多陪你两年呢?两年时间足够你慢慢寻找可以托付的人。” ………… 情绪还未能完全恢复的老麦克留在船坞里,余下的我们无功而返。 回程的路上,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或许再加上些诡异?当然,这当中的不和谐,是隔着银行经理的亮橙发色男人不时投过来的斜觑目光。 直等到我们一行接近热闹喧哗的商业区,那位被称为帕里的船工再告辞回卡雷拉公司之前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他不顾银行经理挤眉弄眼的暗示,挤开对方拦在我面前,用非常非常好奇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是两年?” 眯着眼睛看了对方一会儿,我放缓声线回答,“因为那个人只剩下两年可以活。” “啊?!”这人眼神一空,好半天才象是回过神来,表情扭曲,磕磕巴巴的再次发问,“你和他看到的是什么?” “喂!帕里!”银行经理疾声呵斥这位堪比好奇宝宝的男人,“你这家伙怎么——”语气毫不客气,边说边整个人挡到对方面前,同时用略显惊惧的眼神盯着我。 “没关系。”我好笑的摇摇头,之所以不在意也是因为在船坞里,这位帕里一看到我抱着小家伙立刻就取下嘴角叼着的烟,很自动站到一定距离外。 并且当小家伙过分活泼时这人目光错也不错,只留意匹诺曹,在我分神与卖家说话时,更是表现得很是担心,一双手不自觉张开,明显是在提防小家伙出意外。 是个外表粗狂内里细腻的人。 对于这样的男人,我或多或少是颇愿意容忍的。 “我们看到的,不就是你们船工一直在传说的吗?” 见亮橙发色男人神情茫然,我眯起眼睛,很是愉悦的笑起来,低下头,轻轻逗弄被强自带离船坞而显得非常不高兴的小家伙,一边给出解释: “[玛丽安娜号]的船精灵。” 也是我无法买下那艘船的真正原因,已经产生意识的船舶,不适合小家伙。 除非————我出手扼杀已经诞生的船精灵。 只不过,那样做,小东西一定很伤心,所以还是算了。 我怀里这只此刻鼓起肚皮,越发象只小青蛙的匹诺曹,同样值得更好的。 ☆、第八十二章 “船精灵?!”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表情一时显得很精彩。 银行经理许是因为职业并未涉及船舶领域,面上顶多就是流露出少许讶异,或者再加上些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而船工帕里却把眼睛瞪得滚圆,连嘴巴都张得老大,象是不小心就要连下巴一起掉下来的样子。 隔了好一会儿,船工帕里满脸的不可思议慢慢转为敬仰与向往。 他把目光远远投向早已隐没在密密叠叠建筑群另一端的船坞,“玛丽安娜的船精灵啊——”音调是与粗犷外表截然相反的如梦似幻,眼睛里流露出几许感慨,几许唏嘘。 银行经理嘴角微微抽搐,用一种‘你多大了还相信童话?’的眼神斜觑着似乎陷入某种奇怪境地的船工,半晌,象是忍无可忍的咬牙哼道,“喂!帕里。” 直等到被一掌重重拍在后背心,神游天外的船工才依稀仿佛回魂,“啊?” “你今天轮休吧?”银行经理额头迸出青筋,“没事的话我们继续,今天约了评估两艘待售船只。”说话时语气平板,拿眼角瞪船工的样子却显得颇凶恶。 结果,船工帕里可能是往常被教训得习惯了,霎时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挺胸收腹,“是!”声色嘹亮,回答得慷慨激昂。 我站在旁边静静瞅着他们互动,总觉得很有意思:这两人看着就是交情深厚,简直彼此熟悉到一交谈就自动把边上的别人无视掉,听听这都说的什么? “你这混蛋干嘛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找份活给你做,省得闲下来就往赌场跑!” 银行经理满脸狰狞,之前那身职业精英的冷静沉着不翼而飞,叉着腰口沫横飞痛骂,活生生一副‘三娘教子’模样,语气恨铁不成钢。 “诶诶?”船工搓着手,慌慌张张,小小声辩驳,“不过是去摸了两把,我就这点爱好…”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直接导致银行经理本来就很黑的脸越发沉得象锅底,“爱好什么?爱好给别人送钱!后街那些赌场你哪次听过有谁能大获全胜?!” “不都是亿万富翁进去身无分文出来啊?只差没把底裤输掉的不是你啊!” 说着说着,这位初相见时温文尔雅的经理,险险就要撸袖子,“上个月,上上个月,还有之前多少次我都懒得数,你就不能长点记性?!”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船工的音量越变越小,整个人也跟着很戏剧化的越缩越小,眼见着就快团成一团,“底裤什么的后来不是没输掉嚒…呃?” 四下游移并且飘忽的视线猛然间对上我的目光,紧接着就僵住,船工帕里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又一阵发青,最后变成酱紫色。 “诶——诶诶?”磕磕巴巴几声,老大一个男人神色娇羞(= =),顿时话都说不利索。 顺着帕里诡异的视线望过来,银行经理的表情也空白几秒钟。 片刻之后,他偏过脸抬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嘘咳两声,等回过头,神情已经很好的调回早先那种世故精明,未语先笑,“那什么——女士您——” 挑了挑眉,我饶有兴致的咧开嘴角,“你们继续,我不着急。” 银行经理搓着手,也不说话只是干笑,另外那位船工帕里则一脸难以描述的羞恼,躲躲闪闪几下猛地蹿到他竹马竹马身后藏起来,留下面对面站着两人相对无言。 ………… 半晌,就见这位经理先生一脸远目状,“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不要耽搁时间让别人久等了实在不好哈哈哈——” 说话间毫无停顿,砸下一串长句,经理先生豁然转身,迈开大步,以奔赴火场的大无畏气势勇往直前…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竹马帕里先生攥着他的衣角,跌跌撞撞却始终如影随形,这种被麻麻领着逛街的姿态,所过之处引发无数行人侧目。 我抱着小家伙不远不近缀着,作目不斜视状,只当自己路过,真心不认得几米开外那两位忽然间气氛各种微妙的家伙。 ………… 接下来,我们一行在银行经理口中‘约好评估的另两艘船’那里花了些时间,只是仍旧没多大进展。 其中原因,一半出在船工帕里身上。 许是有[玛丽安娜号]的船精灵珠玉在前,导致船工先生过分向往,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不过他的言行举止却显而易见。 这位船大工评估待售船舶的样子,简直象是在相亲。 结果当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其实我很想告诉一无所获后满脸沮丧的帕里先生,船精灵如果象地里的大白菜一样随随便便都能生出来,就不会仅仅只是传说。 [玛丽安娜号]之前是否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我不得而知;可我却看得出来,它的主人老麦克全心全意珍爱着那艘船,这点恰好是精灵一类存在诞生的首要条件。 之后我们一行见到的两艘船却没有[玛丽安娜号]那样幸运,所以,它们就只能是船而已。 至于今日毫无收获的另一半原因,是我怀里的小家伙不太喜欢后来这两艘船。 匹诺曹的咿咿呀呀我听不懂,可也不妨碍我从小东西皱得象颗酸梅子的脸上,看出深刻的嫌弃情绪来。 既然购买船舶的理由是为了小家伙,我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强行下决定。 不喜欢,那就继续找呗~直到找出既适合又中意的,七水之都整个岛屿一半以上行业与船舶息息相关,总能如愿的,不是吗? 三票反对,于是,唯一持中立票数的经理先生败下阵来。 ………… 连续走过三场,一行三人加一只都耗尽热情。 顺着原路返回商业街,小家伙十分钟前就趴在我怀里呼呼大睡,经理先生原本开口邀请大家一起找地方解决下午餐问题,不料又在接到随身电话蜗牛紧急召唤后匆匆离开,临行前只仓促与我约定再次见面的时间,以及…勒令另外这位远离后街某些场所。 按照经理先生的原话就是,‘再让我发现你去赌场…帕里你一定不想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的对吧?’。 说着又露出三十度角阴影笑,经理先生鬼气森森的脸导致他的竹马瑟瑟发抖,连带被波及的我也险些虎躯一震。 个人表示,每个自带腹黑鬼畜属性的男人,都令我不自觉肃然起敬…简直就象直面副船长.西尔巴兹.雷利,o(╯□╰)o 等到银行经理蓦然变得高大威猛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我默默收回瞻仰视线,拿眼角斜了下被同样丢下的船工帕里。 船大工沉沉呼出一口气,表情写满劫后余生的庆幸,好半天才象是下意识抬手拭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转过脸来,“喂!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说话粗声粗气,不是很耐烦的样子,音调却压得很低,又同时垂眼盯了下睡着的小家伙,他攒紧眉心,上前伸出手,“孩子给我抱,你不累吗?” 与神情肢体动作所表现的截然不同,时不时窥看小家伙的眼神隐隐藏着几丝温柔。 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弯了弯眼睛,“不累,小家伙也不习惯别人的气息,呆会要是哭起来很麻烦啊~” 说起来,自诞生伊始,匹诺曹没有离开过我五米范围,即便是当时的海侠甚平,也只因为鱼人透着浓厚海洋气息,才被小家伙接受,并且甚平本身也误会了。 倘若是人类…一旦抱住小家伙,立刻就会察觉异常,本着对双方都好的理由,船工的善意,只能拒绝。 啧了声,这人也没有坚持,只随意扫视附近,嘴里漫不经心说着,“你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到处乱逛,也不怕遇到麻烦,七水之都最近很多海贼停留。” “诶?为什么是最近很多?”我把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地址吞回去,先反问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水之诸神快要来了。”船工先生的语气带出些忧虑,一边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叼了一支在嘴里,含含糊糊继续说道,“是会淹没岛屿的飓风。” 之后,他突地又盯了眼小家伙,怔了怔,随即拿下烟支重新收回去,转而抬手抹了把脸,“七水之都磁力指针记录需要一周,无法确定灾难降临的日期,谨慎点的海贼们自然不肯随意启航只能等待。” “水之诸神?”轻轻重复一遍那个名词,我眯了眯眼睛,这两天海上来的风里确实糅杂了些异样,气压也持续低沉,虽然每日都阳光正好,比起登陆那天,那种无形变化却是缓慢而持续在进行着。 “嘛~你只要呆在岛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许是觉得自己危言耸听,船工筢筢头发,咳嗽两声,刻意端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放松表情,“每隔几年都会发生,到时候跟着居民区避难就好。” 停顿片刻,他忽的把音调微微提高些,“走了走了!” ………… 船工帕里的绅士风度不幸只维持到离开商业街。 我与他两人并肩而行,走到稍微冷清点的区域,也不知看到什么,船工先生猛一下慌张起来,支支吾吾丢下两句词不达意的话,接着自顾自掉头跑开? 抱着小家伙站在商业街靠近居民区的某个岔口,我静静看着船工先生如同身后有野兽在追一样飞也似的消失,半晌,才微微抽了抽嘴角。 两分钟后,另一侧道口疾步走出两三名身材魁梧神情狞恶的粗壮男人,一面往商业街追赶一面大声交谈,然后,站在街边让出位置给这几位横冲直撞的人,顺道听了一耳朵的我,才有点明白,刚刚的船工跑得飞快的原因。 船工先生是躲债去了,几位追击过去的是赌场打手… 烂赌鬼啊——我摇摇头,低低哼一声,顷刻就把这些丢开,慢吞吞往暂住的旅馆走。 ………… 沿着路线行走在街巷深处。 不多时,商业街繁华喧闹被抛在身后,周围变得安静,偶尔有阳光掠过高墙屋宇投射在脚下,细细烟尘在浅金光线里摇曳飞舞,石板铺就的道路缝隙间能看到绒绒苔痕。 宁静惬意的午后时分。 拐过第二个狭窄巷口,由远及近的奔跑打破这份沉寂;我挑了挑眉,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侧耳聆听。 领头的足音力道轻细间隔距离也很小,听起来象是小孩子?带起衣料摩挲簌簌声响竟是慌不择路。 稍远些距离外那些步伐混乱沉重,数量为…九个?并且挟着十足的恶意,一群大男人对个孩子紧追不舍?什么事呢?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我抿抿嘴角,想了想,还是朝着发出声音的位置走过去。 片刻之后,一个瘦小身影从巷子里直蹿出来,闷不吭声头也埋得很低;腾出一手稳住差点撞到我的这小鬼,低声问道,“怎么了?” 当他抬起头,双方一个照面,我愣了下,盯着才到我的腰这么高的男孩,嘴角一抽,“啊嘞?你不是旅馆老板娘家的小鬼么?” 深栗小卷毛,雀斑脸,十岁出头,水之都小学五年级,旅馆老板娘口中‘整天和后街那不良少年厮混简直不要让我更烦心’的熊孩子。 小家伙今天穿的这件浅绿条纹连衣裤…的原主人。 ………… “放开我!”小鬼龇牙咧嘴,又因为领子勾在我的指尖只能张牙舞爪,“喂!”满脸别扭的叫了声,忽的又脸色一变,象是想到什么,挣扎着反攥我的袖子,“快走!快点跑啊!” “哈——”我纹丝不动的俯视。 小鬼整张脸憋得通红,眼底透出一抹惊惶,没等他做出别的什么反应,先前一直追在后方的那阵脚步声已然抵达。 “死小鬼!总算追到你了!” “跑啊再跑啊~” 几个男人从巷子深处跑出来,样貌粗野,手中也各自持有武器,扬在半空的刀剑锋刃折射冷光,为首那人指间扣着上了膛的火药枪。 小鬼扭过头盯着来人,瞬间散发出被逼到角落的小野兽一样的气息,也不说话,只是拿瘦瘦小小的身子挡在前方,又拼命挤着我往后退,仿佛这样就能把我推到安全地带。 那群人缓缓围拢过来,站到不远不近的距离,堵死四周可以逃脱的出口,面色狰狞,眼神更是显得凶恶。 “哦哦——你是这小鬼的家长?”看着象是领头的人上下打量我几眼,忽的露出很是诡异的笑容,“是个年轻女人呢~看不出来生过两个孩子了。” 男人盯了眼小鬼,又看了下我怀里的小家伙,咧开嘴,“喂!你的儿子做了很过分的事,说起来这真是家长的疏忽吧?” 说话间收起手上那支枪,一边随意回头看了看同伙,一边哼哼冷笑,“该怎么办呢?” ………… “嗯?你做了什么?”我垂下眼,拿手揉了揉小鬼的后脑勺,感觉到掌心细绒绒发丝微微颤抖着,就缓声问道,“上午不是该呆在学校吗?” “啊哈~说得对,小鬼就应该好好学习。”男人抢过话头,手臂夸张的挥动几下,“可是你儿子竟然逃学,顺便把老子的船弄脏了!” “真是个糟糕的小鬼,对吧女士?” “老子可是四千万赏金的魔骨,小鬼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愚蠢会给家人带来什么?” 沉默几秒钟,说话间男人眯起眼睛,神情徒然狞恶起来,“本来还想追到你家去,现在遇到了呵呵~只杀掉你们三个就好。” “小鬼,感谢我的仁慈吧——” 随着男人开始狂笑,围在四周这群人缓缓逼上前,扬起的刀剑杀意凝结。 弯了弯嘴角,我手腕一转把拎在指尖的衣领转个方向,让小鬼转到自己跟前,而后抱着小家伙的手一沉,把襁褓塞给明显吓坏了的熊孩子。 “帮我抱着,然后闭上眼睛,没得到我允许,不可以睁开。” 闲置下来的手掌轻轻盖住小鬼的眼睛,我抬起脸,对着这些满身戾气却迟迟没有动手,象是要找乐子的人,低低的笑出声,“四千万啊~” ………… 小鬼很听话,双手抱住襁褓,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脸蛋苍白苍白的,眉宇间溢满惊惧。 甩掉指尖沾染的热意,我低头看看鞋面飞溅的几点猩红,又转过头,冲着这帮海贼出现的那个巷口冷哼一声,“看够了就出来。” 说完,我捡着地面没有被血腥污染到的干净缝隙,几步走到小鬼跟前,而后折过身挡住他的视线,“还没完小鬼,别急着睁眼。” 下一秒,我只觉得后衣角被小心拽住,温热小身子不易察觉的发抖,小鬼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其它特别举动,只是不肯放开手。 又等了一会儿,巷子深处悄无声息地剥离出一道消瘦身影。 目测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长着奇怪的四方形长鼻子,橙黄与深蓝撞色夹克,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半隐在阴影下的一双眼睛,冷峻犀利。 “老朽在空中见到本该呆在废置场的海贼进入居民区…” 声线清亮,整个人看起来也颇…嗯朝气的年轻人,说话时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横溢的暗红黏稠污渍,“你…” 吐出一个单词,他忽然又沉默下来。 短暂的死寂过后,年轻人抬起手理了理棒球帽,手腕遮挡的一瞬间,他的眼神显得冰冷又恐怖,然而,当他放下手,又仿佛是幻觉,一双眼睛里只有戒备,不存在任何敌意。 “老朽卡库。” 对方偏了偏头,唇角抿成直线。 ☆、第八十三章 临近午夜时分,租住的房间门被敲响。 略显小心的叩门声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不一会儿,又传来旅馆老板娘的叫唤,声线压得颇低,听上去象是真的有什么事。 起身下了床抄起外衣披上,回头扫了眼被褥间隆起的一抹钝圆弧度,想了想又把挽起的床幔重新放下,然后才慢吞吞地前去应门。 门扉外站的果真是旅馆老板娘,与我一样随便披着件长袍,明显也是睡梦中匆匆起身,见到我她也不多话,只说有人连夜造访,此刻正在楼下厅里等着。 “这么晚不知道什么事,不过看乔的样子挺着急,不然你下去见见?” 停顿片刻,许是觉得让一个单身女客半夜去见陌生男人有些不妥,她又接着说道,“哦~他是商业街最大一家银行的经理,也是本岛居民,大家都认识,不是什么坏人。” 是银行经理?我点点头,走出房间,反手阖上门,跟在老板娘身后往楼梯方向走。 二楼走廊亮着壁灯,我们两人并肩而行,快接近拐角楼梯的时候,她抬手半掩嘴角,打了个隐忍的哈欠,随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那笨孩子有点发烧。” 小鬼发烧?我愣了下,又想起晚餐时分,主人家确实有慌乱的动静传出来,然后又想到那小鬼发烧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在巷子里的事…呃?好吧~也和我有些关系。 静静瞥了老板娘一眼,我低声说道,“嗯~那您就先去休息,我自己招呼客人就好。” 说完之后,给了表情有些犹豫的老板娘一个合理解释,“之前有事拜托经理先生帮忙,可能是有消息了。” 自家熊孩子生病,母亲自然也心神不宁,作为客人,其它杂事能不麻烦,就不必麻烦人家。 嘴角微微抽搐送走再三保证‘有什么事就大喊一声,我家先生拳头颇硬’的老板娘,目送她一步三回头走回自己住所,我抬手扶了扶额。 这样热心又周到的普通人,我果然招架不住。 边摇头边叹气,可是不知怎么,心头某个角落竟是软得一塌糊涂。 ………… 等在楼下的‘乔’,果然是银行经理。 他坐在大厅一角招待客人用的沙发里,身后墙上壁灯映照下,白天还沉稳干练的男人此刻散发着浓厚的颓败气息,甚至连我出现,并且走到附近都未曾察觉的样子,只瞪着面前空气怔怔出神。 就着昏黄灯光打量他半晌,我眯了眯眼睛,低声问道,“经理先生找我?”边说边走到他侧手边单人沙发上坐下,抿抿嘴角,“看您的模样,似乎有什么坏消息。” 即使是有少许柔和效果的昏暗光线,也掩不住这人无比铁青的脸色,与眉宇间的那份压抑惊惶;犹记得初见面那天,在我刻意威吓下,经理先生仅仅是惊惧片刻,很快就恢复平静。 此时…究竟发生什么,令得他这般失态? 等了好一会儿,这男人才象是缓过神来,一双眼睛慢慢地眨了眨,呆滞的移动视线,对上我的目光,眼神显得微微涣散,身体也在不自觉发抖。 看他这样表现我更是诧异,想了想,起身往厨房走,“您稍等,我给您倒杯酒过来。”他简直象是突然被宣告自己身患绝症明天就要死了,给他定定神也好,至少能把话说清楚。 才刚走出几步,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记短促的泣音,是经理先生,间隔几秒钟,他用沙哑的几乎无法连贯的语调,开始断断续续叙说。 他说,“白天我接到电话,是赶回去处理紧急事件。” “一位大客户毫无理由撤走所有资金,对方甚至连因此造成的重大损失也顾不得,没过多久,陆陆续续又有几位投资者开始毁约。” “事件发生得很突然,并且诡异,于是我向总部探听消息,结果一无所获。” “金融投资业的资源一直都是共享的,有些东西大家其实心知肚明,世界政府在某些方面也睁一眼闭一眼…” “可是今天,无论我怎么试探,大家竟象真的毫不知情。” “即使是经济风暴,也不可能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更别说,七水之都的投资一直以来都利润丰厚。” 听到这里我怔了怔,回过头却发现经理先生同样盯着我看,眼神难以描述,比起先前的死气沉沉,此刻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 挑了挑眉,我返身折回原先的位置,下巴轻轻抬了抬,“经理先生有话就直说,若是我帮得上忙…要知道,我还有好大一笔钱在您手上握着呢~” 话音刚落,这男人绷得死紧的身体松弛下来,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又是绝望又是希翼的神情。 他牢牢瞪住我,语调急促的接着说道,“我动用了所有关系,甚至透过渠道找到一位替海军本部将领打理财务的私人顾问。” “那人是我的老朋友,因为他在做的事牵涉到的东西很要命,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去打扰他。” “接到我的电话,他只给了我一个建议。” 说到此处,经理先生忽然象是要哭出来,嘴唇颤抖几下,又抬手抹了把脸,方才接下去,“他让我立刻出门买张船票离开七水之都,逃得远远的。” “可是…我怎么能离开?”经理先生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音调连同他的表情一起破碎不堪,“这是我的家园,我在这里出生、成长,在这里生活,这个岛屿是我的人生。” “之后我再打电话过去,我那朋友却怎么也不肯再接起;倒是总部,我的上司亲自交代,无论如何,您想办的那件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啊嘞?这么说一早就认出我了?”我勾了勾嘴角,半笑不笑的说道,“您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其实我与他都心知肚明,初次见面那天,他已经认出我了,两亿七千九百万的赏金犯,对普通民众来说,几乎等同于恶魔了吧? 这人认出我还若无其事替我奔走,说实在我开始很惊讶,后来觉得许是钱财能通神,所以对于资费我也听之任之,双方交谈间更是默契的避开敏感话题。 如今,他肯揭开那层窗户纸…实在也是勇气可嘉。 经理先生有些自嘲的笑起来,“您不知道,我们这行谁的钱都赚,无论是海军,亦或者海贼,而政府也是默许的。” “我的上司给了这样一个工作,竟然没想过,倘若您发现了,我的下场会如何。” 直到这个时候,或者是觉得情况坏到不能再坏,经理先生反而冷静下来,眼睛里褪去混沌焦躁重新凝聚神采,目光讥诮而尖锐。 “总部的人当然不会在意,死亡/名单对无关者来说,不过一组数字而已。” “直到晚上,我的朋友又给了我一个电话。” “他让我自己想办法,接着又说…” 他沉默下来,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手架到膝盖上,十指搭成尖塔状,静静看了我很久,低沉的音色隐隐透出几丝悲凉。 “西海奥哈拉。” ………… 我缓缓眯起眼睛,心头某个久远记忆骤然浮现,飞速翻卷的画面,激得血液逆流,一瞬间杀意迭起。 空气荡起几缕震动,嗡鸣声中,侧对面的男人睁大眼睛,浑身一颤象是要跳起来,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一双手死死攥着沙发边缘,强自咬牙坐着不肯动弹。 见状我怔了怔,飞快卸掉无意识间暴涨的戾气,低声说道,“那么——您希望我怎么做呢经理先生?” 能为了故乡寻上门来,这男人的勇气多少令我有所触动。 “倘若我做得到,请尽管说。” 为了他那句‘这是我的家园…’,力所能及的事,我也不会推托。 男人面色一喜,不知怎么又倁躇片刻,而后他起身站到我一米开外,深深地鞠下躬,“请您离开这个岛屿,可以吗?” “实在很对不起,只是…”男人保持着折腰的姿态,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这男人不再说话,却也仍旧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不肯起身;我盯着对方落在膝盖位置将裤子布料攥得皱起纹路的双手,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道歉呢?” 只是请求我离开的人,只为故乡心惊胆战的人,其实算是受害者的人,为什么反过来对我这个即将引发灾难的人道歉呢? 经理先生的朋友透露的信息很明显了,那些撤走的资金,他上司交代的事,银行总部其他人的避之不及,说到底都是海军要对七水之都采取行动。 目标不巧正是我这个两亿七千九百万的赏金犯。 西海奥哈拉是一个提示,也算是警告…毁于战火的,我的故乡之一,经理先生的朋友要说的是屠魔令。 也算是难得,他竟有这样肯不顾自己的朋友。 男人浑身一颤,半晌方才慢慢直起身,那张终于抬高的脸,面上残余水渍,一双眼睛更是红通通的,“真的很抱歉,提起您的故乡…” “我,我只是…”他象是不知该怎么说,一时就这么哽住。 我闭了闭眼睛,沉沉呼出一口气,掩去眼底最后一丝狞厉,才重新睁开眼睛,放缓了表情,轻声回答,“明天我就走,若是不巧道路已经被封锁…” [全能之书]的咒文卡尚未恢复,尤其是几种作用于空间转换的,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我之前过于频繁使用的缘故,造成咒文卡修复时间比预期缓慢。 如果天亮后立刻出行,我只能选择别的交通工具,可是这样就无法保证什么,海军方面一旦行动,首先要做的就是封锁七水之都通向外界的渠道。 加上那船工说过,水之诸神要来了。 或许真的是命运…那种让岛屿居民无比戒备的飓风灾难,也是一种天然的包围圈,海军如果掐准时间,还真就瓮中捉鳖。 皱了皱眉,看着神情微变的男人,我多叹了口气,“无论会发生什么,我可以保证,七水之都不会因为我的关系,重蹈当年奥哈拉的覆辙。” 我能做出的保证,也只能如此。 …………分割线………… 结束这场谈话,回到房间躺进被褥,我怎么也没办法安心入梦。 滚来滚去无数回,最后我睁着眼睛,愣愣盯住眼前;床幔遮蔽天光,视野所见一片昏暗,原本该是与往常无异的夜晚,睡眠却不知所踪。 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片火海。 映彻整个黑夜的,连天空都要烧穿的猩红。 我仿佛还能嗅到浓烈硝烟,被轰炸的森林哔啵作响,烧灼的蛋白质散发焦臭…整座岛屿无声哀嚎,末日一般悲惨。 沸腾的海风,炮弹呼啸着扑向民众搭乘的避难船… 叔叔、婶婶、我的弟弟,无数张我认得不认得的脸…一瞬间化为灰烬。 刻骨难忘的记忆,那种怨毒,即便是已经将八岁的意识彻底分割出去,我仍旧辗转难眠,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一点一点的侵蚀理智。 眼前的黑幕变得更加浓厚,我抬手攥着衣襟,微微喘息…蒙昧中,身侧有东西动了动,刺入混沌的脑海。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松开揪着布料的手指,另一手盖到抖动的被褥上,不轻不重地拍抚,片刻之后,感觉到那抹不安渐渐消失,又收回手转而压在眼睛上。 “吓着你了,对不起。”我低低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隔了一会儿,被褥蠕动几下,圆润温热触感贴到腰际,蹭了蹭,就乖乖的不动了。 摸索着用手背触了触,我终于闭起眼睛。 ………… 察觉房间内的异样那刻,正是我迷迷糊糊欲睡不睡的时候。 刹那间阴冷的压迫感,犹如一滴冰水直直砸在眉心,我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瞳孔不自觉缩紧。 来人凭空出现,真正进入这个房间的却只有一位,行进时无声无息;另外还有一道存在感半隐半露,象是隔着空气站在别的地方… 真正的空间能力者? 说起来,这个世界真正与空间相关的恶魔果实能力,还真没遇见过,缪斯号廊桥制造者其能力更类似积木或者魔方,变化万端的场所,是能力者将整座海上浮城切割成无数份,最后任意堆叠拼接。 然而此刻出现的,确确实实是撕开裂缝将两处场所接驳。 原来真的有?我微微勾起嘴角。 电光火石间心头掠过无数杂念,那道掩饰得极好的气息已经掩到床边,几乎同一时间,垂落的床幔裂开一线。 外面同样昏暗,我盯着几乎无法辨别的墨黑,柔声问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来人蓦地一僵,显然是反应不及,这一瞬间的疏忽使得附着在床幔上,早已恭候多时的细黑丝线猛地扑上去。 几下微不可察的动荡,床幔随即掩阖,密闭的床里多出一道频率有些失序的心音。 “外面那位别动,不然你的同伴死定了。” 丢下一句话给等在角落空气裂缝里的另一位,我缓缓坐起身,按开床头灯,然后好整以暇探手扣住斜躺在身侧,被裹得象只草履虫的不速之客。 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位蒙着头面,一色黑衣的…男人,长着一双冰冷而恐怖的眼睛,墨黑瞳色,盯着人看的眼神,如蓄势待发的野兽。 抬起另一手覆上去缓缓游移,领略一番结实紧绷的肢体线条,我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舔舔嘴唇,“你的味道闻起来不错。”正好饿了,当个宵夜怎么样? 闻言,来人眼底掠过一丝混杂出乎意料与恼火的神采,然而转瞬间他又平静下来,被人制住要害命在旦夕,眸光竟也波澜不起。 那是一种对生命彻底的漠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 ………… 我啧了声,收起作乱的手,并且松开缠在对方咽喉上的丝线力道,“有事请说,没事你就去死吧——” 过了一会儿,仰躺着动弹不得的男人森然开口,“妮可.罗宾。”声线阴冷低沉,与他那一身气质颇是相得。 “废话!”我没好气的哼一声,眼睛落到床幔处,阴测测笑了笑,“再接近一步试试?信不信落在我手上的人,连尸体也不给你留下。” 几秒钟前骤然逼近的存在感猛地停滞,我收回注意力,把视线落到捕获的这位身上,“我到七水之都也有几天,你们现在才找上门,我想应该不是冲着我的项上人头来的。” “海军——”想了想,我立刻否定自己的猜测,“你的气息和在小巷里遇见那小哥类似,不是海军,也不是海贼。” 停顿片刻,我眯起眼睛,多少有些不愉快起来,“世界政府的情报机关,你是间谍?” 落在我眼底的,这人的眼睛,刹那间瞳孔收缩如针尖,沉沉瞳色更是晦暗混沌,“你知道了什么?”他压低声线,音色嘶哑,眼眸瞳色映着光几经变化,戒备中带着杀意。 “不,我只是能辨别出来,你与那小哥身上都带着黑暗气息,一眼就能看出来…”我静静与之对视,半晌,勾了勾嘴角,慢慢俯下去,“那种白色的黑暗。” 男人浑身一僵,下一刻缠绕着他的黑丝骤然收紧,割开衣料,深深嵌入皮肤… 腥甜血气在鼻端蔓延开,我舔了舔对方皮开肉绽的脖颈,卷走几滴温热,随即又收回他身上所有黑丝,自顾自钻回被子,扯过枕头塞在腰上,半倚半靠。 “滚吧——”连痛都不会喊,真没意思。 仰躺在被褥上的男人沉默几秒钟,挣扎着坐起身,一手按住咽喉几乎切断气管的伤口,掀开床幔,跃了出去。 脚一落地,男人微微一晃,随着他稍显剧烈的动作,有浓腻的铁锈味迸射而出。 朝前栽倒的男人被外面的同伙接住,另外那人倒吸一口气,却也没做什么,只是架住男人,带着他迅速后退,看过来的眼睛,目光充满惊惧。 ………… 注视这一幕的我,无声微笑,不杀人已经手下留情,哪里容得下你全身而退呢? 要不是现在动手,可能会被海军知道已经打草惊蛇,那些黑色丝线象渔网一样,只需再多点力,能当场把人分成无数份。 退到角落的两人,以如我预计一半也出乎意料的方式离开。 那位等在外面的高大男人,反手在身后空气里开出一道类似门的东西,随后这两位始终不敢转身的人就保持面朝我的姿势,跌入门后。 不多时,空气中最后一缕余波归于平静。 我冷笑一声,勾了勾指尖,停在床柱边缘的黑丝松开勾起的帘幔,随后,拉下半立的枕头,放平自己,继续被中断的睡眠。 ☆、第八十四章 这个晚上的后半夜,简直象诅咒一样,接二连三被惊动,是个人都要火冒三丈,更不用说我原本睡眠就不好。 陷入浑浑噩噩状态的我,在反射神经第三次发出警告的一瞬间,猛地起身,抄过枕头,附上一层念力,然后将它恶狠狠地砸了出去。 因为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的怒意,刹那间拔高到了烽火燎原的程度,我杀气腾腾磨牙,“还有完没完?!” 一个两个总喜欢悄没声半夜三更摸进人家房间,真要逼得我下狠手了还是怎样? 脱离指尖的绵软睡枕霎时堪比岩石坚硬,呼啸着笔直撞开遮蔽视线的床幔,顺势将其切断,颇具遮光效果的织锦布料无声无息坠落,带起一阵凉风,同时也将微亮光线送进来。 视野所及沐浴在一层柔和浅蓝里,此时却已是夜色将尽。 睡前明明是关好的窗户半开半阖,很显然,这位到访之人正是通过它潜入,薄纱窗帘随着卷进来的晨风微微摇曳,再往外,高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视线压低些,我死死瞪住房间中央那道高大身影。 引发我恨怒的访客,巧妙避开投掷而去的凶器,一言不发立在那,背着光看不清神色,一手抓住那颗可怜的枕头,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掩不住冷酷与杀意。 ………… 这人始终不动也不言语,阴影中的眼睛,眸光几经变化,良久,直勾勾盯着人看的眼神,渐渐生出几许侵略意味。 我缓缓眯起眼睛,正要开口,身侧被褥间蓦地一阵滚动,随后是闷闷的咿咿呀呀声… 小家伙醒了?! 我倏然一惊,根本顾不得说什么还是做什么,忙不迭扭过身,一把拉高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只生怕动作慢些,就把小东西闷出个好歹来。 原本不会出现如此凶残状况,可是昨儿突发状况接踵而至,为了确保安全,只能委屈小东西严严实实躲在被褥间。 掀高有些重量的双层被子,一眼就看到四脚朝天的小家伙,正在那蹬手蹬脚,等我把遮盖物推到床角,这小东西张开肉肉小嘴,叽叽咕咕,表情…似乎不是很高兴? 好吧好吧~一晚上担惊受怕不够还被裹得密不透风,确实是我不对啊—— 我探手挠挠那圆滚滚小肚子,得到扭动几下的回应之后又抱起来,一手托着屁屁一面让小家伙挨到肩膀上,轻轻拍抚,嘴里一边给予补偿,“不生气早餐就吃两颗果子。” 生气就木有料,要知道一次一颗正正好是可以负担的范围,再多一颗余下数量就要递减,所谓朝三暮四,╮(╯▽╰)╭。 软乎乎圆溜溜的小身子趴在我脖子边,发出吚吚呜呜的抗议,不过介于小家伙的发言内容我基本靠猜,所以,个人表示,就算能感应到愤怒情绪,我也当做不知情的。 ………… 漫无边际的安慰了一会儿,我把小东西平放下来,随手取过搁在床头的连衣裤,把它拎高些,眯着眼睛,曼声哄道,“是你喜欢的海蓝色哦~来我们穿上。” 说完,我俯下去,小心翼翼开始为小家伙着装…藕节一样的小手小脚,柔弱的小身子,象是不留神就会伤到似的,所以,每次我都必须全神贯注,屏息以待。 好不容易替小家伙整装完毕,抱起今日看似一颗水果糖的小东西,我沉沉呼出一口气,这才有功夫搭理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方才那一阵兵荒马乱里,这人已经走到附近,就站在不足一只手臂距离的床边,此刻面上带着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神情,目光错也不错盯着我怀里的小家伙。 而之所以我放任对方莫名其妙的举动,是因为他散发的气息没了先前那份阴冷压抑。 原因不明,只是从我慌慌张张抱起小家伙,粘在身上的视线就变得诡谲难明,那些几乎要将血液悉数冻结的戾气,隐隐约约的疯狂,一瞬间竟消失无踪。 连同室内温度也回暖。 这人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忽地抬手将枕头放到床头我原先睡的位置,之后才低声开口,“男孩女孩?”说话间他往床里微微倾身,眼神很奇怪的变得柔和。 “哈?”我一愣,嘴角重重一抽,“连夜赶来就为问这个?” 看他一身风尘仆仆,发梢衣角透着晨露与海潮气息,明显是长途跋涉,算上海军本部与七水之都两地所处距离,和此人一贯行事风格… 这位海军大将,青雉库赞,多半是踩着单车,以他那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在海上冻出一条通道杀过来的吧? 上下打量他几眼,挑了挑眉,我哼笑一声,“换个说辞,别好象你被我抛弃,时隔数月忽然又听说我偷偷生了你的孩子一样啊~” “妄想症也是一种病态,青雉大将。” ………… 被这样直白嘲讽,他竟也不恼,神色平和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放低音调,说道,“啊啦啦~小小姐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声线慵懒低沉,说话时眼底晕染浅浅笑意,“当时小小姐确实抛弃了我,不是吗?” 许是见我的表情霎时狰狞似鬼,这位海军大将又抬手作投降状,“其实…我现在休假来着,小小姐杀气别这么重。” 休假你个大头鬼!“再换个说辞,要更新鲜的。”我翻出死鱼眼,阴森森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上回你也说自己休假。”结果弄得我自断一手,落荒而逃。 闻言,海军大将抬高原已经落下的右手,摸摸鼻子,又挠挠头发,嘟囔几声,眼神一阵飘移,停顿好久方才继续说道,“好吧——我是为了小小姐来的。” 一边说一边拿手在浑身上下乱拍,直到把他自己那身马甲衬衣长裤内外口袋全部翻一遍,最后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递过来,“这个给你。” 我无声的挑高眉梢,纹丝不动。 等了好一会儿,海军大将讪讪地将纸团展开,垂眼看了看复又抬高视线,“嘛~参谋部的信函,措词素来陈腔滥调,小小姐不耐烦看,也没关系。” 将手中纸页团成团,又塞回口袋,他把脸微微侧过一边,“那什么…”语气颇是倁躇,眼角有一下没一下斜觑,“我来问小小姐,是否愿意成为新一任七武海。” 嗯?我怔了怔,嘴角一撇,正想回绝好让他立刻滚蛋,结果这人根本不在意我会不会回答的样子,又慢腾腾地抬手捶肩膀,一副伤筋动骨命不久矣的颓废表情。 “赶了整夜的路,好险没睡着掉进海里——”捶完肩膀的海军大将,开始打哈欠,语气跟着越发不着调起来,“诶诶~小小姐别着急给我答案。” “至少让我多呆两天啊~得到答案要立刻回本部,难得假期可就泡汤了。” 他懒洋洋的抬高眼睛,“等我睡醒了,跟我约会吧~小小姐。” ………… 这位既不会说话,更不会好好听别人说话的海军大将,作出决定后自顾自蹬掉鞋子,视而不见我杀意凛然的视线,一脸困顿地往床铺上爬。 期间精确躲过我几次飞踹,趁隙卷走堆在床角的被褥,飞快地躺倒顺便把自己裹成蚕蛹状,只留下黑色卷毛后脑勺。 片刻之后,背对着我,霸占大半个床位的海军大将发出熟睡的呼噜声。 磨了好一阵牙,忍了又忍,最后险险压下心头暴涨的怒气,我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怀里始终安静的小家伙。 裹着海蓝连衣裤的小家伙恰好也望着我,对上我的目光,肉嘟嘟的脸这才绽开一朵笑容,眼瞳深处隐匿的惊惧缓缓褪去,眸光变得晶澈透亮。 小东西一直很敏感,也乖巧得叫人心疼。 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能够清晰辨别每个接近的人类对其怀有的态度,也因为这样,之前青雉库赞几次打量,才弄得小家伙惊吓不已。 海军大将或许并未对小家伙抱有恶意,只不过也肯定不是什么特别喜欢,虽然后来他收敛所有情绪,却已经迟了。 我叹了口气,把明显被吓着的小东西打横抱着,轻轻左右摇晃,一边低头亲了亲小家伙儿的眉心,然后,又亲了亲。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小家伙散发出来的气息变得欢快,我就往床沿挪动,准备带着小家伙一起去梳洗。 往常是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的,可是如今多出个会让小家伙惶惶不安的海军大将…诶~还是带着一起去浴室。 ………… 因为只能腾出一只手,所以我花了比往日多出许多的时间才打理好自己。 等到抱着小家伙从浴室出来,怀里这颗小水果糖已经完全恢复,正蹬手蹬脚试图攥我没能扎起来的头发,嘴里一边吚吚呜呜。 “轻点轻点,等下我斑秃怎么办?” 对于每日都必须和小家伙争夺不小心被揪住的发梢一事,我个人表示非常苦恼。 “果子果子——”我尝试着以食物诱惑之,结果这小吃货嗷呜一声撞上来,脑袋埋到我脖颈边连着那搓头发一起咬进嘴里。 肉肉的,软糯糯的触感…滴下的口水沾湿领子…我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剪头发了?” 听到海军大将含含糊糊的说话声,我正在寒毛倒竖,也就不愿意搭理,只抬眼瞥过去一眼就飞快移开,脚下继续往房间放置儿童椅的角落走。 说起来,这位海军大将真真是叫人不知如何形容。 我与他两人之间事实上深仇大恨,本应该不死不休,偏生不知怎地,这人就有本事把气氛拗成蒙昧不明,甚至象老夫老妻相处的日常模式。 好不容易劝阻了小家伙开荤的意图,把那圆滚滚小身子放到儿童椅里面,还未完全直起身,整个人就蓦地一僵。 脑后多出一道气息。 “你剪头发了。” 声线低沉浑厚,咫尺间,温热呼吸拂过我的耳朵;与之前相同的言语,前一句是问句,后一句却隐匿某种诡谲意味。 ………… 保持着倾身姿态,我从仰高头的小家伙眼瞳里看到自己微变的脸色。 即使一直没敢低估这人的实力,此刻我仍是止不住诧异;能在一无所察间靠到如此接近,这么多年来,遇见过的两只手就能点满。 当然,这指的是我处于全盛时期。 然而在这个世界,除了另一位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还未曾遇见过第三个。 刹那间脑海转过无数念头,我眯了眯眼睛,慢慢地放松下来。 就目前身体情况,正面为敌,还需要等上一两年,毕竟气的量不在饱和状态,我想这大概是持有的[全能之书]与法则有所抵触,造成部分咒文卡无法显现,气的运转在某个程度也存在壁障。 所以…不必急于两败俱伤。 ………… 静默中,那人的手探过来,眼角余光中,我看到雪白袖口反衬小麦色手腕,圆圆的蛳螺骨,修长指尖撩起散落的发丝将它们挽到耳后。 指腹带着粗粝茧子,游移间滑过脸颊与脖颈,异样的触感,带起我浑身止不住颤抖。 他放低了声音,耳语般低喃,一语双关笑道,“小小姐果然很敏感。” ☆、第八十五章 刹那间,我觉得从头发丝到后脚跟一阵寒颤,又因为顾忌着近在咫尺的小家伙,没办法真的发狠拼命,只一个手肘过去,意图把人逼开些。 却不想,身后这位海军大将躲也不躲,生生接下那记侧击,闷哼一声,他蓦地擒着我的手肘往后一拖,自己顺势欺身上前,两人顿时撞到一起。 “啊啦啦~小小姐可不能再乱动了,要知道——”这人缓缓俯低过来,沙哑的声线,带出若有似无的异样情绪,“清晨可是男人最躁动的时候呢~” “小小姐又这样诱人。”口中慢慢悠悠说着,一边松开对我手肘的禁锢,指尖沿着前臂一路游移,直到我的手腕重新落入他的掌控,用带着粗粝茧子的指腹反复摩挲。 粗糙温热手掌,滚烫黏湿的触感…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直视前方,命令自己忽略这些若即若离的撩拨,隔着薄薄布料,背脊贴到略显冰凉的精实线条,碰触的位置,他的温度逐渐灼升。 不知过了多久,眩晕中听见他彷如梦呓般的低喃,“小小姐…”紊乱的心跳,呼吸间透出刻意隐忍喘音,却停下来不再有进一步动作。 片刻之后忽的轻声叹息,他直起身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些,“如果更进一步,事后小小姐大概会不顾一切杀死我吧?” 手腕上的桎梏终于松开,我慢慢地回过头,眯紧眼睛。 几步之外的这人双手插/在口袋里,仍是那副百般聊赖的散漫姿态,一双眼瞳内仿佛经由某些东西的灼烧,目光显得放肆张扬。 ………… 过了好一会儿,海军大将收敛了眼底侵略意味十足的目光,懒洋洋笑道,“我们做个约定吧~小小姐。” “两天,我呆在七水之都这两天,我们忘记彼此的立场,如何?” 许是见我满脸讥讽,沉默几秒钟,这人勾了勾嘴角,神色似笑非笑,“是小小姐自己说的,会顺服于强者。” 他把视线略略偏移,落到我身后的小家伙那里,深深的盯了几秒钟又飞快收回目光,“比起我,如今有拖累的小小姐确实处于劣势。”他看着我,眼中若有所指。 半晌,我闭了闭眼睛,点点头,而后睁开眼睛,冷冷的挑高眉梢,“交易成立。” “啊啦啦~小小姐行事作风果然当机立断。”这人随即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左手朝前探出,掌心向上,“那么…我们去约会吧~” ………… 下楼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 旅馆老板娘在大厅一角餐桌边上忙着摆放全家人的早餐,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随即面上热情的笑容有些凝滞,“这位是…” 我顺着她落到后方的视线,扭过头白了眼如影随形的青雉大将,抿抿嘴角,自顾自加快步伐,一面低头逗弄怀里连番受惊的小家伙。 小东西瘪着嘴,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模样,方才下楼的路上,就一直拿盈满雾气的眼睛偷觑海军大将,此时在场又多了近些天熟悉的气息,神情就显得越发委屈起来。 “啊嘞?您是——”那妇人放下手中的事,满脸迟疑的走过来,盯着海军大将上下打量,过了一会儿,忽地又把我扯到她身后,声线拔高几度,“你是谁?从哪里闯进来的?!” “我没见过你?!”说着说着音调变得很是戒备,一边提气眼看就要大喊。 “啊啦啦~我可不是坏人。”被当贼的海军大将立刻举高手,一边凌空投来求救目光,一边讪笑着开口道,“小小姐——” “诶?”旅馆老板娘象是愣了下,随后回过脸,“你认识?他是…”停顿片刻,忽的明白了些什么似的,再次转过头,语气也缓和下来,“你是罗宾的长辈吧?” 我噗一声,又飞快咽下喉咙口快要喷出来的嗤笑,看着表情微微扭曲,面色黑白交错的青雉大将,原本很是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起来。 “呃~是叔叔还是——”旅馆老板娘很快不再纠结辈分问题,端出几日相处下来的自来熟性格,大大咧咧开始数落,“不是我说,你们这些长辈到底是在做什么?” 嘴里说着同时侧过头,用极是和蔼的眼神望着小家伙,“让她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独自旅行,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逼得她离家出走?” 囧————我默默黑线一把,终于明白了这些天为什么这家人总是很…怎么说?热情中透出些许怜惜?的看待。 ………… “啊啦~其实…”被滔滔不绝数落半天的那人,满脸无奈地抬手挠头,嘴里嘟嘟囔囔小小声不知说什么,可又不敢大声辩驳,只是捣头如蒜。 过了好一阵,旅馆老板娘终于停下来喘气,又沉默了半晌,整个人仿佛狠狠一怔,“啊嘞?不会是我弄错了,你不是罗宾的长辈?” 说话间她猛地回头看了我一眼,顺便盯着小家伙看了几眼,神色变得诡异,“这位先生不会是你孩子的父亲吧?” 囧————晴天霹雳般的问句,直让我眼角重重一抽。 还没来得及开口否定旅馆老板娘可怕的猜测,我只觉得身侧空气微微一沉,瞬息间暗影掠过,肩膀蓦地被人环住,微凉气息从背后掩上来。 “小小姐——”头顶传来那人低沉的声音,语调隐隐约约似是愉悦。 从面对面站着的旅馆老板娘瞪得滚圆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扭曲的脸,几秒钟后,怀里的小家伙哇一声大哭起来。 再次重重一囧,我忙不迭抬脚狠狠往后一踹,低声磨牙骂道,“滚远些!该死的老头子!你吓着匹诺曹了!” 接着是一阵人仰马翻。 小东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慌得团团乱转,又是拍抚又是亲亲,海军大将又怎么也赶不走,跟在身边,一边挤眉弄眼一边手忙脚乱,然后越添越乱。 ………… 最后还是旅馆老板娘看不下去,先勒令那人离远些,又提醒我是不是小家伙肚子饿了,才这样哭闹。 最后的最后,等我用两颗果子填饱小家伙肚子,个小吃货被转移了注意力,红着眼圈儿咿咿呀呀,终于不再哭得伤心欲绝。 一番忙乱下来弄得我满头冷汗,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稍稍分出注意力又发现,滚到边上的海军大将那里,不知怎么居然和旅馆老板娘相处融洽。 静静瞅着站在边上,一个不时点头满脸受教的海军大将,一个眉飞色舞神色犹如调解家庭纠纷专业人士的旅馆老板娘。 我抽了抽眼角,又抽了抽嘴角,觉得还是不要深究那两人谈话内容比较好,同时也有些感慨这位海军大将的…呃?亲和力? 这么点功夫就能打消一位家庭主妇的疑心戒备,让她用看待未来女婿一样的态度,严厉中透着慈祥的训斥… 囧,这样的神展开,真是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小家伙吃饱喝足腆着肚子在我怀里翻滚,虽然恢复得还不是很完全,看起来也明显欢快许多。 为防止继续呆在这里青雉大将不知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我抱着小东西施施然往大门走,依照之前计划,预备出门闲晃。 没走出多远,身后海军大将的气息就赶上来,顺道附加追到门口的旅馆老板娘充满祝福的叮咛,内容是针对海军大将的: “诶~小孩子怕生可也很敏感,会哭一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好。” “没关系,第一次做父亲不习惯很正常,当初我儿子也是一看到我先生就哭得厉害,多抱抱就好了啊~” ………… 等到缀在背后的视线终于消失,确定了阖上的门扉后方,旅馆老板娘的存在感已经离开。 不紧不慢并肩而行的海军大将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啊啦啦~真是热情得令人无法招架的太太。” 随即他斜睇一眼过来,带着几丝讨好的说道,“幸好小小姐没有拆穿,不然我可要糟了,那位太太一定会拿扫把将我扫地出门呀~” 海军大将边说边抬手挠头,眉宇间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仿佛真的心有余悸。 偏头上下打量他几眼,我哼笑一声,“因为丈夫一时没能调整好心态对待忽然多出来的孩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的年轻妻子。” 用毫无间歇的长句,简单概括之前旅馆老板娘与海军大将两人嘀嘀咕咕长谈的内容,之后我慢条斯理的勾了勾嘴角,“嗯?” “啊啦~”海军大将立刻抬眼望天做远目状,良久,收回视线又傻笑两声,“嘛嘛~反正,那什么…就是那什么吧——” 森森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我慢慢眯起眼睛,“呵呵~” 许是被瞪得心虚,这人眼神一阵游移,满脸不自在的用手摸摸鼻子,之后手又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嘘咳两声,“啊啦啦~说起来,我其实很喜欢小孩子的,嗯。” “二十年前我就知道啊~”我好整以暇微笑,侧身避开他伸过来依稀仿佛要触摸小家伙的手,阴测测接下去说道,“恋X癖嚒~” 海军大将的手一时悬在半空,整个人似是僵硬两秒钟,面色一阵诡异,霎时间或许是疯狂或许是无奈,眼神复杂而隐忍。 ………… 短暂沉默过后,海军大将轻笑一声,又逼近一步,半眯着眼,音调暗哑低沉,“即使是恋X癖,也只针对小小姐一个人。” “从第一眼看见开始,想了你二十年啊小小姐。”他横生过来的手抬高少许,慢慢地附到我的耳廓,微凉指尖不疾不徐蜿蜒滑动,“我真是个可悲的男人。” “两天,好好招待我吧小小姐。” “两天之后,无论小小姐是否接下七武海邀请,我都会独自离开。” “至于将来,如果注定背道而驰,小小姐最好祈祷这一生都不要再遇见我。” “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杀死所有与小小姐相关的人。” “折断你的双手双脚牢牢锁在身边,死之前也必定先将你一点一点全部吞下肚去。” 海军大将缓缓地倾身过来,高大身形遮挡头顶落下的日光,阴影里他亲吻着指尖缠绕的一缕发丝,微抬的眼睛,瞳孔深处暗芒涌动,极具危险性。 “是情人还是敌人,主动权在小小姐手上。” ………… “那也是两天后的事,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睐了眼落在肩侧的手腕,我哼笑一声,“老了反而急躁起来,青雉大将。” 话音落下后,他的眼睛亮了亮,松开勾缠发梢的指尖,掌心落到我的肩膀上,忽然施力一收。 潮湿温热触感落在唇角,辗转间牙关被撬开,噬咬变成了吸吮,我微微睁大眼睛,尝到滚烫灼人的气息。 那人呼吸愈深,体温升腾,唇侧偶尔逸出的模糊尾音,浮着隐约的餍足。 ☆、第八十六章 白日的商业街热闹非凡。 绚丽日光自街边的建筑物穹顶倾斜洒落,细碎浅金流泻了一地,远远的高空,不知哪里掠过振翅之音,来来往往行人,每张脸上都带着笑,气氛祥和又惬意。 我抱着小家伙漫无目的晃荡着,肩侧落后小半步的是海军大将。 小家伙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我怀里,一双小肉手不轻不重攥着我的衣襟,怯生生的,半点没有往日出门时的兴奋,更没有对着行驶在水道间的小牛鱼游艇吚吚呜呜。 反倒是那些外形古怪气息温和的生物自动自发游到岸边,圆滚滚眼珠子锁定小家伙,嘴里不时发出古怪鸣叫,得不到回应又垂头丧气离开。 一路上,相同情景反复出现,一直到第N只小牛鱼横过冗长水道挨着岸边,亦步亦趋不离不弃了老长一段距离,埋在我怀里的小家伙才扭过脸,给了这只花纹显得特别艳丽的小牛鱼一点反应。 先是盯着这只没有安放缰绳的小牛鱼看了一会儿,小家伙发出一记短促的吚呜,带着重重鼻音不甚委屈的模样。 浮在水面的小牛鱼长声鸣叫,音域低沉浑厚,仿佛是询问,也有些象是安抚;于是,这两只不明其意跨越种族的交流,居然也一唱一和,依稀竟相谈甚欢。 我含笑注视着这一幕,任凭怀里的小家伙身体越探越出去,脚下跟着踱到岸边,然后小家伙以一种险些会大头朝下栽倒的姿态,肉肉爪子环抱住小牛鱼脖颈。 那只小牛鱼眯起眼睛,脸部诡异的流露出人性化神色,嗯~看样子高兴极了。 ………… 一大一小两只挨挨蹭蹭,一边唧唧咕咕,周围空气中仿佛瞬间小花朵朵开。 微凉气息缓缓地掩袭而来,我只觉得眼前这副很可爱的画面忽然变成灰色,飘在小牛鱼和小家伙脑袋边的粉色小花,咔嚓一声裂成无数块。 “啊啦啦~小小姐这样会让孩子摔出去的。”海军大将从身后探出手臂,环住我的同时掌心顺势贴到我恰好扶在小家伙肚子上的手,“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妈妈。” “教训别人之前,请先反省下自己。”我头也没回,手下也没有挣扎,只静静收拢双臂把蓦然僵硬的小东西抱回怀里,“不知道小家伙很怕你吗?青雉大将。” “所以说真是奇怪呀~”这人像个无赖一样下巴硌到我的头顶,“往日里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嗯~”说话间另一只手横到前方,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颗… 奶嘴?!还是冰做的! “你想做什么?”额角顿时爆出青筋,我一低头又见小家伙也仰着脸,两泡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瞬时更是头疼,“大将阁下,能不能麻烦你——”稍微靠谱点? “不可以,虽然我也不想吓坏孩子。”海军大将用两只手指拈着那小玩意,手腕稍稍抬高些,语气更加不着调,“可是那样一来就必须离小小姐远点,我可受不了。” 悬在半空的手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等了一会儿,海军大将嘟囔几声,指尖放出几缕寒气,随后那颗奶嘴缓缓地改变形状,化作一颗圆圆的果子。 “这样可以了吧?”他把手继续往小家伙这里凑,嘴里一边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逗猫似的。 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我已经不知作何感想。 这人第二次变化出来的果子,外形与喂给小家伙吃的一模一样,想必是早上在房间里他看过后记了下来。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明显他动用恶魔果实能力形成的东西,给小家伙咬着?这人脑子究竟什么构造! ………… 随着那颗寒气逼人的果子越贴越近,小家伙也越发往我怀里钻,鼓鼓小身子僵得象块石头。 正在我盘算着脚下使出几分力道,才能把混蛋海军大将踹到天边去,斜地里猛地伸出一张大嘴,嗷呜一声把某只手连同那颗果子一并含住。 囧————怔怔盯着眼前咬住某人半只前臂的,钝钝的,形状古怪的,动物的嘴,我眼角一抽,沉默几秒钟,目光一点一点往上攀援。 是原本紧紧挨着岸边的小牛鱼,伸长脖子把海军大将半只手含进嘴里,正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子,样子异常无辜。 “诶?诶诶——”海军大将阁下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停顿片刻,慌慌张张把手上下挥动着试图脱离,只是那小牛鱼的脑袋也跟着一上一下,很是执着。 我一时满头黑线,可惜腰上扣着的手臂铁箍一样紧,不然肯定趁隙走到边上装作路过,省得附近投射而至的诡异目光,连同我一并当笑话看了去。 一人一动物你来我往纠结了好一会儿,小牛鱼玩够了终于松开嘴,呜呜叫了一声,眼睛里依稀浮现出几丝得意。 海军大将半只手臂湿哒哒黏糊糊,连衣袖都被浸了个透,他甩了甩那些不明液体,又若无其事的说道,“啊啦啦~所以小小姐你看,我还是很受欢迎的,对吧?” “离我远点,都是口水啊混蛋!”我一个后蹬腿过去,十万分之嫌弃。 猝不及防被踹个正着的人踉跄一下,松开手退到边上,也不说话只是面上讪讪的笑着,谁知下一秒,原本藏在我怀里的小家伙猛地扭身,一个嗷呜朝海军大将扑过去。 诶诶!我呆愣着一时措手不及… “诶诶?”这人惊讶的瞪大眼睛,反应很是迅速地抬高双手象是要接住小炮弹,然后,再次被咬个正着。 小家伙有样学样咬住海军大将的手,犹如一只吊在鱼钩上的…深蓝色的小乌龟…伸长脖子,嘴死死叼着目标的手指,鼓鼓小身体悬在空中,小短腿还抱在我怀里,(= =)。 而被连啃两次的家伙一副脾气好得不得了,任人揉捏的和善表情,还有闲暇很惊喜的说道,“啊啦啦~小小姐你看,孩子终于肯让我抱了呀~” ………… 海军大将的表情语气堪称惊喜交加喜从天降,瞬时间引发无数侧目。 余音袅袅中,我一阵头晕目眩。 肯让我抱了呀~ 让我抱了呀~ 抱了呀~ 呀~ 那是抱吗?!(╰_╯)# 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咽下升到喉咙口的老血,我挣扎着抽一手,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又放下手护到小家伙的腰上,默默地等到咬住海军大将的力道松弛些,方才施力把小东西竖着抱起来。 许是觉得自己终于报了一箭之仇,小家伙仰着脑袋冲我得意洋洋的咿呀几声,随后又扭过脸与静静等在边上的小牛鱼唧唧咕咕。 虽然听不明白这两只交谈的内容,不过从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明显感觉到,嗯~大概是交流某种心得?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只心满意足结束这场没人能听懂的闲磕牙,小牛鱼呜呜叫着,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游走,缓缓消失在水道尽头。 小家伙窝回我怀里,张开小嘴打个哈欠,扭动几下,神色渐渐开始困顿,只是又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昏昏沉沉昏昏沉沉,瞌睡几下猛地睁开眼睛,如此反复数次。 ………… “孩子怎么了?”海军大将小心翼翼地蹭到身侧半米左右,然后停下来徘徊着,想靠过来又不敢继续靠过来的样子。 我白一眼过去,手下不轻不重拍抚小家伙背脊,好声好气回答,“要睡了。”想了想,又转头冲他说道,“过来,既然这两天都要寸步不离,趁着现在让匹诺曹熟悉你的气息。” “诶诶?哦——”这人一脸惊讶的支吾几声,慌手慌脚贴近,不知所措的小小声说,“我应该怎么做?” 我给小家伙调整下位置,让小脑袋挨在脖颈边,又侧头贴了贴那张小肉脸,一边示意海军大将,“给小家伙捋捋背后,轻点就好。” 犹豫片刻,他僵硬地把没被咬过那手探过来,而后又被我否定,“换另外一手。”换成沾过小家伙口水的手,小东西会更安心些。 说起来这得感谢方才那只小牛鱼,是它的亲身示范让小家伙知道,海军大将其实不过是只纸老虎,被咬着啃着也不会真怎么样,所以…╮(╯_╰)╭ 这人依言行事,换过一手覆在小家伙背脊上,轻轻地慢慢地,犹如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谨慎又严肃的…上下拂动,力道轻得简直象没有。 静静看了一会儿,我转开视线,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慢慢的呼出一口气,脖颈处的呼吸变得均匀,小家伙睡着了。 情况如预期般,小东西开始接受海军大将的气息入侵安全范围,不再一惊一乍,或许还不是很安心,至少不再惊惧交加,这总算让我松了口气。 想必接下来两天,只要不出现特别严重的突发状况,小家伙的情况会一直稳定下去。 近些时日我喂小家伙果子吃,为这副身体巩固血肉骨骼,可毕竟是借用咒文卡诞生,存在感本身就很微妙,稍微强大些的外力就能导致小家伙身体平衡产生倾斜。 这也是我一直不敢让人类过分接近小家伙的缘故,自己更是随时收敛戾气,只生怕不小心就把小家伙弄没了。 然而昨日意外频发,先是暗巷解决那群海贼时,小东西被托付给旅馆老板娘家的儿子,晚上又近距离动手处理那不知名的间谍,最后是凌晨海军大将来袭。 可怜的小家伙,真真是多灾多难。 ………… 在水道边耽搁了好一阵功夫,小家伙睡得呼噜呼噜,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安静下来的现在,我居然就忘了出门前原本打算先做什么。 抱着小肉团,站在原地呆愣半晌,我嘴角抽搐着,扭头,瞪向边上的这人,决定把问题丢给他解决。 海军大将一脸的莫名其妙。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可能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他懒洋洋的笑起来,“跟我走吧~小小姐。”说着探手来拉,唇线弯出的弧度看上去竟有几分温柔。 “七水之都出名的不止是船舶制造,它的水水肉也是一绝哦~” “听闻尝试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即使离开这里也念念不忘。” “连战国元帅也喜欢呢~” “小小姐你不知道,说起来,我到这里可是冒着好大风险,上回战国元帅还威胁再乱跑要让我去看大门啊——” “诶~你说我回去的时候多带点特产什么的讨好上司,是不是惩罚会轻些呢?” 领先半步这人漫不经心絮絮叨叨,懒洋洋的语调和仿佛耳语般低沉的声线,与此刻日光相仿,浅浅淡淡,落在脚下,碎了一地光影。 濒水街角,映着日光的红瓦白墙建筑,蛛网一般密集水道,横在碧波上的廊桥,桥下往来如梭小艇。 行人擦肩而过,热热闹闹的叫卖声,跟在家人身边的幼童追逐玩乐。 高空偶尔掠过飞鸟。 我有些呆愣,许是阳光过于绵软,也或许是这个岛屿本身就令人时空错乱,一时间恍惚的幻觉荡漾开来,似是久远的曾经,依稀有过类似梦境,被人牵着走在喧哗街边,目光所及平和安宁。 仿佛所有血腥残酷、厮杀搏斗,一瞬间消弭无踪,不曾存在般。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背叛,没有流星街,没有奥哈拉。 有的只是多年前那个又渣又腐的死宅,单身多年终于回头是岸,给自己找个男人生个孩子,做一对普普通通的柴米夫妻。 ………… 不自觉收紧手指,掌心握住的那抹炙热飞快地给予回应,我一怔,忽的惊醒过来。 海军大将微微偏头,居高临下俯视的角度掩去日光,隐在阴影里的眼睛眸光显得温和,过了会他翘了翘嘴角,也不说话,转过头继续走,只是… 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指间蓦地收紧,抓得人生疼。 我低头任由他带着前行,垂下眼睫,收起一瞬间的冷意。 这里是七水之都,伟大航道前半段,这个人是海军大将,青雉库赞;那双握着的手,另外一人看似温柔的背后藏匿足以致命的危险。 我一直知道,甚至不需要检索脑海中零零碎碎记忆残片也知道。 能坐到本部大将位置,外表再如何散漫不羁,这位海军最高战力之一,青雉库赞,骨子里坚持的东西必定无可撼动。 蒙昧不明的结局,粉饰假相的深处,彼此敌对立场无从混淆。 ………… 也不知是不是正在举行什么庆典,总觉得今日上街特别拥挤;被牵着走到商业街中心地段,我已经没了继续的心情,就沉着脚步不肯前行。 那人拗不过,只得先在街边靠里某处找个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又再三叮嘱不让乱跑,自己才急匆匆越过横在两条街中间的水道,据说是去那家他尝试过的店,购买七水之都味道最好的水水肉。 把小家伙放到膝盖上躺好,一手护着,我松了松空出来的手,抬眼四下环顾。 对面街上,那人的身形实在鹤立鸡群,杵在一家生意特别好的店铺前,不时回头望向这里,对上我的目光,还会傻笑。 抿抿嘴角,我把视线往回收些。 隔开两条街的水道上行驶着几只小艇,因为小家伙睡着了,那几只小牛鱼表现得很正常,乖顺地任凭驾驭,缓缓地游曳。 不多时,有行人经过眼前,人影遮挡的瞬间,我依稀看见海军大将边上…不,应该是从更远些的地方伸出两条长长的…那什么玩意? 皮筋一样的东西扣住店铺前柜台,而后蓦地弹出一道人影。 “十份!不,二十份水水肉!”跳脱的,略带砂糖质感的声线,奇怪的穿透所有杂音,清晰得象是近在咫尺。 几秒钟后,这些行人走过眼前,我挑了挑眉梢,就见海军大将正侧首对身边的人不知说什么,那个之前我看到的人,远远看是个孩子。 鲜红背心,蓝色七分裤,背后挂着一顶草帽,整个人趴在柜台上,不时扭头冲着海军大将龇牙咧嘴。 盯着那顶许多年没见的草帽,我缓缓眯起眼睛。 ………… 打破心头迷障的是一阵无法形容的热闹。 先是由远及近的一记惊呼,女孩子的声线颤颤巍巍,高亢而愤怒。 “路飞————” 随后是一阵水波翻涌,远远的一只小牛鱼受惊一样飞也似的横冲直撞,吓得这片水域其它小艇纷纷走避。 最后是一阵堪称七上八下的动荡。 也不知怎么折腾的,总而言之是温顺的小牛鱼发飙一样猛地弹出水面,尾鳍重重一甩,顿时把后面拖曳的小艇抛到岸边,顺便把乘坐的人也一起扔出来,再从鼻子喷出一道热气,才施施然游走。 巧合的是引发骚动最终的落脚点,正对着我坐的长椅。 是个女孩子,姿态颇狼狈的扶着腰站起来,鲜艳橘色卷发,一双眼睛淬了火一样,折射着光芒,十分耀目。 我看着她的时候,对方也正打量着我,眼神有些好奇,之后看到我膝盖上睡着的小家伙,她似乎怔了怔,目光更是柔和起来。 静静对视几秒钟,女孩子笑了笑移开视线,转头望向水道,抿紧嘴角,面色变得恶狠狠的。 片刻之后,又一只小牛鱼靠到岸边,小艇上跳下两个人来,都是年轻男孩子。 一个绿头发,打扮得古里古怪,汗衫长裤,肚兜,三把刀。 另一个西装革履,浅黄发色,刘海挡掉一只眼睛,眉毛很有特色的卷着。 绿头发年轻人扫了这边一眼,一言不发几步走向方才跟着女孩子一起被扔出来,摊平在地上的毛团,探手将它扶起来。 那只毛团眼睛转着蚊香,看起来是只…从戴着帽子边上突出的角来看象是某种鹿,可是蓝鼻子…嗯~ 嗯? 就在我好奇打量那只蓝鼻子生物的时候,眼前卷过一道黑影,咏叹调一样抑扬顿挫的声音随之而来。 “啊~美丽的小姐,一定是命运让我们相遇。” ☆、第八十七章 这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孩,单膝跪地,一手捂着心口,另一手拈着一枝不知哪来的玫瑰花,热情得不得了,眼睛更是戏剧化的变成桃心状。 睐了眼附近这男孩子的几位同伴,就见那两人一只同时单手掩面,一副不忍瘁睹模样,于是我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梢,收回视线,微笑着答道,“我生平最恨‘命运’这个词。” “啊嘞?”年轻男孩一怔,身后自带的飞花朵朵背景蓦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中他摇摇欲坠,随即又雪上加霜的被横地里抽过来的一只刀鞘拍扁在地上。 “色厨子你给我差不多点。”一瞬间闪身而至的是那个绿色头发的年轻人,嘴里骂骂咧咧,瞪着同伴的眼神却是平和。 施施然收起抽人的凶器,一柄雪白刀鞘的武士刀,将它插/回腰际,绿发年轻人略略偏过头看过来,眼里倏地闪过一丝异色,又随即散去。 我静静盯着对方看了几秒钟,目光下落,往他腰际别着的三柄武士刀上扫过,还没开口说点什么,绿发年轻人脑后徒然落下一道黑影。 碰一记闷响,方才被揍趴下的年轻人一脚搁在他同伴脑袋上,“很痛啊混蛋绿藻头!” 他同伴沉默两秒钟,顶着皮鞋抬起脸,两人面色如出一辙的凶神恶煞;一阵磨牙声后,一绿一黄两颗脑袋顿时打成一团,所过之处烟尘滚滚。 看着眼前这幕如同猫狗打架一般,热闹非凡的场景,我嘴角默默一抽,慢吞吞抬手掩住小家伙耳朵,以免小东西被闹醒过来,然后引得附近小牛鱼们一同赶来围观。 现场三人一只,打起来两个,剩下的一人一只,一个姑娘一只动物。 吵闹中那橘发姑娘,半低着脸,浑身发抖,片刻之后猛地抬起头,一张脸狰狞到堪称鬼气森森,一言不发,掐着拳头大踏步走向边上打得热火朝天的那两位。 被丢下的那只毛团,踮着蹄子,一颤一颤,小心翼翼挨到我面前,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膝盖上的小家伙。 “嗯?怎么了?”我从橘发姑娘那里分出一半心神给面前的毛团, 它绒绒的脸上,露出依稀有些困惑的神色,“这孩子生病了吗?”声线也很可爱,奶声奶气又故作稳重,说话间仰高脑袋,“我是医生哟~” “啊啦~狸猫会说话啊——”我假装惊讶的睁大眼睛。 “谁是狸猫啊!是驯鹿驯鹿!”毛团猛一下炸起来,抬起同样是蹄子的前肢拼命点自己帽子边上,“你看!有角的啊!” “我知道啊~谁让你这么可爱~”我笑眯了眼睛,趁着它放松警惕的瞬间,探手点了点它圆润的蹄子,“蓝鼻子的驯鹿。” “就,就算你夸我可爱,我也不会高兴的混蛋~~~”语气象是很不耐烦,毛茸茸的小身子却扭来扭去,它的脸也跟着红起来。 ………… “乔巴?” “娜美!” 橘发姑娘略显惊讶的呼唤,与由远及近的叫声混在一起。 伴随那道元气十足的声线,长椅前方几米外徒然弹出一道鲜明颜色,与此同时我只觉得背后空气漾起波动,微凉气息密密地掩袭而至,海军大将的呼吸附在鬓边。 小狸猫,啊不是小驯鹿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瞪得滚圆的眼珠子,清澈瞳眸倒映出背后灵一样的海军大将,和面无表情的我。 “啊!!!”橘发姑娘失声惊叫。 之后是飞快显现的一绿一黄两个年轻男孩子,加上最先出现的男孩,三个人各自摆出战斗姿态,神情颇是戒备。 静默中,原本靠近长椅的小驯鹿也返身奔回同伴那里,随即又回头,跟着摆出预备动手的架势,三人一只,严严实实护着站在最外围的橘发姑娘。 先吼出声的是西装革履的卷眉小年轻,一手点着海军大将,拔高音量,愤怒难当,“混蛋海军大将!我拼死也会阻止你抢走娜美小姐的啊啊啊!” 哈?!我愣了下,嘴角微微一抽,然后看清楚在场其他两人一只相同的神情后,沉默两秒钟,抬手掩面,这下真的需要装不认识海军大将了。 总喜欢撩拨年轻小女孩什么的,这人果然是死性不改吧? ………… “啊啦啦~现在是你们先搭讪我的约会对象吧?” 近在咫尺的话语音色低沉,说话间这人俯低下来,嘴角若有似无拂过我的耳廓,“说起来,上回在长环岛我已经还过人情,这次再遇见…” 懒洋洋的语调仿佛还带着些笑意,只是未尽的言语中,又隐匿着不易察觉的森冷。 听得海军大将这般言辞,现场那几人浑身气息蓦地一窒。 三名明显是主要战力的人员眼神微变,气氛凝滞片刻,站在中心位置的男孩子上前两步,抬手捞起挂在后背的草帽,戴到头上,微微仰起脸。 戴着橙黄草帽的男孩有一双野性的眼,明亮、沉澈,同时生机勃勃。 “乔巴!去娜美那里。” 男孩下了命令后,小驯鹿跃出战斗圈护到橘发姑娘身侧,随后这男孩又招呼另外两人,“索隆,香吉!” “哦!” 同时应声的是小卷眉和绿藻头。 一位缓缓地抽/出腰际兵刃,另一位足下微抬… ………… 眼看着不久前还让人身心舒畅的囧萌气氛,变戏法一样改成大战前夕的阴沉压抑,个人表示这样神展开实在无法适应。 叹了口气,我微微侧过脸,嘴角贴到身后这人唇边,低声问他,“给我买的水水肉呢?” 耳边隐约听见有谁难以置信的倒抽气,我舔了舔这人嘴角,哼笑一声,“看到年轻美貌小姑娘就忘记了嗯?” 这人的呼吸有瞬间停滞,嘴唇微微张开,溢出一声低喘,也不回答只慢慢地凑近。 脖子略略往后仰,避开他的意图,我眯着眼睛笑,“还不滚去买回来。” 海军大将低声嘟囔,一脸失望的直起身,“好吧好吧~小小姐可不要再趁着我看不到的时候,随便和别的男人说话啊~” 我一言以蔽之,“滚!” 待得背影颇是萧瑟的这人踩着空气跃到水道对岸那家仍是异常热闹的店铺前,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笑眯眯的转回视线。 留在现场那几人神情一时不知如何形容。 静静看了会站在前沿的那男孩,我有些恍惚的叹气,“比起香克斯,那顶草帽确实更适合黑发男人。” “红发把它给了你,大概是觉得有朝一日你会比他出色吧?” 能够让香克斯把视若珍宝的草帽托付出去的男孩,想必就是四皇之一的红发,认定有机会问鼎王座的人选吧? ………… 那男孩似乎愣了下,忽的又抬手拿下草帽,低头看着它,片刻之后重新戴上,抬高眼睛,咧开嘴角露出异常灿烂的笑容。 “嗯!我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啊!”弯成两道弧线的眼,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 刹那间,仿佛直视太阳一样,视网膜微微刺痛,逼得我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眨掉泛起的雾气又睁开,低声道出对方的名字,“蒙奇.D.路飞。” “啊~是我。”男孩的笑容更加明亮,眼神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认识香克斯啊?” 我点点头,见他往前走了一步象是要继续追问,紧接着却被边上绿发年轻人侧身挡住前路,“她是妮可.罗宾。” 说话的同时手中兵刃抬高少许,眼睛斜睇过来,他的眉宇间透着戒备与深深的战意,“两亿七千九百万赏金,传言可与本部大将一战高低的人物。” 相对于其他几人或惊悚或诧异的神色,戴着草帽的男孩子一脸的迷糊,歪着脑袋象是回忆着什么,好半天忽地左手化拳敲在右手上,“啊!”语气恍然大悟,“艾斯一直再找的人!” 艾斯?!我想了想,脸皮重重一颤,白胡子家那位卷毛.旱鸭子.小雀斑?对了,先前那七武海海侠甚平也提过,“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波特卡斯D艾斯?” “艾斯是我哥哥呀~”说着他一个箭步弹到我面前,睁得滚圆的眼睛,眸光纯净得象婴儿一样,“呐呐——” 靠得近了我看得更清楚,这人的眼睛确确实实象是藏进太阳碎片,耀眼得叫人不敢直视。 原来不是错觉… 我微微偏头,目光晃过笑起来元气十足的这张脸,掠过后方他那几个同伴,最后停在水道对岸,仍旧背对这里的海军大将身上。 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我轻轻抱起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家伙,自己跟着站起来,低声说道,“你们走吧——” “至少两天,这个岛屿很安全。” “诶?为什么?”好奇满满的异口同声,数量共计四人一只。 “因为先来后到吧~”眨巴眨巴眼睛,我心情愉悦的笑答,“青雉大将必须防着我逃脱,暂时没时间顾及其他海贼。” ………… “两天之后呢?”提问的是橘发姑娘。 两天之后?那就要看谁能活下来,我或者他————只是,这种答案这么好说出来呢? 我但笑不语,稍稍移动视线,望向此刻正双手提满东西往回赶的海军大将。 这几人显然也看到了,沉默几秒钟,又猛地一阵忙乱。 “路飞!那混蛋来了,快走快走!” “不要!我要跟那个大叔再打一架!” “船长你个混蛋不要任性啊喂!” “好可怕嘤嘤嘤——” 一绿一黄两个年轻男孩,一个抄起用蹄子抱着脑袋团团乱转的驯鹿,一个边痛骂他家船长边追着先一步保护弱小离开的同伴,明显很熟悉这种‘官兵捉强盗’的惯性追逐。 橘发姑娘原地倁躇半晌,跺了跺脚,咬牙回头,一拳摆平满脸拗拧的她家船长,三两下拖走。 目送那几个活力充沛的年轻海贼消失在街角,我慢慢地偏过脸,对着走到身边的海军大将撇撇嘴角,“你把人家的店也搬来了吗?” 两手满满当当,目测各式各样不明用途的物件,这人…不止买食物去了,还顺便打劫了边上的杂货店吧? ☆、第八十八章 见我满脸唾弃斜觑他,这人只是讪笑着不答话,一会又拿眼睛四下张望,衬着两手提满杂货的样子显得特别傻。 片刻之后,把目光投到远处的海军大将也不知看到什么,颇是满意地点点头,收回视线把满手东西搁到先前休息用的那张长椅上,紧接着挨过来。 沉默中,视野徒然改变角度,仰高脸,我瞪着海军大将的下巴,阴森森的磨了磨牙,“请问你做什么?” 一言不发把人打横抱着,又踩着空气直直跃过几处屋宇,眼见着目的地象是更高处的某幢建筑物穹顶,这位海军大将的突发奇想实在叫我不敢恭维。 据闻只有海军本部精英才有机会学习的六式,你们的‘月步’居然用在这种时候?海军元帅战国会哭的啊喂! 眼角余光中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一瞥之间,下方水道街巷蛛网一样纵横交错,其间点缀无数行人,我甚至还看到之前遇见那四人一只。 不过现在又多出一个,是五人一只。 许是远离了危机,几个年轻人显得不那么慌张,甚至有闲暇聚在岸边,挨着几人的水道停着另一架小牛鱼游艇,一个之前没出现过的男孩比手划脚,不知与他们船长争执着什么。 明知道海军本部大将就在附近,居然还心情聊天…年轻人可真是,勇敢无畏啊~ 稍稍感叹了下,接着收回心思担心自己,我抽了抽嘴角,抱着小家伙的手臂紧了紧,决定就不在这种时候发难,要怎么样了海军大将,也得等脚踏实地了再来。 虽说这人手很稳,可也不能保证身在半空遇到袭击,他不会失手把我往下丢啊~ 按照现在这种高度,等会弄不好就是脸先着地,(= =)。 ………… 过了没多久,移动中的海军大将身形缓下来,脚尖点着半空横出来的一角凸起,纵身跃到这幢塔楼一样的建筑物顶部。 这人慢慢走到更中央位置才把我放下来,自己返身往建筑物边缘折回。 走出几步身形忽地一顿,他抬手挠挠头发,又返回来站到我跟前,一手盖在我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语气象是哄孩子,“我回去拿东西,小小姐不要乱跑哦~” 没等我醒神一个窝心脚过去,海军大将飞快地收回爪子,翘了翘嘴角,神情愉悦,依稀仿佛心情甚好的消失。 原地站了一会儿,我无声的哧哼,冲着对方消失的位置撇撇嘴角,才慢慢地放眼四下瞭望。 高处的视野更显开阔,下方整座岛屿几乎尽收眼底。 遍布岛屿的水道蜿蜒缠绵,錾金错玉一样镶嵌在白墙红瓦之间,此时日头正盛,阳光穿过稀疏云朵迤逦流泻,又给所有景致绣出浅淡金线,极远处海天交汇碧波万顷。 梗在胸口的怒意被海风一吹,忽的就消失无踪;我迎着风闭了闭眼睛,含在嘴里那点怨怼化作一记叹息溢出舌尖。 ………… 回去拿东西的人很快就出现,两手挂满杂物,连胳肢窝也夹了几样,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看上去象逃难,一副步履匆忙的模样。 站稳脚步,这人立刻微眯了眼睛四下寻巡,目光找到已经站在另一侧的我,眼神一暖,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看了我一会儿,面上笑意更浓些,随后弯腰把东西一股脑卸在地上,单膝跪着手下忙忙碌碌,只是不说话。 我也不打扰他,站在原处默默看着他手里把几样部件三两下组装起一架…小小的,看似摇篮的物件。 固定好几只木钉,推着摇了摇试试稳定程度,这人又找出一个包袱抖开,拿起里面几样蓬蓬松松垫子放进去,最后装上遮挡光线的布幔;一架儿童摇车就此成型。 “小小姐,让孩子睡在这里吧~”海军大将抬起脸,语调轻快温和,表情透出几丝…邀功似的讨好,“总见你抱着,不累吗?” 说话间手下不停继续整理,抖开一块大大织毯,就挨着摇车;接着又放上一只装满水果的篮子,各色香气四溢食物… 原本随意堆放的杂货一样样归置好,之后,这人抬手拭了把汗,样子累得不得了,随后他远远的看一眼过来,伸出手,“小小姐——” 等了几秒钟,许是觉得我可能不是很乐意,这人一手撑地身形微动象是要站起来,接着见我慢慢踱过去,又笑了笑,重新盘膝而坐。 ………… 我轻手轻脚地把小家伙放进摇车,看着小东西扭动几下,眼皮轻颤又舍不得从睡梦中苏醒的疲惫模样,略一迟疑,小心翼翼放出几线黑丝覆到摇车支架上,等了一会儿,感觉到小家伙的呼吸平缓下来,这才阖起布幔。 这样做的时候,身侧的海军大将静静看着,不动也不言语,目光瞬也不瞬,不动声色间隐隐带出职业性的警惕,彷如如深夜的海潮暗涌。 良久,我直起身,又看了眼显得安静的摇车,轻轻呼出一口气,就听见海军大将低声轻笑,“小小姐果然是个好女人呢~” 对上我瞪过去的眼神,这人偏首扫了眼身侧,抬起一手掌心朝上,“过来——”停顿片刻,又提出相同的要求,“过来…” 略显沙哑的声线音色柔和,盯着人看的眼睛却眸光暗沉,居然生出一丝奇异意味。 眉梢微微一挑,我嗤笑一声,想了想也就顺着他走过去,却不想方才落座,这人的手臂从横地里探出来扣到腰际猛地一提… 顷刻间我就掉到… 这人盘膝而坐,现在又把自己当做椅子给我坐…这种姿势很恐怖的好不好?! 喂?!我倏然一惊,正要挣扎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箍住,他的手肘抵在叫人浑身寒毛直竖的位置,舌尖沿着耳廓刷过去,蜻蜓点水一样。 “小小姐乖一点,不然,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附在耳边的低语流露出某种岌岌可危情绪,这人抬起另外一手,缓缓的游移攀援,最后落在我的脖颈处。 “你…”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我吞了回去,顿了顿,背脊一点一点放松。 我大概知道,散漫又温和的人爆发起来绝对惊天动地,既然没打算在这种不算特别好的时机翻脸两败俱伤,顺从,就是唯一的出路。 ………… 也不晓得身后这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预计中的糟糕境地并未出现,我只是被象抱孩子一样静静抱着。 阳光带起的暖意悄然褪去,隔着浅薄布料,这人微凉体温渐渐侵蚀,延伸进脉络间,丝丝缕缕,纠缠不清。 过了很久很久,附在咽喉上的掌心移开,这人转手拖过边上的水果篮子,挑出一样串生的长得象葡萄的果实从上面摘下一颗,手腕举高些。 “尝尝看——” 带着清香的果实压在我的唇边,附带耳际一抹属于海军大将的冰凉温度。 “小小姐从来不会浪费食物,不是吗?” 懒洋洋语调似是宠溺,扣紧腰际的力道却大得令我动弹不得。 沉默几秒钟,我张嘴咬住这颗不知名的果实,阖起的齿间,糅和绵软口感,蜂蜜一样的汁液溅开,咀嚼数次,咽下。 眼神放空直视前方,一边吃着,我一边满心狐疑。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流星街人跟什么过不去,也不会跟食物过不去,只是…他怎么知道的?我明明掩饰得很好,无论在哪里,无论跟谁在一起。 毕竟这也算弱点,会被食物引得失去警惕性什么的。 刹那间心头转过无数念头,而后,我再次咬住已经递到嘴角的第二颗果子。 继续摘取第三颗的同时,海军大将低低的笑起来,象是看出我的困惑,漫不经心说道,“二十年前,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啊~” “宁可分给陌生人,也舍不得丢弃掉进火堆的嗯~海鸥。” “小小姐不喜欢肉食吧?甚至厌恶,可即使那样也强迫自己吃下去。” “那时候我就知道,小小姐是个非常爱惜食物的人。” 他嘴里悠悠说着,手下动作几经重复… ………… 等到那串果实被摘取得干干净净,我松了口气,慢慢地咬下最后一颗,张开的嘴蓦地含住一抹明显有别于食材的触感。 覆满粗砺茧子的指腹,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狠狠一愣,我忙不迭往后仰,舌尖微微一顶想将它吐掉,背脊忽地撞到大片坚实冷硬,身体被完全压制住动弹不得,齿间的手指更加推进些… “别动。”这人用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说到。 这下我更是惊得不轻,险些失控咬断它。 身后的海军大将闷哼一声,带着不知是痛苦还是享受的低音,甚至不给我反应的时间,毫无技巧又过于粗鲁而探到喉咙口的手指撤了出去。 与此同时,桎梏在腰际的力道松弛下来,捂着嘴连喘数口大气,我蓦地翻身想逃离这人的禁锢,惊魂未定间手脚发软,磕磕碰碰不小心似乎按到什么。 下一秒视线忽地晃动,巨力自肩部传来,顷刻间天旋地转。 背脊重重地撞在地上,我咳了声,稳定下来的视野,日光被阴影遮蔽。 这人居高临下俯视,背着光看不清神色,静默中,他缓缓抬起撑在一侧地面上的手,手腕举到唇边,一点一点的吮干指尖。 感觉到横压肩骨的手肘,肌理线条倏然绷紧,我猛地睁大眼睛。 ☆、第八十九章 静静看着这个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的男人,半晌,我哼笑一声,“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你想做什么青雉大将?” 话音刚落,我就察觉到横过肩际的手臂重量更沉了些,这位彷如处于捕猎状态的猛兽一样把人按在地上的海军大将,那道须臾不离的目光,也因此变得愈加尖利。 “小小姐似乎很擅长打击男人呢~” 笼罩头顶的暗影范围持续扩大,在我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这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俯低,“如果我不想控制,该怎么办呢小小姐?”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即使我放任自己,又有谁能看到?” 他依稀似是隐忍的轻颤着,呼出的温热气体拂过我的鼻端,带起怪异触感。 靠得近了也让我看得更清楚,这人的神色微微迷乱,目光寻巡间瞳孔象是没有焦点,低低的喃喃自语一样说道: “如果不抓紧机会,小小姐会从我指间溜走吧?” “象之前那几次,在香波地,在愿望岛,在缪斯号,三言两语就能挑起男人的兴趣,又总是轻而易举逃走。” 粗粝手指抚摸上我的双颊,冰凉气息缓缓攀援到眉眼间,密密细细的湿濡雨一样落下,比起略显疯狂的动作,他的语调居然很正经。 “你这小骗子,当年就不该放走你,那时候我就应该把你牢牢锁在身边。” “如此一来,这双眼睛就只看得见我一个人了吧?” ………… “你在这里放纵自己,是不是还有别的人看得到,我不知道,不过——” 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我弯了弯嘴角,悠悠地抬起眼睛,目光掠过海军大将的肩膀,投到高空,悠悠然接下去说道,“现在正飞过去的这位小哥,是一定看到了。” 要不然也不会就这么直直栽下来。 海军大将蓦地一僵,随即豁然抬头,脸色已是铁青一片,瞪向半空的眼神更是杀气凛然。 ………… 说起来也不知究竟谁的运气坏些,是正以标准倒栽葱姿势坠落的小哥,还是光天化日下打算河蟹横行的海军大将? 我算是幸灾乐祸的微笑。 几秒钟前飞过这幢建筑物上空,又一个不留神低头就此悲剧掉的小哥,大头朝下整个人险险擦过屋宇檐角,飞速地往下方地面坠落。 掉下去之前我们的目光凌空一碰,而后那小哥的眼神简直象见鬼,也导致他探长自救的手与攀援物失之交臂。 待得那人身影擦过檐角湮没在下端,我默默的挑了挑眉梢。 橙蓝撞色夹克,隐在棒球帽帽檐下方的眼睛,古怪的四方形鼻子…这不是那天在暗巷里遇见的会用诡异称谓自我介绍的小哥么? ‘老朽卡库’? 呵呵~ ………… 被突发意外耽搁了这点功夫,海军大将的气息却也平缓下来,半支起身体,盯着那人掉下去的位置,眼神有些发怔。 又过了好一会儿,海军大将语气颇悲惨的低吟一声,忽地翻身仰躺到边上,抬起一只手臂遮在眉宇间,呼吸仍透着凌乱。 这人今天还是那身英伦风衬衣长裤,许是方才过于那什么了,衬衣扣子好几颗绷开,隐隐露出深小麦色纹理结实的皮肤。 盖着眼睛的那手,他手腕处袖扣扣紧的位置…蛳螺骨那一角刺青图案…看在我眼里,依稀仿佛有几分熟悉? 等到平复下来,这人拿开遮挡视线的手,微微偏过头,“小小姐在看什么?” 问过之后复又慢腾腾起身坐好,拿眼睛瞥了下我盯着的位置,他象是愣了愣,随即不自觉地把那只手藏到身后。 见他这样,我就收起原本也不算多的好奇心,冷哼一声,调高视线,把目光停在这人脸上,也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微笑。 许是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海军大将错开眼神,神情略显尴尬,“啊啦啦~那什么——”眨巴着眼睛,他很努力的解释道,“约会嚒不就是那什么呃…” 在我的瞪视下,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又干笑着开口,“实在是小小姐太不能叫人放心,要么眨眼间消失,要么变成男人…” 说到这里,海军大将突地沉默下来,眼睛微微睁大,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啊嘞?变成…男人…”小小声的边自言自语,边扭过头盯着小家伙睡的摇车看。 片刻之后,这人用会把脖子扭断的力道猛地转过头,眼神猝然明亮,“小小姐~” “现在才反应过来么?”我嗤笑出声,嘴里凉凉的讥讽,“果然是老头子,这么长的反射弧简直叫人怀疑,你究竟怎么坐到海军本部大将的位置。” 在愿望岛的时候,这人见过我吃下荷尔蒙饼干的样子,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小家伙当然不是我生的,孕育一个孩子要十个月,这当中,变成男人的我做得到才叫奇怪好不好?你倒是怀孕我看看啊~” 虽说全能之书里边某张咒文卡确实有那种逆天本事,可那也需要稳定的身体状况,短时间内急速变化的荷尔蒙,足以泯灭任何可能性。 ………… “我只是诶~小小姐这是生气了吗?”这人傻兮兮的笑着,一边慢慢地挨过来,“我只是不小心忘记了…” “嗯~确实是不小心。”我一掌拍掉探到耳边的手,眼角斜觑过去,“所以你像个妒夫一样先是差点想杀了我,接着又几次想杀了匹诺曹。” 这人气息一滞,半晌方才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闷声说道,“小小姐果然敏锐,我确实想过杀了那孩子呢~” 仿佛不敢直视我的目光,他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手,眉宇间的神色渐渐变得阴郁森冷,“赶过来的一路上,我想过无数次。” 嘴角带着些微笑意,他象是讨论天气一样说着叫人毛骨悚然的话,“用我这双手杀死碰过你的男人,杀死被你那样满心欢喜看着的小婴儿。” “然后,不管你怎么反抗,都让你名副其实成为我的人。” “我找了你二十年,想得快发疯。” 短暂沉默过后,他抬高视线,眼睛里有些尚未褪尽的恍惚,随后梦呓般继续说道,“可是当我看到你抱起孩子轻轻哄着,这里…” 这人的手掌摸索着覆到自己心脏处,攥紧衣襟的指尖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忽然起了贪念,除了小小姐,小小姐的孩子,我也想要呢~” “那样,小小姐也会少恨我一些。” ………… 我朝天翻个白眼,也懒得反复嘲讽这人病入膏肓的妄想症,只是略略偏头,目光放到不远处屋宇边缘,“掉下去那小哥又来了,莫非是刚刚没看够,决定继续观赏?” 被打断深情自白的海军大将刹那间消失,一瞬闪现在那处屋宇边缘,探出的手堪堪附到恰好出现的人咽喉处。 来人蓦地僵住。 过了一会儿,那人视线错开少许,目光对上我的,微微仰起的脸,眼神清亮,气息是人畜无害的纯良,“老朽卡库,七水之都造船厂船工。” 海军大将背对着这里,我看不清他此刻神情如何,只是随着来人自报身份,发散出来的杀意削减许多。 自称卡库的年轻人也不挣扎,目光静静的在周围转过几圈,才仿佛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海贼,老朽还以为…”说话间不知怎么透出些诡谲意味,“嗯~有人在欺负女士。” “造船厂的船工还兼任守卫工作吗?”海军大将冷声哧哼,之后松开对那人的钳制,双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地往回走,“啊啦啦~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礼貌,打扰别人约会也不知道道歉。” 那年轻人缀在他身后,嘴角噙着微笑,倒是一派坦然,“老朽鲜少见到有谁能跑这么高约会,实在很抱歉。” ………… 看着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人,我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又低头装不好意思,顺势隐去心头隐隐起伏的躁动。 ‘造船厂船工’的年轻人,和‘不肯袒露身份’的海军大将? 呵呵~ ………… 隔了一会儿,这两人自顾自坐下,海军大将依旧紧挨在我身边,年轻人却选择织毯一角,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时避开过分靠近摇车。 坐好之后年轻人拿下棒球帽,圆圆的眼睛,目光反复打量,神色象是颇好奇,却又不说话。 不多时,海军大将再次伸手把我拎到自己身上,年轻人被狠狠哽到似的咳嗽起来。 结果,许是觉得对方的表现很有趣,海军大将一边拿手摸索我的嘴角,一边恶劣的低低哼笑,可是他同样不说话。 于是,我只能叹气着开口,“小哥还有什么事吗?” “啊——”年轻人怔怔的应了声,复又醒过神来一样,目光凝聚焦点,“老朽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想确定下…”顿了顿,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眼神,接着说道,“既然你们是在约会,稍候老朽就告辞。” 说是这么说,人却象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细细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我挑了挑眉梢,也不揭穿什么,只往后面的海军大将怀里窝得更沉些,换个更舒服些的角度,慢慢闭起眼睛。 “太阳落山前叫醒我,青雉大将阁下。” ………… 丢下一句交代,我决定先小睡片刻。 至于剩下两人是要以哪一种方式无声交流,那就不关我什么事。 这位自称‘老朽卡库’的船工小哥,可不是什么善茬,暗巷里一瞬泄露的气息,隐隐透着血色又带出挣扎,介于黑白之间的游离感。 第一眼看见我就知道,这小哥多半是什么势力的潜伏人员。 后来联系脑海中所剩无几零碎片段,加上昨晚不速之客中的某位,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隶属相同阵营的间谍,和海军大将多少也该有些瓜葛。 只不过,这位卡库此刻现身意欲何为,目前我还没什么兴趣追根究底。 反正海军大将不是在吗?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届时再说吧~ 至少等我找出确保小家伙安全的办法之前,粉饰太平是必须的。 ☆、第九十章 感觉到伏在怀里的人放软身体,呼吸也同时变得若有似无,青雉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不过几息间,她竟真的沉沉睡去,毫无防备,像个孩子一样。 看着她头顶绒绒的发旋,青雉有片刻怔忡。 她的背脊贴着他,及肩发丝铺在他的衬衣上,也有几丝打着旋延伸进她的后领,从这个高度看下去,衬着墨黑发稍,细致瓷白肌肤柔腻得勾魂摄魄,直叫人心绪浮动。 他盯着她静静出了一会儿神,复又悄悄地抽/出一手,想扶一扶她有些歪斜的身姿,让她睡得更加舒服些。 指尖触及她的一瞬,她毫无预兆睁开眼睛,彷如睡梦中警醒的猛兽,眉宇间犹带几丝惺忪,瞳孔深处却透出森然冷意。 象是看着他又象是什么也没看进眼底,纤细小巧身躯骨骼脉络间隐隐有戾气蛰伏。 他的手悬在半空,她的眼神混沌迷茫,他与她就这样俩俩相望。 怔怔的打量他半晌,她重新闭起眼睛,身体跟着放松下来,接着她把脸埋进他的衣襟,撒娇一样哼哼几声,呼出的气轻轻浅浅,穿透他单薄的衬衣,带起灼烧般的炙热。 刹那间,青雉心痛得无以复加。 方才他刻意收敛气息,她仍然惊醒,似是潜意识的条件反射,那样经年累月沉浸在杀戮中才会养成的习性,已经融入骨血难以剔除。 即使他一早知道,她这样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能真正放松自己,此刻亲眼目睹,他仍是止不住疼惜。 她的情况,原本只应该出现在那些沙场征战的男人身上。 他的小小姐,原本应该和每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样,每日里只烦恼衣裳够不够精致妆扮够不够时尚,或者犹豫究竟答应哪位追求者的邀约才好,而不是现在这样,连睡眠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时刻保持警惕。 当年他若没有因为犹豫放她逃走,而将她强行留在身边,是不是今时今日,他的小女孩儿会过着平和安定的人生呢? ………… 一直等到她再次入睡,他停在半空的手才敢落下,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肩膀,学着她抱那个婴儿的姿势,他把她轻轻环在心口位置。 这次她没有醒来,只是微微扭动几下,迷迷糊糊一边嘟囔一边摸索着攥住他的衣襟,然后把整张脸埋得更深些。 青雉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整个人蓦地僵直,任凭她蜷起双腿象只小猫似的缓缓地窝成一团,磨磨蹭蹭半晌方才安静下来。 又等了很久很久,察觉到她散发出来的气息趋于平稳,他提到半空的心落回原位,慢慢的收起粘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拨冗打量等在一边的年轻‘船工’。 对方仍是神色平淡,仿佛是真的正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只不过,目不转睛望着他的眼瞳深处眸光包含几丝敬畏与憧憬。 年轻人盯着他看的同时,青雉也看着他,两人一时有些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年轻人似乎不敢继续直视,视线下落几分,绕过他停在他怀里的人身上,神色隐隐带出探究。 青雉目光微微一冷,轻咳一声,压低音量发问,“你还有事吗?” 年轻人呼吸一窒,抬高眼睛,清亮眼瞳闪过某种属于黑暗的气息,“老朽卡库。”报出名号之后面上浮出一丝犹豫,随后抿紧嘴角,不再说话。 想了想,青雉飞快的皱了皱眉,复又轻快的低笑着说道,“啊啦啦~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礼貌,好不容易休假约个会,我可不希望被任何事打扰…” 隐晦道出自己此行唯一的目的,顿了顿,他在对方惊诧的注视下,略略埋头亲了亲怀里那人的发旋,随后重新支起身,轻哼一声,“所以,刚刚就要告辞的人也该走了吧?” “打扰您,确实是老朽唐突了。”年轻人面色微赫的笑笑,一边抬手将捏着的帽子戴回头上,慢吞吞起身理了理衣角,随即低低说道,“说起约会,七水之都有许多好去处。” “比如说中心街那家老朽常常光顾的小酒馆,老板布鲁诺调酒手艺可是一绝。” “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说话间年轻人往屋宇边缘走出几步,随即又回过头,藏匿在帽檐下的眼瞳一点精光稍瞬即逝,“那家酒馆夜里十一点打烊。” ………… 被太阳煨得暖意融融的屋宇,朱红檐角折射微光,年轻人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剪影,不多时御风滑向远处。 青雉缓缓收回视线,垂下眼睫,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他是知道这年轻人的存在的,七水之都,除了这年轻人,还有方才提到的酒馆,加上另外几位人物,青雉一清二楚。 他不想理会,至少两天之内,只是对方似乎不愿意他置身事外,特意提到地点与时间,是暗示同时也是请求他在酒馆打烊后过去。 他真的不愿意理会,可惜,他的身份令他不具备推脱的理由;无论是‘青雉’还是‘库赞’,前面都还叠加着[军人]这种立场。 他半生的坚持,不允许他真正做一个旁观者。 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一刺,青雉忍不住收了收臂弯,无声苦笑起来。 竟是连让他做梦的时间都如此短暂吗? 他希望能得到与她的两天,即使未来背道而驰甚至兵戎相见,也留下些回忆给他,足够他支撑余生,让他不必再被那些妄念折磨得几近疯狂。 毕竟他早已经不年轻,或许等不到下一个二十年,更不想抱着遗憾埋进尘土。 他要的很简单,只要两天,没有责任,没有悖立,没有恨意与算计,他与她假装一对倾心相爱的恋人,或许加上一个孩子,三个人组成一个梦想中的家庭。 他要的同时也很困难。 他与她之间隔着西海奥哈拉那场大火,即使她依照约定乖巧顺服,也不过碍于胁迫,交易完成之后甚至可能背水一战。 早在初相遇的时候,看到她第一眼,他动心那一刻,命运就注定这个结局。 或许真的是孽缘,可惜的是他竟不肯斩断牵绊。 ………… 恍惚间,青雉发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低头就见她已经醒来仰着脸看他,一双眼睛迷迷蒙蒙,半睡半醒间的神色竟是温柔。 忍不住把人放到织毯上,倾身覆上去,无比珍爱的吻了吻她的唇角,等她不耐烦推开,看着她紧紧颦起的眉心,他又冲着她笑。 隔了一会儿,她翻个身背对着他,他静静地挨过去却也不再做出别的什么举动,只拿手轻轻拍抚她的背脊,被躲开也不气馁,自顾自哄着她。 良久,她象是妥协不再抗拒,他就探手把人拢近心口。 侧躺在地上,一手枕着自己一手护着她,青雉笑得散漫不羁,只是心里知道,除了微笑,居然也找不出别的表情面对。 …………分割线………… 时间不知不觉失去。 挂在天穹那颗火球沉沉西堕,高空稀薄云彩被染成浓郁的金红,睡掉大半个白天的人无声无息苏醒过来,时间点卡得精确而微妙。 慢吞吞坐起来,然后她才转过头,一张脸眉宇间依稀带出几丝困顿,“嗯——”含着些鼻音的轻哼,一边揉揉眼睛,又一边打个小小哈欠,“睡得好舒服。” 青雉怔怔盯着她,许是气氛过于平和,一时有些犯懒,他竟生不出打扰她的心思。 她看了看他,紧接着起身走到小摇车前,弯腰揭开布幔,从里面抱起小婴儿。 奇怪的是同样睡了大半天的孩子仍是闭着眼睛,圆圆小身子挣扎扭动着,散发出被打扰了很不高兴的气息。 把那孩子竖起来拍拍哄哄,随后她原地盘膝坐下,手腕一翻,指尖随即多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果实,“乖啊~吃果子,吃完才能继续睡。” 她曼声哄着,一面将果子挑开一个口子,将溢出汁液的位置凑到孩子嘴边,顷刻间小婴儿停下哭闹,肉呼呼小嘴急不可待凑上去… 看到这里,青雉缓缓眯起眼睛,人也不自觉坐起身。 “这孩子…”盯着小婴儿看了好一会儿,他故作无意的开口问道,“我记得小婴儿不该乱喂东西吃的吧?” 闻言她扫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警觉。 发现她不着痕迹的护住小婴儿,他抬手作投降状,苦笑着说道,“诶诶~小小姐放心,我不会对孩子做什么。” 她冷冷盯了他一眼,也不回答继续低下头,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他讪讪的放下手,想了想,复又开口,“我承认自己一开始被气昏了头,可是…”无论如何,他怎么可能对小婴儿做出什么?即便是心头浮现恶意,那点黑暗也很快泯灭。 “我知道呀~”她神色平淡打断他的解释,说话间瞥一眼过来,眼底眸光蕴氲着少许细碎笑意,“会说出口就代表没事。” 为那小婴儿调整了下姿势,她垂下眼睛,嘴角浅浅翘起,声线变得柔和起来,“无论怎样的人都有两面,区别只在于懂不懂得控制。” “若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反倒要担心。” ………… 西沉日光映得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唇边含着笑意,静静斜觑他的眼睛,眼神彷如一根柔软的羽毛,细细挠在青雉的心上。 他忍不住挪到她身边,伸手把一大一小两个人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小小姐——” 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不禁沉默下来,慢慢吞咽几下,好半晌压下失序的心音,方才接着问她,“我若是没有反应,小小姐担心什么?” “担心你虚情假意。”她微微偏过脸,细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说道,“结果你这人二十年都没变,蠢得很。” 他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转开眼睛,面朝着别的方向,音色平静得仿佛讨论天气一样,“你们海军都是这样的家伙,明明快受不了还是忍着。” 愣了下,青雉随即有些自嘲的笑起来,“没办法呀~如果不忍着,小小姐会受伤的。” 放纵过后接踵而至的,怕就是无穷悔意,当然,他后悔的一定不是别的而是她会受伤,所以,即使想得浑身发烫,也不敢真正轻举妄动。 结果,她哼笑一声,声音冷下来,“既然如此,请继续忍着。” 话音刚落,翻脸如翻书似的,她一个手肘撞开他,身形瞬间出现在小摇车前,弯着腰把怀里的孩子放回去,又细心拉好布幔。 完成一切后,她侧过身,静静盯着他看,脸庞半隐半没在低垂的暮色里,“还剩一个白天,两个夜晚,青雉大将。” ☆、第九十一章 午夜时分,青雉睁开眼睛,蒙昧混沌的时刻,视野所及幽黑深沉,同时也安静得仿佛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不过青雉很清楚,房间里实际上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她带着那个小婴儿,两人睡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 很快,他在昏暗中精准寻到那抹隐隐约约轮廓,目不转睛盯着那处,人缓缓地站起来,从休憩的这房间一角剥离,又理了理衣裳,才悄无声息迈开步伐。 ………… 太阳落山后,完成‘外出约会’一事,他与她就回了投宿的旅馆,并且在那位老板娘颇热情的招呼下与主人一家共进晚餐,期间也有气氛祥和的交谈,她甚至会在女主人追问与他之间如何如何时,低头怯怯的微笑。 青雉还记得,当时她没有回答这家女主人关于年纪方面的疑问,只默默地拿手擦拭餐桌边缘,象是下意识动作,面上的神色依稀仿佛是羞涩。 后来许是察觉她的尴尬,女主人不再继续关注转而换了别的话题,她悄悄松了口气的模样看在青雉眼底显得颇是异样。 投宿的旅馆其实很普通,一家三口也与随随便便哪个地方的家庭没什么区别,不知怎么竟叫她这样在意。 那对夫妇让她不自觉放低态度,仿佛对着真正的长辈,恭谨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恋慕,与这家孩子说话的样子,更象是年长许多的姐姐看着幼弟,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青雉总觉得她似乎透过主人家在缅怀什么人,晚餐结束,与那一家三口告辞后,回房间的路上她仍是神情怔忡,犹如身陷梦境舍不得苏醒。 直到那扇房门开启又阖上,她瞬间收起柔软气息,恢复那种面无表情的冷淡,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充满戒备与敌意的瞪着他。 见她这样他也只能满心无奈的踱到房间一角呆着,原本打算趁着她心情好,做点什么的念头跟着偃旗息鼓。 她变脸的速度一贯快得他反应不及,每每他觉得她似乎妥协了,下一秒的情况反而会比之前坏上许多,脾气阴晴不定,简直快与新世界的海洋气候相互媲美。 他占据房间一角盘膝而坐,她立在床边静静盯着他,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很久很久,最后是他先假装熬不住困意闭起眼睛。 她象只炸毛的猫一样,个中缘由青雉大概知道些,不外乎早上被他吓着,那时确实是他过于心急,后来发现他的刻意忍耐,她就不那么厌恶他接近,甚至于青雉会觉得她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他做点什么。 唯一让人想不通的是,从傍晚开始,她连他多看一眼小婴儿都不肯。 确切的说,是太阳落山前她喂过孩子之后,那小婴儿就再没露过脸,安安静静睡在摇车里,回旅馆的路上也是她亲手搬着摇车,简直象是惧怕他发现什么一样。 青雉不明白,关于那个婴儿有什么是不允许他知道的。 他表达得很清楚了不是吗?更不用说,那根本不是她的孩子,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叫她仿佛如临大敌。 ………… 他的脚步停下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出声询问,“有事吗?” “啊啦啦~似乎有一点呢。”他一边低笑一边从口袋里找出一件当前用得着的小东西,将它拿出来按一下圆润顶端,又托在掌心举到身前,“我睡不着呀小小姐。” 距离一米左右的垂地床幔微微掀开一线,内里的昏暗中传来布料细细摩挲声响。 不多时,一团柔和光芒亮起,装在床里壁灯被打开,她抱着被子半倚半坐,沐浴在昏黄光线下的姿态慵懒而随意,神情却是清醒。 他不自觉眯起眼睛,视线沿着她散落耳际的发梢一路往下滑到她扶着被褥的一截手腕,静静盯着看,就这么发起怔来。 她的肤色原本就过于苍白,偏又极喜欢浓烈色彩的样子。 除了那身暗黑斗篷,青雉见她总爱收着侬丽夺目的物件,孔雀蓝、血红、深紫、祖母绿、明黄,这处房间堆积了能叫得出名字的所有颜色,包括她现在躺的床,被褥床幔织金叠翠,缠枝连环的艳色衬得她弱不禁风。 脚下微微朝前,青雉又在刹那间强行压下异动,勉力移开几分的视线却在游离间触到床角那物时一滞,心头漾起几丝疑虑。 那是他给孩子买的摇车,她竟连它也搬到床上? 呆愣几秒钟,他立刻敏锐的捕捉到她透出来的戒备,随即就收敛心神,他朝她看过去的目光里跟着带出若有所思。 半晌,她抿抿嘴角,将被子拉高些,神情很是不耐烦,“睡不着就站着发呆吗?还是你改变主意想做点难以启齿的事?” 他挑了挑眉梢,装作没发现她故意想转移他关注焦点的意图,低声笑道,“睡不着,我们去夜游吧小小姐。” 闻言她微微一顿,面上飞快滑过一抹复杂神采,沉默片刻,复又皱了皱眉,“哦~是白天那位小哥约了你去哪里吧?” 说话间对上他的视线,灯光映射在她的眼底,明暗交错间,暗蓝眼瞳深处光影斑驳。 “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 “说好了两天什么都不管的是你,出尔反尔的还是你。” 她勾了勾唇角,绽开的笑意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讽,“你们本部这些海军其实已经嫁给‘马林弗德’了吧?还找什么女人。” “啊啦啦~小小姐说话真是会要人命…”他只是苦笑,想了想又忍不住小声嘟囔,“那时候明明是小小一团软软萌萌的妹子,长大了也很可爱,就是这张嘴…” 简直噎死人不偿命有没有?说话气死人也就罢了,偏偏身手还好得叫人想报复都必须三思而行,她生来就是为打击他的吧? ………… 许是他提及过去,她嘴角的笑意蓦然淡开,只是没等他出言补救,她已经垂下眼睫,仿佛充耳不闻般,连呼吸都不曾有丝毫紊乱。 倒是青雉自己猛一下懊恼起来,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重新抬起眼睛,嘴角一沉,“你站着做什么,别人要换身衣衫的时候不知道回避吗?” 说话的口气很是恶劣,跟着狠狠丢出一记白眼,同时,空气中划过波动,一道暗影随着她的怒斥砸过来,“死老头,看什么看?!” “啊?诶诶…”青雉后知后觉地摘掉覆在脸上的香软靠枕,支吾几声,摸摸鼻子,讪笑着转身面朝外,嘴里一边漫无边际说道,“啊啦啦~小小姐不要这样,早上的时候其实…” 他原想说早上的时候他已经领略过美景,话到中途又自觉过于轻浮立刻就把那些内容吞回肚子里,听着脑后传过来的蒙昧声色,稍稍回忆了下,一时间心头发烫。 等了好久,他终于等到后方掩至的气息。 眼角余光刺入一抹暗黑,她悄无声息停在他身侧,彷如夜色将她完全包裹的一袭斗篷,苦涩与暗香糅杂的灰烬般的气息,随着她轻抬手腕衣袖翻卷,缓缓泼洒蔓延。 “这是什么?”她的指尖捉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浅浅的好奇,随即又将他的手拉低些,凑上去盯着看,“你们海军的装备吗?” 青雉觉得浑身没了力气,满脑子只剩下方才她仰高脸庞时,映着灯火光晕流转的暗蓝双瞳,她这样靠近,近得除了她的呼吸他再无法感知旁的。 不自觉地倾身,他盯着附在腕骨的纤细手指,哑声说道,“亲亲我,就告诉你。” 她的发旋微微一动,顷刻间抬起脸,眼睛微眯,神情似笑非笑,“是光贝吧?云海之上岛屿人文的主流,我竟不知你们海军在空岛也有基地。” 说话间松开手,人也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他好半晌,忽的露出一个很古怪的表情,“大将阁下一直这样欲求不满,别告诉我————” 拉长的尾音似是别有所指,随后她停顿片刻,再开口时音色更是诡异,“嗯~上回在香波地我可是听说…”挑了挑眉,又哼笑一声方才继续说道: “海军本部的将领们多情得很呢~” ………… 愣了愣,忽的又听明白她言语所指,青雉悲惨的低吟一声,“小小姐别这样,情报机器这种称呼真的很打击男人啊~” 无论是‘云海之上的岛屿’,还是‘本部将领的多情’,这样一清二楚,他几乎可以想见未来下场会如何: 他简直要象每个不小心跑去喝酒回家就被勒令睡客厅的可怜丈夫,明察秋毫的太太,叫丈夫藏匿私房钱都心惊胆颤。 忍不住被幻想中的一幕打击得痛并快乐着,随后青雉忙不迭解释,“诶诶~小小姐听闻的将领一定没有我吧?这是肯定的吧?” 至少这二十年,青雉敢发誓自己洁身自好得很,连喝醉都屈指可数,更别说那什么‘多情’,简直堪称‘好男人’典范,可以和其他某几位怪胎并列‘想嫁好丈夫’榜首。 结果她笑得更加愉悦起来,“大将青雉确实没有绯闻,不过…呵呵~” 青雉被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惊得后脖颈寒毛直竖,下一秒那坏预感就成真。 她满脸诡异又透出些幸灾乐祸,嘴唇一张一合,“据说,本部三位大将因为既是同窗又是同僚的缘故,彼此之间的感情异、常、深、厚。” 言语最后她刻意用上重音,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波鲁萨利诺,萨卡斯基…囧囧囧,青雉顿时满头黑线,“小小姐你…从哪里听来这么恐怖的东西啊喂?” 这么凶残的谣言哪里传出来的?!心念一转,他立刻决定回头就要和另外那两位保持距离,不,连中将们也…啊~还有元帅和卡普先生。 或者,他可以把她说的转述给同僚听听?自己一个人郁闷是多么内伤的一件事,青雉面无表情的想着。 ………… “当然,这些不过是听过就忘的乐子。”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资深恋X癖的你,怎么会对比自己年纪大的男人有兴趣?” “对象换了年轻男孩儿,倒是更叫我相信些。”边说边拿眼角斜睇,半笑不笑的样子。 青雉默默的磨了磨牙,又在她颇是欢快的注视下,悄悄平复胸口不知算不算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情,她此时的模样倒有几分仿佛搭乘南海那艘海贼船时,娇气又野蛮。 他知道的,她这样也是一种放松的表现,嘴巴毒又总喜欢欺负人,可也是不敌视对方,她才会这样表现,像个孩子,因为知道会被包容,所以才任性。 他的小小姐,性情里居然也还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真是…叫他欣喜的同时忍不住心疼。 ………… 她看上去心情好得不得了,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拿手攥住他的衣袖往窗户走,喜滋滋的说道,“走吧走吧~现在去夜游。” “啊啦啦~小小姐很高兴呢~”青雉任凭她带着挪动,一边逗她说话,放缓的声线一如他此刻柔软的心情,“刚刚起床的时候还满脸不情愿。” “看你不高兴,我心情就好了呀~”她头也没回继续打击他,手底下拉开窗户,自顾自慢吞吞地往外爬。 “能逗小小姐开心,是我的荣幸呢~”他探手勾起她的腰肢,把人打横抱着纵身跃出,就着月色低头蹭蹭她的发旋,这才点过屋宇飞速往目的地掠去。 他带着她很快就将那家旅馆远远抛在后头。 两人安安静静地越过一丛又一丛屋宇,此时夜/色如水,红瓦白墙笼在银纱一样的天光下,密密叠叠延伸到远处,一切都显得静谧又祥和。 微凉夜露潜在风里,拂过脸颊,激得人浑身一凛,混沌的脑海被低温吹得清醒些,脚下步伐微顿,青雉怔了怔,总觉得自己象是忘记了什么。 是她东拉西扯打岔之前,他原本想的是什么来着? 停顿几秒钟复又继续前行,只是他心里泛起的犹疑渐渐加深。 还未等心头那点迷茫散去,伏在臂弯的柔韧身体动了动,他潜意识的低下头却见她正仰着脸望着他。 暗蓝双瞳深处依稀滑过一点星芒,她的身体撑高些,探出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她放低了声音,耳语般贴近,妩媚又意味深长,“海军本部三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赤犬萨卡斯基,加上你青雉库赞,师出同门的话,是黑腕泽法吧?” ………… 被蹭到的位置象是火烧一样烫起来,青雉险些要从屋顶上栽下去,移动中的身形猛地一滞,停在原地狠狠地收紧臂弯,他偏头压住她的嘴唇。 察觉到她微微颤栗却没有任何反抗,青雉加重这个吻,咬开她的唇角,舌尖顶进去开始疯狂掠夺,蒸腾的体温,迷乱中藏着深刻痛苦。 电光火石间,离开房间前的一幕幕飞速滑过脑海,画面翻卷到最后,隐在深处的答案叫他疼得险些没了理智。 所有若即若离的亲近,那些爱娇嗔笑不过是为了引开他对摇车的注意力! 甚至连现在也是,她一边抛出直令他震惊的情报作筹码,一边身体力行诱/惑他,为的也是察觉他瞬间警醒后的混淆之举。 那个婴儿,为了不叫他关注那个太阳落山后不再出现的婴儿,她竟然… 妮可.罗宾! ☆、第九十二章 他带着她去到中心街那家酒馆时,已经接近后半夜。 一路上颇耽搁些时候,不过那对于青雉来说是必然的意外,毕竟他是个男人,当时面对的又是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女人,有点什么意乱情迷之类的举动,简直不要太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他居然什么也没做,只是亲亲她又哄哄她,甚至还顺着她的意愿,故作一无所知。 这么想想,青雉都快替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泪,男人做到他这种份上,简直不要太无能。 可他是真的不敢,虽然好几回心里发狠,真正动手又都半途而废。 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极生畏’吧? 每每想着,‘如果得不到你的爱,那么,即使是恨也好。’,或者要叫她,‘狠狠记得我,从今而后,至死不忘。’。 可真正付诸行动的时候,她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连脑子都烧糊了,只想把她捧在手里,好好的疼着宠着,把她失去那二十年里原本该拥有的,一股脑都给她。 他的小小姐啊~ 八岁开始颠沛流离,地狱一样的深渊里长大,二十年后,再次出现在政府海军视线范围内,也一刻都未曾安稳过,若不是她有些本事,恐怕早就处境悲凉。 除了青雉自己,没有人知道,看过同是大将的黄猿波鲁萨利诺交出来的缪斯号事件始末之后,他有多么懊悔,甚至疼痛。 [与养父走散了,很久都找不到东西吃,饿到恨不得啃噬自己的血肉…] [没了力气躺着等死,附近躲着人等着我死去或者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叙说往事的时候,她那样稀疏平常,象是在说别人的事,倒是他连续数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闭上眼睛仿佛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行走在无边黑暗挣扎求生。 看过那一段青雉才知道,他的小小姐能够活下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即使她用疯狂冷漠填补性格的残缺,至少她活着。 ‘只有活人才可能有无限的未来。’————彼时她那句话,大概也是对她自己说的吧? 而她原本不应该遭遇这些,是命运对她太不公平,她的愤怒与残酷,也就情有可原。 站在军人立场,青雉无法谅解她的滥杀,私人感情上他却能够理解,既然他想要她,自然要的就是全部,一开始或者还天真的希望能够让她改变,现在却歇了那份心思。 深渊里长大的人,怕是到死也无法真正改变什么,即使有也一定是假相。 阴谋算计杀戮本能是她活命的根本,失去凭借,在这样局势下,谁能护得住她?连青雉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滴水不漏,她自身的强大才是万无一失的保障。 复杂多变又恩怨分明,冷静残忍一诺千金,一切的一切融合起来,才是他的小小姐。 才是,那个八岁初见面时就看出他是‘灾祸’,算计他要他险些埋骨西海的,恶魔之子.诈骗犯.妮可.罗宾。 才是,叫他第一眼看见从此就不肯忘却,一把年纪了仍为之疯狂的小小姐。 啊啦啦~这么想想,他其实是抖M吧? 青雉在心里无声苦笑。 ………… 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望着街对面那家酒馆,好半晌,青雉略略调开视线,目光下落到蜷在怀里的人身上。 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良久,青雉终于挫败的叹气,“小小姐要装睡也可以,只是,不要再掐我的腰…” “上回被你弄出来的伤口,大半个月都没能愈合,去公共澡堂几乎没脸见人啊~” 顿了顿,稍稍动了动借以躲避钳进肉里的指甲尖,然后他倒吸一口气,告饶的说道,“同僚上司下属都知道我没有女人,所以…” 所以… 那什么,‘哎呀哪位美人儿这么带劲,该不是你用强被揍了吧?’ 或者,‘耶——真是奇怪了,哪家小野猫爪子这么利?你的床荒废了这么些年总算找着分着睡的人选了呀~’ 再或者,‘男的女的?办公室恋情也没什么,不是以权压人就好。’ 诸如此类调侃,青雉表示已经听了好几耳朵,就让他清静清静吧~ “至少别用上武装色,很痒,等下忍不住,我松手让你掉下去就不好了呀~”他的腰经不起这种折磨好不好?o(>﹏__﹏﹏﹏﹏﹏﹏﹏﹏﹏﹏